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飞不过沧海 作者:红尘有你 我又梦见了陶陶,苍白的脸带着忧伤,湖水一般静静的看着我,一遍一遍的 说,姐,你的心像沧海,我飞也飞不过去,我好累好累……陶陶的脸开始流血, 殷红殷红的,像蚯蚓一样趴在他白皙的脸庞上。滔滔的脸变得模糊模糊,然后, 竟变成了一只白里带红的凤尾蝶,越飞越远,越飞越远…… 遇上陶陶的时候,我在校园的IC电话亭将一个很长的电话,电话讲完了,一 回头,就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的男孩子站在我的身后。男孩好像等了很久,看见我 回头,便一脸惊讶的望着我,用酥酥的江南话问我,呐啊是苏州的?(你也是苏 州的?) 我笑笑望着这个穿着FUN 的淡蓝色衬衫,匡威帆布鞋,背着一个蓝色包很阳 光的男孩子。感觉前所未有的明朗,心里忽然湿润起来。 我用苏州话答道,你说呢? 那天,阳光很好的撒在陶陶的白皙脸上,天很蓝。 陶陶是生物基地班的大二学生。在这个遥远的西南我唯一的老乡,不久我就 和他熟悉起来,所以,当他用很快乐的声音问我,蓝姐,我可以认你做姐姐么? 我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陶陶很聪明也很用功,除了看课内的书还看很多于生物方面的书,一有不懂 的地方就跑来问我。他总是很自信满满的对我说,姐,我以后要成为像达尔文那 样出名的生物学家!而我,便笑笑的摸摸陶陶的头皮,小子,少臭屁! 因为安安需要人照顾的缘故,我不能和其他研究生那样住在云大的研究生楼。 我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小小的屋子,和安安住在一起。每天早晨,我骑 着车子跑到学校来上课,每天晚上自己再一个人回去。 云大建在一个山头上,每天都要把车子抬来抬去,很不方便。当陶陶发现我 骑自行车之后,便每天早晨准时等在校门口,乐呵呵的叫我一声姐,然后帮我把 车子抬到教研楼门口。 陶陶是很单纯的男孩子,单纯得像阳光下的一张白纸。所以我很快信任了他, 有时候,陶陶也会来我小小的屋子里坐坐。帮我修一修坏了的灯,或是电视机。 小屋里有了陶陶,整个屋子里都亮了起来。充满了阳光的温暖。 陶陶总是抱着安安逗他,安安,安安,叫舅舅!快,叫舅舅! 我就用筷子敲陶陶的脑袋,三岁的小毛孩子,还作人家舅舅,羞不羞? 陶陶就一脸不服气,嘿!姐,奇怪了,你是我姐,安安自然是我的小外甥了! 陶陶总是泡一杯茶,坐在沙发里,听我讲过去的事。讲我早逝的父母,讲十 七岁那年被强暴的那个雨夜,讲和安安相依为命的苦楚,我就像讲别人的故事那 样平静如水,而陶陶,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却每次都眼睛湿润。 陶陶说,姐,你的命运太坎坷如果世界上有一种花能给人带来幸福,我一定 为你找到它! 我笑笑的摸着陶陶的头发,傻瓜,怎么会有?……倒是有一种蝴蝶,听说能 给人带来幸福的! 陶陶瞪大了眼睛,真的? 傻瓜,开玩笑的!云南有一种蝴蝶叫凤尾蝶,在西双版纳很多见的!但是一 般都是黑色的,傣族人传说,如果有人看到白色的凤尾蝶,就会终生幸福。 我把自己在景洪采集的蝴蝶标本给陶陶看,还有那只和大的黑色凤尾蝶。陶 陶长得很俊,班里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他总是拿着一大堆的情书像我诉苦,姐, 这可怎么办? 那些女孩子不是挺好的,为什么不考虑考虑? 才不要!那些女生太肤浅,太不成熟,那有人像姐这样…… 我打断陶陶的话,不许胡说! 陶陶一转身,本来就是! 我自己本来没什么经济来源,全靠补助和贷款,再加上安安需要很多钱,我 的手头一直很紧。陶陶有时候会把几十块钱放在桌子上或是沙发上,一开始,我 还以为是男孩在粗心大意不小心落下了,后来才明白,他是想帮我。我默默的把 钱收在一个盒子里,一分也没有用。 陶陶看我的眼神开始怪怪的,由衷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每到周末,就泡在 我的小屋里,一泡就是一整天。有时候长时间的不说话,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我 的蝴蝶标本,赶也赶不走。 有一天,很偶然的,我听到陶陶的两个女同学在议论陶陶。 一个说,你知道吗?陶陶恋爱了! 另一个答,不可能吧? 怎么不是!你那天周末看到他的影子了? 也倒是哦! 听说,是一个研究生呢! 哦?不会吧? 还是带孩子的!听说,那是个私生子!他们是老乡,讲不定,早在在以前, 两人就有问题了!不然,陶陶那么好的成绩,怎么肯考到这么偏远的云南大学来? 难怪呢!哼!没想到,陶陶看起来那么单纯,却是这样一个人!衣冠禽兽啊! 就是啊! …… 伤口就这样在阳光下被残酷的撕开,鲜血凌厉。 我失魂落魄的逃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却看见陶陶坐在小屋门口,带着庸懒的 笑容叫道,姐,回来了! 我含糊的应了一声,开门进屋。 陶陶在后面喊,姐,今天我来做饭好不好?一定做出苏州风味来。然后就转 身进了厨房。 陶陶在打一个鸡蛋,很笨拙的样子。忙得满头大汗。我走过去,陶陶,我来 吧!男孩子家,手很笨的。伸手要接鸡蛋,不经意间,碰到了陶陶的手指,陶陶 的手颤一下,鸡蛋掉了。 陶陶很慌的样子,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我低下头准备收拾打碎在脚边的鸡蛋, 却和刚要低头的陶陶撞在了一起。我抬起头,看见陶陶眼里的渴望,便想起身走 开。陶陶猛地抓住我得手,姐,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好么? 我甩开手,背对着陶陶,陶陶你不要开玩笑。 陶陶从背后抱着我,急急的说,我不是开玩笑,真的,我是认真的!让我来 照顾你,让我来为你撑起一片天空,虽然我知道会很困难,但是我会努力的。 我转身,听到了很响亮的啪的一声。陶陶的一边脸霎时红了。 我狠狠的打了陶陶一耳光。你以为你是谁?三岁的小毛孩子,你凭什么给我 那么重的承诺,又凭什么用父母的钱来做慈善? 我转身把装陶陶钱的盒子扔在陶陶身上,你滚,你给我滚出去,陶翔宇,你 再也不要来了!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陶陶用力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一言不发,然后抓起衣服,从我的身边擦肩。 身后响起很重的关门声。 安安不明就理的哭了起来。再也忍不住快要决堤的泪,我颓然的坐在沙发上, 看着满地的狼籍。眼泪夺眶而出。 我决定离开陶陶的生活。我把他的电话从电还本里删掉了,把小屋里的电话 拔掉了,再也不骑自行车去学校。很快找到了一个新居。 每天看早上都能看到他在校门口等徘徊,然后再失望的走掉,心里有一种疼 痛的感觉。我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我做的是对的。我和陶陶的年龄差距很大, 况且,还有那么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陶陶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需要的是一 段单单纯纯的爱情,一个阳光的,没有阴影的女孩,而不是像我这样。 安安每天都在念,陶叔叔呢?陶叔叔呢?我紧紧的抱住安安,泪无声的划过 脸庞。 日子一天天滑过,我偶尔回回原来的小屋子去整理东西,每次都会发现一大 把新鲜的黄玫瑰,我知道,那时陶陶无言的道歉。 心还是会疼痛,隐隐的。直到有一天,发现小屋的门口,放着一盒磁带和一 封简短的信。慢慢拆开来,抖落一地的花瓣,带着玫瑰的芬芳,看到了陶陶俊秀 的字:姐,你的心像沧海一样遥远,我要如何才能飞到你的心里? 其实,年龄并不是一个问题,而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不要一生都活在过 去的不幸里好吗? 我下个星期就要到景洪去实习,要去一个月,希望我能找到给姐带来幸福的 白凤尾蝶。陶陶 慢慢的把磁带插进随身听,反反复复的只有一首歌:嘴唇还没张开来,已经 相互伤害。 约会还不曾定下来,就不想期待。 电话还没挂起来,感情已经腐坏。 恨不得你是一只蝴蝶,来的快去的快,给我一双手对你依赖,给我一双眼看 你离开。 就象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 给我一刹那,对你宠爱,给我一辈子送你离开。 等不到天亮,美梦醒来,我们都自由自在。 听着这首歌,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陶陶开始实习的时候,我也出发去景洪,跟随导师做一个项目。在离陶陶实 习的地方不远。 刚跳下车子,就看近陶陶的同学失魂落魄的跑了过来,蓝姐,不好了,陶陶 昨天说是要去找蝴蝶,一夜都没回来。八成是出事了。大家都去找了!…… 话还没听完,我就没命的往山上跑。呼喊着陶陶的名字。眼泪就快要掉下来 了! 在茂密的森林里走了整整一天,整个人都快崩溃了。脑子里全是那首歌:嘴 唇还没张开来,已经相互伤害。约会还不曾定下来,就不想期待。忽然听见一个 微弱的声音,姐……姐…… 我一回头,看见陶陶躺在一片白色的花丛中。夕阳斜斜的,照在他的脸上。 我连滚带爬的跑过去。眼泪啪拉啪啦就落了下来。我哽咽着,陶陶…… 歌声还在唱,眼泪还没掉下来,已经忘了感慨…… 陶陶露出一个很虚弱的笑容。姐,我又让担心了! 没有,没有,没有……一摸陶陶的脸,满手的血,殷红殷红的,把白色的花 染的无比绚烂。我的声音哑了,陶陶,你怎么…… 姐,对不起,我只注意了蝴蝶,一不小心,就从上面掉下来了,可能脖子扭 了。 顺着陶陶的目光,我仰头一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高的悬崖!我握了握 陶陶的手,我去叫人!你在这里等。 不!陶陶的手握紧了我的手,姐不要去!声音虚弱,你来了,就好了!陪陪 我吧…… 我呜咽着,好,姐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姐,陶陶努力满眼含着笑,姐,我就知道,你会来。我早知道,你会来…… 陶陶声音越来越弱,姐…… 我拼命摇他,陶陶不要睡,陶陶不要睡,他们马上就会找到了…… 陶陶勉强的笑着,姐,我不睡,我不睡,好不容才见到了姐,怎么还舍得睡? ……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有一只蝴蝶和一棵铁树相爱了,……可是,铁树 不会开花,他很自卑,觉得配不上美丽的蝴蝶蝴蝶知道了铁树的心思……于是就 ……于是就离开铁树……飞越沧海,去找能让铁树开花的圣水,去找那个能带来 幸福的水,可是,可是……沧海实在太远蝴蝶好累,好累,他没有飞过沧海,他 落到了海里…… 陶陶的声音越来越弱,我拼命喊,陶陶,陶陶…… 陶陶睁开眼,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悠悠的说,姐,你知道我为你带来了什 么? 我忍住泪水,轻声问,什么? 陶陶的手慢慢张开,露出一对翅膀,雪白雪白的,是一只白色的凤尾蝶!带 着血迹,颤颤巍巍的停在陶陶的掌心…… 陶陶露出孩子般满足的笑容,姐,我终于帮你找到了幸福,我好开心…… 泪水模糊了视线…… …… 给我一双手对你依赖,给我一双眼看你离开…… 陶陶的手慢慢垂了下去,脸上带着孩子般天真的微笑…… 就象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 握着陶陶逐渐冰冷的手,我连哭的声音都没有…… 给我一刹那,对你宠爱,…… 我满满的俯下身,亲吻陶陶已经冰凉的嘴唇…… 给我一辈子送你离开。…… 朦胧中,看见陶陶的身躯变成千百万只白色的凤尾蝶,萦绕在我的周围…… 就象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 就象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