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烟雾你模糊的脸》 他吸烟的样子让我陶醉。 他吸烟的样子让我着迷。 他是我唯一深爱的男人。 他因为吸烟而死于肺癌。 -----前言。 我的名字叫小小。 我生于北京,在一个冬天寒冷的晚上。妈妈在怀着我的同时也在欣赏一部香港 的肥皂剧。剧中的女主角命运坎坷而温柔善良。她叫小小。 妈妈生我的时候爸爸并不在家。也许每天晚上他都不在家。他是一个在专业领 域中非常优秀的工程师,负责建筑方面的工程设计。但在家庭上,他做的却并不称 职。 童年的记忆,大多被妈妈的哭泣和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的醉酒所充填。在 我幼小的世界里,没有快乐和团聚,只有无尽的恐惧和惊吓。 我由此而变的麻木,冷淡。妈妈是一个传统型的女性:包容,善良,简单。但 没有文化。因为共同语言的问题,爸爸背叛了她。 为了我,她义无返顾地承担着拳头和打骂而坚持不和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日 见堕落的父亲离婚。在无数个夜里,我陪着永远不会停止的寒风用冰冷的手抚摩母 亲身上的累累伤痕。 我十九岁离开北京,离开死去的妈妈。来到上海。 我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再爱上一个男人。我为此而伤心。 我的生活从上海开始。这段日子让我轻松。每天戴着同一种表情去公司上班。 月底发薪水后疯狂的购物,消费。并从中得到乐趣。 休假的时候换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拎着摄象机和随身听一个人去攀登分布于 大江南北的名山。 我喜欢站在山顶上大声呐喊的感觉。然后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自己播散在空 旷山谷里的回音。 我想我已经习惯孤独。并且非常强烈的依赖着它。 第一次遇到他,是在稻草人酒吧里。那天的夜色很凄美,象我希望的一样:暗 红,妩媚。我带着自己快发霉的心情踱到了稻草人。 我坐在墙角的一个位子上,自己和自己干杯。说声:小小,生日快乐。然后一 饮而尽。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是红酒,但已经记不清牌子。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略带兴奋 的看着四周的人群。看着一个和情人偷偷幽会的中年妇人,我想起了妈妈。 眼泪慢慢的滴在皮靴上。定格。泪珠在黑色的靴面上向四周绽开,象一朵开的 正艳的罂粟花。 小姐,我可以帮你吗?一个很干净的声音。我抬起头,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 子。 他身上的烟草味道很让我迷恋。我没事,你可以走了。我说。 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聊聊。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有故事发生。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让我感到在我的周围有暖暖的热意。 你挺有意思的,我从来不和男子说话超过三句。 包括你的父亲?!他善意的玩笑深深的刺痛了我。 我手中的酒杯在他的头上碎裂。周围的人群诧异的看着我们。我挑衅般的看着 他。 对不起,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血从他的额头流了下来,热热的血。 不为什么。想起刚才的问答我笑了出来。 年轻的老板为他包扎。他故意轻松的解释着。我深深的凝望着他的背影。 走吧。他点燃一支555牌香烟,向着门口走去。 我没有问他去哪儿。跟在他的后面踩着他的脚印。走到幽会情人的妇人前面的 时候我向她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为自己的表现而感到惊奇。他右手搂着我的肩膀,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 着白屁股的555香烟。 你在想什么?他的头发很长,垂下来的时候遮住了大半个脸。 我什么都没想。用不着再问了,真的。我不知道去哪里,也不想问,只想在冷 了二十年的冬天第一次拥着温暖走一段路,哪怕这段路永远也走不完。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我听见风和寒冷掠过这个城市的上空,呼啸着来,呼啸着走, 呼啸着经过。我感到了幼时的恐惧,突然间,我很害怕。害怕身边的这个男子会突 然的离开我,瞬间的消逝在这茫茫的夜色中,再不回来。我紧紧的抓住他温暖,柔 软的手。 他叫丁丁。是个孤儿。在上海出生,在上海长大。在一家网络公司做美术编辑。 善良,另类,成熟。我为他的身世感到同情。 他和我一样,可以在对方的身上找到自己似乎相同的影子,并且为此而更加接 近。我的浑身冷颤,不知道这个男子会在自己的生活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也不知 道他能在自己的生活里存在多久。 我莫名其妙又心甘情愿的随他穿过笔直的大街小巷。 他住在一个破旧的小阁楼里。这个地方可以容纳十到十五户人家但很快就要拆 了,因此很多人都搬出了这个黑暗的世界,一到晚上整个阁楼只有他的房间会亮出 微弱的灯光。虽然他的经济能力可以承受目前昂贵的房价,但他留恋和依赖这个从 小到大的家,坚持住到最后。 我很坦然似乎又很熟悉的走进他的屋子。 屋子很乱。乱的超出我下意识的想象。电脑被五马分尸般的肢解成几个零件分 布在房间的各个不同的角落,之间通过一根根五颜六色的线相连。很大的一支单人 床头摆着一个世界杯的吉祥物。地上的小桌子被啤酒瓶和香烟盒放满。墙上到处贴 着他创作的漫画和一张玛丽莲‘梦露的性感招贴画。然后是到处摆放着的烟灰缸和 CD。 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味道。让我在无数个日子里追寻着 没有目标的味道。 我不止一次的幻想着这种味道。搀杂着烟草和啤酒,音乐,温暖的味道。 丁丁。我轻声的喊着。 他的眼睛凝望着我。他的长发,他的呼吸,他的眼神,他的味道,一一印在我 清醒而迷乱的大脑里。瞬间成为永恒。 答应我。他的嘴唇向我吻来。我渴望这样。 我答应你。 我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温暖的幸福。他柔软的舌尖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在我 的嘴里轻轻的触动。泪水从我闭着的眼睛里流到他的嘴边。 CD机里《人鬼情未了》那奔放,优美的旋律伴着他的气息和体温充满了整个房 间。我觉得自己象是陷进了一堆巨大的棉花里,浑身没有一点劲,软绵绵的依靠着 他健康,高大的身体,正在一步步的崩溃。 我听见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的脱去。我想拒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丁丁还在酣睡。我没有叫他,小心翼翼的穿好衣服,下地, 穿鞋,开门,关门。离开。 天空的阴霾似乎瞬间湮灭,洁白的云朵大片大片的被微风托着轻轻的拂过。我 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一只脚重复着放在另一只脚前面,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走 到这条街的最后一个站牌的时候,你得回家了。我对自己说。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丁丁再没有出现过。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不知道我在哪里工作。我也不想告诉他。 过年了。 我用了一下午把自己打扮的象个新娘子。一个人站在窗前静静的等待新世纪的 到来。 铛。铛。铛。。。墙上时钟敲响的时候有人在敲门。我欣喜而担忧的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神情憔悴的丁丁。新年快乐。他倚在门框上说。 我把自己推进他的怀里。 我们什么都不说,在门口激烈的拥吻。他嘴里的烟草味道依然熟悉。他把我抱 起来,走到窗子前面,用一只手打开十九楼的玻璃,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我------爱------你!他对着新世纪的曙光喊道。 我深深的望着他,慢慢的闭上眼睛。 我们结婚吧。我轻轻的说。 他用温暖,深情的眼睛望着我,泪珠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我从他的眼睛里看 到了绝望和留恋。我惶恐的看着他,等待着他说话。 让我再看你一眼。他流着压抑的泪水说。 我们又吻在一起。吻的很深很长。我所有的心绪和感触在此刻完全的迸发。我 为此而陶醉,而疯狂。 我不知道他怎么找到这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没有时间考虑和思想。 我瘫软在他的怀里,失去了所有的思维。 他突然急剧的咳嗽。 急促的没有一点缓和。 我惊恐的望着他而无能为力。 他俊美的脸颊因为剧烈咳嗽而痉挛。我被吓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 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是睁大了双眼呆呆的望着他,望着我的爱人。 良久。 窗外的风把他飘逸的长发吹起。我仔细的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泪水,看着他 的一切。 一颗流星从天空划过。我飞快的在衣服上打结,但还是迟了一步。 就算是赶上了,也没有愿望可以许。我想。因为我不知道在自己眼前的这个男 子会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承诺。 酒。他痛苦的脸上写满了希望里的绝望。 我走到冰箱跟前,才发现里面尽是饮料。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怎么也不敢相 信甚至没有一点勇气去想象。我穿着拖鞋跑了三家邻居,在别人惊讶,疑惑的眼神 中找回了几瓶红酒。 喝。他说。 他大口大口的喝着酒。我不安的望着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戒烟了。他静静的说。 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得肺癌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俊美的脸上满是留恋,干净的声音里满是沙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就象被抽干了所有思维的能力,面对这个充满希望和 生机的新世纪我欲哭无泪。 我呆滞的看着他,看着我唯一深爱着的男人。 他低沉而深情的目光让我不敢长时间的凝视。我轻轻的伸过手去,慢慢的抚摩 他因为疾病而变的消瘦的脸颊。他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切。 安静。 房间里安静的让我心脏一阵阵的痉挛。 我的心在流泪。流的象这个气氛,酸苦而缓慢。 阳光出来了。 新世纪的第一缕太阳带着喜气洋洋的光线照射到我们蜷在一起的身上。我慢慢 的站起身,站在开了一夜的窗前从外望去,眼泪再也忍不住的狂涌了出来,流满了 整个心绪。窗外对面的高楼侧面,万宝路的巨幅广告上,一个威猛,粗旷的西部牛 仔斜斜的靠在楼边,微笑着看着脚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丁丁醒了。 他红肿的双眼依然俊美。 我爱你,宝贝。他说。 亲爱的,我也爱你。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扑在他温暖的身上,大声的哭泣。 他轻轻的拍着我的脊背,把我抱在怀中,一动不动。 来,让我再看你一眼。他扳过我的肩膀,把我的眼泪擦干净,认真的看着我。 许久。 我走了。再见。祝你快乐。 他拉开门,拖着沉重的身体,向外走去。 门慢慢的关上。我呆呆的站在当地,泪如泉涌。 三个月后,我的爱情随着春天清新的天气随风而消逝。 他是我爱的唯一的男人。他走了。 我在看了他最后一眼后走在没有尽头的路上轻轻的对自己说,祝你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