肮脏玫瑰 此刻我的身体呈现弓状,臀部与皮革软垫之间被五根坚硬细骨柱连接起的肉片 隔绝,这肉片不断的轻微抖动,正把一种直言不讳的意图直抵我的耻骨部位。 在我的身边嗡嗡的弥漫着杂音,夹杂乙醇挥发和死亡水生动物的气息。 某人母亲的,这么说话是因为我大脑正在抽羊角疯。事实真相其实如下:在一 桌海鲜席旁边,我和马老板并肩坐在沙发上,这位老板此刻正勤恳的不断运动他插 在我身下的那只手,试图透过连裤丝袜撩拨起我的性欲。至于我的裙子,一则本来 就很短,二则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撩起来了。弄得我本来就已经很嗲的音调颤巍巍的, 真佩服这厮,半个多点儿了,他的手怎么还不麻。与此同时,马老板反复趴在我的 耳朵边问我:“湿没湿呢?”我就装作有些气喘小声回答:“坏死了啊你。”包房 里的音乐声音很吵闹,别人不会听见我们说什么,但他没理由听不清楚。当然这个 答案偶尔会有变化,我有时候也会凑近他的耳朵,几乎要咬到那片白白的肥肉说: “你赔我的内裤嘛......”同样也是当然,在进行以上对话的时候我的脸会恰到好 处的红起来,就像该老板和其他男人期待的那样表现成一个偶尔放荡的淑女。 最近,我大脑羊角疯的发作频率越来越高了。尤其是主动或者被动的灌进大量 酒类之后,我都会感觉恍若身处迷雾,周围人声如犬吠,就是半夜三更在柴门影影 绰绰闻的那种吠。然后一些莫名其妙的废话就会钻进我脑子,在那里面搅和出些杂 碎思想。我还能巧言轻笑戏虐调情,但同时,我的牙齿也在咯吱吱的隐约咀嚼。我 知道,没什么东西能被我嚼碎,除了我自己,所以一到这种时候,我就把自己努力 的拉回来,同时把脑浆搅和一下,用力提醒自己说拽什么啊你不过就是一朵肮脏的 玫瑰,绚烂妖艳却浸满腥臭的泥泞。你现在肮脏,而且一直会这样肮脏下去。 对,就是肮脏的玫瑰,别看我看上去清洁贤淑,无论是穿着昂贵的时装还是赤 身裸体的时候,我都可以做得LIKE A VIRGIN ,但事实上我仅仅是一只肮脏的鸡, 虽然价钱贵一点儿,但同样是要被人操的,而且还要被人一直这样操下去。 这种事情一旦开始了就没办法结束,除非你找到一个大款棒槌嫁了,或者人老 珠黄没人愿意操你了。否则,你就只有向阿弥陀佛或者耶稣基督每天祷告说阿门, 请求关老爷保佑你自己不要被人陷害弄上毒瘾或者染上什么不可救药的世纪绝症。 我知道旧社会也有很多这种挨操命的娘们,其中有几个高级点儿的被穷酸秀才 修辞成荷花,号称出污泥而不染。全他妈的是狗屁,我就不是荷花,在我身上没滚 动那些晶莹剔透的露珠之类杂碎,我就是玫瑰,是粘满了腥臭泥巴的玫瑰。 这个包房的名字叫白莲水榭,也就是说这里面的人物都是来纯洁的而不是来腐 败的。这里面正聚集了一群闲杂男女心不在焉的和一桌海鲜席游戏。几个百无聊赖 的小姐正东瞟西望同时做出唱歌的样子,原始社会就是好小妹光着到处跑。 她们几个在价钱上比我稍微便宜一点,所以是被人点来的,我就是被人带来的。 这一点点肮脏本质以外的小小差别决定了我不必对在场的所有人献媚,比如那 边坐着的两位诗人。现下,那两位诗人正热火朝天的向人表现格调,星星散散的几 句臭屁时不当飘到我耳朵里,里面夹杂某洛夫斯基某略特以及能指解构之类智慧小 火花。一不知趣小姐凑过去刚嗲了一句老板,就被八只斗大眼睛和眼镜片瞪了回来。 今天的饭局就是这两个诗人张罗的,他们招待的主客是个叫作伟哥的出版巨头, 他们两个想出诗集,辗转通过马老板搭上了伟哥的线。据说,这个伟什么没啥正式 职务,还曾经蹲过监狱,但是他现在几乎控制了全省的书刊出版发行,是这个市场 的地下老大。伟什么个子不高,不修边副,如果不是他身旁有一个长相精致的珠光 金丝雀时刻对他撒娇,估计任何陌生人都会对他不屑一顾。此刻,他正被两个诗人 围绕,把玩美女放在他掌心的葱指,低垂的眼神偶尔抬一下在众人脸上扫一圈,其 专心程度甚至不如其小蜜。那小蜜一看就很昂贵,因为她外表文静乖巧,偶尔轻启 其朱唇,也颇为格调,引得二诗人频频颔首。 这两个诗人我认识,我没敢说他们是自称诗人,因为据说诗人都长的和他们差 不多,一副手淫过渡的虚脱鸟样。不过我们的彼此认识仅仅就是相互知道而已,还 轮不到他们操我。我只是碰巧了解一些他们的绝妙段子。比如那个长了一副很可怜 的样子的小瘦子,我听说有一次他去嫖,说是那里的小姐有一项特殊服务,用舌头 舔嫖客的屁眼。于是我们的这位诗人有意吃了很多罗卜和黄豆,然后借助他发达的 肛门扩约肌积攒了大量的屁......另一位诗人远远没有这么辉煌,他只是在某次嫖 妓过程中对我的一个小妹嘘寒问暖一番、语重心长的劝告早离苦海、并且在操过我 那小妹之后留诗一首。后来,我那小妹就拿着那张纸到处给人传阅,因为有人谣传 我学过文学,她也问过我那堆分了行的字儿里面都写了什么意思。 我看了看,那张纸被折叠的整整齐齐,上面提及了好多罂粟之类雪月之流,看 完了我就对她说,这就是说他干你干得很爽。我那小妹就问,没别的了?我就说你 还想有什么别的?小妹就挺没趣的自言自语,还以为这傻逼都写什么了呢这么一大 撅我还少收这逼一百块钱呢。 我的这个小妹总是傻呵呵的,平时喜欢看晚报上的情感倾诉专栏,有时候还打 热线电话。也就只有她才会相信那些风尘知己的故事。可我这个小妹却总是想不开, 有的时候她喝醉了,就随便拉着一个人的手说别看我表面笑嘻嘻的其实我内心苦闷 得很,要不她就大叫一声小姐也是有尊严的。开始我还说她,都已经做鸡了还要什 么自尊,还想要面子就别做这个。后来我也厌烦了,爱咋咋地随她去。 实话,最开始的时候,当第一次有男人问我,你这么聪明还漂亮干嘛非要吃这 碗饭,我也掉了眼泪。但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这种男人通常都会戴副金丝边眼 镜,通常也不会很胖,他们说这种话的时候通常也都在前奏阶段,因为真正忙起来 的时候就没心思说这些狗屁了,等完事儿了,他们更不会说,爽都爽过了还放屁有 什么用。现在,一旦我遇见这种人,他在上面说,我就在底下加紧忙手上或者嘴上 的活。然后那个人就会手脚乱动的说你你你慢点慢点儿,再然后我就做出一副无辜 的失望样子说,呀,怎么出来了,这么快呀。所以,但愿没人再问我这种愚蠢透顶 的问题,这会让我失去控制,干出一些愚蠢透顶的事情。一旦我那么干了,通常我 的售价都会被面孔乌青的嫖客强行打折。这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我可能因此丢掉 几条大鱼,问这种问题的汉子们大多只是偶尔一嫖,在他们面前比较容易伪装成白 莲花。 成功的伪装成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有个好处,那就是有更多的机会从良。 不过机会会多多少我不清楚,因为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想从良,可我没见一个 真的从成了。所有人都在说,赚够了钱就收手,可就是总也不够;所有人都说,找 机会骗个大款棒槌,可要是不看那东西大款们没一个张的像棒槌,倒是见过自己变 成棒槌的,让小白脸骗了。所以照我看,还是老老实实的被操吧,运气好,慢慢的 也就习惯了。只是,要学会抑制自己的大脑抽风。 此时此刻,我的大脑正在强烈抽搐,因为那只昂贵的金丝雀坐在我对面,她正 在表现其之所以具有昂贵的价格。那些我曾经无比熟悉的词汇源源不断的扎进我耳 朵,听起来象是被挤出来的屁响。她正在使用的术语无比正确,逻辑也清晰严密, 甚至她表达的观点都刁钻新颖,但是这一切都使得这些屁除了刺耳之外愈发的臭。 刚刚被我强行压制下去的恍惚又再次涌现,而且又带给我强烈的厌倦和疲惫。 我就喝酒,一杯杯的,有时抬眼瞟她,脑浆里面一辆辆木轮子的老旧驴车碾过。 她目不斜视,右手挑起脖子上的钻石项坠把玩,慢条斯理的吐出一个名字:“海子。” 我回身用嘴喂给马老板一口酒,他的手现在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她放在伟什么掌心 的葱指正优雅的扭成兰花,用小指甲慢悠悠的巡游他的掌纹,微笑着继续对诗人们 说:“金黄色的稻田。” 我要裂开了。结束吧,我宁可赶快被随便什么人带我离开,也不想继续在这里 忍受。哪怕这个人是一个臭气熏天流着口水的瘪三,要把我带到泥巴上仅仅铺着破 草席的桥洞底下去操两下。肮脏是我们的本质,顶多不过再污秽一些,可不要佯装 清洁了,那个词汇与我无关,同样与她无关。 现在金丝雀已经左右了话题的进展,她说,甩了一下长长的头发,“我爱文字 纯净的诗歌,那就象是水晶。”我低声说,“操。”她还在继续,水色的唇膏晶亮, “在我看来,诗就是......”我说:“狗屁。” 看来我这句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我,马老板的手 也一下子停止了。我缩了缩身子,感觉到一朵玫瑰正在我躯体里肆无忌惮的开放, 它那坚硬的刺正伸张着划裂我的血肉。我又说,声音更大了一些,“狗屁。” 马老板一下子跳了起来,一个耳光炸响在我的脸上。“骚逼整事儿是不?你他 妈滚。” 我站起来看看他,拿起手袋就走。我没回头看,但是我知道身后那些目光里会 充满了鄙夷。我推开包房的门,却听到身后那只小鸟带着文艺腔的颤音:“唉,真 可怜。” 玫瑰一下子爆炸了,四散飞裂的花瓣象是炸弹的碎片。我像一颗沉闷的鱼雷一 样冲过来,一下子掀翻了海鲜席,把那只小鸟一把按倒在地上,开始用蟹壳和螺片 有条不紊的涂抹她美丽的长裙。其他人手忙脚乱的在我周围绕来绕去大叫住手并试 图拉起我,那只小鸟在我身底下蜷缩身子,双手挡着脸躲来躲去,连声尖叫召唤伟 哥。 等他们终于把我拉起来,那朵原本干净洁白的小花朵已经和我一样脏了,坐在 地上呜呜的哭。那两个诗人牢牢地抓着我的胳膊,生怕我再冲过去。我紧紧的抿着 嘴唇好像个烈士,我用胜利者的眼光瞧这金丝雀,可我心里却想大叫却想哭。 和她有什么关系,我干嘛憎恶她,我凭什么憎恶她,我憎恶她干什么,我干嘛 憎恶她。 我这时候才看到,那个伟什么一直坐在旁边不动声色的看戏。他抬抬手制止了 马老板再给我个耳光的行动,就那么悄没声的看我,一点儿表情都没有。我也不甘 示弱的打量他。这个伟什么个子低矮但是粗壮,手臂上有黑乎乎的汗毛,没有刺青。 他表情懒散,眼睛好像有些睁不开。 这场面有多久?也许是一两分钟。金丝雀抽抽嗒嗒的爬起来,委屈极了,她说, “伟哥。” 伟什么低头用手指搔骚左脸,说:“你回去吧。” “伟哥!”金丝雀又说。 伟什么侧头瞟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掏出把车钥匙扔了过去,又转过头来继续打 量我。金丝雀闭嘴了,瞪了我一眼,气呼呼的拿出纸巾擦眼泪,出门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两个诗人已经悄悄的松开了我。马老板看看他,看看我, 突然笑了。马老板说:“伟哥,她叫韩玫,玫瑰的玫。” 伟什么嗯了一声,“今儿就到这儿吧。”搔了搔左脸,他指指那两个诗人,又 说:“你们俩,问老马要小赵的电话,明天我跟他打招呼。” 马老板向其他人摆摆手说:“到这儿吧到这儿吧。困死我了,回家睡觉去。” 然后所有人就都悄没声的走了,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还一言不发的对峙。 又过了几分钟,有人轻轻的敲门。然后进来一位小服务生,他把一样东西交给 伟什么,说:“有位马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您。”那是一张宾馆房间的房卡。 伟什么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慢慢悠悠的走出房间,丢下一句话,“你 来先洗个澡。”我给了自己一个轻蔑的笑,捡起手袋跟上他去了。 在宾馆房间的浴房里,我洗净了脸,想了想,又放热水简单冲了个澡,感觉自 己又平静了。伟什么在房间里调电视频道,杂七杂八的节目声音隔着洗手间的玻璃 门透进来,年轻男女略带轻佻的打情骂俏和某民族女高音的独唱都被迅速的跳了过 去,足球比赛的嘈杂声和摩托罗拉的广告稍稍停顿了一下,最后,声音停留在一部 动画片,一个稚嫩的童声正在拉长了声音怒喝:“去死吧!卡努斯!龙----霸----- 旋----- 风----- 斩------!” 擦干头发,我用浴巾裹了赤裸的身子走出浴室,看到他正靠在床头专心致志的 一边抽烟一边欣赏正义和邪恶大比斗。我坐到他床沿,他丝毫反应也没有,没像很 多人那样挪动一下给我腾出大些的空位。我没管他,向他身上倾过去径直解他的衬 衫扣子。他把手里的烟稍微闪了闪,以免烫焦我的头发。 我就把扣子一路解下去,偶尔用嘴唇或者舌尖轻轻触一下已经裸露出来的肌肤。 他胸口肌肉结实,上面密布打着卷的漆黑毛发。我身上的浴巾已经散开滑落,显露 出乳房,那一对东西丰满圆润,乳头曾经娇嫩粉红过曾经被人珍爱过。现在他的一 只手已经覆盖在那上面,随意揉弄几下,我便用鼻腔发出一些轻微声音配合。我把 那些扣子一路解下去,解开了他的裤子。 他推开了我。 我直起身来看他,看到了一双慵懒的眼睛冷淡淡的看着我。我再次给了自己一 个轻蔑的笑,爬起身来穿衣服。我说:“那要没什么事情我走了。” 他系上了自己的扣子,说:“楼下有酒吧,陪我去坐坐。” “我衣服刚才弄脏了,配不上高级场所。”我顿了顿,又说,“陪你?我不会 谈诗歌。” “屁。”他简洁的说。他站了起来,径直率先走出房门,引我下楼。 在酒吧漆黑的角落里,他藏匿着,深深的陷着,沉默不语,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眼睛忽闪忽灭,不看我。我坐在他的对面,周围同样黑暗,不看他,偶尔拿起杯子 但每次都干掉,沉默不语,看不见自己的眼睛。 直到大醉。 那天深夜我们再次回到那个房间,在一片漆黑当中,他从身后搂住了我,解开 我的衣服,亲吻我的肩膀,暴虐的把我扔在床上却温柔的进入我。我在他胸口咬下 了紫红的齿痕吻遍他全身避开他嘴唇。 “问你呢,你可不可能喜欢我?”我一面穿衣服一面问。 “不可能。”他光着身子坐起来,从钱夹里拿出一小打钱放在床头柜上。 “那以后呢?” “不是给过钱了吗?滚吧。” “你拽个猪屎呀你?以为你有点儿了不起是不是?看得上你才和你废话!” 他看我,慢悠悠的说:“咱们不过就是鸡和嫖客的关系,我瞧不起你,你也用 不着瞧得起我,你很脏,我也很脏,不比你干净。说那些干什么?放屁吗?” “操你妈!”我骂他,同时飞快的穿衣服飞快的数床头柜上的钱。 “也操你妈。”他平静极了,一边穿衣服一边回骂我。 我把钱塞进乳罩里,推开房间门,回身向他伸出中指,“操你祖宗十八代!” 然后,我关上门走了。 出了大门口,我拐了个弯进了一条小巷。这里黑灯瞎火的。我找了个角落蹲下 来开始哭,哭了一小会儿觉得自己挺没劲的,就挺胸抬头的开始走。路上有一个骑 摩托小青年看我冲我吹口哨,我就骂他,大声极了,“回家看你妈去!” 我就这么一直走,偶尔机敏的躲开路旁高楼上飞落的垃圾袋。我走在黑灯瞎火 的路上,不管脚底下有没有脏水坑或者没了井盖子的下水道,不管前面是什么方向。 我是一朵肮脏玫瑰。我妖艳绚烂但是肮脏透顶,我从一开始就肮脏了,而且还要这 么一直肮脏下去。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