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让我想想。这种东西,大了就不好玩了。人长大了,一切 事情都变的复杂起来,远没有了当初的感觉。喜欢那种未更世事的小儿女,天天的 追逐游戏,在一起一点顾忌也不会有。这多好啊,可是我再也回不到那个年代了。 然而记忆可以回去。 嫁给我吧!十四年前的一个中午,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一个小男孩认真的对 我说。说这话的时候,冻得通红的小脸上,他眨着两只大大的眼睛,他很可爱。 我跟他很熟,我们的父母曾经在一起工作,没上学之前我们就认识,在很长的 时间里,他都是我唯一的玩伴——直到上了小学。当然,我是喜欢他的,所以我很 干脆的答应了。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以后你不许欺负我。那个时候,男孩子们都 很淘气。在我答应他的第二天,上体育课,我们打雪仗。那帮男孩子还不懂得如何 “怜香惜玉”,他们只是捏了雪球,拼命的打。 雪球打在身上很疼,有几个女孩子哭了起来。我没有哭,我只记得,当时自己 勇敢的站了出来,站到最前面,大声的喊他的名字。 你再打我就不嫁给你了! 这句话,我每次想到都会笑出声来。十四年后,我还会这样说么?不可能了。 他真的停了手。那个时候,他和另一个男孩子是他们的头,他不打了,所有的 男孩子们也都不打了。还记得后来他陪我堆雪人,那些都是女孩子的游戏了,但是 他一点也不厌倦。 小的时候我身体不好,天天的生病。他就每次都到我的家里来,陪我一起写作 业,陪我一起玩。常来的还有他那个死党,他们两个是年级里最出名的坏学生。而 当时的我,却身兼中队长和班长。现在想起来挺奇怪的,那个男孩子最好的“女朋 友”,也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几乎和我一样优秀。 上高中的时候,他那死党终于打听到了我的学校,他天天到校门口来等我。他 们早就不上学了。他一直也没有工作,而我面前的人,他当初的死党,正在给一家 电脑公司(那时候好象还没有网络公司的概念)打工。他的朋友告诉我,我转学了 以后,他找了我好久。可是当初实在太小,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知道留。他等了我三 年,后来不再等了,有了新的女朋友。他的朋友很感慨的告诉我,在他们那个圈子 里,他这样的人很少见。 那他现在在哪里?我很奇怪,来找我的人居然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他。 我们已经有两年多没联系了。现在我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面前的人无奈 的笑。他临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说让我继续找你。说怎么也得再看看你。 可是现在我真的找到了你,他却消失了。 后来我们又吃过几次饭,我让他来我家帮我修电脑。快十年了,他再一次踏进 了我的家门,我新家的家门。可是只有他一个人,那个总和他在一起的大眼睛调皮 鬼,我再也看不到了。他一个人来了,我妈像十年前一样,端出饮料和点心招待他。 临走我送他到门口,等电梯的时候,他笑着对我说,十年了,你家的东西居然还是 那么难吃。 我爸经常出国,满世界的转悠,所以我的家里,也经常有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 尤其是一些怪里怪气的小吃,很少有人能吃得惯。而他是从小吃到了现在的,所以 他笑,他给我说有一次吃我家的糖,那糖居然是大料味的,他又不敢吐,赶紧起身 告辞,跑出大门才吐了出来…… 毕竟是久别重逢,那一天,我和他聊了好久。一切都像十年前一样,他说出一 堆希奇古怪的东西逗我笑,我依旧笑的很开心。可是心里总像是缺了点什么,是他, 只有他了,那个曾经说要娶我的大眼睛男孩子,他在哪里?我总是再也找不到他的 了。永远也找不到了。 这是小学一年级的故事。现在来说二年级。 二年级的时候我好象成熟了一点,不天天跟他腻在一起了,他只是我的好朋友 而已。我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像许多小女孩子一样,开始学习寻找帅哥哥了。 我的目标是班里最高的男孩子。现在我已经忘记了他的面貌。那段日子似乎过 的很平淡 现在想也想不出来什么,只是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因为异性而脸红。 春游的相片洗出来了,有一张照的特别好,大家就问,这是谁照的啊?我说了 一个人的名字,其实那天的相片大部分都是他照的,这张却偏偏不是。我刚说出来 他就否认了,于是我想也没想,大声叫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我喜欢的那个男孩子 的名字。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大概当时心里是正在想着他吧。其实他跟照 相的事情一点边儿也不沾。所以没有人理我,我脸红了,也没有 人注意。 那一次真的把我吓怕了,于是我后来就再也不敢随便喜欢别人了,这样才会安 全一点。 三年级,四年级,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现在回忆起来的一点零碎的片段,是 我后来才想起来的。当时我并没有珍惜,甚至心里,连一丁点的涟漪都没有。于是 我现在有些后悔。 那又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说漂亮,是因为当时大家还很小,只能用“漂亮” 来形容。可是当时我并没有发现。孩子们交朋友似乎只关注学习成绩,别的就什么 也不管了。他一切的一切,我都是后来才想起来的。 他坐在我的后面。每次大扫除我们都被分到一组。奇怪的是,好象我们每次都 被分去擦玻璃。而玻璃总是很高,我们也总是够不着。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没有桌 子或是椅子可以踩,我只记得,每次他都把我抱起来,抱我去擦高处的玻璃。 后来我们被别的女孩子看到了,她们就笑我,开我和他的玩笑。但是我们似乎 都不急着解释,因为我有那个大眼睛,而他,我知道他喜欢班上的大队长,那个高 个子的女孩子,比他还高。他怎么会喜欢我呢?我们只是好朋友,最好的搭档。 平生第一件生日礼物,是他送我的。那年我八岁,或者九岁。只是一个很普通 的礼品盒,现在我早已经扔了。可是我仍然记得他那天的样子,他是第一个来的。 大眼睛也来的很早,可是他并没有记得送我礼物。那天可能来了七八个人,我们发 疯了一样在屋子里折腾。后来终于出事了,大眼睛把一个熊靠垫的鼻子揪下来了, 他拿那个当盾牌。其实只要把它缝上就没事情了,但是当时我们都傻了,因为谁在 家也不动针线。没有人会缝东西。 反正已经这样了,怎么也没有用。我也无所谓,还继续和他们一起闹。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动手的,反正当我再看到那可怜的狗熊的时候,他的鼻子 已经被缝好了。熊是鲜艳的蓝色,线却是白的,东一道西一道,很烂,但确确实实 是缝好了。 你缝它干什么啊? 不缝好,叔叔阿姨会骂你的啊!他放下手里缝被和的针,看看狗熊的鼻子,展 开一脸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其实他的眼睛也不小。 还有,还有…… 哦,想起来了,我第一次划旱冰,也是他教我的。 那天下午我在学校里出板报,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在操场上玩。他和他的朋友, 穿着旱冰鞋,两个男孩子箭一样的从我眼前划过,风驰电掣。轮子的轨迹,两道黑 线清晰的留在他们滑过的地面上。 我也要玩!我离开了身边的女友,跑到了他的面前。我穿上了他的旱冰鞋。 那时候滚轴还不普及,根本没有专门用于滑旱冰的场子。而我们的鞋,也是那 种铁的底子,中间可以伸缩,两边有带子可以绑住脚。不需要脱鞋,所以脚不同的 人也可以穿。现在,这种“鞋”是早已被淘汰了。 我当然不会划,于是拼命的摔啊摔。我的女友就在一旁崇拜的看我,她们连试 试都不敢。 那个下午我摔的很疼,就快哭了。我生气,我坐在地上再也不起来。他哄我, 我也不理他。 后来他没办法了,他把我背了起来,背出了操场,把我放到体操台上,替我换 鞋。他说你不要怕,你总是可以学好的,如果你喜欢,我就把鞋送给你,反正我要 买滑板了,那个更加好玩。 我没有要他的鞋,我在赌气。 当然,不久以后我有了自己的鞋,是爸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和现在一样的旱 冰鞋。后来,我就再也没离开过这种运动。如果那个下午,我没有看见他,也许现 在我仍然不会。可是我现在已经滑的很好了。我经常和朋友们去滚轴,奇怪的是, 每个陪我去的男孩子,滑的都不如我。 有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他在就好了,他一定会滑的很好。可是自从我五年级 转学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哦不,后来还是见到了他一次,六年级的时候,在我去少年宫学画的路上。我 从五岁开始就在那里学了,学了八年。地安门到景山那条路,我也走了八年。我没 有想到还能在那条路上看到熟人,我也不知道,他居然也在少年宫学习,学象棋。 那次依然是妈送我去的,所以我也没什么机会和他说话。我们只是随便说了一 下自己的情况,到少年宫的时候,他学他的棋,我学我的画。我依然忘记了问他的 联系地址和电话。 多年以后,也就是当大眼睛的死党找到我的时候,我们小学同学聚会了。聚会 的地点里他家很近,我以为他会来,可是他没有。我问过别人,可是大家都闪烁其 词,似乎谁也不愿意提起。他怎么了?我很奇怪。后来还是那个死党告诉我,他变 坏了。 变坏了?坏是个什么概念?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懂。即使是现在,我仍然能想 到他给我缝狗熊鼻子的笑容,想到那一次次的扫除,想到大操场上那风驰电掣的身 影。还有他下棋屡屡获奖,他永远自信的微笑……那么有才华的男孩子,他怎么可 能变坏了呢?我不信,一直到现在都不信。 不过就算我现在见到了他,他也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吧?那些小学的、初中的聚 会很让我失望,我没有尝试着去找他。没有必要,对我来说,能留住回忆也就够了。 好啦,现在来说五年级。我说了自己当时并不喜欢他,所以在五年级,当那个 男孩子转到我们班的时候,我再一次的“移情别恋”了。 其实当时不只是我,我们所有的女生都把他当作偶像。他也不是很帅,瘦瘦小 小的样子。 但是他学习好,非常非常好。他不是北京人,他来自一个遥远的城市。所以他 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想,当初也许就是这个吸引了我们吧。 其实后来想起来,我真是再也想不出他一点优点了,大眼睛和那个下棋的孩子 都比他帅很多。也许在当时,大家都喜欢的东西才是好的,才值得去喜欢吧。 当时痴到什么程度,我只记得,我们三个女孩子,大中午的,跑到他家门口去, 想去找他。我们在楼道里等了半个小时,却是谁也不敢去敲门。后来他出来了,我 们却躲了起来,竟没有一个人敢去打个招呼。现在想起来真的很可笑。转学了以后 我才发现,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我喜欢那个下棋的孩子,还有大眼睛。 转学以后也发生了一些事,我也不想说了。六年级了,好象长大了不少。我的 同桌依然是个大眼睛,长得像女孩子一样漂亮。他也是我的好朋友,不过只是好朋 友。他给我的印象很淡,我似乎没有喜欢过他。六年级,又是一个崭新的环境,好 象我只在忙着学习了。 还是怀念当初那个小学,有那么多美丽可爱的回忆。现在我的堂弟也在那里上 学,他比我小九岁。上次我跟他开玩笑,我说班上有没有女孩子喜欢你呀。他那么 淘,那么闹,可是当我问他的时候,他竟然不好意思起来。后来我问我姑,她告诉 我,上次弟弟病了很久没有去上课,刚进教室,他那个同桌就扑了上来,一把抱住 他,说你来了太好了,我想你了……那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今年弟弟四年级,他也转学了。他再也见不到那个小女孩了。不知道他以后想 起来,会不会像我一样的后悔。不过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纵是回忆,也一定是 美好的。 (00-10-2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