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去何从 明天,又是明天。祥子慢慢捻碎手里的烟蒂,手掌平伸出阳台,掌心由向上转 为向下,烟丝便轻飘飘的落了下去。和他们一起坠落的还有外边下的正细的初夏小 雨,总是淅淅沥沥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的干净。当时祥子刚刚 挂断和女朋友的电话,曾经一直以纸笔为媒和祥子保持联系的女朋友工作以后不知 道为什么竟然变的对祥子冷淡起来,信也不曾写,传呼也不回了。心情因此开始郁 闷的祥子督促她来一封信,别让自己再有那种感觉——一直很害怕却又挥之不去的 无着无落,让他看见什么都觉得悲凉。空虚的祥子一年来总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 等着和佳佳一起的日子,等着佳佳的消息,可每天祥子都失望,日子也越来越空虚。 因为寂寞,还是因为堕落?女朋友刚刚说过明天要给他写信,的确好长日子不联系 了。她经常这么说,他经常这么等,经常这么失望,已经成为一个程序,象是老天 已经这么安排好了等着祥子。刚才李佳小心翼翼的在电话那边说“对不起”的时候, 祥子竟然说了一句“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让李佳懊悔不已。可是工作的确很 忙,新到的老师,谁不愿意好好工作有个的好的前途呢?回到家里面就是满身的粉 笔末和打不走的疲惫,又要到哪里去找写信的心思?有的时候真想就这样不干了, 可是不好好的又怎么对得起供养自己的父母呢?有的时候,觉得祥子并不是很体谅 自己的苦衷,可是自己是不是对祥子也有点太冷淡了? 提起笔来,她还是不知道该写点什么,苦的乐的,竟然已经什么滋味都没有了。 现实对人的改变真的有这么大吗?还是明天再说吧,李佳把笔又放了下去。 这种情况已经有一年了,天涯还是天涯的两个情人已经被生活分的找不到了咫 尺,寂寞的祥子看见窗外的小雨又是莫名的郁闷和孤独,他想小佳,想回家看她, 看她是不是过的还好。然而转念之间又觉得这不公平,凭什么,自己想小佳的时候, 她想这里吗?为什么一直就是自己去找她,而她就不知道过来找自己?这件事已经 成了祥子的一块心病,他越想越烦,越想越气,也越来越寂寞。每天匆匆忙忙的从 熟识的人身边经过,铁青着脸,阴沉沉的,连个招呼都不打了。上课,下课,什么 都没有了。以前的祥子以为他一生里面最大的幸福就是佳佳,可现在,他已经没有 一点觉得高兴的事情了。越来越大的压力,越来越凉的心。 一周过去了,佳佳的消息还没有。和祥子以前日记里面写的一样:“空荡荡的 床上总希望有一封信在那里是你对我的问候,可空空荡荡的床总是空空荡荡;静静 的呼机以为会想起你对我的思念,可静静的呼机还是静静的。”祥子的脸一天比一 天阴,心情也变的更坏。 祥子还是每天在长跑,今年的今天和去年的今天一样。早上的风不是很大,祥 子睁开眼睛穿上衣服就出去了。操场上有祖孙俩正在放风筝,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拿 着线轴,不停的放呀放的,风筝越来越高,女孩笑的越来越开心。忽然就听见爷爷 “呀”的一声,祥子大汗淋漓的回过头来,才看见女孩手里的线已经没有了。 天上的风筝摇摇摆摆越来越远,祥子拼命的追了过去。回来的时候他看着祖孙 俩,手里面是七零八落的风筝。风猛的吹过来,呼啦的就把纸撕了个稀巴烂。祥子 阴着脸,把风筝摔在小女孩面前,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宿舍洗干净脸的祥子抱头痛哭,像一匹绝望的小狼。 李佳正在家做午饭,祥子来电话了,邻居正叫她接。听见祥子的声音,很不是 滋味的感觉,他以前说话不这样。 “吃过饭了吗?” “……还没,正做呢。你呢?” “我也没有,刚从图书馆回来。……写信了吗?” 李佳这时才想起来,前几天才答应过祥子的。祥子的信除以十都比自己写给他 的多,好几次这样答应他,好几次让他空等了。没有办法,只好道歉了。 “对不起,祥子……” “以后再也不用写了,就这样吧。” 电话是摔断的,听的出,祥子火气很大。认识到现在,祥子从来没有这样。李 佳知道事情严重了,但她还是很无奈的把电话挂断了。回到家继续做饭时,炉子里 的烟熏的眼睛很红,没吃几口,她就吃不下去了,找个借口去上班。刚刚走出家门, 眼睛里晶莹的泪珠就滚了下来。今年的夏天,就这么过吗? 祥子挂断电话就出去了,热热的天气把胸口的气全憋了起来,祥子欲吐不能。 去网吧了,找个哥们连一把delete force,找找灭人的乐趣!全班有了名的大狙兼 刀手的他,不知为什么,今天竟然接连被人用自己惯用的匕首手刃七八次,一点威 风也没有了。今天不适合?祥子想着想着就哭了,这是他吗的怎么了,我怎么还哭? 祥子骂自己,越骂越哭的厉害。 祥子不玩儿了,背上书包,去图书馆吧,学习的时候,写写日记。可是,日记 也不会写了,似乎这几年以来每天的生活或者日记都是为李佳一个人存在的,没有 了她,什么都不会了。什么办法都没有了,拼命的学习吧。 可惜,佳佳这里就不一样了。过几天就是专升本考试,她已经准备了好长时间。 看着祥子在他那里跑了一天书店才找到的教材,她想忘记什么都不可能了。生扛着 的努力,每天在家人在别人面前都是那张强装出的笑脸,晚上在被窝里,想着祥子 的影子哭泣。河北干旱的天气不能挽留什么,却只能加剧两个人的痛苦。天各一方 的人,天各一方的心,什么都不可以挽回了。生来就有宿命观的李佳觉得,生命有 的除了忍受,还是忍受了。不是自己没有爱过,不是自己没有真心,这不就是现实 吗?人在现实面前,谁不是无可奈何? 仅有自己吗? 还有一个人,还有祥子呢。他不也一样难过吗?大家知道不可能了,那没有办 法。李佳睡不着,扭亮台灯,开始背书了。爱情没有了,生活还要继续的不是吗? 祥子自从和佳佳分手以后,再没有写过东西,再没有打过电话,再没有旷过课。 他怕一旦自己闲下来就会想起佳佳,可不论他干什么,似乎都是佳佳的影子在身边 出现,挥不去抛不下。 特意的,祥子出去散心,是石家庄市西南方向的森林公园。一块去的人很多, 都是吃饭时在食堂认识的朋友,一帮食客。大家玩的很开心,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站在高高的山顶上,满怀的心事。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带着心事出来,可是又不知道 该怎么办才能解脱。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 下午的阳光很灿烂,暖暖的照在祥子的身上。祥子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睡过午 觉,今天在图书馆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腿有一 点麻,祥子就去洗脸,就着歇歇神,然后就可以继续学习了。 从水房旁边抽了一支烟,老牌子,张家口出的那个叫做北戴河的东西。很便宜 也很好抽,刚刚一块半。祥子叫它做“国产盖希”……不同的是它需要使劲的抽, 不然会灭的。而且抽完烟一定要漱漱口,不然嘴里边很难受。 祥子漱完口,回到座位上。 他看见一个女孩,前几天见过一次。也是坐在他的对面。那次她看见祥子穿着 一身红色的运动衫,头发乱乱的趴在桌子上背单词,可爱的要紧。于是和她一块的 女孩子好好的笑了笑,笑的祥子很是尴尬,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还上上下下的 找,脸红到了脖子。今天是祥子看见这个女生,他不由得“咦?”很巧的样子。女 孩子也看见了祥子。两人开始互盯,女生就脸红了。极红,还低下了头。祥子一看 这样子,开始傻笑。女孩子的头更低了,祥子笑的更傻,呵呵呵的…… 祥子不笑了,因为声音很大,开始影响别人。他给女生写了一张纸条,问她为 什么脸红。 可写完了祥子又犹豫了,这些问出来多不好,还是写点别的吧。那写什么呢? “你喜欢文学吗?”——最傻的一个问题。据说,在大学生批判那本书里面有 一些很经典的场面,当然包括一个——(男):你喜欢文学吗? (女):喜欢呀。 这时候后面来了一队骑自行车的男生,听见这些话就喊:我们都喜欢文学呀! 据说,这是男生引诱喜欢浪漫女生的惯用伎俩。今天祥子用上了,当然。 “怎么,你也喜欢吗?我记得上次看见你在写什么稿子,是不是……” 祥子歪打正着,这么愚蠢的问题赶上问对了人,还真是管用。 “是以前写的小说,落叶分飞。瞎写着玩,我其实什么都不会。可以认识吗?” 女孩子没有反应了,祥子觉得这也不可能,这不是瞎闹着玩吗?他也不胡思乱 想了,继续学习吧还是。祥子低下头,开始看他那大部头的牛津英汉双解词典。他 学英语就靠这个,很少听课,从来是小说加词典,也不管是不是适合,总之每次这 样都狂过。上个学期因为没有好好学习和准备,他的四级考试没有过,这次什么都 没了,一无所有的祥子觉得应该破釜沉舟,大学毕业再说别的吧。清清静静的,什 么都开始平淡和充实起来。失恋的痛苦,祥子已经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面对了。 佳佳什么样,已经不是他应该管他能够管的问题。两个人的生命已经不在同一条轨 迹上,就算哪天擦肩而过,又有什么可以想的? 已经五点了,时间过的很快。祥子准备回去吃饭。他把东西留在桌子上面,又 看了女孩一眼,她还在学习。祥子脚步轻轻离开了自习室,到食堂吃饭。 吃面条的时候有些快,祥子吃的有点反胃,全吃进去,全吐了出来。祥子懒得 再多吃点什么,匆匆擦把嘴就跑回了图书馆,任务还没有完成,怎么舍得浪费这些 时间。何况自己明白,一旦开始有停下来的时间,自己就不知道会不会想起佳佳来。 这样会很难受的。祥子有自知之明,他害怕又陷进去,处在孤独里面难以离开。 然后,就是看见桌子上面的字条了,应该是刚才那个脸红的女孩的。 “你好!暂且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你,就先不要称呼了吧。本来想给你回条的, 但看见你学的很认真不好意思打搅,又有你的突然之间‘吊线’,不知道如何联系, 先留下我的电话吧,希望能听见你的声音。请拨714**** ,好让我听见‘落叶之声’。 以前看见你写东西,就是那‘落叶分飞’吧? 就这样吧,祝你快乐! ——刘欣“很漂亮的笔迹,和那个女孩子的容貌相当。祥子想起来刘德华曾经 说过的一句广告语:”我的梦中情人,应该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而这个女 孩子,长发及腰。想一下是什么感觉?祥子有点晕。 当然要打电话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把电话号码给了你你不愿意呀,还卖什么 深沉?祥子买了一张电话卡,开始了每天的夜间长话。不由自主的,祥子觉得这个 女孩子很好,如果是李佳这样呢?李佳,这个让他深深的喜欢着又无可奈何的女孩 子,现在又怎么过着她的生活? 祥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他已经烦了这种生活,就算他说自己没良心吧。 那天晚上他和刘欣通了电话,两个人打爆了两张电话卡,很深的那种倾诉的感 觉,祥子觉得自己很久没有了,佳佳每天都是沉默,两个人打电话的时候,祥子听 见的只是呼吸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很远很远的那种东西,象是两个人在一起的 “此时无声胜有声”?不对,是没有回音的痛苦。其实祥子也不是很坏的那种孩子, 他就是喜欢沟通,就是害怕被人遗忘,那没有办法,这种东西谁说的清楚。 再以后祥子看刘欣的眼睛,就自然有一些异样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移情 别恋了。 刘欣曾经问他“你愿意咱们是什么样的朋友?”祥子不敢说。他当然知道自己 想什么,可这东西太……卑鄙? 他回避着刘欣,说:“朋友不就是很好吗?”刘欣没有说话,祥子也没有说下 去。人家有男朋友,自己现在算什么?何况就是没有,把佳佳摆在什么地方? 祥子骂自己,怎么还是忘不了佳佳? 刘欣就问他:“你知道两个人的朋友吗?” “不知道,男孩和女孩,两个人的朋友?” “对呀,我们就可以是两个人的朋友。” 什么意思?祥子不明白。两个人的朋友,能存在多长时间?长了的日子,再想 去不想别的,不也一样串味吗?又不是大家一起玩,热热闹闹的那种。普通朋友, 是两个人的吗?不可能。祥子不相信。不过祥子也不曾想过要把刘欣变成自己的女 朋友,当时他劝自己很简单:已经伤害过一个人了,就不要再伤害别人。就这样做 普通的朋友不也很好吗,反正毕业,天各一方。天涯若比邻,谁真的这么做了?很 少的几个才能这样。没有机会在一起,就没有发展的机会,没有接触,还有什么? 日后就算重逢,仅仅叙旧又能解决什么问题?人情似纸张张薄,体会很多了。一旦 走开,就是永远分离,着他很清楚。 他想告诉刘欣,真的,朋友就是朋友,两个人的朋友很少见,几乎不可能,尤 其是男女之间,年轻男女。可当时刘欣回家了,没说,到最后,竟成了祥子永远的 遗憾。 以为一些很不明白的原因,祥子也离开了刘欣,很简单的那种。 吃什么祥子都要好好的吐出来,吃多少祥子就吐多少,从来没有饿过,从来没 有因为这些而觉得烦。晚上做了一个梦,祥子梦见了佳佳。 朦朦胧胧里面,祥子回到了老家。老家的房子很破了,他把蜘蛛网抹去,走进 里屋。佳佳正在里面看书。祥子过去问佳佳“你好吗?” 佳佳笑了。“你是谁?” 祥子冲出了屋子,然后就醒了。满头的汗,枕头边很潮湿,是做梦哭了吧。 是呀,佳佳你还好吗?我忘不了你。祥子在心里面喊着。 佳佳。你心里面,到底是什么呢?“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可是你却并不在意。 我已经变的不在是我,可是你,却依然是你”放荡人生的祥子,不懈努力的佳佳。 祥子没有了爱情,什么便觉得索然起来。似乎天底下没有任何可以让他在乎的东西 存在。这个容易受伤的易变多情的男人,今天,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怎么办,给佳 佳打电话吗?考试一天一天临近,祥子没有时间,更没有机会了。 多这些烦恼做什么,慢慢努力,让时间去改变一切吧。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 人活着就没有气力去管很多的事情,包括自己深爱的人身边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真 的已经失望,彻底的失望了? 祥子没有再说过什么,也没有作任何可解脱的事情。祥子不想那样了。自己对 曾经的还没有忘记,不能,即使再有好感,祥子也不能。他只能把心情放在掌心, 而不是应该象曾经自己的那种想法。当时是不是失去理智了? 一天一天的学习和一天一天的努力,祥子取得了从来未曾有过的上大学两年以 来的好成绩,也是这一段时间里面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祥子有一点麻木,但他也 明白了一点道理。 人生的确有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做就能成功的,缘分,命运,冥冥之中,好多 人力不可为的事情左右着他们的观念、看法、人生态度。这就是现实。不愿意接受 也好,能够忍耐也好,都是他们每个人生存的必须法则,无从选择。佳佳是对的, 尽管事情里面有很多她不愿意承受也难以承受的东西,但她不还是忍了吗?祥子终 于学会了。 总爱说齐豫的一句话,法语的“CEST LA VIE ”,CUCH IS LIFE. 是呀,什么 能比这,更贴切呢? 也许在放假以前的那段日子,是祥子上大学以来所度过的最无牵挂最为平静的 日子。不因为曾和相恋许久的女友分手所以祥子必须要很有良心或者似乎要很负责 任似的告诉读祥子这些东西得人祥子很痛苦。祥子不否认祥子的确因为这些伤感也 曾因为这些而哭泣,也在收到她的信的那一刻伤心哭泣到手脚发麻全身冰凉,但这 一切不是祥子全部的生活。祥子知道,无论世界成了什么样子自己都要活下去,不 为事业或者爱情之类的任何目的。如果这些成为祥子生活的所有寄托,那么一旦自 己的事业或者爱情破灭了,自己的生活就将全无意义,祥子便会因为一些或许是生 命里面所必经的打击而丧失祥子继续生活下去的愿望。因为祥子是B 型血,所以, 祥子告诉自己无论将要放弃的是什么,决不会放弃生活的决心。和所有的人一样, 祥子为活着而活着。 这就是祥子为什么这么痞的根结。话写到这里也许大家开始明白祥子就是那个 祥子,就是那个见谁爱谁信誓旦旦而又不曾真真正正的男人。其实祥子也很讨厌祥 子自己,祥子讨厌祥子为什么是这样的祥子,为什么会这么敏感会看见一点的小事 就产生很多的想法,让祥子在讨厌这个世界虚伪的同时,更加的讨厌祥子自己的懦 弱,讨厌祥子自己的无知、没有毅力。 因为这些,祥子曾经放弃多少,祥子又曾经背叛了多少祥子不得而知。可祥子 没有任何的办法摆脱自己作为一个笨蛋的局面,祥子更不能因为自己有着诸多的缺 点就抛弃自己。祥子恨自己,所以祥子更应该改变祥子自己。因为祥子已经犯下很 多的错误,即使不能补偿,祥子也必须活下去证明祥子不止能做一个坏孩子,祥子 也有祥子善良的一面,会有祥子的成功。 那么,祥子为什么会说,在放暑假之前的那段日子,是他自上大学以来所度过 的最无牵无挂最平静的日子呢?而这,还是要回到以前,从他认识刘欣的那一刻开 始。尽管现在的祥子看见刘欣并不能再说什么,再做任何的表示,但有一点是不容 质疑的,祥子的确曾经喜欢她,不管这些对旁人而言是对的还是错的,对此祥子深 信不疑。 祥子因为纸条而认识刘欣是很偶然的,他还想起认识刘欣以前与之第一次见面 时的一个很小的场景。当他因为“可爱”而被刘欣以及她的伙伴后来得知名字叫做 李萍的女孩谈论并且窃笑的同时,祥子看见她们可爱的笑也不禁想笑起来。在自习 室柱子旁边那张可以容纳六个人的桌子上,对面是很美丽的女孩子的颦颦浅笑,身 边又没有旁人,加上空气很清新、阳光很灿烂什么之类的东西,祥子的窃笑便怎么 也忍不了。但祥子不能就这样子很无聊也很暴露的笑,没有理由,祥子也没有那个 资格。但祥子真的是忍不住自己的笑的欲望,一旦想笑了,憋是回不去的。何况, 祥子没有那个能力。所以,祥子把红红的脸埋在臂弯里伏在桌面上好好的乐了一会, 没有很明显的原因,尽管——开开心心的,悲悲凉凉的。 等自己笑够了,那个叫做祥子的祥子,才平静下自己的心情,重新正襟威座, 一本正经的写起自己的小说来。心无杂念。 简短的字条,开始了祥子和刘欣的故事。他们渐渐的向着更近一步的感觉靠拢。 尽管…… 很多事情清清楚楚——祥子告诉自己他们不可能走到一块的,这是一个现实。 祥子有祥子的思念,她也有她自己的期盼,可有一点不能够否认,祥子的确对她有 很多的好感。 说真话这个女孩算不上十分美丽——但祥子印象中的刘欣,是一个爱说爱笑, 有着一双不是很大但很可爱,一笑便在眼睛片下面眯成两条缝的眼睛。祥子情不自 禁的喜欢她长发梳成马尾辫以后因为没有了刘海而暴露在祥子面前的光滑而洁白, 略黄又很明亮的汗毛在黑发的旁边稀疏存在的样子,于是祥子经常看她的额头。 当时祥子向来是不肯让自己的眼睛离开那里半寸的,时间也很长。她有一点不 自在,把已经梳上去的刘海使劲往下拉,想遮住那美丽的一点点地方……而且,她 的小脸开始变的通红起来,娇羞不胜的样子暴露无遗。 “你看什么嘛……”那种拉长的声音令祥子眼中的这个女孩越发的可爱起来, 象冬天里洁白雪地中穿着小棉袄蹦来跳去的孩子,纯真无邪,满心的快乐。但当然 这种心情于祥子而言是很久没有体会过的了——对人生冷淡感情的过早体验使祥子 每天都沉浸在防范别人伤害的压力与紧张中,就算得到一点快乐,也仅仅限于来自 酒精麻醉和电动游戏带来得短暂而空虚的挥霍里。而每经历一次那样的快感,都要 以加倍的空虚和寂寞为代价——祥子已经不是曾经的祥子了。所以,在那个时间里 面祥子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就是祥子的却从心眼里喜欢这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象 个孩子一般的女生,她给祥子一种小妹妹般调皮的感觉,令祥子不胜怜惜。 可惜当时祥子不能用爱情来定义祥子之与她的这种情感。远在他方的佳佳还是 祥子的思念和伤痛,尽管情况的反复和现实的无奈将祥子与她的感情扭曲的不成样 子,但无论如何祥子不否认祥子是想念她并且深深的喜欢她的。从分手到现在祥子 也从未走出过她的那个圈子,这种郁闷的心情一旦存在于内心的某个空间,便不是 能轻易赶的出去——因为人生的伤感永远存在,永远快乐的人便不可能有其存在的 理由,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也许此即为人所言的“痛并快乐着”? 所以,在祥子一天没有放下以前感情的时间里面,祥子不会允许自己这样放纵。 尽管这很难做到。 是的,在刘欣问祥子那句“你看什么”的时候,祥子的思绪突然的被抛进这种 无边的荒漠里面,空旷和孤寂、冰冷和荒凉围绕着祥子,欲罢不能。而蓦然从这种 思考中跳出时,祥子随即又变的玩世不恭、嘻嘻哈哈的什么亦不在乎起来。 “看你的额头呀,你肯定知道的。” “你真是的……看什么嘛……,噢,去吃零食吗?伊利四个圈儿?” “呵呵,好呀……” 剩下的“幸福”两个字,还有“愧疚”两个字,在祥子的心头交集并缠绕着。 未来是不能预测的,内心是无法走进的。包括自己。 人生之孤寂,便自始于此,堂而皇之。 每每走在校园的水泥马路上,无论是骑车,还是步行,凉风吹起那许久不剪而 疯长的恼人丝时,总伴随着淡淡的忧伤。尽管忧郁并非年少所必须,但与心中所爱 天各一方却似乎永远杳无音讯的寂寞却时时萦绕于心间。渴望的思念因为长久的沉 寂而停止呼吸时,莫名的失落便挥之不去了。 不得不承认当时是祥子最脆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面对事业的迷惘渐大的压力 一个人或许可以凭着毅力拼命的扛,而心底的孤独变成一个越来越大的怪圈却难以 消除。因为孤独祥子努力的去躲避孤独,可又因为着对孤独的厌恶,孤独变的更加 孤独。曾经以为李佳能过来给祥子这个心灵哪怕是仅仅一句问候所带来的温暖,然 而,她真的理解祥子这里的一切吗? 现实永远是她沉默的盾牌。无奈之间,曾经火热的心因之而变淡,竟几近熄灭 了。 她没有给祥子这个机会,而刘欣意外的闯入祥子的生活,给了祥子所要的这些。 可惜面对这些情况祥子又能怎么样呢?是看作一个考验,还是看作一个机会?而如 果这是一个机会,祥子在未来是否会重复这样的动作,转而接着抛弃另外一个人呢? 祥子曾经信誓旦旦的爱情在什么地方? 星期日,刘欣回家了。她给祥子打来一个电话。当时祥子正洗头,也没有想到 会有谁还记得祥子。听到接电话的同学说是女生打来的,祥子拿过听筒来就问: “是李佳?” 沉默。——莫非,“是姐姐?”心里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那边嘻嘻的笑了。 “是姐姐吗?”还会是谁呢?不可能了吧。难道——“是呀,我是你姐姐。呵 呵……” 这次听出来了,真的是刘欣,不是佳佳。不由得心里面升起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有失落,也有感激。现在除了亲人,还有谁关心祥子呢?刘欣吗,现实已经给了祥 子答案。 “有……什么事情吗?”祥子轻声的问。 “好几天没见了吧?” “是呀……这有什么相关的?” “所以如果我说我想你了,可以作为理由吗?” “不是吧,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肉麻?”她的出其不意让祥子受宠若惊。 “哦你不要误会呀,我是那种想你,不是那种想你,你明白吗——我是怕你把 我这个朋友忘了——比方说,你还记得我什么模样吗?” “哦,呵呵。记得,”又想起那光洁的额头来,祥子不禁偷笑,“那你还记得 祥子什么模样吗?” “也记得呀,你很‘可爱’嘛——可怜没人爱,嘻。” 听见这些话,祥子有些许的沉默。少倾问她,“那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哦,没有了。祥子明天下午回学校,到时见?” “好吧,你请祥子吃饭。” 祥子玩笑中挂断了这个电话。是这个电话真的值得琢磨一下呢,还是他自做多 情?伸手按下一串熟悉的号码,要接通了,又停了下来。 李佳,我快要把你忘记了……祥子在心里面喊着。 有人说人们的爱情就是蜜罐里面的蜜,谁的心里面都是那么一点点,取出一些 就少一些,直至干涸。曾经祥子是不相信这个道理的,祥子以为人一生的爱情或多 或少总是保持着一个恒量,不会因为付出的多少而变的贫瘠起来。现在祥子明白自 己错了,因为祥子在刚刚产生哪个移情别恋的念头以后不久,便又要进一步的转换 对象,接二连三的伤害别人,更伤害着自己。 刘欣从老家回来以后,祥子与她一起进晚餐。和她同去的除了祥子还有另外一 个女孩,经过她的介绍祥子得知那是他们宿舍里面最小的女生,叫杨丽。有着高鼻 梁小嘴唇得她算不上很漂亮,但有一种极挺拔的气质,更象一个小帅妹。再加上高 高的个头以及齐耳的短发,浑身上下便放出年轻的朝气来。杨莉很健谈也很开朗, 无拘无束的象一个男孩子。她无意间提起来自己没有哥哥,祥子也便告诉她不必自 卑,因为祥子也没有妹妹。“那……”她故意拖长声音不往下说,似乎在等祥子接 她的话题。 “那你说呢?”不说就不说呗,祥子也不是不会磨人的性子。 “你……做我哥哥怎么样?”她没有象祥子想象的那样坚持,还是忍不住了。 “求之不得。”祥子借坡下驴,正好。 “不过你要当心自己的钱包,我可是很谗嘴的呦!” “没问题,祥子什么都少,就不少零食。” “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 说定了这件事情,饭也吃的差不多。按照AA制结帐以后,祥子和刘欣一起去散 步,而杨莉直接回宿舍了。 “这两天过的还滋润吗?”慢慢的走在路上,祥子也有点漫不经心。祥子似乎 并不是特别想了解她的事情,因此便忽的产生一种很罪恶的感觉。自己在做什么, 玩感情游戏吗? “在家当然好了,吃了好多的好东西,”她偏了偏头看着祥子,“那你呢?是 不是在学校过的很无聊?” “你为什么会觉得祥子无聊呢,你又不是祥子肚子里面的蛔虫。” 老实说处在那样的情况下祥子很难清楚的回答她提出的这个问题。面对朋友需 要真诚,而这个时候的祥子恰恰无法真诚起来。祥子无从选择,只好避而不答。 “因为我很了解你呀……快说呀,我说的对不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看来祥子没的躲藏了,她对祥子的心情似乎很有兴趣,就是要做祥子肚子里的蛔虫 一般。 “怎么说呢,一言难尽。你觉得你真的很了解我吗?”本想回答“是”的祥子, 话到嘴边,还是换成了这些。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祥子把目光移向别处。校园里 的路灯昏黄,路旁修剪整齐的灌木从后面,是教学区的小花园。曲折幽静的小路上, 恋人们相互依偎着前行,诉说着彼此的心事。而今天祥子心里的一切,又与谁倾诉 呢?李佳已经离开了,刘欣又能走进祥子的世界吗?似乎这些,不是祥子个人能力 所能及的罢。 何况,走到一起说这些心事又能如何呢?毕业之后,还不是一样要天各一方, 音讯皆无吗? “最起码有一点吧,以后还会加深了解嘛。……快说你的话呀,还不回答我。” 唤回祥子的目光,她故做嗔怒的撅起了小嘴,多可爱的女孩儿。 “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归。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当路谁相假,知音世 所稀。只应守寂寞,还掩故园扉。孟浩然的诗,听过吗?可能多少代表一点我的心 情。”需要承认,祥子的回答有一点隐晦,但说的开了似乎也不是时机,只好这样 了。 “啊你这么花心呀!”她伸手指着祥子的鼻子——看来没有明白。 “回去看看唐诗三百首先,再来说这个结论。小英雄。” “哎呀那个东西烦人死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席慕容的诗。你呢?” “我?我什么都看,惟独席慕容不是特多。但是象《白鸽之死》还是知道一点 点。” “射穿我的胸怀。”她忽然定定的视向前方,很出神。看她的表情,祥子有点 后悔。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怎么了,突然这样?”看着在祥子面前一向很活泼快乐的刘欣的情绪在突 然之间产生的变化,祥子不禁有一点束手无策。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并陪着祥子继续走。微风吹着 她的马尾辫儿,长及腰肢的满头乌丝在风中轻轻的飘舞飞扬着,如她现在的愁绪。 祥子也没有说话,也只是开始静静的陪着她慢慢的走。他们想着各自的心事, 却无从开口与对方说出来。事情真的就是这么巧吗,在祥子有着自己苦痛的同时, 刘欣亦有自己难以倾诉的伤感? 祥子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她也没有什么新的话语。他们从女生一号楼走到 一教后面的马路,再绕道学校的图书馆,从一教前的花园穿过;再到电影院的东侧 马路,转而向西,又回到女一号楼前。然后,他们继续走。她没有要回的意思,祥 子也没有要走的感觉。直到时间已经很晚,祥子再不回宿舍就要锁门了。于是对他 说:“回吧,以后见——明天去图书馆吗,我可以帮你占座位。”明天下午她没有 课,祥子也没有。 “好吧,我明天中午过去。晚安。”她终于转身要走了。 “晚安。”祥子也终于要离开。 前行几步祥子回了一下头,看见她。 她也在回过头来看着祥子,他们相视一笑,继续转身走着自己的方向。 再前行几步,祥子又忍不住回头,又看见她。 她也又在回过头来看着祥子,他们又是相视一笑,又继续转身走自己的路。 前行了不久,还是回头,还是看见她,她也还是回头看着祥子。 ——他们一块儿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并且是连续的三次。这次祥子却笑不出来, 她也没有笑出来。好好的看了对方很久,然后转身离开。 无语。 祥子忘记了是怎么走回宿舍的,也分不出那个晚上到底是美丽还是遗憾。路上 穿裙子的女生们背着包从身边三三两两的走过,说着笑着,散发着青春的气息。与 祥子错过的她们在身后留下发梢末端的海飞丝洗发水的味道,渐渐消失在空气里。 祥子低着头,默默的走回宿舍。五号男生宿舍楼里面传出来齐秦的歌声:“你也不 必牵强再说爱我/ 反正我的灵魂一片片凋落/ 慢慢的飘散/ 慢慢的飘散/ 飘散成一 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我/ 我不愿再放纵/ 我不愿每天每夜独自漂流…… 陌生的城市里有陌生的校园,陌生的人流里面祥子疾疾的行走穿梭,寻找着属 于自己的那个安定的地方,可迄今为止祥子还没有找到。祥子苦笑着,走着,回到 宿舍。 推开门是满屋子的烟草味道,他们正在打双升,坐在祥子的床上,床下是一地 的烟蒂。 祥子拿起一块香皂走出去,想洗把脸。这时候响起了电话铃声。 祥子放下香皂,重新回来,拿起了电话筒。 “喂,您好。请问您找……” “祥子在吗?”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很熟悉,是刘欣。 “有什么事儿吗,说吧。” “你……过的怎么样?” “不是吧,咱们可是刚刚分手,你不是闹着玩儿呢吧?”祥子被她给逗乐了, 这个傻丫头。 “你……祥子是想问,你……有女朋友吗?”她问的有些迟疑,祥子也不知道 应该回答什么。而她这么问又是什么意思呢?是要切入正题,还是只想加深了解? “以前有过。”祥子淡淡的。“分手没多久。”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难以名状 的具体的疼痛,有如里面有一个小人儿,正拿着一条绳子一点儿,一点儿的勒着祥 子的心尖儿,一丝一丝的隐隐做痛,并非抽象而是具体的存在着。祥子身临其中, 咀嚼着曾经的伤感。 “噢,对不起。”她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没有再继续下去。 “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 “什么?”祥子刚刚要向下说,而她也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并进一步的询 问着这里面的一切。 “其实我快要习惯了。”祥子沉默了一下。 “只是现在的我难以从中理出一些头绪并且详尽的把它表达出来。我知道有一 些事情应该告诉你,但我总是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并且没有办法开口。你明白我的 意思吗?” “哦。”她没有再往下说话,似乎若有所思。 “我会找一些合适的措辞,并且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只是——” “你说吧,祥子在听。” “你知道吗,我有男朋友。”不知为什么此时祥子的心突然向下沉了一点,然 而转念之间祥子又想起来自己并不是喜欢她的,没有什么必要这样。她有男朋友没 有什么所谓的,不是吗?祥子这样想,这样告诉自己,这样让自己心无杂念。 等平静下来,祥子回答说:“不知道,但这又有什么所谓呢,咱们也不过是朋 友而已。” 片刻的平静之后,是她的声音。 “那咱们可以做‘两个人的朋友’吗?” “两个人的朋友?什么意思,能解释一下?”祥子有点不大明白。 “只是两个人,就这么简单。”回答到是很干脆。 “那好吧,我尽自己的努力。”迟疑一下祥子回答她。但是祥子还是不很明白。 反正是朋友,想那么多干嘛。 “好吧,就这样,咱们明天图书馆见。” “图书馆见。”祥子淡淡的。 然后祥子放下了听筒。 早起的时候,宿舍外面已经有灿烂的阳光。夏天不偷懒的太阳拼命的升高,向 人们展示着自己的力量。祥子麻利地穿好衣服,洗脸刷牙之后,就已经是六点半了。 晨读,早饭,打水。等祥子和往常一样打点好一切站在图书馆门口的时候,门 卫大爷正好也骑车到了。祥子暗自夸着自己点子比较正的同时,随着队伍走进了图 书馆。 占了两个座位,对面的,祥子的。他们刚好认识的时候就是那两个座位。祥子 的地方是固定的,成了习惯。祥子也并没有刻意追缅什么,而她既然说了在图书馆 见面,必然也就是一起学习了。祥子希望自己能看见别人的眼睛。不过,她来到这 里看见祥子时,竟然因为这个喜出望外。 “哇,你还记得咱们的位置!”一副很高兴很吃惊的表情。 “没什么的,我只不过习惯了嘛。”话说的有一点怪,但祥子这个人本来就怪, 并不是刻意,也不必因此而觉得虚伪。 “哦我想起来了,你妹要你帮她在晚自习的时候占一个座位,他还叫我问候你 那。” “不是吧?祥子占一个座儿就够内疚了,还让祥子更内疚呀?您看那些正走来 走去的弟兄,都赖祥子呀。”当然话是这么说,但座位你说占不占呢?当然祥子不 大情愿那是肯定的。 “那就是你的事儿了,我只负责给你捎个信儿。”她到是一副无辜的表情。 “行了学您的吧,你来得够晚了。”祥子继续着自己的功课。美学概论的老师 要他们写《花样年华》的影评,祥子正在为这个伤脑筋。 “OK. ”她也坐好,拿出课本学习起来。 时间过的很快,当祥子终于完成祥子那长达四千字的影评,抬起头,伸个懒腰 的时候,已经是“眼前红日正西斜,疾似下坡车”了。这时候祥子也发现,刘欣正 放下她的书,笑眯眯的看着他。明眸皓齿,加上被太阳染成金黄色的头发。 “写完了?” “写完了。” “借来看看?” “您可别说祥子露怯。”祥子呵呵笑着,伸手送了过去。 “没问题。”她接过祥子的评论,开始看。而祥子看见她的书摞里有一本诗集, 顺便就拿起来看了两眼。里面有北岛的诗,很是喜欢。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曾经背过 几首,好象有几句什么“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等等的 东西,不过都快要忘记了。 而等祥子重新慢慢的读着,并细细的咀嚼曾有的心情的时候,她已经看完,还 递过来一张字条。 “出去聊会儿天?” 祥子看看她,点点头。找本书放在左边刚走的同学的座位上给杨莉占好一个地 方,便和刘欣一起走出了四楼的自习室。 “《花样年华》你也看了?”她问祥子。 “不先看给谁写影评,周公吗?” “那你写的那个东西也都是你的感受了?” “差不多吧。”这个东西不写自己的,没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也要在什么都完了的时候,找一个大大的树洞,说那些话,然 后封起来了?” “呵呵,还跟真的似的。就算是吧。” “怎么会?”她有些不解似的看着祥子。 “因为……有的东西吧,不能对人说,可是带在身上又挺累的。” “那现在你有那些东西?” “这肯定的,你没有?” “累?” “累。” “怎么不能说?” “事儿还没完那,祥子放不下。” “不找人帮你?” “到是想了,可这东西谁能帮?” “那你要朋友干嘛?” 怎么回答?祥子想了很久,却无从开口。好象祥子的话一出来,还没有到嘴边, 就变成了空气,消失了,无影无综的。是呀,那要朋友干什么? “其实朋友也可以为你分担痛苦的,恋人不见得就能做到。你不相信?”—— 刘欣说这句话的时候咬着嘴唇,祥子听的不是很清楚。 “那我重色轻友,我不是那么以为。” “你这么办根本不行,你走不出来。” “出不来就不出来了呗,咱天生就是一认命的主儿。”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 已经走出了图书馆,水泥马路的前方是小树林里面飞出的麻雀们,扑棱棱的它们一 边欢叫着一边盘旋。 好看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成群。 “你不能试着变变?” “您也听祥子说,江山易改。” “那你就累着吧。” “就快不累了,没准哪天我就平静了。” “你凭什么?” “鄙人自己。” “就您那一棵树、一个树洞、一团泥巴?我看你还是歇了吧。” “这还不够?” “太感性了。” “您这不明白嘛,”祥子接着说,“算了吧,你帮不了我。” “这么说你就为一‘爱’字儿活着?” “为活着活着,这祥子懂。” 刘欣听完祥子的这些话,有点无能为力的叹了一口气。祥子耸了耸肩,无所谓 的样子。 然后祥子说祥子现在已经过的很好,不必为这点小事情担心。何况自己无论多 么伤感,都要在这里上完四年,然后走向社会验证是否对了。考虑这些,仅仅是为 了心里面有一个支柱而已。 “没什么,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一天可以解决的。”祥子见她没说什么,又补 充了一句。 “其实我没有必要为你考虑什么,那都是你的事情,而我也只是你的朋友。” 她淡淡的说着。 “当然,象你说的,咱们是两个人的朋友。”祥子有点下意识。 “是呀,咱们是两个人的朋友。不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两个人的朋友到底有 没有存在的可能?”她似乎对自己的信念没什么信心。 “你想让我说实话吗?” “你说吧。” “两个人的朋友我确实没有过,但异性朋友之间的友谊我是确信的。那种朋友 不需要惦记什么,想起来了,就是很好的朋友,真的。我只是不是特明白你说的 ‘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含义,我总觉得有一种快要谈恋爱的感觉,当然你肯定不是 这意思。” “她们都说两个人的朋友不可能有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对还是错。” “说白了就是咱们都不理解,要不,就是并不深刻。”祥子到觉得自己在总结, 但无疑祥子的确不明白这种感情存在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你女朋友漂亮吗?”她转开话题,跑到祥子这里来了。 “李佳吗?很漂亮。尤其是眼睛。”李佳的眼睛。祥子突然想起来五年以前的 眼睛。阳光下的明亮和清澈。 “那你是不是仅仅因为她漂亮才喜欢她?”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只记得为什么失望了。”当时的祥子觉得自己真是 厚颜无耻,真的祥子已经不喜欢李佳了吗?还是祥子根本没有了解她?因无法沟通 而扭曲的感情,究竟是现实里的失败,还是祥子个人的失败? 是祥子坚持不住的,祥子难以忍受一个人如同不存在一般的感觉。太抽象,如 同一个概念,又太晦涩了。似乎生命里面存在的爱情因为人的消失没有了依托,令 人无法呼吸。 “你会考虑她的感受吗?” “我都难以顾及自己,”停了一下,“以后再说这些好吗,等我变的理智以后。” “好吧。”她似乎想不起来什么可以再谈。 “去吃饭吧,走吗?” “好。” 她在前面走,祥子在后面跟着。她时时回头看祥子一眼,而祥子,也从来没有 加快步伐去追上她。 杨莉来图书馆真是时候,祥子刚刚喝完咖啡,并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看《民事 诉讼法》,还有几个礼拜就要考试,而祥子几乎还什么都没有学,是个疯狂突击的 时候了。 “你还给我准备巧克力呀!”她坐在祥子旁边放下书包。 “呵你还真矫情,我给我自己吃的,哪儿想着你了?” “不是吧。您老人家连让都不让一下?” “赶上吃饭了,别人让你吃,可锅里没米你吃什么?” “我说你这人怎么净说些大实话,不会恭维人?” “想吃你就吃,我还求你呀。再说了,说实话犯法了?”祥子递了一块巧克力 给她。 “多谢!”她把巧克力抢过去。 “好吃,好吃。”她赞不绝口。 “看清楚了,德芙!!”看见她把自己的巧克力全抢走了,祥子“悲愤欲绝”。 “别伤心,以后补偿你。”嘿,她还真够劲。 “刘欣呢?”祥子问。 “她不来了,我帮她把书拿回去,”她把巧克力吃完后又接着说“咋该不会是 对她有意思吧?” “有点儿,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错吧!” “可是我得先告诉你,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哦……” “所以祥子也没抱什么希望呀!”祥子立马接过话茬。 “这就对了。学你的吧先!别想这档子事了。”她拿出外语课本。 “呀呵,好像我还真那什么了似的,你来之前,我不也正看书吗?” 民诉的东西看起来很简单,可一到实际操作了总是有理不完的头绪。祥子盯着 那些案例,心里有点儿毛。就凭祥子现在这衰样,考试还不糗了。幸亏还有时间, 不然就死定了。 时间过得不快也不慢,但一个人专心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它却流逝得飞快。祥 子刚刚看完一审普通程序,准备再写读书笔记时,已经要九点半了。杨莉开始收拾 书包,并催祥子走。 “你急什么,图书馆的铃还没打呢。”祥子有点儿不大乐意。 “哎呀,我还得跑步呢,走吧。” “好吧,你等一会儿。”思路被打断以后祥子已经没有进行下去的心思,迟疑 一下祥子也开始收拾书包。 当他们一起走出四楼自习室的时候,自习室下课的铃声刚好响起,清脆悦耳。 隔着窗户往外看,是校园内昏黄的路灯,一教楼里明亮的教室,花园的灌木丛齐齐 整整,天上的月亮皎洁,真美! 杨莉让祥子陪她去打篮球,正好他们也快篮球考试了。祥子说那就去吧,反正 闲着也是闲着。当时还想叫着刘欣来着,可杨莉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说刘欣已经去 了。祥子说那咱们到那儿再找她吧!杨莉说行。然后他们一块去了操场。 月亮倒是挺美的,可惜刘欣不在。操场上倒是有一个长头发的女孩,不过她正 坐着和两个男生聊天,祥子想不会是她吧。但祥子还是壮着的胆子,厚起脸皮叫了 声“刘欣”。人家回头看了看祥子,又自顾自的聊起来。“打球吧!”杨莉投着篮, “说不准,人家早回去了。” 祥子接过球,开始一声不吭的投篮。 心里边带着说不出来的火气,祥子投篮也很卖力。球撞在篮板上嘭嘭的响着。 杨莉看出祥子不对劲儿来,“哥,你累了吗?”似乎还有下题。 这是杨莉第一次叫祥子哥。从小叫惯了姐姐做惯了弟弟的祥子,听见杨莉清润 的一声哥,还真是说不出来的受用,好像自己是从十九世纪三十年代一步迈进2001 年的,急速的脱贫致富,自己还有点儿招架不住。祥子当没听清,故意问她:“你 说什么?” “哥,你累了吗?”又是这句话,祥子相信祥子这次听得很准,confirmed. “不累,有什么事儿?” “我累了,”但她的表情似乎并非如此,“哥,你会讲鬼故事吗?” “小丫头还挺稀罕这个,给你讲一个?”说完这句话祥子看她挺高兴的。 “吓不吓人?” “你听不听吧,鬼故事不吓人,还能叫鬼故事?这又不是什么‘倩女幽魂’, 哪来的什么缠绵悱恻?” “那你讲吧,我听。”她抱着篮球和祥子一块儿坐在篮球架子下面,睁着一双 大眼睛。 “那我开始讲了,你好好听。”祥子压低嗓子,尽量把声音放慢,开始了祥子 的鬼故事:“在南方,有一座边远荒凉的小镇。镇上有一座二层的小楼,是用红色 的木头做的,人们叫它死宅。为什么叫死宅而不叫鬼宅呢?因为人们从没见过这里 闹鬼,而住进去的人们却无一例外的被抬了出来,不管是村里的长短工,还是往来 的商贾,没有一个不是在第一个晚上就死了。而且死人的眼睛瞪得很大,身上却没 有半点伤痕。”讲到这里,祥子掏出一颗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见清雾从祥子 口中出来,又缓缓地消散在空气里面,然后祥子继续那个故事。 “直到有一天,阵子上来了一个流浪的年轻人。他穷困潦倒,身无分文,听说 这里有一间没有主人的房子,他便住了进去。村里的老人劝他不要住进去,但年轻 人根本没听,只说‘祥子不能睡马路吧。’至于鬼呀魂的,他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后来怎么样?”杨莉小心翼翼,怕打断祥子的思路,也怕打破祥子刚刚营 造好的那种神秘的气氛。 “后来,年轻人就住了进去。开始他有点儿害怕,点了一宿的蜡烛,但事情并 没有像人们说的那样发生。年轻人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他起床之后扭了自己 胳膊一下,挺疼。” “他没死???” “没死,而且他精力充沛。于是他再也不信村里老人们的话,并坚决在那里住 了下来,成为了房子的主人。”祥子觉得祥子开始塑造一个英雄。 又吸了一口烟,看见暗淡的烟头在月光下又重新变得腥红起来。祥子继续着他 的故事。 “他很平静的在那所房子里度过了快要一个月的时间,墙上的记号标着那个晚 上是十月十五,而他是上个月的十六住进来的。小伙子不知道为什么,躺在床上翻 来覆去却总也睡不着,风吹着外面的竹林,有沙沙的响声,月光惨败惨败的,透过 窗户照进屋子里,反倒更衬得屋子里有点儿阴冷阴冷的感觉。小伙子干脆坐了起来, 想到窗户旁边往外看。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传来‘嗒……嗒’ 的声音,缓慢地向上,离他的房间也越来越近了。而四周反而更静悄悄的,风声也 住了,似乎全世界都只剩下那令人心悸的可怕的声音。” 祥子故意停了一下,把声音放小,缓慢地继续着,继续营造着阴森恐怖的气氛。 杨莉坐在祥子的旁边,不自觉地向祥子靠了靠,瞪大眼睛,全神贯注。 “门,吱呀一声,开了。月亮透过门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个模糊的黑影, 但是门口却什么也没有。小伙子开始有点儿害怕了,他战战兢兢地问:”你是什么, 人还是鬼?‘’我是鬼……‘缥缈,似来自远方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鼓。 ‘那……你的头呢?’‘房子后面的山顶上是我的头……’‘你的身体?’ ‘竹林中间的地下……’‘你的腿?’‘小河岸边的沙地……’‘你的手呢?’看 见杨莉正屏息凝气全神贯注的时候,祥子把手伸向她的面前,快速,但无声无息。 杨莉看见祥子的手,“啊”地一声尖叫,十指抓住祥子的胳膊,指尖似嵌进肉里一 般,疼得祥子也“啊”了一声。 “天,早知道你这么怕我就不给你讲这个故事了。”看见她确信不是鬼爪后放 开祥子的胳膊,余悸未息的样子。祥子对她说。 “谁知道你讲这种故事呀?还突然之间伸出手来吓人家。正听得入迷的时候, 谁不怕呀?”她抽了抽鼻子,“再说了,今天晚上的月亮是够惨白的。” 祥子又抬头看了看,没错,月亮惨白惨白的。 “喂,您好,请问刘欣在吗?”和杨莉从操场分手后,祥子回到宿舍便给刘欣 打了一个电话。他怎么突然之间就销声匿迹了,真让人不明白。 “哦,我就是,你是祥子吗?” “是祥子,你今天晚上怎么没去图书馆?我后来去操场也没找着你。” “我有点事,你今晚过得怎么样?” “呵呵,没事儿,那挂了吧,以后见面再聊。” “好吧,晚安。”听见那边传来嘟嘟的声音,祥子也放下了电话,这时他们宿 舍的段楠对祥子说:“我见刘欣来着,她和我还有小猛在操场聊天了。” “哦。”祥子没再说话。 祥子病了,身体在突然之间变得更加虚弱。那个周末上吐下泻外带发烧,穿着 衬衫的祥子冷得牙齿打架,找了件西服裹着。实在经不住勺起折腾了,林辉和祥子 一块儿去了学校外边的社区门诊,邢医生那里,二话没说,吊针。吊针就吊针吧, 林辉说,他是他们宿舍最年轻的一个,祥子唯一的弟。 正打着吊针的时候,是刘欣来看祥子了,还带着些个时令水果。祥子说祥子不 能吃正拉肚子呢,她就把东西放下给林辉,又出去给祥子买了一碗面条,软乎乎的 热汤面,蛋白在上边漂着,还有几片嫩绿的香菜,看着挺好看。 吃着也挺好吃,刘欣等祥子吃完去还碗碟的时候,邢医生笑吟吟的看着祥子, 说:“生了病还真幸福。”林辉没说话,看着祥子笑。 祥子说是不是病好了就不幸福了? 还真让祥子说中了。 杨莉和刘欣一个宿舍,祥子给刘欣打完电话总要让她问候祥子妹一声;和杨莉 一块儿,也从不忘记带上另外一个哥们儿。心里没事儿,但自己要做事合适,祥子 倒不想让刘欣有什么误会,当然她误会也不应该有问题,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在开 始没多久的时候就己经被定位为友谊,这肯定是不能逾越的。祥子倒是有点喜新厌 旧,还让人家看祥子多清白,但祥子没想到祥子根本不了解女生。 也就是说,祥子很朋显的感觉出刘欣和祥子渐渐疏远了。这时候祥子倒有点无 能为力了。 夹在两个女生中间,都是朋友,祥子以为不会的。那天,实在被她搞得很压抑, 祥子便给她打了个电话,然后他们谁也没有理过谁。 当时她一接电话就听出是祥子的声音。然后她问“你找杨莉吗?她不在。”祥 子有点别扭,怎么很孩子气的这有什么可赌气的。祥子说不是,我找你,我想和你 好好谈谈,有事儿。 “有什么事你说吧。”有点冷淡。 “我实话实说,你别在意。”祥子接着,“最近你好像在疏远我。” “是吗?我没这么认为呀?” “别拐弯儿,我是这么感觉的。你有什么原因?” “我是独立的。” “祥子知道你独立,但是祥子不明白你话的意思。”祥子也同时感觉外边的风 吹到屋子里其实挺涼快的,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我觉得我该退出了,你不是有你妹吗?还有赵涛?”赵涛就是那个经常和祥 子还有杨莉在一块的男生,他们相处的倒是很好,一块学、一块吃、一块玩。 “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想说,反正我觉得该退出了。” “因为不是两个人?” “对。” “那你错了。” 祥子默默地挂掉电话,并且开始明白又有一个朋友离开了祥子。但是祥子不明 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想,她可以和好几个男生单独聊天,祥子有个妹妹招谁惹谁了? 算了吧,反正也是没什么缘份,还不如就这样了。什么都是一茬一茬换的,包括朋 友在内。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 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写到这里,我开始发现这个故事进行下去是多么困难。刘欣那里不明原因的远 离竟让祥子更清楚的明白人生越来越象一场戏,他们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 点扮演着不合适的角色。祥子匆匆的开始时还不明白自己要遵守的规则,匆匆结束 后才竟然开始恍然大悟,然而为时已晚了。或许人生里面,祥子的这出戏本就不应 搬上舞台。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孤独,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逃避着,在采取一切手段逃避却使 之愈浓之时,又多了一样东西陪伴,空虚。而且也渐渐的发现爱情在自己的心里, 是多么的廉价,他远不似理想中那样坚强。 然而在一切突围的努力失败之后重新硬着头皮面对这难以躲过的孤独之时,祥 子才发现单身的日子是那样的快乐和无忧。尤其在确信自己要靠自己给自己快乐的 时候,朋友也格外的捧场,人所过的生活,在以前看来是单调的,到以后竟也觉得 多资多彩。似乎当时的自己只顾着找风景,却不曾留意自己的身边就很美,本不必 四处流浪的。在此时祥子突然想起安顿在《欲望碎片》里面写到的一则小故事来。 小羊要吃山顶的草,它开始向山顶爬。它爬呀爬,爬累了,爬不动了。小羊就 对自己说,祥子要吃山顶的草,祥子不怕累,山有多高祥子爬多高。小羊又挣扎着 向山顶爬去。 小羊爬呀爬,爬累了,又爬不动了。小羊又对自己说,祥子要吃山顶的草,祥 子不怕累,山有多高祥子爬多高。小羊又挣扎着向山顶爬去。 小羊不知道终年积雪覆盖的山顶上根本没有草,小羊也没有留意,自己在爬山 的路上错过了多少的草地,那里都是绿草茵茵。 一个人的日子,简单点。但简单的日子,也无所牵挂。相比之下,一帮朋友前 呼后拥的感觉,远比两个人散步要有激情的多,远比一个人行走要幸福的多。祥子 在有李佳的日子所丢弃的那么多的朋友,今天又似乎重新出现了。他们从来不要求 祥子什么,却永远给祥子快乐,短的长的都算上。当然,还有杨莉也包括在内,祥 子是不把她当女生的。 那段时间里有五个人和祥子最要好,他们分别是林辉、王东国、赵涛、郑治东, 还有杨莉。五个朋友,五个关心祥子让祥子心存感激的人在祥子身边,随叫随到。 从不缺席也无所求的在祥子的生命力给着祥子快乐。 郑治东和祥子是从大一就开始要好的哥们儿,是他们宿舍的老二。他不大爱说 话,但为人却实在的很。他们一块儿骂学校的哪个制度比较黑(比如他们住的那被 改造的仓库宿舍楼,寒碜的可以),一块儿堕落,又一块儿拉着对方不要堕落。但 不得不说二哥给祥子的感觉确实是一个哥,在宿舍里比祥子大的人里面,祥子最尊 敬的人也是他。说这些当然没有别的意思,其他的弟兄祥子也很尊敬,但这里的 “最”字祥子不能给他们全用上。原因有很多,一一列举也很麻烦,但二哥对祥子 最好这是肯定的。 祥子对此深信不疑。 和二哥的友情开始于大一时的失落感。可能当时他们的感觉是相同的,曾以为 大学里的生活是多么的美丽和浪漫,自己会怎样的积极向上等等。来这里之前,看 见独木桥的对面有一点亮光,他们以为那里是天堂。等费尽千辛万苦挤过那独木桥, 却发现仅仅是一根蜡烛而已。蜡烛就是蜡烛,他们把它当作了天堂。通过蜡烛的故 事,他们这些笨到一定程度的孩子觉得自己可能不会有什么作为,而且整日无所事 事确实让人很空虚。他们不约而同,向GAME和网络进军。 他们都喜欢玩即时战略游戏,打配合战也很可以。不过他们都是那种防守反击 型的选手,祥子个人不喜欢大规模的集团军作战,较为倾向于以偷袭和高科技武器 取胜,而祥子二哥喜欢以制造大规模的军队并用强大的陆军力量来完成自己的理想。 每当被攻击的时候,无论他们哪一方都能做到全力职员和心神领会;而轮到他们进 攻时,他们又都有名明确的分工和配合——他负责正面进攻,祥子来搞敌人的后方 牵制,直到把敌人打垮。无论他们要打什么样的战役,似乎不用说他们都能明白对 方的意图,战争友谊便从此诞生。路漫漫其修远兮,少了二哥这种人,上上下下特 没劲。 在网络里面又是一种情况了,他喜欢在第九城市或者啸傲江湖里面泡分儿,变 成级别最高的虫子,而祥子就喜欢玩BBS.曾经有一次他在里面被人欺负了,祥子纠 集全班人马大约三个小网吧的力量向那个信息港发动进攻,人家被他们逼的关掉了 服务器,江湖也没的玩儿了。他们就这样一起绅士并一起放纵着人生,没办法不走 到一起。 玩的时候这样,在现实里面二哥也一样罩着祥子。祥子心存感激时,一个“哥” 字祥子觉得真的不过分。 一个宿舍的还有林辉,他是祥子唯一的弟弟。祥子在这里排行老七,他是老八。 刚来的时候,记得他给祥子的印象是一身正气,特别的正直,对什么都很较真儿。 另外呢,他还有一点象一个孩子,做一些事给人一种很感性、不大成熟的感觉。但 总的来说,他给祥子一种很纯洁的印象。他不会象祥子那样讲一些下流的笑话来取 乐,不象祥子那样经常逃课。循规蹈矩的。还喜欢看一些那种很有深度的书,喜欢 思考一些问题,和祥子属于那种从心灵高度交谈的朋友,没有祥子那么多的俗气。 东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熟的?大约是大二吧。那时祥子比较喜欢西方的古典音 乐和一些个比较老的英文歌曲比如《我爱肖邦》之类的东西,他呢,是隔壁宿舍的 老大,经常来祥子屋转悠,久而久之,他们都觉得彼此在音乐的感觉方面有很大的 互补空间。于是他们经常一起去音像店里面买打口带,一块儿喝酒谈平克。弗洛伊 德,一块儿去图书馆学习,或者一起玩游戏。祥子叫他老大,因为他身上还有一种 痞气,就当他们臭味相投吧。不错的一个朋友,嬉笑怒骂皆于情理之中,值得信赖。 至于赵涛呢,他和祥子本来不是很熟悉,他们是因为吉他认识的。上大一的时 候,他们一块儿傻忽忽的报了吉他培训班,但后来祥子因为乐理基础太差而退出了, 他坚持下来,成为他们班里唯一一个可以叫做吉他手的人。他最喜欢老鹰乐队的那 首《加利弗尼亚酒店》,而祥子那里恰好有老鹰乐队的一张精选集,友谊便从此诞 生。当然,他、祥子还有杨莉还是暑假结束以前的学友和玩友,这些不用多提了。 但他的这些朋友我不能都提起来,时间很忙,我的写作能力也有限,很难把每 一个场面都写的很细致。何况,我也只是讲一个一个的小故事而已。就这么说吧, 在他们的帮助之下,祥子从失意里面走了出来,是祥子要感激他们的最重要的原因。 但目前我最想说的事情,又并不是这些,而是另外一件事情,令祥子改变许多的, 潜移默化之中的一些事情。 和刘欣再没有一点瓜葛之后,祥子又重新回到平静的日子里面。图书馆的专业 课、闲适的小段音乐、网络里的BBS.祥子重新审视着自己,收回那渴望的放纵的心 情。其实,说这些话祥子觉得也并非严密,因为祥子还是在等待,等待着。祥子知 道他们无论是李佳还是祥子回有后悔的那一天。尽管他们的分手是那样的干脆和无 奈。祥子那样的渴望着她的重新出现,重新回来到祥子的身边。而祥子,也许就是 仅仅为了等一句“你回来吧”,等到了今天。 她曾经给祥子写过一封信,很简短。里面说她已经通过了专升本的考试,并谢 谢祥子给她买的教材。祥子不知道当时是怎样的心情,但是和以前不在一样,祥子 觉得他们越来越陌生,读起她的信,也没有了一些激情,好象祥子那曾经渴望的心 灵已经死了,也好象,这已经不应该是祥子所要关心的事情。 看完那信祥子记得祥子把它撕掉了,一下一下的撕了很久。一片片小小的纸屑 攥在祥子的手心。祥子迎着风举起了自己的手,向上一扬。漫天都是飘落下来的零 碎零碎的小小白花,死祭奠祥子的爱情一般飘零飞落。慢慢的、慢慢的,一片一片 落到地面。风吹过来,四处飞散着,再也不见踪迹。一粒细沙揉进了祥子的眼,祥 子低下头来,不经意泪落成行。 祥子突然又想笑。多么美好的日子,无牵无挂的。可祥子笑不出来,开口,不 在有声音。 爱情这个东西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捉摸,给人一些快乐,又给人一些折磨,而且 在很大程度上快乐总是占下风,要爱情不是,不要也不是。一个人的时候害怕着孤 独,害怕秋天来的时候自己走在落叶里看人家别人手牵着手,两个人的时候又害怕 辜负,害怕和自己走的那个人会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于身边的空气里,让紧握的手开 始变得空空荡荡。这些道理也许是谁都明白,可有着我们清清楚楚不应拥有却又情 不自禁的陷入。如今梦醒了,真的梦假的梦全没了,又该何去何从呢? 做梦吗?梦已经醒了,无论甜蜜的还是惊悸的。祥子曾以为和自己在梦中走过 花园的那个人是李佳,可回头竟是刘欣的笑容,待要从头寻觅时,祥子在花园里迷 路了;又曾以为在一个冬天的下午回到李佳的身边,可暖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的同 时,祥子也听见那完全陌生彻底失望的声音。 李佳浅笑着看着祥子:“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跌跌撞撞的跑出,祥子也问自己,我是谁,我从什么地方来?四野都是划过身 边的风的呼啸,满目都是北方的沙尘。阳光,在那一刻悄悄熄灭了。 祥子是孤独的,茫茫人海中祥子难以找到一个倾诉的对象,莫再提红颜知己; 然而祥子又并非孤独的,在寒冷的时候祥子又有那么多的朋友。独处时想朋友,想 恋人,恋人没有来,朋友如约而至。祥子没有理由再给自己任何的不快乐,更没有 理由去如以往一样的落魄失魂。 何况,身边发生着那么多的事情,祥子有什么逃避生活的理由? 在祥子同杨莉还不是很熟,仍然把她当女生的时候,祥子同林辉一直在学五食 堂吃饭,那是离七舍最近的,相比于二伙、一伙、六伙、七伙乃至教工而言。而且 那里的菜很便宜,不追求质量的时候,吃饱一天的饭仅须三元九角,很是实惠;还 而且,那里离水房较近,方便打水,再有最后的而且,那里有一个女生,一个很漂 亮的女生。 她是李雪淼,绝对的用水和雪做的女孩儿。低垂的眼睑下明亮的眸子,小巧的 鼻梁,姣好的面容,玲珑的唇似樱桃花盛开,真个如《太阳鸟》中所言的美女: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小鸟依人,楚楚动人。”如上之诸多的条件自然很是吸引 林辉的注意,都有些魂不守舍了。 祥子同林辉一起做伴有很长的时间,有幸亲眼目睹并见证着他的一见钟情。记 得是上大一的时候,一次上完法理课从三阶那阴暗的大教室里走出来,途经学二食 堂,据忆当时有灿烂的阳光,阳光下有两个骑自行车的女孩,一前一后。她们行进 在学二食堂与三舍间的马路上。那里因施工而横架着一条电缆,有些低。前面的女 孩在骑车的同时伸出手挑起前面的电缆,从容穿越,回首对后面的女生说:“看我 骑车的技术怎么样?”天,怎么说,那动挺美的,那声音也挺柔的,像是《沙翁情 史》中女主角的朗诵,尔夜莺也真的不敢再歌唱了。似乎是一片寂静的同时,祥子 听见林辉很郑重的声音:“这个女孩……” “真迷人!”祥子呵呵的笑了。 后来的相识给了祥子一个认识雪淼的机会,自然也就给了林辉这个机会。当时, 那个后面的女生是祥子的老乡。大家经常在学五就餐,熟的很。有一天,老乡故作 神秘的问祥子,想不想去旅游?看你成天在图书馆闷着,和我们班一块去玩吧,还 可以带上一个。祥子迟疑了一下,问:“你们班里同意吗?” “我就是班长。”在一旁埋头吃饭的李雪淼来了一句,还真人不露像。 祥子带林辉去了,当然他求之不得。 其实那天祥子是不应该出去的,那段时间也是一样。带着心事出游是很累的, 重重的忧郁根本不是一个人能背动,也并非想放下就能放下的。在九华山的东景区, 那些美丽的风景真的是徒增一个人的伤感。从山下渐行至山顶,途经一条小径,位 于半山腰,小心翼翼走过,左边是突突的爆裂开的岩石板,青色的沉积岩,右面, 是万丈深渊。当时竟产生一个特糊涂的想法:假装失足下去会有什么样的物理反应, 是不是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惦记了? 可是祥子刚把右脚多伸出去一点就又想起来,要是掉下去了……且不论爹妈拉 扯的不易,李雪淼这个班长还怎么当? 幸亏有这么一点儿小小的不糊涂,祥子才和他们一块到了山顶,才更进一步的 了解了内心深处的贫瘠和荒凉。 小风儿挺硬的,来此的道路如一条白白的小蛇在山下、山腰穿行,半道竟不多 什么树,全是光秃秃的石头。或许缝儿里有几株叫做小草的东西,不过离那么远祥 子还真看不见。来的路上有草吗?祥子全想事了什么都没记得。 不远处有一块石板,想必是经风蚀雨剥得久了,很平。斜刺里从山顶向右平伸 出不少,下边没有什么东西依托,因它的色彩和纹理,竟像千年或万年古树的残骸, 孤零零得倒在崖顶。躺在上面倒有几分惬意,能望着头顶淡淡的云卷云舒;而转身 下望竟是无底的山体的巨大的裂缝,成一道深深的山沟,里面杂草丛生,也无半点 泉水的痕迹,少了不少的灵气。 这山没有水,也长了不多的树。下山时,迷路的他们是从峭壁上摸下来的。旁 处的山坡是上一季的枯的泛白的荒草在风里边一道道波浪似的抖着。等他们翻过那 深涧并逃离那峭崖时,回头竟不见自己下来的路了。 我们是怎么下来的?祥子颇困惑的问他们。撞大运撞下来的,李雪淼说。林辉 在一边看她说话,傻乐傻乐的。等快上车的时候祥子问他你了什么,他嘿嘿笑了, 我拉她手来着,怕她摔下来。 软吗?真软! 祥子也呵呵笑了。祥子说这就对了,爱情就是这么炼成的。 返校的班车上,祥子眯着眼睛看外边的那些东西,是街道,是山,是行人,是 城镇,是祥子在的都市。可为什么我的爱情就越炼越凉到分手了?我和李佳有多久 不牵手了? 还真是,有半年了吧! 能有再次牵手的机会吗? 后来,祥子曾问过林辉,还记得当时那山的风景吗?比方说“狐仙洞”、“石 林”、“葫芦井”什么的?他回答祥子说除了那牵手什么都不记得了。 祥子说我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敢情是因为没带着李佳。 最近的心情虽不曾因出游而摆脱那种压抑的状态,但相比之下倒比以前平静了 许多,听的音乐也渐渐的变化,开始有斯雅,有班得瑞。祥子特别喜欢在夜深人静 的时候听班的瑞的<<仙境>>或者<<迷雾森林>>,打开台灯,看看小说,写写东西, 要么燃只烟,想想心事,看清烟成一缕袅袅升起,又急速地扩散,看他为祥子跳舞。 以前就有熬夜的习惯,而今也一样,晚十二点以后,一点。两点。三点。四点不等 的入睡,早晨六点至十一时不等的起床。 若是起的靠后些,便午饭也懒得吃,直接敢饭点去图书馆,是有空座的时候, 看好了,可以和习惯一样,在阳面自习实靠窗的位置看书,祥子喜欢阳光,无论是 冬天还是夏天,那种洒遍全身的光线总能给祥子一种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然后,这极不正常(也不算极,只是有些不正常)的生活习惯给祥子的身体造 成了负担,祥子也在万不得已之时病了,还莫名其妙,发烧加胃出血。是一次喝酒 引发的,一个老朋友过生日,那种从来不必想起,也永远不会忘记的朋友。在那张 餐桌上有十三个人,三位女生,都是朋友的女朋友。曾经可以也带一个的祥子不由 得产生一种妒忌,祥子又把这妒忌发到自己身上,以半瓶为单位给自己下料,直到 喝的祥子倒下。 祥子没有醉,但已经很不清醒了,在狂吐之后,斜躺着椅子往下滑。他们看祥 子不行了,便派两个人送他回宿舍,是背回去的。放到在床上之后,胃已经被酒精 烧的极其难受,脑里也一片空白。祥子想大喊,祥子开始大喊大叫,撕破喉咙一般 的发泄这不仅仅来自胃中的郁闷,并开始吐血。 祥子生活在天堂与地狱的边缘,上边是祥和,下边是痛苦。思想已完全放下负 担,自己如儿时了,似在家门前的小河里光着屁股游泳,身体却极端的不适,胃在 腹腔里努力的翻腾和收缩,通过食道向外挤着多余的胃液,残留的酒精以及浓浓的 血:后腰的脊柱被弯曲,似有不堪的重负,伴着将被折断的痛苦。 脑袋里大约四五个想法吧,白突突地成那种小小的云团在思维的空间里游走, 祥子拼命的想看清楚白团里是什么东西,可祥子看的都要穿透它,白团还是白团, 如小球一样向大脑的墙壁拱来拱去,头壳要炸了。 真舒服,真爽,什么都忘了,连李佳都忘了…… 凌晨四点祥子挣了一次眼睛又转而睡了,是在医院。胳膊上又硕大的针头,顶 上是500 毫升的盐水瓶,旁边一个女人因病痛而大喊大叫,头依然痛,不觉得有胃 存在了。病房里有人出来有人进去,听见其他醉酒的人的声音,歇斯底里,祥子在 白白的灯光下又迷迷糊糊的睡去,直至第二日上午。 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无保留的倾斜在白白的病房里,刺痛了祥子的眼睛。朦 朦胧隆中,有人在祥子的床头说话,是女孩子的声音,李佳么?祥子睁不开眼。 是杨莉,她正对东国和赵涛发火,“你们让他喝成这样?” 他们没说话。 “没他们的事,是我自己喝的。”嘴唇已经干裂,腰部也似有小针尖在刺。祥 子挣了挣想坐起来,胳膊很软,没有配合他。 “我看你都比过张思海了你,真行。”她扭过头看我,话里似乎有刺儿,一副 嗔及而怒的表情,目光犀利地让我无处藏身。 祥子想起了他,张思海。上个学期比他喝的还猛,吐的比他还多。也是在这间 医院里,他抓住祥子的手说,如果他死了,就告诉他女朋友他永远爱她。这在他们 宿舍竟成为一个话柄,每每他们提到这件事,他都对他们怒目而视。今天轮到自己 了,而且看样子很丢人。据说自己的胡话里面有李佳的内容,也据说自己说我死了 比活着好,活着要想李佳。 这丢人事,祥子不觉得,喜欢一个女孩并为之伤心是很正常的事情,男人也该 有自己的感情,不然还叫人吗? 祥子没有接杨莉的话。他对东国说:“老大,我要去厕所,”自己都能听出这 声音实在是虚弱之极。 “我帮你系鞋带吧。”杨莉见祥子挣扎着下来,弯下腰。 “别,别,这样就行。”祥子想自己的脸是不是红的像茄子,总之很烫。他受 不住女人的关心,一直对此避而远之。她到是没什么,起身帮老大架住祥子,怕他 摔倒。 “我行,我自己。”祥子摆了摆手,他们也没再管他。等他一个人回来,他们 都要走了,剩下没有课的杨莉陪着这个病人。 她扶着祥子躺到床上,开始沏水,并开始轻声的说话。 “看来人的命还真挺好仍的,你现在这模样真有点弱不禁风的感觉,你说风吹 的动你吗,哥?” 祥子没回答,又静静的看着一个身影在他面前忙活。倒奶粉,沏开,凉在桌子 上。时不时端起杯子吹吹的人竟似李佳,她说你太不会珍惜自己,她还说你该找个 女朋友,把李佳忘记。 似乎祥子要永远记着那个下午,阳光,冒热气的牛奶,红色的杯子,朋友的关 怀。他想应该从自己的梦理醒过来,找个明天去奋斗了。 想起来出院的时候护士小姐对祥子说:“你女朋友对你真好。”他笑了笑,回 答说您闹错了,她是我妹妹。 那女朋友呢?我好像没谈过恋爱吧,祥子想起来了。 “你醉的酒醒了吗?” “醒了。” 每天早上他都在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问自己一遍这个问题,再很认真的回答一 次。然后再做他一天要做的事情,学习学习再学习,用和杨莉一起的日子,用努力 学习来忘记生命中存在过一个人,曾有一个刻骨铭心的名字在他的生命里存在过。 在学习空隙里,他们一起去吃饭,在教工食堂里和赵涛一起讨论来往的女生们哪里 漂亮各有什么样的气质,让杨莉一边吃饭一边朝他们俩瞪眼,每天乐此不疲。一天 天的在忙碌中打发着一个人的日子。生活在功课,美女和音乐的世界中,忘记着一 个人。 功课是认真学的,在看民诉的时候曾发现好多的问题,比如审判制度;比如我 国的司法独立;比如,比如。还有刑法,认识了诸多的人物,诸如康德,黑格尔, 在如龙勃罗梭,边沁,还有,还有。祥子上大学这么些日子,从未像今天这样苦行 僧似的钻在书堆里苦读过,从来没有。渐渐发现这东西野蛮有意思的,钻进去还真 有东西。 美丽的女孩是陌生的,祥子也只爱莫生人。大家被互相了解所带来的伤害还记 得么?仅仅需要注视,需要欣赏。还有啤酒,还有音乐,还有咖啡,还有因天气渐 热而有的凉水澡,澡后的香烟。他刻意的享受着生活,慢慢的走,欣赏着人世间的 风景,这美丽的一切。 于是我以为祥子忘记了,以为他不记得了,以为他开始了新的单身贵族生活, 一直到放暑假。那个漫长的,难熬的暑假。 在返京的T80 次列车上,7 号车厢中靠窗的位置上座着一个男孩,他旁边的书 包里又一个大大的信封,里面平平整整的放着将近100 页的彩色信纸,上面有一个 女孩儿的笔记。 那时他们从相识到分手的所有的信件,男孩儿曾心爱的女孩写给他的。信静静 地被一张胶带封在硕大的信封里,像尘封已久的往事和心情。男孩儿趴在桌之上, 在写一封不会有人收到的信。 “……我等到了上火车的最后一刻。现在我不得不踏上归去的旅途了,我们也 许不会在有明天了,只好这样吧,愿未来的你开心。” 写完这最后的一句,男孩署上名:祥子。写好日期,他把信夹进日记本,放进 书包,然后,我记得他重重的靠在座椅的后背上,双手捂住眼睛。 指缝里,有透明的水滴静静流出。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