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怪不得这几天,热得连一个蚊子都不见了,暴风雨骤然来了,我还半梦半醒, 雨暴徒似的射进来,打在我脸上噼叭作响,吓得我翻身一跃而起,刚要关窗,叭地 那边关了这边也关了,他没出去!我顾不得多想,开了门将厨房的窗,通向阳台的 铝合金门都关了,只听得四周嚯喇喇乱响,我像困在音箱里的老鼠,乱窜。他开门 也踱了出来,砰然有声地胡乱捣着背,穿着一条内裤,只见汗毛一直延伸到底。 啊,痛快!痛快!啊,要是冲出去,任雨冲刷,那才痛快,那感觉真是说不出 的畅快!身上就好像千百万只青蛙在你身上跳,哦,有一次洗温泉就有这种感觉, 温泉的池子里养了无数小鱼,那小鱼咬到身上电电的,麻麻的,酥酥的。 可惜,如此良辰美景,佳人相伴才行。 唉,我现在是不谈爱情,爱情不是生活全部,对不? 刘兄,一夜大彻大悟,难得难得。 说真的,要死,我早就了此残生了。但我想人生天地间,也要好好的为自己活 一把。活出个人模狗样,不枉此一生。兄弟,我还得求你给我做件事,这个忙,兄 弟可一定得帮。 我看他严肃神情,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说话有点不生涩:不知,大哥有什么要 我帮忙的?我帮得上的一定尽力而为。 兄弟,进来。来,来,到我房间坐坐,我给你看样东西。 我局促的站在他的门旁,他的行李再简单不过了,一床,一箱,一袋,再就是 一张报纸铺在棉被上当作桌子,放着一些书,口杯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床上一张席 子还算新的,胡乱散放着一些衣服,有的显然被压得扁塌塌的。他从席子下摸出一 匝纸,掏出两张空白的。 老弟试试你的手气,输了算我的,赢了你我都有份。我买了这么多了,中过, 但中的不大,想借借你的金手。 我被他强不过,勉为其难,按他的指点,填了组数字。接着,他自己琢磨着填 了四组。他指着一组说:这一组是我的幸福指数,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我每期 一定要买,直到买到中了为止。中了不是小数目,一生都花不光了啊。 我挣大眼睛想想也是,应该有这个概率吧。 我的一生博这组数字,有朝一日,咱也牛一把。他叉着腰,踌躇满志。 我宁愿玩股票不玩这个,这个运气成分太浓了,像一个神话似的太难以令人置 信。 也许吧,人各有志,是不是?不能相强。彩票就是一个让我着迷的宗教,它可 以让我作着一个永远不必破裂的梦,不用醒来,只有梦想成真。 你们是凭的感性做事,我们凭的是理性。 不,我凭的是,悟性。真的,我天生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灵性。财路来了,我 想怎么玩,都玩得转。去年是我的灾厄年,我能平安度过,还算大难不死,今年我 看我绝对有复兴的迹像。过几天,我定的第一批货发过来,我的生意又会重新做起 来,那时候,我定为忙得团团转,现在弟兄们已经张罗开了。 我突然脑子一转,他是不是搞非法传销的。我大学刚毕业那年,被我的一位中 学同学,骗到武汉,结果他把我带进了传销课堂;后来,我凭自己的理性判断,拒 绝了他的强拉入伙。他说的似乎很有几分神似,我得留心点,适当时候我得点破, 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去年,你和她分手,还有什么意外? 祸不单行啊。他舔了舔厚嘴唇,我几天没送货了,酒店找我要货,我拉了一车 过去,他们说:变味了。我说:冰冻的是这个鸟样。他们拒签这批货。他们不听我 解释。我一怒之下,操起一个空酒杯,摔过去,正好砸在他头顶上,当时几个保安 想拦我,我叭叭几个漂亮的动作,全让他们趴下了,我从从容容走了。但家里是不 能呆了,我住在朋友家里,遥控指挥打官司,赔钱是赔了,总算没追究我的刑事责 任。 听到了这里,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联想到他的假身份证,谁知道他闯的祸有多 大。他的语气毫无顾忌,想必是了结了吧,但愿如他所言。要是他真的是一个在逃 犯——想到这,我不寒而栗。 兄弟,你知道做生意也是要路子广,人缘好,薄利多销。兄弟在这里做了很多 年,认识的人多,关系网撒得宽。这个本身是一笔巨大的资源,你不用就浪费了, 越用越知道其中的利用空间大,价值不可估量。 但不知道大哥现在做的是哪方面的生意?如果有你需要的信息,我一定会鼎力 支持。 好,兄弟,但你听我说,哪怕是亲兄弟都要明算帐,你拓展的市场空间,这属 于你的份额,到时候你可以拿提成。坐享其成。 我假意说:大哥,听你这样说我还真有点心动了,但不知道你是如何运作的? 看看可不可以跟着大哥发笔财。 看着他寒碜的住宿,我定是奚落他,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兄弟,这还得保密,兄弟你别见怪。生意场上,好比战场,知情人越少越安全。 说老实话,你入了我们这一行,是我们的人了,那时我们没有什么秘密了。如果我 现在告诉你,那我们等于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但是你绝对放心,我们做的绝对是正 当生意,我从来没想过赚什么黑心钱。卖什么假冒伪劣产品,绝对没有。到时候我 还要公开做广告,大做宣传。到时候,我还想请你这个文化人,帮我们搞点宣传。 我明白了,是不是在哪个路口,或者哪个超市门口,搞几个人唱唱歌,把人召 集了,然后说推销产品,先派发一些,等到大家来抢了。你说为了大家的安全,我 们只收一点小小的手术费,十元一个大礼包,谁要谁把钱举在手中,现在开始派发 了。 嘿,兄弟是天才啊。 我哪里是什么天才。我只不过是天天在超市门前看到,早就不新鲜了,一般的 人都都看破了这一套鬼把戏。 哈,哈,刘兄自己也仰天大笑,不是,不是,我们是做的正经宣传,而且我告 诉你,我们是与酒店,餐馆打交道,我推销的是肉食品,民以食为天,我不是跟你 聊了吗,我几乎做与吃有关的。好,我不能多说了,再说下去,出原则了。你是个 绝顶聪明人。 你想把海狸鼠运到深圳销售? 我自为他这个点子倒是值得一试,广东人什么都敢吃。海狸鼠应该是不错的野 味。 他笑眯眯摇头。 我倒是听说,北方有人养大雁,大雁的肉质一定很鲜美,可以搞点过来。 好啊,读书人,一说就会动脑了。可惜我们这次是谁也意想不到的。山珍海味 什么的,谁都想得到,你说的大雁,早就有供应商运过来了,不信你到各大酒店点 这个菜,一定有了。我们这个菜肴,绝对是秘制的。 这么玄乎。看来是不必为我这样的外人道也。 你别这样说,到时候我一定先拿了货来,请你先吃过,然后请你为我们作一个 宣传。好不好?好了,我还有应酬,我要出去了。 大哥,雨还大着哩。 做生意这点雨,算得了什么。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我刘财说了办的事, 从来不毁约。好,我走了。哪天有空,我带你去,见见我的那些弟兄们。 他没带伞,就砰地走了。 我开了窗,雨扑面而来,冷飕飕有劲。等了没多久,有辆红的士,像传说中的 神奇金色鲤鱼摆了一下尾消失在灰暗的雨幕中。他是一个生意人吗?五大三粗的, 又是这么寒碜,哪里有生意人的派头,一点也无法与生意人画上等号。 我关了窗,听着时断时续的雨声,愁思不断。 咚咚——有敲门声。他回来了?他不是有钥匙吗?是不是房东上来查房。 谁啊? 送快件的。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刘财的。 外面的人大声说。 我开了门,一个穿了绿雨衣水淋淋的邮递员。 我不是刘财,他和我住一起,他出去了。 要他本人签收才行哦。 那我办不到。 你等等。 他从口袋摸出手机,看着快件留的电话拨了过去,说了几句。 他同意你代他签收了。你叫吴道临,没错。 我接过快件,那上面写的发件人地址是江苏连云港,填的是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