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有加菲猫 这是八月二十一日,星期六。早晨的天气还相当闷热,下午去到体育馆的时候, 却已开始下雨了。在忽骤忽缓的雨中,我守着包,看着顶雨奔忙的球友,心情却一 阵一阵地期待着。 我的球衣早已湿透了。急慢的风,带着轻寒,流泻我全身,使得它们很快就没 有了中午行走在灿烂阳光之下的记忆。 而雨水满布的眼镜前面,球友们的身影忽然便有些恍惚起来。头上的青灰和场 边的翠绿也都朦胧晦暗,让我找不到自己的心情。我到底是爱上了忧郁,还是爱上 了自寻烦恼呢?我不知道。但我是喜欢雨的。过去喜欢,现在喜欢,将来大概也会 一直喜欢下去。 我一个人坐在草地上,草地湿湿的,挺凉。坐得久了,渐渐却又有些温热。一 股疾风吹过来,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哆嗦。脑袋中间辗转着丝丝隐痛。再坐下去 会生病的吧,我想。但,真的会么?未必。而且就是病了,也没什么不好吧。我可 以打“的”回家,不洗澡,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许多平时想做或不想做的事, 也都因此有了去做或不去做的理由。 我忽然想笑。我已经三十二岁,不再是孩子,母亲又远在千里之外。我怎么可 以随心所欲,说生病就生病呢。 大约才五点多钟吧。天空已经暗得象黄昏的最后一瞬。球场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了。两个朋友走过来,说,回去吧。 我说,好。于是站起身,跺了跺脚,一起向体育馆大门走去。我去公车站,他 们打“的”回公司。 站牌下有一对恋人。男的打着伞,女的若即若离地,几乎躲进他的怀里。车子 很快就来了。我上了车,在车动中踉跄着向后走。中间的单人座位上也有一对恋人, 女的靠窗坐着,男的脸朝里斜坐了半个屁股。我一直走到车尾的高台上坐下,感受 着从发动机传出来的热量,什么也不愿意想。车到皇岗路,车中间的那对恋人忽然 站起来改变分享座位的方式。这回是男的坐在窗下了。他叉开腿,让她坐在座位的 一角,手则自然地环着女孩的腰。 下车的时候,雨还断断续续的。我走进理发店理发。理发的过程中我总是习惯 性地闭上眼睛的,这次也一样。什么也不想,在嘁嘁嚓嚓的刀剪声中,竟也昏昏然 有些睡意。 理完发出来,在公寓楼下的小店里,买了盒晨光甜牛奶,插了吸管塞在嘴里, 想了想,又拿了包瓜子,付了钱离开,然后吸着凉凉的牛奶走上楼,开门进去,脱 了衣服洗澡。水却有些温,生病只怕也不容易。洗完了,把脏衣服用洗衣粉泡上。 最后,终于裹着浴巾躺倒在床上,打开电视,拿出瓜子,一眼一眼地看着,一个一 个地磕着。 电视节目很乏味。看完了,换个频道,还是很乏味。而瓜子灰黑的壳已经在烟 灰缸里高高隆起。有些想睡,我把瓜子放在床边,调低电视的音量,侧身,抱着前 些天刚买的有我一半高的橘黄色的加菲猫,闭上了眼睛。 电视里的语声若有若无地低哼着,微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在我裸露的腿上。加 菲猫凉而且软,充满了我的怀抱。 我睡不着,似乎还在期待着些什么。莫名的期待里居然还有着不少焦急的浮躁。 我只好又睁开眼,看着电视里热闹的体育,又看《焦点访谈》里的李洪志,却还是 无法什么也不想。于是我爬起来,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装游戏。先是《孔明传》, 装完了,却运行不了,便全部删掉,又装《红色警报》,这回可以了。我进去玩着, 很快过了头一关,总算多少有了些兴致。但第二关却气人。我已经清除了所有敌人, 那支作为主要任务的运输队却就是停着不肯走。我试了几下,根本就没有办法指点 它们的行动,可预见的唯一结局就是退出重来。这让我兴致顿失,草草关了机,又 去躺在床上。 这时已经是九点多了,电视里开始播迪斯尼的《猫狗也疯狂》,是动物片,两 只狗一只猫千里寻主人的故事。开头还挺有趣,我抱着加菲猫看着。看到三个孩子 与他们各自的宠物分手时的依依不舍,情绪忽然又飘忽起来。耳边,那只有着长长 的黄毛的老犬还在幽幽地说着:离开了我,谁会照顾他?谁每天目送他上学,欢迎 他回家?谁在晚上睡在他的床脚,保护他的梦? 我抱加菲猫的手越来越紧了。难道我已不再会享受等待的美丽了么?难道我已 不再会因一个人的自由而自在,甚至自豪了么?曾经那么热爱孤独,曾经那么喜欢 把希望放在遥远未来的我,难道真的已不再会有安宁详和的心情了么? 窗外,雨停了,车声淡了,天空依然青黑着,没有月亮。 忽然想起《月下独酌》——“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 三人。……”我的窗台上有酒,日光灯下的影子却很模糊,而月亮更是不会出现的 了。何况,我也永远学不会李太白的那种潇洒。 幸好我还有加菲猫,她属于我自己,也并不仅仅属于我自己。这是此时此刻唯 一令我可以高兴些的。 我想我还是生些病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