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上一口井 “咕、咕、咕……”是山间一个小村庄的井里发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 越大,忽然,“碰”地一声巨响,惊醒了人们的睡梦。 “怎么回事?” “不晓得。好像是李更生家井里发出来的。” “我的妈呀,是不是他老婆的魂从井里奔出来了。” “别瞎说。小心他老婆夜里来找你算账。” “别多事了,回去睡吧。” 人们似乎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三言两语的就散开了。 但是,事实的确从井中飞出了一道绿光,直冲上天,黑暗的天空一下子亮了起 来,只见那道绿光闪电般地飞出九霄云外,又闪电般地在九霄云外消失了…… ……清晨,热闹的城里已到处可见人们积极忙碌着了,路上赶着上班的汽车、 摩托车主们不停地按着啦叭,路边晨练的老人和卖早点的摊贩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丝毫不想过问他们为了快车道与慢车道之间的争吵。路边的一棵树下坐着一个青年, 身上裹着一件道服,头上顶着一顶斗笠,在人们眼里这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弱智。 这个弱智自以为是太乙真人,竟然在如今的社会里打扮成道家的仙人装神弄鬼。人 们眼里的那份关注,全因为把他看成是这样一个弱智、一个疯子。 老人们已经提着宝剑各自分散了,摊贩们也三三两两的收了摊位回家休息去了, 上班族的车子同样也随着少起来,剩下的就是白领贵族和公车王子们的争争强强了。 宽阔的路面虽然过了上班时间却依然如此拥挤,甚至还时而有堵车的现象发生。一 辆洁白的本田跑车刹住了慢车道里,车上下来一位美丽的模特式少女,只听到她大 声对车内的人说:“我要和你分手,你永远别来找我。”“哗”地一声响,车门被 撞上了。姑娘气冲冲地走远了,车子却安祥地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路上依然是那么的吵闹,炎日已直射在了大路上,使得路面的沥青也变得松软 了许多,一块用沥青补过的路面上长满了行人的脚印。这时,一辆警车从远方缓缓 而来,路上的行人一下子规矩了许多,原来的红绿灯一下子也变得时间漫长起来, 快车道上也只有几辆黑牌照和黄牌照的车在争夺着极品霸主的地位。警车驶到白色 本田车的旁边,只见副驾驶指着本田车的牌照后,摇了摇手。警车司机又换了一档 跟上了前面的一辆夏利出租车羞搭搭地开远了。 此时已是晌午,却依然不见本田车有任何动静。金白的日光压在这条烦噪的大 街上,金瓦碧墙、透门净地全在这个日头下变得如此刺眼,叫人厌恶去睬每一样东 西。道上的汽车到了此时已再顾及不了什么小节,横冲直撞,好像即将踩到地雷似 的。一块沥青“哗”地一下沾在了一辆汽车的车胎上,车胎上的一根藕丝被扯的老 长的,其实,这是沥青被晒化后,沾在汽车上的。人行道上的人也探一脚走一步的 赶着路,人群中,你拥我赶,显得更是缺乏秩序,令人醒目的是一位身穿白色紧身 衣的少女从道的一头走过来,少女的线条是如此清晰,衣内的波带清楚的靓在眼前。 花季的少女走到离本田车还有五米的地方,“本田”的门开了,一个油光发髻的中 年男人下了车,迎上前去搂住少女,轻轻吻了一下少女单薄的小唇。少女问:“马 上到哪儿吃饭?”中年男人答道:“你说吧。”少女毫不犹豫的说:“去吃日本料 理吧,中餐、西餐我都吃腻了。”二人坐上车子,只见本田车的尾气管一点黑烟也 没有,汽车发动了,一股加速度瞬间提升,不知为何汽车突然溃向了一辆面包车, 一个极度转弯,汽车撞破了一家公安局的玻璃门,冲了进去,一阵狂声喉叫,汽车 在公安局里咚咚炸响,一团红火从局里冲了出来,火堆中人群窜动,只见绿制服中 跑出了一个全身脏兮兮的白衣人,她正是车中少女,这时,只见楼上的窗户里钻出 一群穿衬衫打领带的中年人在大叫救命,霎那间窗户又冒出一些少女也在大叫救命。 顿时,局里局外乱成一团,就连旁边的小巷子里也冒出了一群公安,原来是从 局的另一道门里逃出来的。 此时,再也没有什么人会去理睬那棵树下的那个疯子了,但却偏偏从树干冒出 一道绿光,直上云霄,这道绿光和昨晚山里的一模一样。原来,这个“疯子”又回 家了……只见绿光落下井里,一阵清烟从井里游出来,立即四散开来。 这个“疯子”究竟是谁?难道真是李更生老婆的魂?可为何会跑到城里把一个 俗不相识的人弄死?难道有何冤情?这就不得而知了。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这是太白所写的 《怨情》,却也足以形容此时这位新娘了。只见新娘脸如冠玉,细嫩无比,头上的 发髻盘如蛇山,大红的衣缎显得美丽绝伦,或许这可以算是终南山中最美丽的女人 了,她也足以与金庸笔下的小龙女相媲美。新娘为什么要如此伤心呢? 新房之外喜气沸腾,一个西装笔挺身戴红花的青年红光满面的端着酒杯走来走 去。他,就是新新郎官。新郎看上去倒也一表人才,却也没必要使新娘如此伤痛。 再看家中高堂之上一副金字对联“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一张香几横卧在对 联之下,香几中间放着五樽雕像,中间一位如来佛祖,盘膝而坐,两旁是观世音菩 萨和寿仙公,一位手捧玉镜瓶,一位身抱大蟠桃,左边立着一人手提青龙偃月刀, 不错,这正是关公,只见关公神情炯然,严励地挣大双眼,正视着每一张桌子,右 侧也立着一个大个子,手捧金元宝,对,正是财神爷,这五人全是镀金上去的算来 也绝不比那金字对联便宜,如此家庭和这样优秀的新郎却为何不能搏得新娘的芳心 呢? ——这会儿已到了晌午时间,刚从新娘家中把新人接到家,正是“人逢喜事精 神爽”,屋外的李子树上喜鹊奔叫,两排水彬树高大粗壮,遮阴蔽雨,树下蹲着一 只大黄犬吐着长舌,窗檐上竟奇怪的坐着一只青蛙,幸亏有水彬蔽阴,否则,定叫 它变成烤田鸡,也幸亏窗檐上晒着一些蚕豆,不显人注意,否则也叫此怪物变成席 上一道佳菜。 新娘给新郎背入新房,后面轿车上的人也相继下了车,一辆白色本田跑车上只 下来一个中年男人,这男人高大无比,虽已过了壮年,却也丝毫不逊色于新郎官半 分,油光的发髻、萧洒的西装、协调的领带自然叫人想起八十年代的那部《上海滩》 上的男主人公。原来,他是新娘的哥哥,新郎官的大舅子,省城一家旅游开发公司 的大老板。宴席已经开始了,新房里的人也只剩下新娘独坐在床前。一时间,新娘 心中似涌起一句“低头思故乡”的诗句,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噢,原来是想 家了,这才刚离开家门不到一个时辰,就如此想家,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真是 个娇生惯养的女孩。是这样的吗?现代女性还有因为出嫁想家而在大喜之日如此伤 心的吗?还是事出有因?且听我慢慢道来。 “当、当、当……”是屋内的铃儿在微风的扶持下发出的旋律,这声音是如此 熟悉,如此清脆而凄凉,似乎将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姑娘的泪打湿了床上的席单, 沙发旁边的那台柜式空调也因为停电而闲着,窗外的微风不断渗透而入,窗檐上的 青蛙也时不时的叫上一声,所有一切叫人有一种阴森可怕的感觉。虽然在这大喜之 日不该提及这种感觉,但屋里的日子又叫人不得不去想。 一会儿功夫,天气已经渐晚,屋外一遍金黄,像是一块华丽的江南彩绣,斑点 不一,不禁叫人又想起一首诗“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 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 江上使人愁。”虽然晚霞很美,但一切的一切都是短暂的,终归是要接受黑暗的这 一事实。也许新娘也应接受这一切的考验,然而却没有。或许新娘的未来会很美, 也或许是《何满子》所能形容的(“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 落君前。”) 窗檐上的那只青蛙似乎已经厌倦了“落花犹似坠楼人”的感觉,它停下了叫声, 呆呆的望着新娘,时而还闭闭眼,打一下小盹儿。正是“回望高城落晓河,长亭窗 户压微波。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 新娘从怀中抽出一把一寸长的利刃对着手腕正欲自刎时,房外冲进来一个老婆 婆抢上前去夺下匕首,大叫起来:“救命呀,快来人,新娘要自杀了。”新娘早就 准备短见,也无怪从进门就以泪洗面,可为何要自寻短见呢?可能是被人逼嫁,也 可能是被人拐骗,再可能是红颜薄命,更可能是拆散鸳鸯作夫妻……反正一切都有 可能。只听一声大叫,人们统统拥入房间,新郎和大舅子夺门而入,冲到新娘床前, 却见新娘强站而起,撞开众人,直奔门外而去,新郎在后面大叫:“拦住她!别让 她自杀!”可是又有谁能拦得住,大舅子更是撕着嗓门:“妹妹,不要。”只听到 “咕咚” 一声响…… 此时的天色已晚,人们挤在井口,谁也看不见两米以内的井砖,更何况是十米 深的井底,人们的三言两语,新郎抱在井口的哭天喊地,却没有一个人建议下井去 救人,大舅子更是痴呆呆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可怜新娘红颜薄命呀,不禁叫人又 想起关老爷的《窦娥冤》来,正是“长江有尽愁无尽,空目断楚天云……” 只见 天空一道绿光窜过人群,直砸下井中,一下子把井中照亮,只闪电般的功夫消失在 井底的水面上,却丝毫不闻一点声响。 “怎么回事?” “不是有神仙来救人了吧?” “会不会是鬼呀?” “或许新娘命中有贵人相救?” 人们都奇怪的吓呆了,语无伦次的瞎议论起来,可是过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井里 上来个什么。大家都带着恐惧和莫名奇妙三三两两的走开了。 新郎和大舅子一直趴在井口盯着水底,不敢有半毫肌肉松驰一下。哎,或许正 如书里写的一样:“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两人又等了半个时辰, 但井里依然毫无动静。这时,新郎已经完全绝望了,象散了架似的顺着伸出的井壁 滑坐在地上,即将断气似的对大舅子说:“也许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不管我李更 生用什么办法也是永远得不到宁琪的心。 宁琪也是不会死而复生的,我们也不必为了她而破坏开发重阳宫的计划,明天 你就来办理土地转让手续吧。大舅子聆听完新郎的话,脸上挤出微微一笑,说了一 声:“谢谢。” (完)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