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松怪谈—迷失的路口 劲松小区—北京城里最大的住宅区,贯穿东南地段的二环与三环间,整条主干 大街修建得豪华亮丽,二侧高楼耸立,人行道上有法式的洋漆坐椅,欧式的花池、 古桐色的造型栅栏,所有的建筑物都被涂上颜色,或是典雅的富贵灰、宝石蓝,或 是艳丽的橙黄、砖红,显得生机勃勃,象是七个小矮人的森林城堡。 夜间小区里张灯结彩,街头的喷泉会随着音乐吐出各种各样的水柱,地面镶有 一排排的玻璃灯罩,向天空打出耀眼的光芒,便道上布满艺术灯塔,从灯柱上的镂 空小洞里透出朦胧迷人的杏黄色光晕,已然是童话中的王国。 我家就住在这条北京唯一的申奥示范街上的一座塔楼上。 欣赏着这么漂亮的小区,有谁会想到二十年前这里还是南城最大的乱坟岗。这 里从鬼住到人住,一场人鬼争地大战一直在明争暗斗着。也正因为如此,发生在这 片充满现代化的繁荣小区里的许多奇闻怪事总被人们津津乐道着。 走在这条不算很宽的大街上你不难发现,差不多四公里长、三站地左右的大街, 找不到一个人行横道。笔直的大马路中央,一排严密无隙的栅栏分开了来往的车流, 而二侧非机动车道也分别用路障与马路隔开了距离。整条大街上均等长度盖了三座 过街天桥,如果你到过马路,那只能绕远几百米甚至一公里走过街天桥了。 这三座过街天桥是五年前盖成的,可不是为了美观才修建的,在我印象里,这 条大街上原来共有四个小路口,画上斑马线的人行横道,可以让行人或骑自行车的 人从这里自由地穿梭。 我的学校在马路对面,上学下学都要从人行横道上穿梭,但是离我家最近的那 个路口,我却从不敢走,因为大家都说那里不干净,我每次宁肯多走几步也要绕开 它。 这个让居民胆颤心惊的路口位于劲松大街的正中,把大街分为平等的二段,这 个位置就叫劲松中街,与那幢著名的207号鬼楼遥遥对应。这个路口两则均是十几层 高的塔楼,所以常年不见阳光,夏天走过也能感到一阵阵的阴冷,这里被交通管理 部门封为事故高发地段,平均每个月就会出一起事故,而且出事者百分之百都以死 亡告终。 在这个路口没被封死之前,我多次目睹过发生在这里的车祸,虽然大部分的遇 难者我都素不相识,但是我也特别地为他们感到惋惜与难过。在这些不幸的人当中, 有二个人是我熟识、并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的,他们带给我对死亡的恐惧和震撼 足已让我终身难忘 。 朱阿姨和我住一个楼,她热情开朗、人缘极好,脸上总是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尤其对我们这些小孩子很疼爱,常和我们逗着玩。 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吃过饭我和妈妈到楼下溜弯,转了一圈回来天还挺亮的, 夕阳还剩下半个脸,红彤彤地挂着。远远地看见朱阿姨夹着一个红布兜迎面走来, 她低着头好象在沉思什么。因为平时和她关系很好,离得很远我就大声的叫她,她 抬头看见是我们马上就露出笑容来,走过来和我打趣着。 朱阿姨说:“我刚才老听见有人叫我,可回头却没人,是不是你这个小家伙和 我藏猫猫?现在让我逮着你了吧!” 我听着迷惑不解,我和妈妈明明从反方向过来,怎么朱阿姨会认为是我在叫她? 但是因为平时开惯了玩笑,我还以为她在和我闹着玩,就嘻嘻地笑着没有辩解。 我妈问她这么晚了去哪?朱阿姨晃了一下手里的红布兜,露出里面的一些纸本, 说:“我家二小子上他姥姥家过暑假去了,白天给我打电话说忘了带暑假作业了, 我这会儿赶紧给他送去。” 我妈劝她说:“这天马上就黑了,明天公休日再去吧,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的!” 二人站在路边又说了些闲话,我无趣地听着,突然朱阿姨停住了话语,呆呆地 盯着马路对面的路口,笑嘻嘻地对我们说: “你们看那个女的多怪,挺年轻的不敢过马路,使劲贴在别人背上。” 闻听此言,我好奇地也抬头望去,对面到是有几个人要过马路,但我没看见有 年轻的女人,更没有贴在别人背上的了,我想可能是我个矮,便使劲踮着脚尖又看 了看,还是没有看到,我妈也是一脸茫然。朱阿姨的眼神随着穿过马路的人群从远 到近收了回来,低头看看表,说: “呦,都这么晚了,我还要赶路呢,太晚今天就不回来了。” 说着,摸摸我的头,和我们道过再见就匆匆向路口走去。天已完全黑下来,我 还惦 记着她刚才说的话,不禁回头去找她的背影,突然看到她说的那个年轻女人了, 那个女人紧紧地贴在前面人的背上,看上去就好象有人在背着她走,而她贴的那个 人就是朱阿姨。 我不记得是我先叫出声的,还是那刺耳的刹车声先发出来的。只觉得上一秒朱 阿姨还背着个年轻女人走在人行横道上,下一秒就倒在车轮底下,只露出二条腿和 那个红布兜。我吓得停止了思维,在纷乱而紧张的气氛里,我所能记住的就是朱阿 姨被抬到路边,脸被盖着、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从此我不再从这个路口过马路。 宋洋是个很文静的男生,瘦瘦高高戴付眼镜,和我同校不同班,他可能是这个 路口的最后一个遇难者。其实那时这里已经盖好了过街天桥,只是路口还没有封住, 有些人嫌上下桥麻烦,尤其是骑自行车的,仍是从这里通过。 可能每个学生都深有体会,每天中午等不到放学,肚子就会饿得咕咕叫,于是 中午放学时是学校最乱的时候,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向外跑,迫不急待地往家赶。我 家离的比较近,所以从不骑车,等我走上这个路口的过街天桥时,大部分学生都已 经消散干净了,只有几个动作慢了的陆陆续续地走出来,所以刚才还乱轰轰的街道, 现在已经安静下来。 走在天桥上,听见下面有几个女生的嘻笑声,我向下看去,是宋洋和他们班的 几个女生一起骑过来了。不知他们在谈笑着什么,女生肆无忌惮地大笑大叫着,歪 歪扭扭地快扶不住车把了,宋洋也陪着讪讪的笑脸,小心翼翼地跟在侧面。到了路 口,我看出他们准备加快速度冲过去,但拐上了路面,几个女生不约而同停下了脚 步,因为有车驶过来了。 显然宋洋已注意到了冲他飞奔而来的汽车,他犹豫了一下,可能以为能冲过去, 就猛蹬几下加快了速度,眼看就要闪过去了,他的车突然停住了,就好象有人在后 面拉住了车轮,我分明看到了他脸上的惊诧,却来不及任何人考虑,随着‘砰’的 一声闷响,宋洋的身体夹着自行车飞到了半空,落下来时又向前滑了几米远。在路 人发出的惊叫声中,满脸煞白的司机跑下车,查看宋洋的伤势,还没等司机到身边, 宋洋推开压在身上的自行车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摸了摸脸,眼镜不知掉在什么地 方了,那些吓呆了的女生也跑过来,宋洋冲她们摆摆手,意思是说没事。 司机虽然很惊讶他在这一撞之下还完好无损,但也巴不得赶紧溜之大吉,向宋 洋说了几句体洫关心的话就回到车里准备走开。几个好心的路人围上来,训斥司机 的不负责,坚持要司机带宋洋去看病,并嘱咐那几个女生去给宋洋家打电话。宋洋 看着那已严重变形的自行车,弯腰从地上捡起书包,在他直起身子的一瞬间,我看 到他的鼻子喷出了鲜血,他自己也愣住了,随后便象高楼怦然倒塌一样倒在地上, 他曾挣扎着要爬起来,却一次次地摔回地上,我仿佛听见他在叫‘看不见了,我看 不见了’,他最后躺在地上时,脸正好对着天桥上高高的我,他的表情茫然而恐慌, 手和脚在一下下的抽动,旁边是哭得唏呖哗啦的女生,我的泪也无声地流了下来, 心脏好象不是我的,疼得让我蹲了下来。 透过天桥上的拦杆看到闻讯赶来的老师和交警,七手八脚地把宋洋塞进了一辆 出租车呼啸而去。而我知道宋洋再也回不来了,因为在他骑车过马路的时候,我看 到那个年轻的女人正坐在他的车后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