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和“榕树下” 作者:何从 弟弟和我虽然是一母所生,却是两个性格完全迥异的孩子。我是天生的笑比哭 多,弟弟却从小是个哭作包。我在操场上和男孩子为了争个纸飞机滚得满身是泥的 时候,弟弟却为了妈妈不让他穿我的花裙子去幼儿园而不停地号啕大哭。 妈妈总是说她生了个“女孩中的男孩”和“男孩中的女孩”。于是从小为了让 我能在画架前安静地画上8 小时或者在钢琴上敲上2 个小时,爸爸妈妈没少让我立 过壁角或者关厕所过。而弟弟总是害羞地躲在妈妈身后,小心地扯着妈妈的衣角暗 暗发笑。那时的年轻的钢琴老师也总是说弟弟比我乖。 后来长大了,我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不再在课堂上和老师公然地顶嘴,弟弟也 渐渐地成长成了一个魁梧的小伙子,个头也渐渐地超过了我。我渐渐地开始学会了 悄悄哭泣,而弟弟却变得日渐勇敢起来。 94年随父母去了美国的弟弟回到上海的时候,我几乎认不出面前的这个13岁男 孩了,虽然在外弟弟每个月都给我寄明信片和打电话。高高的个子,中长发,满口 的口哨声,拿起电话来一口标准的英语。把我这个他唯一的,年长他6 岁的姐姐给 唬弄得一愣一愣的。 弟弟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台IBM 的486 电脑,也就在那个时候我是真正地与电 脑打起了交道。然后弟弟开始在《少年报》开了一段时间专栏,关于一个中国小男 孩在美国的故事。当然作品是我和父亲给他反复在文字上做了加工。弟弟至今也不 承认那是他的作品。 说到弟弟的作文水平,所有带过他的语文老师都要皱皱眉。错别字多不说,语 法都不通。偏偏我这个姐姐却是靠爬格子混饭吃的,简直令人难以相信我的这个弟 弟竟然不会写作文。妈妈骂过,爸爸也没少教育过,我更是带过他一段时间,就差 没事先给他写好作文背出来去应付考试了。 所有的人都认定弟弟不是个写作的料。 自从那台486 的IBM 进了家门后,弟弟开始无师自通地研究起了电脑,并沉迷 于其中,我却偶尔用来练练打字,根本想不出可以用这么复杂的电脑做别的更复杂 的事。而弟弟的语文成绩和作文水平依旧是家人都头痛的事。 1997年,弟弟认识了网络,开始全球遨游。在公司里我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平面 设计,然后就升职成了广告设计师,当时我的电脑利用率也仅仅进步到会使用各种 报纸排版软件和photoshop 的水平。 说来很惭愧,我这个姐姐没有提高弟弟的作文水平,而弟弟却带我认识了网络 世界,并让我从此在这个天地里如鱼得水。起因是去年8 月有一段时间我由于设计 工作比较多,特别是加班很多,于是公司允许我采取弹性工作制,没有任务的时候 我可以回家睡觉。弟弟这时正好是暑假,天天泡在网上,于是好奇心让我不知不觉 地参与了其中。 就是去“榕树下”,也是依靠弟弟的帮助,那时我有个网上的朋友推荐我去看 sweety的《幸福》,而我根本不知道如何进入这个网站。于是还是弟弟,手把手带 着我进入了这个全新的文学媒体,并且发出了第一篇稿子。第二天我就看到了我的 这篇“榕树处女作”被放到了特别推荐区。Will还开我小窗给了我很多鼓励的话。 10个月后,冥冥安排我成为了榕树下编辑部的一员。和所有的原来默默无闻的 朋友一起,为榕树呕心沥血辛勤浇灌。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来稿,很出色的稿子, 我一看作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弟弟写的。当时我以为可能是其他 别的同名作者,但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回家,弟弟不在家,妈妈很兴奋地在电 话里跟我说:你们的will昨天晚上表扬了你弟弟了,说他写得好!是吗?我喃喃地 反问。是啊,别看只有500 字不到,你弟弟可是写了2 个多小时了。 那篇文章后来在榕树下被编辑们传阅,这时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自豪,同时 还有一种愧疚。虽然后来弟弟发送过来的小说等文章错别字还不少,可编辑萧飞和 花过雨还是善意地给一个个修正过来发表了。萧飞还跟我说,多鼓励他吧!发表的 当天,弟弟很兴奋。他的文章第一次一个句子都不改地发表了出来。就好象一个孩 子听到老师拿自己的作品当范文来读那样开心。 一种成就感。 现在去榕树下成了弟弟每天的必修功课,几乎每天我都能收到弟弟的电话,焦 急地问我文章发出来了吗,或者要我们等他,他马上还有一篇文章要写好了。有时 当天没有看到自己的文章发表出来,弟弟会难过得吃不下饭。 我惊喜地发觉弟弟已经全然沉浸在他的文字世界里了。谁能相信这就是个过去 作文老是不及格,经常要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话的小男孩? 周末回家的时候,父母告诉我弟弟明年准备考戏剧学院编剧专业,这个从小热 爱理科的男孩子,竟然也迷恋上了文学,并开始阅读一些文学书籍,这在我家的历 史中可是前所未有的。 我以前一直跟弟弟说学电脑不一定非要读计算机专业,有时扩展自己的认识领 域,反而能让人学习到更多的本领,就象如果没有从小的美术和音乐基础,断然是 不会有我今天的文字的,美术知识告诉我写作时什么细节要注意,什么细节可以忽 略。音乐知识告诉我哪里应该是高潮,哪里应该是尾声的完美颠音。我想现在的他 应该能彻底明白了。 弟弟也许未必会成为一个文学家和作家,可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 白了在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有不愿和不肯去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