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不知身是客 一 下晚自习很久了,一班教室的灯仍亮着。教室外面树影绰绰,星星眨着不倦的 眼睛。教室里许泉站着收拾桌上的笔记本。这本田晓菁的所谓西方琼瑶写的《隐情》 实在把她看得很累。至少没有序言上的那种“令人有美的享受……清风拂面之感。” 许泉看看封面上的甜笑女郎不由“哼!”了声。走出教学楼,今天的月亮特别亮, 星星却显得稀少黯淡了。 宿舍里已熄了灯,却依然喧闹不止,在一阵抱谦声和抱怨声中许泉漱洗完毕, 轻轻爬上自己的床,闭上眼睛。 王冬娥的眼睛充满了愤怒:上学期徐远庆追自己时,哪天不是两人在教室聊到 很晚?只是上学期末想玩个花样自己提出分手,没想到这学期一来徐真的不理自己 了。让李美玲传了几次话他也不说什么。王冬娥实在接受不了徐的强硬,看到一连 几天许徐二人很晚才走不由心生一计,让李美玲传出许徐有戏的风声,看徐远庆怎 么对这个个头不高,沉默寡言,其貌不扬的女孩,一定要让他进退两难。 更出乎意料而让许泉生气的是徐远庆。他默认似地向许泉表示自己的关注。许 泉在此之前还不太清楚徐远庆这个名字具体归属哪一位男生,因为自己坐在第二排, 平时很少串“门”,班上高个子男生她几乎没有能对上号的。徐远庆对她来说只是 班上一个同学的名字,而并不特指谁。可是自从遇到王冬娥怨毒地目光,许泉就不 再很晚离开教室了。她向来不愿与人作对,是宿舍有名的老好人。 同宿舍人的敌意也渐渐显露了。对老好人孤僻性格的热情关心,马上变成了冷 言冷语。当许泉从李美玲指桑骂槐的言词里清醒过来时,一家租书店已成了她每天 必去的地方,那家书店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镇上,每天来回需要一个小时,这一个小 时是许泉最快乐的时光。似乎只有在这时,是没人关心她的行踪的。 徐远庆对许泉的印像挺好。第一次遇到她是在去年刚踏入这所学校那天:当时 他和另外三个人都去领清洁工具,并从三人中注意到了沉默的许泉。一身沉重的蓝 衣裤。他从那紧抿的唇和微蹙的眉上感到一种压力,又从那紧握椅背的手上感到一 种镇定力,两力交织,光芒从她漂亮的眼里射出。从此他的潜意识注意上了许泉。 去年学期末的手工实习,班上很多女孩都是让男生帮忙的,她却是极少数的一个。 一次他帮她搬一个很死的搬手,她只是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当他拿起她的 工件称赞时,她依然只是沉默的笑笑低下了头。沉默的她,正因此被班上的男生称 为“木偶”。不过对徐远庆来说,沉默的她在这个不断施放废话的地方实在是一个 闪光的小钻石。就象钻石一样,她有许多面而呈现给众人的总是最不起眼的一面。 徐远庆也遇到一些麻烦,不过他们宿舍却是与他更亲密了。以至于没有了一个 人呆着的机会,好友郑子辉更是与他形影不离。徐远庆带着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准 备冲一冲。于是晚自习借了本小人书坐在许泉对面去看;然后是晚自习后和吴肖虎 首次拜访女生二号宿舍。但当徐远庆看到许泉看他时的荒乱和烦躁又有点疑惑自己 的决定了。想到会被许泉拒绝,这似乎有些失了水准。 吴肖虎是刚进学校时学的弹吉它,一学期后的今天技术已颇为了得。他每天的 必修课就是:“为美丽的唐倩弹吉它”。可惜他一双灵巧的手和一颗热情的心却罩 了一付不感恭维的“丑”皮囊,实在让漂亮的唐倩提不起兴趣。而自己欣赏的人又 总是若即若离,于是她也就对吴肖虎也若即若离。尤其让她割舍不下的是吴肖虎的 痴情:去年学期末二吴为她和张尚玢唱歌唱的涕不成声轰动全班。就为了这她也不 能断然拒绝吴肖虎。到这学期,吴松光退出对张尚玢的追逐,反攻为守与张打起了 游击战。吴肖虎则固守阵地坚贞不屈。 二号宿舍停电了,唐倩正与尚玢。晓菁。杨莹四人点上蜡烛打升级。李美玲和 方红英坐在一边吃瓜子。许泉坐在蜡烛对面对着蜡烛发愣。她想起了年三十晚上的 离家出走和走投无路时的凄凉。当时她想去竹子那里,却扑了空,只好回家被气愤 的父母凶了一顿。虽有大哥帮自己说话,还是以泪洗面过了年。她一直没问竹子那 天在哪,因为她知道:一定是和太阳在一起。竹子的娇小玲珑和太阳的粗狂热情让 她日益感到自己的多余,过了年便很少去竹子家了。也不知他们现在好么?许泉正 打算就着蜡烛给他们写封信,一抬头,却看见徐远庆跟在吴肖虎的后面进了宿舍。 心里不觉一沉,他来干什么?吴肖虎看到唐倩在打牌,也不说什么坐在一边弹起了 吉它。一阵悠扬的乐曲和着轻柔的口哨顿时在宿舍回荡起来,徐远庆在吴旁边坐下 来,从口袋掏出一支烟,划着了火柴。 方红英吃惊的叫起来:“你还会抽烟呀!” 牌摊散了,杨莹要去找李建;唐倩则拉了尚玢钻被窝。她想起徐远庆曾送自己 的睡美人画片,决定大睡一番。田哓菁一看到徐远庆进来有点犯傻,犹豫了一下出 去了。一号宿舍的王冬娥很快被领了过来坐在许泉旁边。徐远庆踩熄了烟头,拉了 一把吴肖虎:“咱们走吧。”吴看看一动不动的唐倩站了起来。方红英忙说:“慢 走,有空再来呀。”吉它声渐渐远去,许泉站起来走出宿舍,向楼下跑去。一阵晚 风吹过,许泉并不觉的冷仍是打了个哆嗦,她叹了口气,漫无目的的和树转圈。徐 远庆几乎同时冲了出来,他默默的看许泉向自己这边游荡过来,等待她抬头看自己。 却不料快到跟前时许泉突然拐向一边,向远处走去。许泉感到出了徐的视线才狂奔 起来,她需要发泄。她不想与徐进行什么交涉,他们本来就只是一个误会。何况, 除了太阳,她不想再和任何人有误会。太阳也是因为一个误会和她认识的:刚放寒 假的那几天,她决心学会溜冰。于是每天早早去溜冰场摔来摔去。一天早上,她很 荣兴的又摔了一跤,起来时发现太阳在自己的身边。她望着太阳出神,半天醒不过 来。直到太阳笑了一下才红了脸低下头。太阳教会了她溜冰,说看她天天来摔跤实 在不忍心。当许泉陶醉在阳光灿烂中时,竹子出现了。太阳提到竹子时,小心翼翼 的样子让许泉以为竹子就象一件精制的工艺品,而见到竹子后才发现她的热情不亚 于太阳。太阳是为了竹子不寂默才找到了每日清闲的去溜冰的许泉。他不愿竹子有 任何不高兴的时间存在,让许泉给她读诗,念小说。聊天……一切许泉愿意做而竹 子也乐意接受的事情。竹子弹的一手好吉它,她说是跟太阳学的,但许泉从未听太 阳弹过。那样粗糟的太阳对竹子的细心让许泉心痛。她意识到他们的永恒和自己的 悲哀,却又不愿离开他们。直到有一天太阳对她说,竹子就像月亮;她就像星星。 一个一定要靠太阳才会有光,一个自己就会发光。不错,如果竹子不是眼睛看不见 的话,一定是更加灿烂的! 熄灯后,二号宿舍里仍豪无倦意地笑闹着。 “哟,方红英。你这姿式可不佳呀!”张尚玢叫了起来,只见方红英躺在李美 玲身上,两人互相打闹着。 “姿势怎么了?比你妈好看多了。”方红英毫不客气。 “说我妈干啥?”张尚玢气白了脸。 “你说我干啥?”…… 已快睡着的许泉被一种异样的声音惊醒。 “天!"她穿起衣服看到瘦弱的张尚 玢已抓伤了方红英的脸。高大粗壮的方红英一把揪住张的头发,一用劲,张挣脱开 冲了出去。许泉心有余锢的看看方随手扔下的头发,喘了一口长气。静了半天田晓 菁说:”去找找吧。“没人搭腔,方红英是舍长,长的又五大三粗,大家真有点怕 了。许泉从上铺爬下来,对晓菁说:”走。“操场空无一人,教室里只有李文和周 彬两人。 第二天,李文来拿张尚玢的帽子时才说:张在田、许走后去了教室。 张尚玢很快就醒悟过来。对吴松光主动起来:洗衣服,并把刚换上被罩的被子 反来复去叠到满意为止。逗的与吴松光同宿舍的吴肖虎和徐远庆大叫受不了了,张 扫了他们一眼:“有要洗的吗?” 两人忙贡献出一堆,张凯旋而归。李美玲满意的笑道:“这么快就学会巴结小 叔子了?” 大概是许泉的冷处理成功了,同宿舍的人又和她亲密起来了。连方红英也开始 用另一种目光看她了。 一天宿舍只剩下方和许两人,方突然问许:“许泉,你不打算在学校找一个吗?” 许泉笑了,摇摇头反问:“你呢?” “我,唉!也没合适的。”方红英停了停说:“就我这人高马大的,咱班就吴 松光和徐远庆的个子还衬。吴松光看着老气十足,就喜欢张尚玢那没成熟的孩子气; 徐远庆吧,还凑合却跟王冬娥那土气十足的傻女耗,没劲。” “也许,人家早有了,在这只是玩玩。”许泉解嘲的笑了一下。却把方红英提 醒了。方红英看看许泉,眼睛愣愣的。 二 激动了一夜打好的包裹直到中午一点才被送上直达S市的卡车, 学生们则坐大 轿子去火车站,再乘五小时的火车去实习的目的地S市。 许泉有晕车的毛病,直到快起动时才上了车,自然已没有座位。车后门口站着 徐远庆,前门站着许泉。两人同时伸手拉住了车顶的扶手。车外一切都在匆匆地向 后奔,许泉觉的自己似乎在努力向前跑,跑的很累很苦,却总无法停下休息。 上了火车:人挤人,行李挤行李。好容易找到了预订的车厢却已有不少外人霸 占了。忙着赶人放行李,尽管才三月底却已人人大汗淋漓。 郑子辉帮许泉将行李放上了行李架。 “尚玢,包呢?”许泉看着两手空空的张尚玢问。 “我让别人放好了。”张笑着说。 “我取个东西。” “噢,”张回头:“徐远庆,把刚那个包给许泉。” 车厢突然静了不少。 快到S市了, 打了一路瞌睡的徐远庆和郑子辉站了起来,他们的行李在女生那 边。 “徐远庆,你一会先下去,我们从窗户向下塞行李。”徐刚迎上许的目光,耳 边就响起了杨莹和李美玲的叫声。 “行!"!” “许泉,我先下去,你给咱们塞行李。”张尚玢被李美玲瞪了一眼,忙向许泉 说。 “嗯。”许泉让正取行李的同桌李凿替自己取下了行李。 “帮我背个行李吧,那个大包。”王冬娥对郑子辉说,手指一个蓝花塑料包。 “我找个人给你背。”郑应诺道。 火车停了,徐远庆站在座位上不停的向下取行李。许泉把张尚玢的行李塞给她 后,才发现车厢里很静。只有她和班主任、徐远庆三人在车上。再看自己的行李, 已被徐不断取下的行李压在了最下面。她拨了一下最上面的一个很大的行李不知所 措。徐从座位上下来将最大的行李塞出了车外。许泉抱起下一个包回身就被徐接住 了。车厢里很静,老师在检查座位底有没有遗留什么,沉默中许泉将一个个行李递 给徐远庆,再由他塞下去。 “徐远庆,帮背一个包吧?”郑子辉对徐说。 “不行,我背了两个了。” “谁的?” “杨莹的。”杨莹的男友李建在这时显的有点过于瘦小单簿了。 因为是第一次下厂实习,老师不太管,师傅们更懒的管。同上一班的两个组就 常串串门。这天下午,李美玲拉了唯一没睡觉的许泉去田晓菁组上玩。只见她们组 一反往常的热闹却围着远离师傅的一张桌子争吵着。组长吴松光没来,争吵却是因 他而起。昨晚他从医院就诊回来与去看他的王冬娥谈了许久。内容同宿舍的吴肖虎、 郑子辉自然知道。今天一早就问同组的田晓菁和方红英:“你们二号是不是合伙欺 负张尚玢,不给她开门。还说: 谁开门,王八旦'?” 主要是田、吴在争吵。方红英在一旁不停的劝:“别吵了,别吵了。” 郑子辉坐在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 “嗳!你先说,就算事实如此,我们为什么要欺负她而不欺负别人呢?”李美 玲马上应战。许泉看着一本正经的吴肖虎心里一动,突然觉的他有点像一个人。谁 呢? “是呀,咋不欺负我呢?”田晓菁见有人助战底气更足,追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吴肖虎不以为然的说。 “不知道?你怎么不问她呢?她成天不带钥匙,我们还成天给她开门?”李美 玲得理不饶人。 “不管怎么样,你们宿舍和伙欺负她是真的吧?”吴肖虎固执地强调着“合伙 欺负”。 “合伙欺负,什么叫合伙欺负?”李美玲大叫:“许泉可没参与。” 吴肖虎看了看许泉,点点头:“她没参与!”许泉不觉好笑的笑笑。 “我也没参与,”李美玲继续说:“田晓菁也没参与,方红英也每参与,杨莹 也没参与……” “李文也没参与。”田晓菁做了一个多余的补充。李文整天和班长周彬在一起, 经常不在宿舍的。 “这么说,只有唐倩了?”郑子辉冷不丁问了一句。一阵冷场。 “你想她可能吗?”田晓菁笑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吴肖虎不动声色的说。他对唐倩的心自开始 实习时唐倩与徐远庆分在一组就渐渐冷了。 许泉猛的想起吴肖虎与太阳有点像!两人同样的其貌不扬,个头不高,皮肤黑 黑。童贞般的眼睛,鼻子不高,嘴巴不小。只有眉毛,太阳是很粗的硬眉,吴肖虎 是一字长眉…… “好了,好了。咱们也别说了,让他们说个够。”方红英不耐烦的说。 “你这什么意思?要说就说清楚!”吴肖虎横了她一眼。 “吵!吵!吵!能吵出个啥么?就算我们欺负她又怎么样?”方红英也来了气 站起身和另外三人走了出去。 “田晓菁,你也别太认真了。他吴松光玩,你也玩。”方红英说:“他也太对 不起你了。” 自实习后,田晓菁与吴松光分到一组,方红英就极力搓和他们。李美玲因感到 张尚玢多变而不定也倾向于帮田“钓”吴的行动。因整天在一处上班,吃饭也混在 一起,田一向以爱成人之美著称,因此很得吴的欣赏。两人已近情人结构了,没想 到出了这事。 “我本来就是玩呢!”田心有恨意却不以为然的笑着说。 “王冬娥个笨蛋,拢络住那么多人就是拢不住徐。活该。”李美玲对王的背自 己而行怀恨在心。 实际上王冬娥不笨,她知道不论田晓菁如何的豁达直率热情似火,吴都不会对 她感兴趣。因为她眼睛不够大,鼻子不够巧,长的无从恭维。而张尚玢如何的变化 多端,她的漂亮孩子般的天真仍是吸引了成熟的吴松光。感情不是理智,不是认为 怎样就会怎样的,它像赌博谁也不知应压在哪儿,会在哪儿赢。因此很多人输的很 惨,倾家荡产。 晚上是杨莹和李凿两组上前夜。 买夜餐时,唐倩说不想吃。回来杨莹却见同组的徐远庆给她带了一份。就有些 不满,却也没说什么。刚来学校时,唐倩就对徐颇感兴趣,却让徐的同桌王冬娥捷 足先登。煞是不以为然徐的拙劣眼光。后来又莫名其妙出来个许泉,更让唐倩气愤 不平。再后来看到徐许二人没有进展,唐倩又有点犹豫。她想自己也应像许那样无 视别人的感情,超然一点。却在与徐分到一组实习时这个想法彻底动摇了。她在自 然的接近徐远庆:打牌、买饭、讲故事、看手相……徐远庆本已迷惑,看到吴肖虎 主动退出更是春风得意。这一最佳排档看来非他们莫属。那一阵流行的歌曲似乎正 是唱的他们:“女人爱潇洒,男人爱漂亮……” 下了前夜,已是晚上十二点。杨莹一头钻进李建的宿舍去过二人世界。实习楼 上只有学生,没人管你熄不熄灯。杨莹长一副瓜子脸、一对细长眼和一个小翘鼻。 迷到不少男生却被瘦小低矮的大男生李建用一双可怕的充满诱惑的眼睛迷住。没几 个人相信她对李建眼睛的赞美,只有许泉因此想起了太阳。也许那眼睛所发出的光 芒不是每个人都懂的。 宿舍外的楼道里,方红英和田晓菁正一反早上的横眉冷对与吴肖虎郑子辉展开 了水战。与杨莹同组的张尚玢兴奋的马上参战。旁边看热闹的李美玲也不甘示弱的 提来一壶水向张尚玢泼去,张一躲拉了一边端着水的唐倩向吴松光宿舍跑去。李美 玲的水便冲到刚从水房出来的徐远庆身上。徐夺下张尚玢手中的盆向李美玲追去。 李美玲被淋的湿透大叫:“你们夫妻合伙欺负人。”说完瞪了一眼一号宿舍。徐远 庆突然停下吼了一字:“滚!” 一号宿舍里,王冬娥蒙头而卧,传出隐隐的哭声。 与许泉一组的李美玲整天忙忙碌碌;瘦弱开朗的李文和班长周彬又总纠缠不清; 只有一号宿舍的秦君整天和许泉守在班上看小说、读诗或一起去厂外的小河。不看 书时,秦君总坐在岸边看许泉光了脚下去水里,并平均一分多钟问一次:“你冷不 冷?”其实秦君最喜欢问许泉的是:“你在想什么?”而许泉最爱答的是:“没什 么?”这时,秦君总喜欢夸张的摇许泉的肩膀说:“敞开你的心扉!敞开你的心扉!” 直到把沉思中的许泉摇醒过来和她一起去感受一首好诗,或一句金玉。 三 五月十二日下午的自习是从S市回来的第一个自习。一班教室里没有一位男生。 原来今天是大头的生日,他请全班的男生喝酒。当二十多条醉汉坐上公共汽车返校 时售票员的表情成了这二十多条汉子一生都值骄傲的壮举的点缀。而班主任和颜乐 色的迎接更让他们不知所以。 第二天是发奖学金的日子,班主任很和气的告诉班长周彬,学校以集体酗酒扣 了一部分钱。建议若女生一半以上同意就同意的平均发,不同意的女生发全奖。 周彬带来老师的建议时已面目全非:“若一半以上女生同意就平均发。”一场 拉票赛开始了。李文、杨莹、张尚玢、唐倩、田晓菁、王冬娥等不攻自破就已近一 半,最后一票由周彬从老乡秦君那里拉得:一片欢呼。方红英等看大势已去便也签 了字。只剩李美玲,许泉两人。许泉只是摇摇头表示拒签。李美玲则在众人的怪叫 中说:“这是我们应得的。为什么给你们?说我们小气,可你们呢还不是为了钱! 想白拿,没门!反正人家有钱可以贡献,我可没钱!我穷的很!” 这时,周彬宣布:“除李美玲、许泉每人五十元,其余每人三十七元五角。” 女生大骂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李美玲与许泉的关系好起来。 课间,大家都有点混混欲睡的,唐倩悄悄推推田晓菁:“我给你说个话!” “什么?”田晓菁被她的郑重吓醒了,跟着出了教室。 “朋友有许多种:知心的;一般的;面和心不和的。我不想和你做第三种,也 不想做第一种,就做第二种吧。”唐倩背对着田晓菁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一短话。田 晓菁反应过来时已剩下她一人了。 昨天唐倩对田晓菁说田在梦里说:“吴肖虎,你是个笨蛋,唐倩骗你呢!”其 实那句话是田在S市时不小心当了方红英的面对吴亲口说的。 当时吴说:“我就这 么笨!我就爱这样让她骗!”现在唐倩突然提到一定是方红英说出的。田晓菁突然 觉的特别没劲。 再过一个礼拜就是期中试了。 周末,田晓菁、李美玲、杨莹都回家了;张尚玢、李文、唐倩一同去了男生宿 舍;方红英参加校蓝球队集训。许泉和另几个人散坐在教室里各自为政。 徐远庆走进教室时,已只剩许泉和另外一个男生了。他本想拿几本书就走,看 到许泉却犹豫了。走过许身边出去时,徐急促的说了一句话出了教室。另外那个人 奇怪的看看许泉也出去了。 很久,门又开了。徐远庆慢慢走到自己的位置,望着一动未动的许泉突然很委 屈的感觉。他又轻轻唱起了那首歌:“当我抬头看着你,不免有点怀疑你……” 许泉不知是第几次听他唱这首歌,总觉得有辞不达意的感觉。当听到他唱 暖流 和 一帘幽梦 时却不由的有点出神了。 徐远庆也许是由于身材高大所以有一副好嗓子,不一会又声情并茂的唱起了 请跟我来 许泉又好气又好笑,奇怪徐今天雅兴不小。她抬头看到黑板上不知谁抄的四句 诗,不觉灵机一动。 徐远庆动情的歌还没唱完,许泉已走出了教室,并在桌上留下了一张纸。徐上 前一看前四句正是别人从他书上抄到黑板上的:我们是两条轨道上相对/开来的列 车,既使有相逢的时刻/也必须互相错过,否则/当它们行驶在同一轨道上/…… 徐强压狂跳的心向下看直看到:……不留丝毫痕迹/你会忘记相错而过/匆匆 一瞥的那列…… 第二天是星期天许泉早早来到教室,看到黑板上徐远庆用粉笔写下的三行大字 不由感动的热泪赢眶。“人与人之间的理解与不理解就是命运,误会是命运的捉弄。 我坦然接受命运,却为命运的捉弄感到悲戚。” 期中考试已快完了,只剩下一门物理了。因为这次物理是结业试大家都挺紧张 的。教室里静悄悄的。 几声娇滴滴的笑声出其不意的从后面传出来,却是唐倩在后面与徐远庆下象棋 发出的。唐倩边笑边想着吴肖虎这几天唱的那首歌:“我要找一美丽的大炸蛋,把 你炸到醋缸里……”只怕吴肖虎还没找到大炸蛋,自己就已进醋缸了。 两天前的晚自习,李美玲离开时只剩下唐倩和徐远庆两人,而且唐倩那天没有 回宿舍,个中秘密方红英问了几次,唐倩都不说,两人竞因此不合起来。 物理考完了。众人都松了口气,晚上不用上自习。 据说今天晚上的 射雕英雄传 上黄蓉会以女儿妆露面很是漂亮,大家都哄哄的去了电视室。唐倩看徐远庆和 不知何时“建交”的王冬娥说着什么,便加入进去三人说笑起来嚷着去楼下录像室 看电视。三人经过隔壁教室时却发现里面有一个他们班自己装的小电视在演 射雕 就进去坐下看了。黄蓉真的很漂亮,特别在在回头的一刹那! 许泉与李美玲从楼顶平台回来时,教室只有秦君一人。三人拿着秦君的歌本吼 了起来:“如果这一生我只能恋爱一次,你将是我毫不犹豫的选择。如果第一眼我 便明白爱情,我决不会轻意作出分手的决定!” 黄蓉之夜的第二天发生了许多事:唐倩给吴肖虎写了一封信解释自己与任何人 都没有什么的清白,并要求做吴的妹妹。吴当即表示自己的理解和信任。杨莹没上 晚自习买了一瓶酒把自己和田晓菁灌醉了。李建被众人围而攻之后带走了杨莹,田 晓菁却搂着许泉硬要和她一起睡。并拿出一本 古典爱情诗选 让许泉读。 “谁的?这么有雅兴?”许泉接过书翻看着。 “徐远庆的。”田晓菁醉眼蒙胧的盯着许泉,对她讲关于徐的事情。许泉扯开 话题问:“你喝这么多酒干啥?” “不为啥,就是想喝。刚从教室回来取东西看到杨莹喝,就喝了几口。你、你 知道不,我就佩服咱班三个人。” “杨?”许泉笑问。 “不,重猜!” “倩,娥?”许泉询问的看田。 “还有一个呢?” “……?” “就是你!”田晓菁伸出手热情的搂住许泉。 “我?”许泉顿了一下:“你不觉的这三人的关系微妙吗?” “就是,你们三个在一起肯定不舒服。”田晓菁又拐向一边:“今天有人哭着 对我说:”你越对一个人好,那个人就越对你不好;你越想得到一个人,就越得不 到他。“许泉沉默了一会说:”是娥说的?“ “是,你怎么不猜是莹呢?” “李建对她够好了。” “娥经常莫名奇妙就哭了,不过这话是真理。”田晓菁声音越来越轻。 许泉去看时,田已睡熟了。 一天课间许泉和田晓菁为一个本子“打”起来,许泉一把将田扯出教室对其肚 子“冲拳”。后门开了,徐远庆走了出来,许忙收手。田晓菁却乘机踢了她一脚向 后面逃去。许泉笑骂了一句进了教室。徐一把抓住田:“你为啥打她?” “你就没看见她打我?” “那也是你先动手。”徐顺手拍了她一下:“看你还打?” “那你就看!”田晓菁真的窜进去打了许泉一下。 “不要得寸进尺。”许泉不高兴的说。 田却笑的更厉害了。 在这同时,一场真正的战争也接近尾声了。班长周彬为了给同校的弟弟报仇与 别人打了一架,被撤职带记过。老实巴交的顾长宏被任命为班长。大家顿时哗然。 从此,这位被李美玲封为全班三个老实男生之首的顾班长开始走运了。名列第二、 三的老实男生是许泉的同桌李凿和秦君的同桌张鹏。 几天后,学生会年级分会委员和主席竞选揭晓。周彬落选,却让临时补上的徐 远清当选了主席。一直在宿舍宣扬周彬会当委员的李文恼羞成怒要和周彬断。直到 晚上周彬一人在教室熄了灯躺在地上哭,李文才心软了。两人合好后却更频繁的争 吵起来。至于徐远庆被选主席,完全是因祸得福。他因扔馒头被校长抓住,被处分 并罚写检查时一位学生科长发现其文笔不错,一打听是班上的团宣传委员就顺手将 名字写上了候选名单。没料到竞选演讲发挥很棒,当了主席。连那位科长知道后都 吃了一惊。馍是田晓菁让扔的,为此她很不安:“真没想到,会有人因我背个处分!” 许泉笑道:“要不是你那馍,他也当不了主席呀,应该感谢还来不及呢。” 不久,徐远庆的处分就悄没声的被抽了。 晚自习前的教室总是烟雾迷漫的。为了应付每天的晚自习卫生纪律检查,值日 生总是上自习前才开始打扫卫生。来的早的学生便都搬了板凳坐在走廊胡谝神聊。 许泉与秦君坐在一起,手里捧了从书店租来的 红牧丹 怀着英雄所见略同的兴致看牡丹留给堂兄孟嘉的几篇日记。耳边却传来了李美 玲的大嗓门和吴肖虎嬉皮似的争吵。许泉早已熟悉李美玲快速骂人的绝招,就没像 别人那样好奇的去辨听,而是更努力的使自己回到牧丹的日记里。 过了一会,秦君捅了捅许泉。许泉抬头才发现同学们大多进了教室,随秦君示 意的方向看去:吴肖虎正一人坐在凳上望着墙发呆。许泉从他的眼中感到一种孤寂 和冷漠。还没等与秦君交换眼神,吴肖虎已惊觉的看看这边站起来进了教室。也许, 和牧丹装作无情一样,他装作无赖也是一种无奈和逃避吧。秦君和许泉对视的笑笑 什么都没说。 入夜,吴肖虎翻来覆去时听到周彬的叹息声,这两个平时很少一起的男生开始 了长达一夜的促膝之谈。具体内容无可奉告,但结论是非常广义的:“人!跟整个 宇宙相比是何等渺小,我们实在不应为这些更加渺小的事情而烦恼不休!”这个结 论至少让两人心里舒解了不少时间。 晚自习时(这个故事的一切都是从晚自习开是的,这大概和早上人比较清醒一 点有关系。)田晓菁又开始频繁的约找徐远庆。李美玲乘机大造舆论,他俩俨然成 了一对。对于田晓菁的“进攻”。徐远庆有点摸不透,便有意无意的周旋着。许泉 则渐渐再次感道田对自己的冷漠和敌意。在默默忍受的同时,不觉累加了对徐的不 满。唐倩与方红英的关系在期中考试后慢慢淡了下来。一直到后来互不理睬了!方 红英大骂唐倩无情、可恶。当初两人从家带的钱合用结约下的给唐倩买了一身衣服 就完了。现在说散就散,真是过河拆桥。唐倩却说方红英老以长者自居,命令自己 干这干那,自己当然不愿永远受气。共同的敌人亲近了唐倩和张尚玢,两人对方红 英的霸权主义颇有同感。 杨莹搬到了一号宿舍去住。据说是因为喝酒的前一天丢了一百元钱,她怀疑是 李美玲。因为那天只有李看到她放钱,李美玲矢口否认,并在晚上用剪刀铰破衣服 包了十元钱才买的香水向窗外扔……喝酒的第二天杨莹就想搬走,终于在唐方闹崩 的那天搬了。 四 中午,许泉和李美玲正准备小睡一会。随着一阵敲门声一号宿舍的人蜂拥而至 说她们宿舍又去了男生,来此避难的。仍旧是找王冬娥的那个武警队员。以前那位 家庭教师也不过来了两次看没希望就没再来。这位武警却是如此“坚韧不屈。”听 王冬娥说只是小学的同桌而已。 “现在这样死皮赖脸,以前肯定有事。” “就是,你没看那男孩都哭了?” “是呀,我那次进去取东西。听男孩说‘以前……’王冬娥一见我就打断了:” 以前怎么了?‘“”男孩脸太长了,要不和徐远庆哪里还像像的。“ “马脸。”李美玲不怀好意的说。 女生们议论纷纷,无外乎骂班长顾长宏的愚蠢和对徐远庆及早脱身赞不绝口。 许泉想,徐远庆永远立足于不败还真不容易!只是找这样的男人做男朋友太费神了。 对于班长顾长宏,大家甚至当面对他也称之“蠢货”。他也太老实,太窝囊了。 远不如原任周彬的雷厉风行。纯粹变成了班主任的傀儡。不难发现他当班长后班上 很少看电影,连 魂断蓝桥 都被错过。但王冬娥竞与他!!好上了。据顾长宏的同桌饶红霞说:两人有次 上课传字条次数高达十九次。 大家都清楚王冬娥在利用顾长宏班长的权力:每月评的罚奖学金都由王过目后 才发到大家手里。顾长宏那一副殷勤样让大家对他倒足了胃口。 李文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她实在受不了周彬的无礼。正在上自习,周彬却伸 过手摸她的脸,并把钢笔从她领子塞进去,说什么:“我替你取。”“你已经是我 的人了,我还不能摸一下。” 李文已握起的拳头还是忍了下去。想当初自已傻的被吻了还没反应过来,现在 又能怎么样呢? 下午上体育课,周彬不知从哪借了辆自行车。从山区来的李文欣喜若狂的学开 了自行车。 “彬,你下学期真的把你家的车子托运过来?” “怎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不是,下学期不是要去B市实习一年么?” “那就把车子带到B市。” “你家车子有多大?” “二六的。” “啥颜色?” “黑的,买的早了。” “啥牌子?” “飞鸽的。”周彬不厌其烦的说。 晚上,李文打开日记准备记下学骑车的兴奋,却看到中午记的那一幕,在那时 的周彬就像个恶棍,而现在?! 政治课下后,田晓菁从体育委员吴松光那里领了班上女蓝比赛第一的奖金。不 料本来挺高兴的事,却弄了个不欢而散:发钱时,田晓菁和周彬吵了一架。田气呼 呼的回了家。李文则回到宿舍大哭。 按学校规定,各组前三名分别奖一百元、八十元、六十元等。田晓菁领了一百 元,先每人每场平均五元发给了几个串场的。李文、饶红霞、唐倩、王冬娥每人五 元,剩下八十元平均给方红英、胡小兰、张尚玢和田晓菁自己。按说她们四人没人 都上场五次以上是有点吃亏却没人说什么,一边的李文却不愿意。因为她是第一场 时受了伤才没再上场。医药费早已报了,但她听说同样受伤的吴松光是与所有男队 员平分的钱就不愿意了。周彬也不知听李文说了什么一下走到田的面前说:“我有 什么对不起你?你这样坑我?” 当时田晓菁都傻了。待反应过来真是气都不会出了。 吴松光是体育委员,他怕麻烦。六十元钱拿到手里当下一平均就发了,本来钱 就不多。他也没想那么多。其时,他受伤前和受伤后都是班上的主力,但李文却没 想到这些。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教室里却更加闷热。杨莹拉了许泉去楼顶平台,那上面有 四面通风的走廊很是凉快。是六月份大家最爱去的地方。因为下雨今天人少了很多。 自从杨莹和李美玲关系不佳后,爱借别人东西的杨不再借向李借,而转向许泉。许 泉自然有求必应,两人也渐渐亲密起来。 今天杨莹的情绪特别低沉, 上楼梯时就不停的唉声叹气。 到了楼顶时竞说: “唉!人活着真没意思。” 许泉看着她的小翘鼻子和那双黯淡的眼睛:“你又怎么了?” 在许泉的心里,杨莹算是比教成熟型的女孩。像个贤妻良母一样的。她与李建 的感情是班上的楷模。李建没有周彬的殷勤却比他体贴;没有徐远庆的潇洒却比他 痴情;没有吴肖虎的才艺却比他自信。对杨莹更是一往情深!大家都挺希望他们恋 爱成功的。田晓菁说她已梦见两次参加杨李二人的婚礼了。 “活着,不就那么回事。不过死了吧又不甘心。许泉,你说到底有没有鬼?” “大概没有。”许泉很吃惊让大家羡慕的爱情的宠儿杨莹会感到没意思。 “那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书上有说人死后一开始感到是在空中飘着,很舒服;然后看到一个黑洞, 你想见的一切死去的人都在洞口迎接你;最后在一瞬间你会获得一切知识……有人 经历死亡后又回到人间的说是这样。”许泉停了停也有点疑惑的说:“你说这可能 吗?” 杨莹闪闪眼睛笑:“如果真那样就好了。” 星期天晚上,二号宿舍里,唐倩已睡着了。许泉一人独坐窗前看着太阳的来信。 太阳在信里提到准备和竹子一起去外省的一家医院就诊医眼睛。许泉甚至能从信上 看到太阳坚定的信心和热情的面孔。她将信收进信封,看着窗外的月亮想起太阳关 于月亮和星星的话。也许有一天月亮会如太阳的辉煌,到那时,星星更是何等的微 不足道。 李文冲进了宿舍,手里拎着才买的上衣。 “咳!看我这衣服怎么样?” “挺好看,不过好像见谁穿过这样子的。”许泉回过神说。 “和胡小兰的一样,不过颜色不一样。”文兴高采烈的在镜前转了几圈又坐到 许泉旁边说:“就你一个人?” 许泉朝斜对面的唐倩点点头,李文看了一眼见已睡着了才撇撇嘴轻声说:“唉! 你说怪不怪?那天我和方红英谈到她,她对方说是看不上吴肖虎,又对我说是怕自 己配不上吴肖虎。真可笑!” 许泉笑了一下:“人心莫测。谁知别人想的什么?” “你说我和炎好,会不会有人说不配?”李文暗恋炎的事许泉早听她自己说过, 周彬也知道,不过也就他们三人心知肚明。 “可能。”许泉不愿参与的说。 “我不配他?”李文明知故问。 “我想咱班没人会想到你会看上他的。”许泉摇摇头故意说。其实,就做人的 礼貌许泉还真觉的李文不配炎。炎个子不高,蓝球却打的真是好。其貌不扬,脾气 磊落不拘。 “是呀,可我就觉的他可以。真的!”李文自己也说不清爱的源泉来自哪里。 “也许是他的性格好吧。”许泉提醒道。 “就是,他对啥都不在乎,对人特实在。对谁的事都关心。就是,我可能就是 喜欢他的性格。要是他是周彬就好了。现在我和周彬这样,他又和周彬特要好,我 们是不可能的。”李文满是失落的说:“你呢?你喜欢这样的性格吗?” “喜欢。不过,我也喜欢秦君的性格。” “她什么性格?我没注意过。” “君子之交淡如水。”许泉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已走的太远。 “许,走吧。”秦君对等在门口的许泉说。 教室里便只剩下王冬娥和顾长宏了。 “咱们去外面转一圈吧,夏天的夜晚是最暇意的。”秦君拉住许泉的手,两人 顿时溶进了浓浓的夜色。 “咱们应该早点走的。”许泉在黑夜中想像王的不悦。 “哎,王冬娥挺厉害的。”秦君笑了。 “嗯?” “把班长制的服服贴贴的。” “感情的力量是无穷的。”许泉和秦君开心的笑起来。 与秦君在一起时是轻松的。 “你说她们这样对不对?”秦君半认真的说。 “当然不对,要不我也……”许泉还没说完,秦又笑了。许泉接着说:“不过, 王冬娥无所谓,已够法定年龄了。” “那也还是学生么!”秦君觉的理由不足。 “看咱班现在安静多了,就那么两三对。原来其码有一半在行动。” “你说是怎么了?” “可能是变老实了吧,要不就是成熟了,更不老实了。”许泉若有所思。 “快,熄灯了。”秦君叫了一声,两人向宿舍楼奔去。 二号宿舍里只有方红英,李文和张尚玢三人躺在床上。李美玲借了一个外校的 宿舍为转眼即到的期末试用功去了。唐倩也去了长明灯的一号宿舍认真了。 许泉一推开门,黑暗中马上传来欢呼声:“我们又多了一个同盟!” 许泉莫名其妙的加入了三人论坛并被警告必须发言。 只听方红英说:“如果失身给一个自己并不爱的人怎么办?” “怎么可能?既然那样了,一定是因为爱的吗!”李文不以为然。 “要我说,就算了呗。”张尚玢毫不犹豫。 许泉则问:“怎么会事后才发现呢?” “那男的对她特好,她感动了。可后来又觉的他没个性。” “我就看过一本书上讲的一个女孩,为报答另一男孩为她作的一切,在结婚前 故意失身与对方。”张尚玢突然说。 “这女的有病!”方红英说。 “不过,那女的也是为了报答,她不想欠别人的情。” “报答?感情就谈不上欠不欠!”方红英颇有感触的说。 “是呀,如果那男的真心爱她就不应该接受这样的报答,而应该认为这是侮辱。 实际上这女孩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玩弄了别人。”许泉认为真正的爱情容不得亵渎。 “可她丈夫原谅她了呀。” “那丈夫简直是神呢。”许泉挖苦道。 “是呀,”沉默了半天的李文突然说:“现在这些男人对是否处女挺注重的。” “我从报上看外国人对十八岁以上是处女就奖钱!要是这样这钱太好挣了。” 方红英突然冒了一句让大家甚是动心的话。 “咱们这儿都是处女吧?”李文这一问换来三声:“废话!” “那咱班也都是吧?”李文继续问。 “心、照、不、宣。”许泉一字一停的说,方和张大笑。 “什么?什么意思?”李文没听懂的问。 “就是心里都知道,但不说出来。”方红英解释说。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许泉和张尚玢同时借用了吴松光回答老师问题时的 这句名言。大家都笑了。 “如果有一天你单相思了,是否向对方表达?”许泉问。 方红英说:“那我就告诉他。” 张尚玢反对:“那太没意思了。要我,就暗示一下。如果他还无动于衷,我就 重新选择。” 李文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许泉还是倾向张尚玢的意思,她宁愿把爱埋在心底变成冰山,也不愿拿出展览。 她甚至没有暗示的打算。 也许是同样血型、属象的缘故。许泉总觉自己和张尚玢有一些细细的线重叠着。 只是一个很外向,一个很内向,使别人眼中的两人截然不同。 五 《读者》上说:“男性是孤独的,女性是合群的。” 秦君却认为正好相反:“咱班的男生继承女性的热情开朗,女生却一个个架子 十足。” 许泉看着秦君笑着一言不发。张鹏更是敏感的看了许泉一眼微言带笑。 秦君询问的看许:“你说呢?” “是呀,咱班男生挺合群的。”许泉说。 张鹏和秦君是一对模范同桌。两人互相关心、帮助,但从未涉及过敏感问题。 对女人张鹏的见解颇为不同:“我欣赏孤傲的女孩!”“再伟大的人、再美丽的少 女,也有不伟大、不美丽的时候。”且不管这些话出自谁之口,就这爱好就看的出 张鹏的份量。 许泉的同桌李凿是全校数一数二的优等生,上学期考试就夺了全级桂冠。在大 家眼里是个名副其实的书呆子。他的整日埋头苦读再加上许泉的沉默寡言,要选全 班交谈最少的非他们莫属。不过这学期实习时许泉无意中发现李凿弹的一手好吉它, 大为出乎意料。听他老乡李文说也是才学的还真没看出来。 很怪也很快的,胡小兰和吴松光好起来。黑黑瘦瘦的胡小兰长着蛮好看的一张 脸庞而且对吴松光情深意长。吴松光同样的黑脸也变的和蔼了许多。 张尚玢又回头与以前曾通过徐远庆对她提出交朋友的郑子辉处上了。 瘦弱的郑子辉在吴松光面前本已没有什么梦想,现在张的自寻上门到是让他兴 奋了起来。经常苍白的脸也常常泛红了。开始与尚玢两人在教室里打打闹闹一反往 日的稳重。对张尚玢变化多端的花样,郑子辉常常是迎接不暇的被捉弄一番,使大 家都笑起来。渐渐的郑有点怀疑张的用心,直到有一天张偷偷抽了他的凳子半撒娇 的说:“坐下么。”后果可想而知,郑不再心动了。 交完周记本,教室里只剩下几个人。李美玲无所事事的翻看着大家的周记,并 一一念了出来评价一番。后来她笑了起来:“这个好,听着! 昨天下午,学校包了一场电影《马蹄声碎》。电影的节奏不快,但挺有意思。 正反映了中国传统的 此时无声胜有声。许多人开始不屑的叫骂起来,我却实实在在被那一对专注的 眼睛震撼了。我静静的坐着看那一对不知对方姓名、身份却真诚相爱的男女。不觉 念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啪!“许泉刚反映过来是自己的 周记,手里李美玲的扇子就飞向了它的主人。 郑子辉和徐远庆互看了一眼都没说话。他俩是一进校门就要好的朋友,到了今 天却有点面合心不合了。郑子辉觉的徐似乎在不停的制造“粉色新闻”而自己仅有 的一次还让别人涮了。不公平! 徐远庆为自己的罗曼史洋洋得意的同时却有了疲惫和荤沌的感觉:不知什么是 真什么是假。与田晓菁的关系也无疾而终。 晚上,二号宿舍里李文神秘的对许泉和张尚玢说:“男生宿舍给咱班女生算命 呢。” “都算什么呀?”张问。 “难听的很:寡妇呀、外遇呀、二婚、不生孩子……” “给我算什么?” “二婚!”李文恶意十足的看张尚玢。 “嘁!许泉呢?” “有外遇,事业成功。他们怀疑你在写小说,希望到时一发表能看到他们在里 面……” 许泉吓了一跳,自己只不过爱看书写日记怎么人的联想这么厉害? 眨眼的工夫期末到了。明天就要考第三门了。 晚自习,张尚玢被唐倩的高跟鞋踩伤了脚。血当时就渗了出来。 “这么下就哭呀!”唐倩撇撇嘴嘲弄的说。 张委屈之极冲出了教室。她觉的唐有点欺人太甚。平时对唐倩那样好,买什么 都双份。两人出去也老是自己掏钱。她却这样轻薄自己,踩伤了人家还酸溜溜的。 就像上次辛辛苦苦从家里带来两个西瓜,她还嫌小! 从杨莹那包了脚。张尚玢慢慢挪到二号宿舍,才发现又忘带钥匙了。知道唐倩 李文肯定在却叫不开门,只好又回一号宿舍和杨莹挤了一夜。 另一宿舍里,李美玲和前几天也搬出的许泉说着考试的事,突然想起有本书要 看,便回二号宿舍却开不了门,叫了半天唐倩才开了门。 “你把门从里面扣上了?”李美玲环视了一下,李文已睡了。唐前的桌上盖了 一碗方便面,旁边是书和蜡。 唐倩反问:“你又回来干啥?” “取书!”李美玲忙去翻书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唐倩早早到教室时,已有不少人先到了。大家爬在桌上苦读着。 她也煞有介事的翻开书本。其时早已做好了准备,大不必在乎这点时间。 “我用下你桌子。”徐远庆冒出来说。 唐倩突然高兴起来:“请吧。”说完去一边田晓菁旁坐下。 不少人都爬在考试时要用的桌上,原来是让桌子帮自己用功呢。 马上开考了,许泉才和李美玲进了教室。杨莹大叫:“许泉,快把桌子打开。” 许泉掏出钥匙扔给她,自己顺势坐在了杨的座位。她在炎的桌子考试,炎在外 班考教室门还没开呢。唐倩看徐远庆时掩饰不住的得意和看到许泉时的轻蔑被田晓 菁发觉了,她突然有一种恶心的感觉。便走去向杨莹要尺子,杨百忙之中指指自己 的桌子。田晓菁走到许泉眼前,亲热的拍了她一下。正对书本发愣的许微微一笑, 两人在找尺子的时候却发现了许泉失落已久的摘抄本。许泉不好意思的说:“原来 是借给她了。” “就是么,那次还为它 打了一架'呢”。田晓菁更加亲热的搂住许泉和她翻看起来。 早早交了卷子,许泉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回宿舍收拾了一下就去搭回家的车。离 考下一门还有两天时间,够回趟家了。自收到太阳的信,她就一直计算着时间。 一号宿舍里,李美玲和几个女孩激动地谈论作天晚上的事。大家都说唐倩心太 黑了。张对她实在不坏,她却这样绝情。平时看她娇里娇气,说话有声没力的不料 心挺硬的。 “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呀!”李美玲引用了吴肖虎对同一 个人的一句话。 话题又由秦君提到许泉的反常而转到许泉身上:“许泉怎么现在回家了?” 李美玲说:“许泉这次考试怪的很,就没怎么复习,别说像往常那样熬夜;连 白天都睡觉了。上两门分数出来都是刚及格,可她一点也不在意。好象上学期只有 她和李凿他们四五个人没补考她不好意思一样,这次非补上。” “你没问她是不是有事?”秦君很关心的问。 “问了,她才不会说呢。”李美玲摇摇头:“别看我成天和她在一起,我想什 么不用说她都知道。她想什么就是说了,我也不定能明白。何况她从不说的。” 许泉直到考政治的前一天傍晚才回校。听李美玲说自己上门课没及格,不过加 上平时分后给算及格,心里不免惊了一阵。但明天的政治仍是力不从心,脑子里木 木的,似乎塞满了东西。她闭上眼睛,觉的自己像虚脱一样的无力。 答完政治,许泉不再早早的交卷,也不检查;而是拿笔在草纸上胡乱画。她画 了一双楚楚动人的秀目又在下面写:盲人,盲人!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告诉我太阳 是什么样? 竹子,你看到了什么?他在笑么? 告诉我他伤了眼睛,为谁? 他为爱情放弃了光明,你为爱情毁灭了友谊。我呢?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介入 吗?难道非的这样才能证明他的心吗? 许泉真的尝到了欲哭无泪的悲哀。连她自己也不知是为他们的永远消失伤心, 还是为了太阳的痴情感动。她不想再去细细分析,因为一切都过去了。象梦一样从 没发生过般的消失。 许泉在心里唱起以前三人弹着吉它最爱唱的:我寻觅,寻觅我的目的。 一条路,落叶无尽走过你,走过我我想问,你的足迹山无言,水无语悄悄的, 我从过去走到了,这里我双肩,驮着风雨想知道我的目的走过春天,走过我自己走 过春天,走过四季…… 拉。洛希夫曾言:“大多数女人所以不会被友谊感动:是因为一感到爱情,友 谊便显的平淡了之故。” 后记:寒假的第五天,许泉接到一封意外的来信。是李凿写来的,并在信中声 称在自己心里永远为许泉留有一间小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