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水,寻乡的路 作者:孤城简爱 一、前言 因为很多人走过,所以普通。因为很多人眼里的风景不同,所以颜色可以缤纷。 关于自己,也许都是重复,而重复不了的,是你我未泯的憨厚,和童真。看世界的 另一面,最初的一面。 二、火车 这一次终于有点时间,足够长的时间让我盘算起行程,从出发,到结束。 天气不再如春节时冷冽,为了万一,行囊里还是准备了御寒的衣物。虽说要去 的地方着实不算远,可这天的脸色也是说变就变,难保就有受冻的机会,于是,早 做打算并没有错,于是,掂了掂背包,便增加了不少份量。 负重是不怕的,只要一路上内心是放松的、是欣喜的,而一旁握着的手,同样 温暖着。 火车已不太挤,但仍有不少北上打工模样的小伙子和姑娘没有座位。一对看似 新婚的夫妻,丈夫从行李中抽出张小矮凳,让妻子坐在离我很近的过道上,而他, 则在两节车厢的接口处蹲着,抽着烟,远远地望着这头,望着他的妻。 头一站,买到嘉兴的票。 三、嘉兴 刚下火车的时候,我们都很疲惫,早晨九点的太阳,也是睡眼惺忪。空气里果 然寒冷得厉害。巧的是,她的同学正好也在嘉兴公干,硬是让我们去酒店里找他。 本来并不想因某些突然的变故影响了行程和计划,只是她的坚持,便决定稍事逗留。 她的同学看起来很精明,也很好客,说是和客户约好了见面,楞是把我俩单独 留在了房间,并把房卡也留了下来。四星级的酒店看起来不错,房间里到处混合着 鲜花和香水淡淡的味道。 一夜的火车,其实都没有睡下,就是打起盹,也会被时不时寻查的乘警唤醒。 听说火车上经常发生行李失窃,乘警们如此小心也就不过分了。在回来的路上,我 们那节车厢里就有一起,终归没有贵重的东西在里头,丢的人报完案以后,也只有 自认倒霉。 我们各自洗完澡,精神许多,只是答应她的同学办完事回来一起吃饭,便百般 无聊地看着电视,而那些看了不知道几遍的肥皂剧,当然吸引不了多大兴趣,一闭 上眼就昏昏睡去,直到她的同学在外头按响了门铃。他说约好了行长吃饭,让我们 分开来自由活动,等到中午两点再碰头。他想和我们一起往乌镇,等他办完了事, 顺便晚些时候去机场接他的妻。他的妻打算来上海小住一段时间。 头一次来嘉兴,城市不算大,道路不算宽,两旁的树杈还没开始发芽,只是风 刮得厉害,才知道春天迟迟不来的道理。照理说,不应该把时间留在城里过多,因 为我们的方向在乌镇。不过,嘉兴古乃吴越之地,古迹不少,如国界桥、垒石弄、 望月楼、范蠡湖、子城等等,都是值得一游的好景致,还有诸如市郊的南湖、湘家 荡、白鹭洲等湖光美色,更不是一两日可以尽览的。宋代诗人苏东坡曾三过嘉兴, 留下了“闻道南湖曲,芙蓉似锦张,如何一夜雨,空见水茫茫”的诗句,便是对此 等景致的极至赞誉之辞。 嘉兴古镇保留完好,其中最具典型当属桐乡乌镇、嘉善西塘和海宁的盐官了。 由于时间关系,我们无法一一走访,只能“择其一而行之”,一行三人便如约踏上 了前往乌镇的旅途。她的同学在前座打开手提电脑,播着熟悉的闽南歌曲,司机颇 感兴趣,便与他闲聊起来,而后座的我们听着听着,竟一般呼呼沉睡下去,直到汽 车嘎地一声停住。司机说,到了。 乌镇名气不小,朋友中到过的人也不少,看过不少文章和照片,确实挺受诱惑, 所以行程中把它定为第一站,毫不意外。 四、乌镇 到镇上的时候阳光明媚,与三轮车夫谈好了价钱,由他们作向导,分乘两辆穿 行在这午后春寒里的古镇。 乌镇比想象中来得小,我指的是可欣赏的地方。为了省下一人六十元的门票, 我们此时无法进入主要的景区,而那景区,远远望去,也仅是沿小河两旁的一条街 市罢了。三轮车夫是个热心的好人,他帮我们计划着隔天一大早进景区,不过前提 是须在古镇上过夜,而这也与我们的计划不谋而合。 这个时节,来乌镇游玩的游客并不多,大多三轮车夫们只好聚在一起闲聊,或 者玩牌,能够拉上客的显得异常兴奋,我们的这两位三轮车夫也不例外。他们领的 这线路七拐八弯,往往就在居民区里穿过。居民区里不少已是后来盖的新房子,只 是颇有点历史和来头的老建筑,就掩藏在这新老屋子的层叠里,不是熟悉的人,断 然不好找出来。 江浙一带河流密布,水乡众多,明清以来民风淳朴、乡景简约,乌镇也不例外, 特别是那纵横的河流与小桥,仿佛一下子就把几百年的历史浓缩在一起,教人有如 走在时空的隧道里。河流或宽或窄,东北西南走向的市河便横贯古镇中央,甚至河 边还有直抵苏杭的客运码头。看着来往穿梭或有桅或无桅的商船,我想,乌镇绝不 会是个孤独的小镇,虽然在骨子里头,我仍认为它仅仅适合隐藏在某个剧情,或者 某段小说的章节里。 老舍笔下的林家铺子显得有点破旧,面朝一条并不宽的支流,很难想象原来商 埠门前往来客商的繁荣景象。几开间一排的老房子一副房门紧缩,窗棂掉了不少窗 花,屋顶长出一大蓬杂草,一旁的枯树上,几只乌鸦时不时冲着那河水叫唤两声。 河里有艘沉没的木船,勉强露出个头,似乎仍在时间的长河里苦苦挣扎。 浮澜桥在镇的南端,桥栏杆有雕刻精美的石狮,听说日本人的飞机曾经轰炸过 乌镇,浮澜桥也被炸毁过。过了浮澜桥往东,便是浮澜桥弄,一条保存完好的里弄, 紧依着从市河引出的支流,名曰浮澜桥港。这小河为何叫港,问起车夫,他也不识。 坐在三轮车的斗蓬里一路观望,两旁所见街、坊、巷的数量和规模非同小可。 据了解,乌镇俗有四门八坊数十巷之说,而这些里弄如同河网一般,七横八纵,或 长或短,渐渐地就被带晕了头,而这弄那巷叫啥名啥,大多也都记不住了。 车夫带我们走的老街大多不宽,但还算长,换成自己慢慢走、漫漫看,我想大 可耗去不少时间。老街基本沿着河道的走向,街与河之间也是房子,每隔一段,总 有一个码头连通河道。 老街一律用旧石板铺地,也许是走的人多了,那石板都油光得很,也不见了许 多棱角。倒是老街两边店铺不少,大多卖着当地的一些手工产品,比如蓝印花布, 比如竹刻制品,比如乌镇丝棉,而当地的特产如三白黄酒、乌镇姑嫂饼、杭白菊、 三珍斋酱品等更是比比皆是。店铺和店铺间往往隔着高高的马头墙,店铺的大门大 多用木板,残缺的雕花和斑驳的油漆让人明白眼前这所卖的一针一线都蕴涵着时光 的味道。轻轻咬下一口姑嫂饼,也许那就是某个年代某位先人的手艺,和河流岸边 蒸腾热闹的作坊。于是,对于这所有的一切,都分外珍惜。 将近黄昏,北花桥下,我们在三轮车夫哥哥开的客栈里住下。安顿停当,没有 车夫,没有熟识的向导,她的同学也已赶往机场,只有略显清冷的石板小道,只有 我们,并肩走在距离住所不远的观前街。这条街与小河道并行,和对岸一样砌筑整 齐,头顶搭建着廊棚,靠河的一侧是长长的木制座椅,并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 “美人靠”。水乡小镇常见这样的河岸,而乌镇人却管它叫“帮岸”,其原因也不 得而知。走在帮岸上的时候,我和她等着这里的黄昏,当然也不忘记拍照,留下那 时一点一点的惊喜。老街的房子就那么倒映在眼前不停荡漾的河面上,和着余晖, 和着我和她的脸,别有一番韵味。河中最后的小船,随那一桨细波和搅起的水声, 停在了远处那方桥拱下。 夜,很快就来临了,四周都静了下来,就是这么一个人气鼎沸的地方,在这个 时节,也逃脱不了如此凄冷的境遇。在应家桥一旁的小茶馆二楼,我与她叫了两瓶 五年陈,一碟花生,两颗皮蛋。一个用猪皮缝制的四方形小灯台很精致,便一起放 在蓝印花布制成的桌布上。窗子打开着,正对着应家桥下那一河的水,远处的灯笼 或明或灭,除了夜色,就余有这一点点光亮了。当然,这时的风是冷的,我不禁束 紧了领口。 听这里的人介绍,许多名人都光顾过这家茶楼,刘若英拍戏的间隙常来这,黄 磊似乎也对此情有独钟,只不过那时的他们,是否同我们一样,也体味着此时的落 寞和无奈呢?而这时的落寞,竟有那么一丝丝令人动心,并有无限的感慨,无法让 我们彼此用语言交谈。也许只是适合此时,热闹乌镇最冷淡的时候。 第二天清晨,我们起得很早,只不过,天下起了小雨。三轮车夫如约在楼下等 着,将我们送进了原本需要门票的景区。看看时间,清晨六点。 前一天所到的景区,都是未曾开发与整治的地方,所以比较分散,也任人游玩。 而此时沿东市河两侧,便是乌镇作为旅游景点而大为宣传的部分了。当然,此时这 里的店铺大多门房紧闭,只是看得出规划和严格保护的痕迹。一路上不少石桥联系 着河道两岸及东市河的岔道,大多为单拱或单孔石桥,也有三孔平桥,从西到东, 依次有望佛桥、东观音桥、太平桥、板桥、仁义桥、仁惠桥、福惠桥等,而闻名遐 尔的逢源双桥,却由于误以为只是一墙之隔、不识其也是桥的事实,而错过细细品 味的机会,实在是一憾事。 沿东市河两侧大多是商埠和茶楼,北侧后街则是当地居民区。天色尚早,居民 区里已有不少动静,年轻人赶远路上班的已骑上了自行车,年老阿婆开了窗子梳理 着头发,几只黄狗踩着石板路从远处跑来,从阁楼伸出的路灯则悬在半空。 雨停了,雾气仍未散尽,两个外乡人此时走在这里,就像走在一部陈年的故事 里,摇晃的镜头,不太清晰的脸,还有潮潮的江南小镇,慢慢地雕刻进时光胶片, 有点冗长,有点忐忑。 水乡的水与桥、人与屋总是描述的重点,也是漫步其中心情或舒畅或起伏的焦 点,而还有那么多人文的精致却很难说完。矛盾的故居,木雕的陈列馆,江南百床 馆,蓝印花布作坊等,都已溶入了水乡的一水一脉,并成为一个整体。而那位在织 机旁打上“拍照一次两元”的老阿婆,她的招呼都显得那么可爱了。 喜欢自由穿行的感觉,特别为了省下六十元门票而在清晨时分走在东市河边。 喜欢三轮车夫的憨厚与守信,那个早晨的约定竟不是为了再索取一点报酬。喜欢卖 蓝印花布的老伯,热情中竟发现有些艺术家的禀赋。喜欢那两双小小的绣花鞋,想 必亲人的小孩一定能感受得到穿越水乡的温润。 2004、3 、7 下午 五、乌镇——上海 始终没有遇到那个三轮车夫,听他的同行们说,他又拉着其他的游客在我们昨 天曾经走过的路上了。也许是镇里的某条小巷,也许就在河边,我们身旁的一条小 河边,只是我们看不到。于是,想着坐在后座上时看他的背影,从车前的后视镜上 观察他的眼睛。上坡。流汗。因为负重,我们甚至有些内疚。 镇上到上海的班车一天只有两趟。我们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幸好打听到二十分 钟后的一班就在镇邮政局候车,便暗自高兴。给了带路的三轮车夫三个钢蹦,终于 坐上了开往上海的车。车里的人不多,有的只是到桐乡。乌镇到桐乡不远,这车在 桐乡还有一起赶往上海的同路人。 一路上,陷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但很轻松。140 公里的路程实在算不上 很远,特别对于两个流浪的人来说,没有公务,没有利益,也没有火烧火燎,于是, 大可放心让这样的时间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只用淡淡的眼神透过车窗,看外面的一 马平川,凝神于远处的一条河,一处农庄,慢慢朝眼前奔来,再慢慢地离开。远去。 六、上海 上海,算一算已经四年没来了。记得最长的一次,在上海呆过一个月,在闵行, 三菱电梯厂实习。也在上海的里弄旅馆里住过,压仄的屋顶,女人的尖叫,还有孩 子肆意的啼哭。也许是空间的狭小,任何声音似乎都有回声,任何细微的交谈总被 无意识地放大。那台投币电话,黑色,挂在墙上。那个年代暗中喜欢的一个女孩, 就从那台电话里挂出,黄昏里旅馆最吵闹的时候。女老板则在一旁应付着新进的房 客,若有若无的谈笑,有时刺耳。 那是个感觉过于拥挤的上海,似乎该来的和不该来的全集中到了那。 即使以前对于搭车颇有心得,面对上千条公交线,竟然失去了如何前往目的地 的办法。她大姐在电话里交代的515 路车在火车站竟然找不到。从下来的汽车站到 火车站足有三公里,一路步行逼出了汗。无论我们怎么找,始终在南广场打转,不 少声称可以带路的人,一看不给钱就折腾起人来,一会儿指这,一会儿指那。和她 都是不容易屈服的人,甚至有点倔强,便决定不再问人,而一个半小时后的结果, 只能无奈地打了辆的士,省事,方便,但多花了几十块银两。 大姐和大姐夫在上海呆了七八年,小孩一直跟在身边,正上着体校。小孩一口 流利的上海话一点也瞧不出是个外乡人,就是偶尔有点皮,常被责骂,倒是第一次 见了我满心欢喜,挺有礼貌。我让他把我当好朋友,他还有点不好意思。 在大姐家住下的第二天,是个周日的早上,天气阴沉,似乎下雨是必然的,我 们仍然决定外出。虽然老家很少坐公交,在上海却是有过搭公交车到喷血的经验。 记得原来傍晚从市区回闵行,路上竟然要花三四个小时,一来车多,二来路窄,跟 距离长短倒没多大关系。一千五百万人口和几百万流动大军一起喘息一起奔走的力 量是超级巨大的,也是令人生畏的。 从人民广场附近宽大的斑马线过街,从等着信号灯到开闸的人流,只有动起来 才知道这片海洋有多宽广。过了斑马线,有的向西,有的向东,背后一律是广场庞 大高楼,和高楼外悬挂的大幅广告。脖子上挂手机的悠闲女子,手拎公文包神色紧 张的男子,如我一样背包的青年,或者偶有的乞讨者,也许每天都给这个城市一点 作画的元素,而底色,是看不到尽头的欲望和挣扎,特别于此。 南京路不再是我走过几遍的南京路,也许多年未来了,竟然异常陌生。我不喜 欢逛街,我也厌恶于形形色色的招牌式卖场,而对于多年前的那条南京路,却是我 初次萌生感慨的地方。对我来说,城市是个值得怀念的地方,但却不适合依恋,特 别象上海或者北京,她的容量和体量过于庞大,她的欲望过于混杂,她有不少外表 光鲜的标榜,也有暗流涌动的地道。我总认为,城市是污垢的不纯洁的,我总觉得 城市是一切虚伪的来源,所以,我憎恨她的不实,我也惧怕于自己无力与之抗争。 于是,在城市里仰望天空是最大的自由,透过那些钢筋混凝土的笔直线条,哪怕构 架出的天空总是缺失的,总是不够完整。 然而,我又似乎不能逃出城市所营造的迷局,她的彷徨,她的懦弱,甚至于她 的肤色,她的气息。我抚摸她,就象抚摸自己得来的快感,有点痛,有点歇斯底里, 而眼前的上海,眼前的南京路,无疑是美艳的,是不时娇喘着的,并被很多人宠护 着。 上海的性格,因为黄浦江而显得女性味十足。上海是座飘在水上的岛屿,极大 的岛屿,并四处挥舞着水袖。很多人喜欢上海,其实就是喜欢老上海的性格,喜欢 石库门的三层老房子,喜欢哈德门女郎贴在咖啡屋的墙上,喜欢留声机里绵绵不尽 的歌声。 如果说老上海如此,那么,今天我们看到的浦东,就是这个时代赋予她的一些 阳刚了。每次到浦东得来的震撼和景仰总会高于原本对城市的恐惧,后来我发现, 这里宽阔的城市马路、高大挺拔的建筑正是心灵受到冲击的真正原因,特别是东方 明珠和金茂大厦,无疑就是黄浦江边立誓改变历史的两根阳具,并被这个曾经阴柔 了一个世纪的城市奉为神明。 这样的改变其实到处可见,原本认为拥挤并有点残旧的上海有了崭新的变化。 老房子几乎看不到了,道路修整一新,绿化多了起来,行驶在路上的公交车有了鲜 艳的色彩并装上了电视,连出租车也用上了奔驰,起步价却仍然一样。一切变化看 似有序和理性,一切也似乎按照世界级的大都会方向发展,但也慢慢失去了人们记 忆中她该有的模样。也许衡山路式微的现实足以验证了这样的改变,即使因为新的 人气焦点慢慢走出了这里。在失望之余,踩着一地的雨水,从衡山站坐地铁回程。 地下铁的车门打开,关闭。车窗里无数掾动的人影。外面,黄浦江仍在吐纳着 长江奔流千里后最后的力气。 2004、3 、11 七、周庄 离开上海的候车室里,人们大多懒洋洋,见不到有人兴高采烈,也见不到谈笑 风生。大多因了旅途的困顿,或者目的地的不明确,特别那些出外为了谋生而不得 不辗转于城市和城市间的人们。我们不是这样,我们只是希望能够尽快出发。之前 为了消磨时光,曾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寻得一间网吧,看看熟悉的网页,和QQ里同 事或者朋友的留言。这里和那里,都是一样孤独,也一样不会缺少了联系。 周庄确实是个好地方,至少同为水乡的乌镇比不上,无论规模,还是环境。然 而,今天的周庄,也是被精心修饰过的周庄,那股秀美,自然看得出雕琢的痕迹, 只是洁净都是人们所喜好的,人们喜欢看到一清二楚的摆设,包括那些岸边的坊, 河上的桥。 画家吴冠中曾这么说道:黄山集中国山川之美,周庄集中国水乡之秀。确实, 百闻不如一见。交错有致的河流呈井字形从镇中穿过,“镇为泽国,四面环水”, “咫尺往来,皆须舟楫”。同时,遍数周庄,大大小小共有十多座四百年至八百年 历史的古桥。也只有这些古桥,这些河水,才是周庄历史的真实见证,相对今天那 些过于乌黑的瓦,和雪白的墙。 从石桥上走过,留驻于桥拱顶上。放眼望去,两岸细柳低垂,河径蜿蜒,同样 的石桥则在不远的地方隐然若现。不时有载着游客的摇船从脚下穿过,摇橹的阿婆 即兴哼上两段船歌小调,不经意间,或岸上或桥上的听者自然别有一番韵味。 阿婆一身打扮往往就足够吸引眼球。蓝印的袄,蓝印的头巾,一双略显粗糙的 手,在这个仍然感到阵阵寒意的春色里,随着摇晃的船,绽开的水,竟一般协调起 来。 周庄的双桥恐怕不少人识得,至少耳闻过。走近它,其实并无太多特别之处, 不过是在主河道与支流交汇的地方紧邻而建,成垂直状的两座石桥。这两座石桥均 建于明万历年间,一为圆拱桥(世德桥),另一座为方孔桥(永安桥),两座石桥 联袂而筑,即俗称双桥,又名钥匙桥。而真正让这双桥成为周庄的标志,则缘于当 代著名旅美画家陈逸飞的一副油画,《故乡的回忆》,这,自是后话。 周庄的桥还有很多,富安桥则是江南仅存立体桥楼合壁的建筑。其他比较有代 表性的石桥如贞丰桥、全功桥、福洪桥、普庆桥、太平桥、通秀桥、梯云桥、隆兴 桥、报恩桥、蚬园桥、青龙桥等等,当然也包含了一些被修复或重建的石桥,如今 都成了水乡不可或缺的风景。 这座“中国第一水乡”,除了那些长满青苔的石桥,九百年的历史如今已似乎 察觉不到。只是这里的民居依旧依河筑屋、依水成街,而修葺一新的亭台楼阁,如 今则沿着长长的纵横河道成了一条条繁华的商业街道。酒肆和茶楼高挑出各自的旗 号,贩卖丝绸与苏绣的店铺则欲掩还开,瘦高的女人斜倚着门扇,用尽冷漠的眼神 瞥来。这里大可不缺生意,即使并不人多的时候,因而看着其他人讨价还价,终是 无疾而终。店主人们咬住的底线往往仍是个不小的数目,而值得与不值得的权衡, 就全在自己把握了。她买了块肚兜,我则讨了几块做功粗糙的刺绣,镶在木制框里。 都是便宜货,但总得捎些回去。 听说周庄还有个很特别的风景,便是独一无二的“轿从前门进,船从家中过”, 而最具代表性的地方,便是张厅院落中流过的一条小河,叫“箸泾”。由于事先未 购票的缘故,未能一睹奇观,又是此行一大遗憾。 说到周庄,不得不说说沈万三。这位当年富甲一方的大贵人家折腾出不少花样, 周庄很多特色小吃便都和此人有点关系,比如万三蹄,传说乃是沈万三当年最喜欢 吃的猪蹄。这万三蹄在很多店家都有卖,具体做法则是取用大号砂锅,经一天一夜 煨煮而成。吃的时候也颇为独特,用蹄膀中的一根细骨代刀。听说当地居民逢年过 节也都吃万三蹄,吃法是否也此般讲究,倒是说不准了。那天将近黄昏,我们就坐 于二楼阁楼,并在店家阿婆指点下点了几道风味小菜,其中就有万三蹄,而热心的 阿婆更是帮忙着温热了一壶极品黄酒,令我们食欲与风情增进不少。 与沈万三扯得上关系的还有万三肘、万三糕、万三茶等等,不一而足,当然, 和吃挂上号的,我们都要尝一尝,味道如何,恐怕还得您亲自去鉴定鉴定。 同样是水乡,周庄的夜来得比乌镇迟,而夜色中的周庄,也多了几份灯光营造 出的迷幻色彩。这些灯光往往就在水中摇曳,却不足以照亮那桥、那房,而这样一 个梦境,也许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又一天的黎明来临。 2004、3 、16 八、周庄——苏州 当然,周庄无论如何都是令人留恋的,尽管过于铺陈的商业气息显得喧宾夺主。 离开周庄前,禁不住题字先生的招呼,试着让其给了几字墨香。句子生硬了些,可 为了表示文人相惜,还是说了不少赞誉之辞并付了钱资。在此文续接时,偶然看到 关于周庄的一则报道,关于取消某些商户的经营权,据说,是为了还周庄一个历史 人文水乡的清秀面目。果真如此,不可不说是件好事。 来的时候没有细细看这车站,走的时候倒是有时间好好打量打量。和周庄其他 建筑一样,车站也是江南水乡样式,黑瓦白墙,线条硬朗。规模并不大,只是里面 的陈设极富现代特色,看情形启用不久。因为是淡季,候车室里人并不多,我和她 嘻闹着,没有人侧目。除了一个等着下批游客到来的女人。她是家庭旅馆的老板, 或者只是帮着拉客的手下人,不得而知。 和来的时候一样,不少本地人都在这汽车站候着下一班来的游客,有摩托车工, 三轮车夫,还有帮家庭旅馆拉客的女人。一般来说,这几种人之间虽然有些竞争, 但大部分时间竟是默契的。摩托车工事先都会和你谈好价钱,关于绕过两道门岗避 开门票,送你进入镇区。而一旁为旅馆拉客的女人则不择时机地递过来一张名片, 让你有空去看看旅馆的环境。如果不是特殊要求的话,摩托车工直接就把你送到那 个女人说的地址。淡季一般都可以砍价,我们住的地方很干净,配置也很齐全,有 电视、暖气,也带洗手间,120 元一天的房间最后只要了我们80,想想,还算值得。 听说若是旅游高峰期来周庄,一来住的地方不好找,二来价格也是高得离了谱。 从周庄开往苏州的汽车一路颠簸,虽然距离不远,可时间似乎不短。因为在扩 修公路,到处尘土飞扬。公路两旁还依稀可见远处的农庄或者田地,稠密的地方, 一如江南水乡的建筑,沿河蜿蜒。河道上不时仍有摇船划过,只是好象静止,从汽 车车窗里望去。近处,几个小孩则在河岸垂钓,另一个,趴在公路通往村子的石桥 上往下张望。 周庄隶属昆山,昆山则比邻苏州工业园区。苏南的经济一向不错,许多外商投 资企业都在这儿安家落户。一路走来,以上海为中心,辐射江苏、浙江的长江三角 洲经济带蓬勃之势油然可见。几年前,曾因公务到访过苏州工业园,感受到家乡之 外的富饶和热情,而这样的热情,更多的是人们间的信任与透明。城市和乡村共存, 水乡的脉搏并不因为现代的进程而衰竭耗尽,这,或许是我们该学的东西。 车子进入苏州,感觉却不大一样。今天的苏州就象昨天的泉州,城市没有多大 改造,交通拥挤不堪,一大片低矮的老房子诉说着这个城市的历史。 下车的时候,立即有人迎上前来,手中晃动着介绍苏州景点的资料。一打听, 这些人专门组织一日游,对象便是如我们一样的散客,匆匆来匆匆去,时间并不充 裕的过客。问了价钱,确实便宜不少,连几个景点的门票在内,估计只要实际花费 的七折左右,而且不包括我们自己打车的车钱。这样的旅游组织者一般都负责全程 接送,直到你以汽车或火车或轮船离开苏州的那一刻。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详细 地询问了其他事项,这才放心地随着他们上路。 2004、3 、20 九、苏州 中巴上只有我们两个乘客,和一个导游模样的女孩。她除了简要介绍了一点景 点情况,大多时候眼不斜视。接上我们生意的阿姨把我们交给她后,又忙活着寻找 其他目标。暗地寻思着,这些做旅游的人可真不简单,能把如我们一般的散客都给 招呼上,没有长时间运作和配合万万不能。从常规团队出游方式的缝隙里找到商机, 也正是这类边缘下的机会,也才有他们生存的空间。 随车子在城中逡巡许久后,首先被带到了报恩寺。相传报恩寺是三国时期孙权 为报母恩所建,寺内有一高塔,名北寺塔,又名报恩寺塔,属楼阁式佛塔,并号称 “吴中第一古刹”。该塔高九层,隐喻九重天之意,而如今按规定,我们只能登上 第七层,是否因为我们都是凡人的缘故,不得而知。 拾级而上,木制楼梯发出吱吱的响声,直到登上最后一层,才领略到高处的风 景。伸出的塔檐向外稍微倾斜,围栏不高,风却很大,足以令人生畏。小心地探出 头,竟一阵晕眩。我是有点恐高的人,她更是缩了身子躲在背后,轻易不敢往外张 望。从这里鸟瞰整个苏州城,一般无二的房子,一般无二的高度,层层叠幛,一直 铺向天地一线。而那些历史的、人文的古迹,或许正散落在这不生不响的建筑群落 里,可能在这,也可能在那。昨日的笙歌燕舞,昨日的红楼与朱门,放眼于今天, 又有哪处,不是秦淮的一缕幽怨呢? 猛然间从遐想中惊醒,匆匆拍下几张全景,便接踵下楼。 留给我们的午餐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为的是赶上与另一批人汇合。因为已是从 乌镇、周庄一类的水乡而来,便不再参加诸如苏州水上之旅的活动,只等那些人上 得岸来,一起赶往寒山寺。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这是唐代诗人张继途经枫桥时写下的的名句,从此,诗韵钟声千古传颂,寒山寺得 以名闻天下。寒山寺又称枫桥寺,位于苏州城西枫桥镇古运河畔。每到新年,人们 都有到寒山寺听钟声的习俗,借以抛弃旧年得来的烦恼与忧愁。当然,我们没有机 会听到钟声,只是有幸耳闻被喻为苏州文化“三朵花”(评弹、昆曲、苏剧)之一 的评弹。在当年张继夜宿的枫桥边,听得此曲,竟如此细腻悠远,如同泛舟于河上, 背倚枫桥,遥望铁铃古关楼,想象先人的寂廖,也想象着铮铮弦音中,金戈铁马下 倒下的抗倭勇士。 到了苏州,不看苏州的园林是说不过去的。我们走访的怡园,堪称浓缩的袖珍 园林,虽然面积只有8 亩,但布局精巧、曲折多变,台榭亭廊无不玲珑雅致、疏朗 宜人。园内湖石看似零乱且随意点缀,实际设景巧妙,颇有自然之趣。游玩之余, 沏上一壶香茗,静静听上一段昆曲缭绕。那演员的眼神,象极了电影中某位秦淮女 子,在某户官宦人家喧闹的戏台上哽噎轻唱。屋外的檐角下,挑出几只红色灯笼。 以一观十,以点及面,苏州的园林不愧是建筑、山水、花木、雕刻、书画的综 合艺术品,是集自然美和艺术美于一体的人造景观。的确如此,苏州的秀,不在极 至的美,而在于她婉约中蕴涵的怀旧味道。于曲折迂回中移步换景,于人造设景中 体现山水之胜,60多个大小园林不仅是苏州的代表,也是中国古代建筑学的一朵奇 葩。拙政园和留园占据了中国四大名园的两席,其他如网狮园、环秀山庄与沧浪亭、 狮子林、艺圃、耦园、退思园等古典园林更是苏州园林的精华所在。 对于旅途上的人来说,很难得有耐心仔细观察过于细微的雕琢痕迹,不过,对 于苏州的秀气,特别是苏州园林所表现出来的景致,不得不去静下心来好好体味了。 除此之外,我有点鄙视苏州城的老气。或许也是因了这老气,才有股酸腐阴郁在秦 淮之上,从古至今,一直下去。 2004、3 、20 十、苏杭运河 船终于开了。离开苏州,在黄昏即将到来的时候。 驶离这个城市前,沿岸可见经过仔细的休整。草,树,栏杆,和电杆上悬挂的 路灯。记得这里的导游曾如实地告诉我们,也仅是沿河的道路,才是苏州城内最漂 亮的马路。我们是相信的。苏州老城过于老朽,与周围富于朝气的新区或者工业区 反差强烈,不知是什么原因,宁可今天仍让它如此混乱着。自行车,小车,公共汽 车,没有章法,横冲直撞。 见多了混乱和潦草,仿佛一盏隔夜的茶盅,杯中茶叶渐黄,勉强撑开干枯的躯 体。本不应如此。 轮船有三层。本来在底层,三人的房间,没有空调。船走动以后,私下与船上 的人谈好价钱补了差价,腾到顶层。顶层的空房有暖气,两个人的房间。因为位置 较高,视野不错,可以在过道上倚着栏杆远眺,也可缩在房内拉开窗上的垂帘观望。 两部照相机都已没电,最苦恼的,便是无法在船上找到插座板充电。唯一的一个, 空调正使着,拔了它,连隔壁都会有意见。此时,温度4 度。和隔壁房间仅隔着一 堵薄薄的墙,暖气是共用的。 傍晚来临前,船行驶在苏州境内,被修整一新的两岸夹持下的河道,无忧无虑 的河道。或者,有点作势的河道。真正的运河,并不如此。开始看到并行于岸上的 国道,码头也眼见得多了起来。许多运货的行船一排排并肩停靠,占据了一大半航 道。有的正忙着卸货,有的正在吊臂的起落中抬高着吃水线。运河的水是浑浊的, 有肆意飘浮的垃圾,有漫不经心悬浮的油污,还有岸上城市排下的废物。 因为是黄昏的缘故,停下编整的船较多。也正是歇息和用餐的时候,这一缕那 一缕的炊烟,便萦绕在行船的前后。偶尔还有小孩的啼哭声,母亲的责骂声,若隐 若现。船上的人家,从古老运河诞生之日起,便与之呼吸于一处。行走,泊靠,以 至繁衍。多久年代传承下的生活方式,因为这条运河赋予的精神,朝夕有了这样特 殊的群体。似乎是神秘的,有异于常人的,或者对岸上所有的纷繁投以漠然?我很 想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在夜色渐渐铺展开的时候。 那些或行或停的船,此时,都打开了夜航的灯。 在乘坐的轮船上要东西吃是件奢侈的事,尽管船上提供的菜单有太湖虾、太湖 鱼等各样特产。本想冲上早已准备的碗面充饥,可四处找不到热的开水。这里是有 节制的交换,除非向船上餐厅点上一样菜,付出你认为是高得离谱的价格,才能换 来一壶开水。我们只能就范。 房门紧闭,屋子被暖气烘得酷热。慢慢吃,慢慢地喝着啤酒,衣服不得不又脱 下一件,而眼睛,却逐渐迷蒙。透过窗子,岸上灯火点点,运河的下半夜并不沉寂。 这班赶往杭州的轮船一共是两艘,组成一个编队,而我们乘坐的这一艘在前。房间 就靠近船头,整个夜里都能听到喇叭里传出的声音——交汇时避让的声音,熟人间 打招呼的声音,甚至粗口大骂的声音。河道只有这么窄,却要通行双向的船队。有 的船队小则两三艘,多则十几艘,各行其道,也要相互谦让。遇到对方鲁莽或者自 顾自的主,在喇叭里吵架对骂,也就不是稀罕的事了。 客船,货船。轮船。驳船。孤独的独行客,声势浩大的一列队伍。运河上来来 往往,不分昼夜,没有终点。 一路行船的马达轰鸣,不绝于耳。我是怎么睡去的,又是怎么游移在梦里的, 她也不能告诉我。两岸的码头上,卸货的工人或肩抗,或肩挑,在岸与船的独木板 上来回了几个世纪。那即将合拢的大桥上,火花四射,有人朝我们欢呼示意。一切, 都越行越远,留在了身后。我们是有目的地的,就在前方,清晨时分的回忆。 2004、3 、21中午 十一、 早晨八点,趴在栏杆上。两艘轮船解开彼此牵引的缆绳。轮机手开足马达,调 整好船头,突然间又熄了火。船借着惯性往前冲去,刚好挤进就容一个船身的空位。 船弦的铁皮和水泥码头摩擦在一块,一些小石子掉进了河水。 早已等候的导游手举着我们几个名字的纸牌,一行几个或背或抗,上了岸。大 巴上已有不少人,估计在三十号上下,大多来自五湖四海,有军人,也有生意人, 有度蜜月的,也有抽空玩上一天的公务人员。女导游四十来岁,头发有点零乱,等 大家坐齐后,开始她的开场白。因为在苏州已经说好,每人比别人少付了二十块钱。 只是这车比在苏州坐得舒坦,又高又大,挺作派,就象在国外旅行一样。 杭州于我并不陌生,前后去了几次,最早一次约摸十二三岁,是随外婆绕道普 陀山去的。在印象里,这是个异常干净的城市,就算那时候,八十年代中期,也已 是个如人间天堂的圣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原来形容两个城市之美的赞誉, 个人看来,只给杭州更为贴切。倒不是对苏州有所偏见,表第老家就在苏州,得罪 别人不怕,得罪了他总不值得。不过也是实话实说罢了。 几年没到杭州,首先感到变化的便是它的马路。一路穿行在钢筋水泥的建筑里, 丝毫不会觉得道路拥挤,天空逼仄。一切似乎都井井有条,该走哪道走哪道,有停 有行,秩序井然。高楼大厦建了不少,不象老家的规划紧逼着马路,大多空出一大 块地来,给足了景深和层次,也有了仰望的角度和耐心。走过的几个城市也是如此, 青岛,大连,深圳,珠海。不象广州。广州是我讨厌的城市之一,拥挤,喧闹,没 有规则,除了北京路上那川流不息的人流。略微庸俗的广式繁荣,不是自己中意的 模样。 杭州的马路很宽,绿化做足了工夫。最为欣赏的地方,便是随意与自然。很多 城市刻意把树枝修剪得有模有样,造型十足,也把草坪小心用栅栏圈护起来,甚至 插上无数警示牌,不知其用意是要把自然人为化,还是要把自然隔离开来。按理说, 成其自然,就应该是顺其自然,得其自然,才有自然与和谐可言。这话说得有点拗 口,不过大体意思也在其中了。 在船上没吃早餐,下车的时候脚有些飘。幸好西湖门口还盯上了卖茶叶蛋的, 便赶过去要了三颗。我给这茶叶蛋起了个名字,叫旅游蛋,因为大凡出门赶上肚子 饿的时候,一逮就逮到这家伙,便宜实惠,又唾手可得。可能天底下茶叶蛋的做法 都一样简单,哪跟哪的味道还真吃不出差别。就象一看到兰州拉面四个字一样,我 的眼睛总会顿时闪现绿光,而真正吸引我的,则是拉面馆里那一罐不起眼的辣椒。 我们这一车人就都坐在同一条船上。天阴得很,也冷得厉害。本来将近阳春三 月,本是个莺飞草长的季节,而如今,湖水因没有春色而失了不少往日的清澈,尽 映着灰灰的天。连远处的小山头,也笼罩在一股阴郁里。西湖十景在这样的天气里, 并不能完整地浏览和感受它的美,只是未曾到过的他或她,才显得异常兴奋。拍照 留念是应该的,不管身后是未逢时候的苏堤春晓,还是平湖秋月,不管是未到时节 的断桥残雪,还是柳浪闻莺,都有其成为一景的痕迹在眼前展现。雷峰塔已是重修 过,听说开光的时候门票最低卖到三千元一张。而南屏的晚钟,此时尚不及敲响, 只有三潭印月的影影绰绰,在微波中晃动。当然此时,也无法体会到“欲把西湖比 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的意境。 出得西湖,天竟晴朗了不少,不知是老天有意捉弄,还是本该如此。行程是紧 张的,被安排午餐后,一行人直奔灵隐。灵隐香客众多,据说是江浙一带香火最盛 的寺庙。自己倒不是个笃信的人,也没有虔诚之心,过去是,现在也是,便只远远 观望,看人进人出,学济公修为了。灵隐附近的摩崖石刻倒是一景,趁着众人顶礼 膜拜之际,一一细看了一遍,更寻得那一丝“希望之光”,并把方法告诉了周围的 人。“希望之光”隐藏在石洞的上端,由于岩石彼此遮盖,只露出了一丁点的小孔, 只有站在某个角度抬头凝视,才能透过岩壁找到光亮。听说能够找到“希望之光” 的人是有福气的人。我会是吗? 此行,当再瞻仰岳大将军的遗冢,虽说是空冢,仅存衣钵。当然,也不忘看望 看望被骂了千古的罪人,再一次目睹他们跪地求生的丑态。 宋城是杭州值得一游的人造历史景观,无论从布景,还是人物服饰,都原原本 本地再现了宋朝汴州的繁荣景致。同行中有人相邀租了服装留影,他取了武士,我 则当一回皇帝,相互一视,不禁哑然失笑。包公悬了杆公平秤,武大郎重开了家烧 饼店,斗大的棋子摆下了死局,而一线牵的红桥,又成全了几段姻缘呢? 自古人称洞亭碧罗春、西湖龙井、黄山毛峰为绿茶之首,而杭州的梅家坞更是 因为出产极品的龙井而远近闻名。走在梅家坞的村头,一排排崭新的农家小院活脱 脱就是一幢幢小别墅。白墙黑瓦,衬着一片片碧绿逼人的茶园,象是入画,更象是 天上仙景。想起陶渊明诗歌里的田园,也不过如此了。 听说冲泡西湖龙井的上乘饮用水取自虎跑,而杭州之行的最后,便是往那走上 了一遭。最有意思的事,今天上虎跑的人,大多是老年人,他们或三两结伙,或孑 然一身,却都少不了人手几个取水的桶。有用矿泉水瓶的,有用食用油桶的,更解 气的,更是把家里的大水桶搬了过来。倒不知道他们装完水后是如何运回去的,我 这一开玩笑想插插队,马上被他们给轰了出来。虎跑泉出水口的地方,早已是一溜 子的长队。 沿着虎跑林荫道下山的时候,有鸟鸣于空谷。斜阳缓照。 十二、后记 历时半个多月才补记完全程,一来懒,二来时间不多。这是条沿着水而寻乡的 路,旧貌,新颜。乌镇,周庄,苏州,苏杭的运河,还有那泡得开龙井真韵的虎跑 泉水,飘在哪?是楼阁?还是天宇?我们行走的信念,明天会继续吗? 明天,启开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