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老大关上寝室门,在门外对那群好事的人群轻声解释着什么。我呆坐在小灿的床上, 怔怔地看了看袁霏,“袁霏,你没事吧?”我轻声地问道,袁霏摇摇头,呆呆地坐在椅 子上,垂头丧气。 “萧雨,你自己在寝室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徐平微微皱了下眉头,我呆呆 地摇摇头,忽然惊觉,也许,袁霏摇头的含义与我相同…… 说了又能怎样,有谁能将这份恐惧从我们的心底驱除,寝室再度陷入沉寂,不知过 了多久,老大开门的声音才打破了这种胶着,但是随着关门声又一次陷入了寂静之中。 许久许久,久到我觉得大家都遗忘了语言是什么东西时,老大开了口:“你们俩是 不是还有事瞒着我们?” 依然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们这个样子我们怎么帮你们??现在大家同坐一条船,人多好商量!你们都闷 在心里存心让我着急是吗?” 吴凡烦躁地在屋中踱起了步,一向成稳的老大都急成了这个样子,我想我跟袁霏的 神情一定糟糕透顶。 我下意识地看向袁霏,这几日他明显的削瘦了下来,总是沮丧地垂着头,死气沉沉。 我不禁有些奇怪,为何袁霏的恐惧会如此明显?虽然我也很害怕,可是我是对未知事物 的不安而惶恐,而他,却似乎不单单是这样。 我与袁霏的沉默令老大更加激动,老四徐平的反应倒很沉稳,他慢慢说道:“若不 愿说,我们也不勉强。但你们要知道,现在大家的生命安全都没有保障,多一点线索就 多一线生机,哪怕是微乎其微的小事,也可能成为大家的救命金牌。若你们是怕我们不 安或害怕才不肯说出来,大可不必,如果横竖都是死,我宁可死得明白点。” “我同意!”老大瞪着我跟袁霏,定定地说道。 我迟疑了一下,看着老大跟老四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多少有些犹豫起来。虽 然我也吃不准近几日的感觉是否有我太过敏感的因素存在,但若是真实的,提醒老大跟 老四至少不会有坏处…… “人影……” 我的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哼,但我却没有过多的力气将那个恐怖的图像平静地描述出 来。 “什么人影?”老大扶扶鼻梁上的眼镜,皱起了眉头。 我有气无力地说:“我不知道……但我和袁霏都看到过它……在孔林令和小灿出事 前它都出现在他俩的床前……” 说完这句话,我整个人都有种虚脱感。我已经接受了那个鬼魅一般的黑影是真实存 在的,接受了它不是我午夜梦回的一个幻影。更不是我与袁霏共同的幻觉。 而它,正是造成一切悲剧的成因。 “这么重要的事你们怎么不早说!?” 老大气极败坏地大喝起来。老四则低下头,沉思着什么。我也随之沉默,我依然没 有说出那个水滴声的存在,我觉得袁霏也可以听到,但他即使与我成为“战友”却从没 提过这一点,所以,我也不知自己是否应该说出来。 “这么说那个东西也跟到五零一了吗……”老四喃喃道。 “萧雨!袁霏!若你们再看到它出现,不管是站在谁的床边都要当即说出来!” 老大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下,然后正色道:“从今天起,任何人都不许单独行动。 萧雨、袁霏,你们俩同班,以后不管什么事都结伴同行,哪怕上厕所也给我两人一块去, 徐平,你这几天别去上课了,跟我一块去档案室查资料。” 老四慢慢地点了点头,我也无声地点点头,袁霏沉默了半天才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到我身上,虽然在我回视的一瞬间他便转移了视线,但我清晰地 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忧虑。 他是在担心我?还是有其它原因? 日头渐渐西移,我们一屋子人一起去打了饭,原本想在食堂解决掉,但实在受不了 周围学生的指指点点,好像我们三零八的人全成了观赏生物。最后只得躲回五零一,也 不由暗自庆幸现在没住在三零八,不然在对面洗手间的特殊气体攻势下,我们更会食不 下咽。 每个人的食物都剩了不少,我连最爱吃的鱼块也只咬了几小口便没再动,干扒了几 口米饭,喝了杯热水就算解决了晚饭。袁霏吃得最少,只吃了几粒米,菜丝毫末动,便 收拾了餐具,拿起书去上晚自习。 “袁霏!等我,咱俩一块!”我急忙叫道,忙把饭盒一盖。抓起书就追了出去。 这个家伙,老大才刚说完不许单独行动他就自己跑掉了! 好不容易在楼梯口追上袁霏,谁知他看到我马上加快了脚步。我愣了一下,顿时无 名火气,一下子追过去拽住他。 “喂!你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老大让咱俩结伴。你以为我乐意缠着你!?” “别跟着我。”袁霏低低地说道。 我愣了半晌没能反应过来,他垂下头转身便走,我更是气得浑身直哆嗦。我立刻加 快脚步超过了他,闷着头大步向前走。 可恶!可恶!我还以为我跟他的敌对关系已经解除了。我还以为我们可以成为有难 同当的好伙伴,看来是我自作多情!死飞猿,你自己一个人害怕去吧!我再也不管你了! 一到晚上,除了实验室、语音室跟电脑室外,系里的整座教学楼都会大门敞开,欢 迎所有学生随便进出学习。我直奔系内的大会议室。那里已经稀稀疏疏地坐了十几个人, 都闷着头背书写作业。 我坐到第一排靠门口的位置,刚坐下翻开书不到半分钟,一声清晰的“滴答”便传 入了耳!我神经质地全身一颤,当即站起,惊得手脚都在哆嗦。又来了吗!? “滴答” 我瞪圆了眼睛死死地望着门口。 “滴答” “那位同学!把水龙头关紧!” 门外不远处的洗漱间传出一个人的叫喊声,然后另一个人应了一声,接着传来拧水 龙头的声音。再接着,滴水声消失了。 太过安静的走廊将洗漱间的声音传导到了会议室这边,太过清晰,犹在耳边。我两 腿一软瘫回椅中,心跳快得险些令我窒息。 我抱着头,趴在桌上急促地喘着气,四肢都在颤抖。 我一定是快疯了……我已经神经了……我不行了…… 我匆匆忙忙地抱起书,踉跄地奔到人较多的位置,靠墙而坐、从不知道背部贴到墙 壁上时会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因为不用担心后方会莫名地多出一个东西慢慢靠近你…… 我翻开书,呆呆地望着满纸的英文,脑海中却没有映入半个字母。偶尔会有人回头 看我一眼,然后便小声的跟身边的人议论着什么。 我之所以选择这个大会议室,是因为它一向是毕业班晚自习的首选,而此刻校内已 经几乎没有毕业班的在校生,所以我在这里受到的关注会是最少的……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袁霏冒冒失失地跑到门口,东张西望地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在 我俩目光相撞的一瞬间,他的神情为之一缓,明显放松了下来。然后他低下头,一声不 响地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他有些喘气、不断擦拭额头的汗水,我不禁怀疑这家伙 是刚跑完长跑。 我看了看手表,从口袋里掏出火车票,出神地看着发车时间,最终将这张车票撕掉 了。 小灿的遭遇已经让我明白,逃离并不是解决的办法。比起我一个人在老家的空房子 中歇斯底里的疯掉,我宁可选择在到处都是人群的学校死掉,至少,最后的时光不是我 单独一人孤独度过。 我想我已经接受了“我会死”这三个字……虽然我一直惧怕死亡,但我也只是卑微 地希望我是最后一个,即使知道我已经死定,但我还是会挣扎到最后一秒。 真不知是应该彻底放弃、走得洒脱一点好。还是应该坚持到底、直到不能坚持…… 我忽然发现,在所有的认知当中,却没有一条是我会成为唯一的幸运儿。当这件事 开始发生时,我不论怎样卑劣地希望它去寻找别人,却没有一次想过它不会来找我…… 因为我知道幸运的机率是多少微小,而我,又凭什么会成为幸运机率的分子而不是分母 呢? 我萧雨,从来都不是浪漫主义者。 眼前忽闪了一下,我抬起头,灯管闪了几下便突然灭了。会议室内立刻传来一阵起 哄声,还有甚者用力地敲起桌子以示抗议。其它班级也传出阵阵起哄吆喝声,不知哪个 班的男生还学起了狼嚎,我不禁哑然失笑。 等了半天不见修好,教导主任倒是打着手电筒简通知大家先回寝室,看样子一时半 刻是修不好了。眼睛开始适应会议室内的黑度,隐约可见其它人已经陆陆续续站起走人, 于是我也开始收拾东西。 突然,一声清晰得仿佛近在咫尺的声音响起:“滴答” 我的手一顿,愕然地抬起头。大家有说有笑的走了出去,但这般喧哗的吵杂声都无 法掩去这个声响!我非常明白这不是水龙头漏水的声音。因为这个声音超越了所有声音, 直接在我的大脑中清晰回响! 难道…… “滴答” 我将书紧紧地抱在胸前。牙关开始打颤。 “滴答” 我不自由主地又坐回椅上,一边哆嗦着,一边瞪大了双眼盯着漆黑的讲台,我不知 道自己在看什么,但是我却久久收不回目光。 “滴答” 大家渐渐的走光了,诺大的会议室安静了下来,连门外也变得异常宁静。所有人都 走了,他们丝毫没有听到这个毛骨悚然的声音。安然无恙地走掉了。漆黑寂静的教学楼 中,也许只剩下了我……和它。 我的身子慢慢顺着椅背下滑,整个人都缩到了桌下,狭窄拥挤的空间却令我有种虚 幻的安全感。我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双手死死地抱着课本,厚实的书本已经在我的手 下变形,可双手已经不听我的使唤,只会胡乱地紧抓着什么不敢放开。 我紧闭着双眼,死死地咬住下嘴唇,以防自己神经质地尖叫起来。 也许它只是路过这里……也许它并没有注意到我……也许它只是来吓吓我马上就会 离开……也许…… 满脑子都在想像着不切实际的理由,心脏的跳动与大脑一样混乱,急促的呼气与吸 气在一片寂静之中犹为明显,可我无法控制这份失控的呼吸,就如同我无法控制全身心 的悸悚。 “滴答” “滴答” 渐渐的,我好像听到另一个喘息声在慢慢逼近我,当即本能地屏住呼吸。忽然一个 黑影扑了过来!我没来得及惊叫出声便被那个黑影紧紧地捣住了嘴。然后整个人都被对 方紧搂住! “是我。” 熟悉的声音令我当即紧紧抱住他!是袁霏!他还在这里! “你也能听到对不对?你也能听到这个声音对不对?” 袁霏的声音哆嗦着,却迫不急待地向我求证着。我用力地点点头,立刻感觉到他的 双手环得愈发之紧,在他带有恐惧的声音中我竟听出了几丝惊喜:“原来我们在隐瞒的 事情是相同的!它也缠着你是吗?我以为它只缠着我,我以为我是下一个。我害怕会拖 累你,没想到……” “你让我别跟着你,是因为你以为你是下一个受害者?怕连累我?”我一怔。 感觉到袁霏在微微点头,我的喉间一紧,眼眶一下子湿润了。不由自主地紧抓住他 的衣服,紧贴的身体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微颤与狂乱的心跳,原来,在自己害怕得瑟瑟发 抖时,身边有个可以依靠的怀抱是这样温暖…… 急促的心跳随着渐渐平静的呼吸慢慢安静了下来,我与袁霏这才发觉不知从何时起, 那个骇人的滴水声已经消失不见了。我与他面面相觑,不敢相信我们又一次幸运地平安 无事。 “它……走了吗……?”我忐忑地小声问道。 “我看看……” 袁霏探了探身子,突然低低的“啊”了一声,我急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谁知袁霏缩了回来,苦笑道:“没事……只是身子麻了,全身扎得疼。” 我愣了愣,有点气恼地捶了他一拳:“你想死是不是!吓死我了!” “应该没事了……” 袁霏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拉了我一把,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四肢同样又酸又疼。 “咱们快回寝室吧。” “嗯。” 我俩并肩走了出去,当我发觉时,袁霏已经握着我的手走了一路。我的脸微微一烫, 长这么大,除了父亲外是第一次被男生牵着走……两个大男生手牵手,感觉怪怪的…… 稍稍缩了一下,袁霏的手立刻握紧,他紧张地回过头来:“怎么了??” 我急忙摇头:“没事!” 袁霏握着我的手……也只是因为他害怕吧?我居然在这种时候想点有的没的……我 万般懊恼,垂着头默默地跟着袁霏。 其实,在夜晚的幽冷中,暂时逃脱了恐惧的阴影,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着,这种 感觉并不坏。 回到寝室时,老大已经打着手电筒准备去找我俩。没想到那揪心的恐惧竟维持了一 个多小时,此刻已经九点多了。 我还记得那个黑影来到我的床前时,我甚至不敢呼吸地僵在床上,也许只是短短几 秒钟,但我觉得漫长得好似过了几个世纪,但今晚,相同的恐惧中却有着别样的不同… …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袁霏。是因为他的存在吧?他紧紧地抱着我;那种安全的感觉仿 佛童年记性中,每逢打雷闪电时我便躲进父亲的怀抱,因为那充实温暖的触感令我坚信 不会再有危险。 奇怪的念头,却意外的并不排斥…… 停了电的寝室总会过早地进入梦乡,不到十点钟,走廊上便没有人走动了。 我躺在上铺望着窗外的夜空,分不清是乌云还是我昏昏欲睡的缘故,并不清晰的点 点繁星若隐若现。勉强张合着眼睛,即使对黑夜有着莫名的恐惧,生理上的疲倦依然会 侵噬着理智,很快,我便有些恍惚起来。 忽然,我的头发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我一下子睁开了双眼。睡意全无! “萧雨……你睡了吗……”袁霏非常小声地唤了一声。 我痛苦地闭上双眼,手摸在胸口,感觉着它的剧烈起伏,恨得咬牙切齿:“死袁霏, 你想吓死人啊!” 如果不是对面的老大跟老四已经睡着了,我真恨不得跳起来给袁霏几拳!虽然草木 皆兵也是我的不对,但在你的理智一直面临崩溃的悬线,你又睡意朦胧、毫无警惕,却 忽然被人碰了一下!那种感觉真像被人一下子丢进冰池里,彻骨的寒意包围全身,连心 脏也随之痉挛,整个人像死了一回! 天……我真庆幸自己没有心脏病…… “你能跟我一起睡吗……”袁霏的声音微微哆嗦着。 我怔了怔,不禁想起之前的某个夜晚,当我神经质地将被子扔到床下时,全寝室只 有他没被“惊醒”……又不禁想起,每天的清晨,他都顶着黑眼圈、两眼泛满红丝…… 我终于明白,他对夜的恐怖更甚于我。 我还记得当他在我耳边说“你也能听到对不对?”时颤抖的声音透出的喜悦。许久 以来,他都一个人独自支持着,聆听着别人听不到的声响,看着别人看不到的黑影。当 他发现还有一个与他相同的人时,他强撑的坚强瓦解了。此刻,他向我发出了求救的讯 息,也说明他最终信任了我,将我当成了“同伴”。 我苦涩的一笑。我是该高兴还是悲哀?在最悲惨的情况下找到了最无助的战友,两 个懵懂不安的人互相求索着片刻的心灵安宁…… 我起身,抱起枕头,小心翼翼地从我的床铺踏到他的床上,我不合时宜地心想,若 我睡在对面的上铺或者睡在下铺而不是正好与他并排时,袁霏会怎样向我开口呢? 袁霏掀开被子,我把枕头往他的枕头边一放,立刻缩了进去,袁霏将被子盖到了我 身上,顿时好暖和。 我笑了笑,将脑中的怪念头抛在脑后。 忽然腰间一紧,我正愕然间,袁霏已经把我搂到了怀里,像个孩子般把头紧紧地埋 在我的胸口。 “喂……”我别扭的小声抗议着。 “幸好还有你陪着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沉闷的声音令我的心 头莫名一紧,不由放弃了挣扎。那时,他带给了我安全感,至少,在他脆弱的时候,我 不应该拒绝他…… 寂静中有一个有力的心跳声,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他的呼吸扑到我的胸口,温暖 中带着一点暧昧,我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起来。心中莫名地涌起一丝骚动,却分不清是 为了什么。不知袁霏是否感觉到了什么,他慢慢仰起头,我心慌意乱地躲闪着他的视线, 他却用手按住我不老实转动的脑袋,令我不得不正视他的目光。 “干、干嘛……”我结结巴巴地问道。 “萧雨……” “什、什么……” “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 “……”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憨憨地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袁霏蓦然握住我的手,暖得烫人的温度从他的掌间传来,令我莫名地慌张起来。 正在我无所适从时,模糊中,眼前的袁霏倏然变大,待我回过神时。已经唇齿相依 …… 我呆呆地感受着唇上带来的湿意,下意识地想躲过,却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的缘故, 大脑叫嚣着快跑!快跑!身子却像被点了穴一般动弹不得。 袁霏浅浅地吻了片刻便放开了我,藉着朦胧的月光我隐约可见他正直直地注视着我, 心再一次慌乱地跳动起来。 “你……你……我……我从不知道……你是……”我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自己想说什 么。 袁霏安静地注视了我片刻,然后翻过身去,背对着我。声音闷闷地传来:“抱歉… …我只是忽然有些……你知道我不是……我有很多女朋友……” “我当然知道……”我咬了咬残存着暖度的嘴唇,翻身到反方向,低低地说:“你 是困糊涂了,快睡吧。” “嗯……” 沉寂了许久后,袁霏又小声地说了一声“对不起”,我并没有睡着,但是不知道该 如何回答,只好选择了沉默。 慢慢的,我的眼睛有些干涩起来。窗外依然昏黑一片,连月亮也躲入了云彩之后。 老大这几天真的太累了,呼声震天,真怀疑老四居然会没被吵醒。袁霏早没了动静,甚 至没有翻身,静得好似一尊雕塑。我也渐渐陷入恍惚之中,直至那恐怖的声音又一次清 晰地仿若在脑海中盘旋:“滴答” 我顷刻间彻底清醒!它站在床边,就在袁霏的床边! “滴答” 它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又在寻找下一个猎物吗?那……它的目标是这个床铺的主 人袁霏?还是睡在这个床铺的……我? “滴答” 身边的袁霏忽然翻了个身,一只明显颤抖的手紧紧地搂住了我,他的身体贴在我的 后背,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紧张。 原来袁霏一直没有睡? 我忽然想到,他的憔悴是不是夜夜都在担惊受怕?那时,他的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令 他依靠的身躯,他只能一个人躲在被窝中瑟瑟发抖,拚命维持着徘徊在崩溃边缘的残存 理智,不安而惶恐。 “不要……” 耳边传来了袁霏微乎其微的颤抖声音。 “不要……伤害他……” 我一愣。 “……不要伤害他……求求你……” 袁霏的手搂得愈发之紧,我狂跳的心跳竟奇迹般渐渐平静下来。我缓缓睁开双眼, 背对袁霏和它,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墙壁。仿佛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我的全部目光。 我忽然想知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何会令袁霏如此害怕。回想从袁霏失常地跳 下床铺开始,他便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一般不得安生。我是对未知的惶恐,而袁霏,仿 佛是对已知的恐惧,也因此背负了比别人更多的压力。 我鬼使神差地翻过身,与袁霏过于紧密的依靠令我整个人都被他抱到了怀中,我的 视线只能透过袁霏隐约看到床畔。 袁霏更加紧张起来,他紧紧地抱住我,我则瞪大了眼睛盯着床边! 我看到了!是一个人影,但仅仅是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我依然无 法看清它的面容,看不到它面部的棱角,看不到它四肢的立体感,只有一团模糊的黑色, 好象他并不存在,只是一团黑色的烟雾,所以没有任何凸凹,只有仿佛会将人吸入其中 的黑…… 我的眼睛渐渐酸痛起来,我的意识很清醒,但我的眼睛却好像遇到薰人呛人的烟雾 般,不由自主地想闭起来。 我艰难地半眯着眼睛,我想看清它的模样,我总觉得如果我能知道它是谁便能解开 一切的谜团。一切便可以结束!可是,眼前却越来越模糊,怔怔地看着那团黑色,仿佛 连灵魂都要被吸入其中…… 在意识消失前,我喃喃地道出了心中的困惑。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