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虫“拍游”上海 作者:何从 时代咖啡馆玻璃幕墙上的挂钟正好指向夜晚18点。我开始走向“纽约假日”。 而下一个方向应该是――家。 我累了。一个摄影水平极其糟糕的,却还要挺起胸来走路的上海土生土长的女 子,才知道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市,原来是那么大。虽然她曾经游 走近半个中国城市,却从来没有花过一些时间,走一走看一看自己的城市。 王菲“唱游”上海,何从“拍游”上海。 上海的各种“吧”是各种心情,酒吧、咖啡吧、茶吧,无一不是适合作心情流 浪的地方。作为我的第一本关于青春梦想和欲望的长篇小说的插图,我对着他们举 起了快生锈的相机。我想象每一个“吧”里暗藏着的某种情绪和欲望。我不奢望我 的相机能真实地记录它们,以我的水平,那是要叫人家笑掉大牙的,现在除了买胶 卷和冲印的钱外,我就没有经济能力“以牙还牙”地给他们装假牙了。我指望的, 只是能有一次真实的目光之旅。 我选择开始“拍游”的日子,正好是青年美术大展的开幕日,我把邀请参加10 点开幕式的请帖往包里一放,然后一鼓作气睡到中午11点,再睡眼惺忪地一鼓作气 跑到虹桥农工里油画雕塑院,看了其中的一个画展,就开始一路拍回去。我知道虹 桥古北区那里有美女出没,可是那天可能是太阳惹的祸,我居然一个美女都没见到, 真是可惜。 本来是想干个勾当,拍些漂亮妹妹的照照,DCC给问我要照照的网友, 让他们没看到我本人时满怀希望,看到后绝望的。 拍照一点都不顺利, 每间PUB里的老板都满眼戒备地看着我,以为我是来“偷 经”的,我没有记者证,也没什么证明文件,我只有一张可以乱说一气的嘴巴,说 得他们跟着我一样兴奋无比, 除了一些坚决拒绝给我提供拍摄机会外,大部分PUB 都勉强接受我的拍摄。 杨子江大酒店右侧的GB,是个很COOL的对老外开放的PUB, 那里的外籍经理热情地不得了,听说我的由来,就指挥部下为我布置场景。可惜这 样的经理我只碰到这一位,这样的受宠若惊的感觉也就是一次。 然后我跑到陕西路一带,又赶到常熟路巨鹿路,那里是一条短短的“吧”街, 网友泡泡介绍我来的,这里的拍摄还算顺利,大概是私人性质的比较多,人家还比 较包容吧。我去的时候,都是他们空闲的时候,是为了不影响到客人,而且我也要 求是无人的空地方,因为我觉得这样更能拍出一种气息,那些椅子和沙发,仿佛还 遗留着上一位客人的体温和情绪,无影无踪地飘荡在我的镜头里。我突然想,这样 空荡荡的时候, 该是PUB最落寞的时候罢,只有到了夜晚,才有各种各样的心情和 声音充斥其中,填补了这些空虚。暗想这个城市,有多少个有心事的人,就会有多 少间有情又无情的PUB。 第二天是衡山路一带, 200米长的一条欧陆风情的食街,从有卖好吃寿司的罗 森超市开始,一路就是精美老派的建筑和装修新颖时尚的各种咖啡馆、茶馆和饭店。 我几乎忘记自己的腿脚开始犯软,只知道拼命地按动相机,在从一家拒绝我进行拍 摄的茶馆出来后,我莫名其妙地举起相机,掂了掂它的分量,我想这时的相机,大 概成了心情收藏机,里面沉甸甸的,都是故事。我有一架有故事感的相机。 接着我去了茂名路和石门路。一直拍到夜太黑。手机不断响起来的时候,我才 突然想起,今天是弟弟的生日。他在城市的某一点等我,真的很奇怪,世界那么大, 我竟然只在一个小小的小地方,就很容易感到满足了。就算回家待在洗手间里,听 到马桶的抽水声, 也会莫名其妙地感到安稳。PUB只是营造了假设的,梦境似的空 间,让你以无限释放钱包内存的代价,无限地释放所有的思绪和心绪。我曾经听说 一个女朋友, 和一帮朋友在PUB里狂欢回家后,兴致勃勃地对丈夫说,我今晚多开 心啊,你知道,他们好疯哦,我们说笑话,斗拳、打情骂俏、玩飞镖、下棋……, 最后她感叹地倒在床上说,还是回家真好。 回家真好。我在想我家的热水龙头和浴缸,我的脚需要温暖的浸泡。 将包扔到沙发上后,我开始脱衣服,然后我听到了猫叫。是葱葱。那只猫爬在 阳台上看着我,我第一次看到一只猫的眼睛里居然流露出的那种人的伤感,我想我 忽略她太久了,而她再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爱我。阳台上禁闭式的仿佛无望的日子, 让她开始学会了用思考的眼神打量我。自从我开始上班和开始没完没了的工作,及 和一帮网友混在一起后,我就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人了。我叫葱葱,她只是懒懒地 应答,却并不扑到我的怀里。只是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神色瞄了我一眼,然后跑到电 视机后面去洗脸。我再叫,她却开始睡觉了。我突然想她也许需要恋爱了。 后来的几天我在公司里一事无成。 满脑子都是PUB。各种各样的壁画、椅子、 沙发、品种、门口的霓虹灯、男服务员、女服务员、音乐、黑暗等等在我脑子里搅 拌着有如浆糊。最后一天我遇见一座投币电话,我怔怔地盯着看了它大约10分钟左 右,然后就把它拍了下来。在等胶卷冲印的时候,我去书城逛了一圈,居然意外买 到了我梦寐以求的村上作品《青春的舞步》,我在麦当劳里看书喝咖啡,咖啡好喝, 书好看,可是我还是没能抵制住浓浓的睡意,厚积薄发而致的如掉进深渊里的睡眠。 我终于趴在桌上睡去了。手机、相机和钱包都散乱在桌上。醒来是被吃饭的人群闹 醒的,已经是吃饭时间了。没有人动我的东西,我也仍然活着。我对着粉盒补妆的 时候,看到了网友菠萝。她也看到我,开心地跑过来。寒喧几句后,我们就分手了。 我想两个女人的相逢应该在PUB里。不是在这里。PUB里多的是两个面对面的女 人,各自在看对方的眼睫毛是不是黑而翘,口红的颜色是不是流行的,聊的无非哪 里有卖便宜的内衣,男友是不是仍然是原来的那一位,宣布一下大约什么时候结婚 或者告知上次的订婚取消了之类的等等。背景音乐很和谐地配合着说话的口气,使 得很普通的说话也变得性感起来了。如此这样,我会和菠萝谈下去,不是这样突然 冷场似的说拜拜。我想起自己每次上网聊天的时候,都要放音乐。也许对方也在听 什么,可是不同音乐背景下的共同的对话,竟然可以毫无阻碍地进行下去。还真象 那么回事。最酷的对话,也就是各说各的毫不相干的话题,回头重读的时候,竟然 很通顺流畅,没有牛头不对马嘴的莫名其妙。 那样的对话,只有网络聊天和PUB里的交流才适合。 对上海这个我生活已久的城市,我竟然开始有种距离感。从相机镜头里看出去 的景象,全然不是我意想中的世界。只是一张报纸上的新闻稿,讲述和我不相干的 故事。 “拍游” 使得我喉咙都哑了。呵呵,说服那些PUB的主人让我拍摄的时间比我 按快门的时间还多啊!半夜里我剧烈地咳嗽着从梦里醒来,看到紫色的天花板,愣 愣地看了约5分钟, 确认自己可以重新入睡了,才合上眼睛。我拼命在想,第二天 要上班的,第二天要上班的…… 照片冲印出来, 拍掉3卷36张的柯达,只印出60多张。有一些好的地方,都没 印出来,他们说我曝光不足。 没有人笑我。我也没有笑。 没什么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