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的雨,哪一滴代表母亲的回归 雨,它总是那么浪漫的下着。不论是在和风??的春季,炎热燥人的夏日,瓜 果芳香的秋天,严寒发指的?冬,它总是那么有节奏的下着,虽然它有时细柔如轻 舞,有时狂傲追似奔腾,可它总是那么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在这个世间驰骋着。 世界也因此而多彩。 人,却很容易忘情。烟雨迷朦中,只懂得云享受这片刻的浪漫,不去考虑雨越 下越大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暴风骤雨中,却会大发牢骚,怪上天的不公,其实,此 时的你,在这样的情景中,读读龚自珍的“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之 类的诗句,又是何等的豪迈激扬。 也许,雨是能给我们带来快感的。冲去沉积多时的污垢,能重返清白的人性, 御去了生活的担子,确实给我们带来了片刻的惬意。可我总感觉雨后放晴的风景, 或多或少都夹带着消瘦与凄凉的感觉。这种感觉,在我老家,那片贫瘠的黄土丘陵 上表现得犹为淋漓尽致。雨一下,黄土山坡被撕得一道道小水沟,可爱的小草被雨 打得无精打采的趴在地上,原来清澈可见底的小溪流流淌着自己母亲黄土的泥浆。 所以,我宁愿一辈子呆在雨中,也不想看到雨后那一幅凄凉的场景。 可造物偏偏赋予了我们这一片家园一个叫“梅雨”的季节。有人说就是因为有 了这梅雨季节才有了江南的美景。可我总对这样的一段漫长的梅雨季节持反感态度。 雨把我的思绪带到了故乡那一座破落的亭子里,那时也是一个梅雨季节。 那是一座破落的亭子。我不知道它是否有过诸如文人雅士吟诗做对的繁荣,但 从我记事时起它已经是破落的了。在荒芜的原野,没有聒燥,能有这么一座亭,即 使破落也不会有人嫌弃。可这里却躺过我母亲的尸体。我母亲的尸体! 也是一个下着大雨的梅雨季节,我的外祖母牵着我的小手,第一次来到这座破 亭前。不是要出门远行,不是要游山玩水,而是与我最亲的人——母亲告别。 母亲躺在那里很安祥。她实在太需要安祥了,于这个世间吃够了苦头。可她那 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却告诉我她的灵魂无法得到安息。她在天堂也会想念她的儿子, 她深爱着的自己年事已高的父母。她爱这个世界,可世界没有给她关怀。即使是死 去,也要沿袭村中的一条旧规矩,英年早逝的女子不能于村内操办丧事,暴尸于破 亭之中。那样的悲剧,上天也为她落泪,下起了倾盆大雨。 年幼的我,从那时起学会了怨?,过是上的成熟。人生在一场又一场的雨季中 演绎着、催化着。 公元一九八零年,同是雨季的四月,我带着一声啼哭,带着父母的厚望,带着 与母体相连的那一根脐带呱然落地。那时的雨是轻柔的,因为它充满了关爱。虽然 没有一个人能记得自己在婴儿时期的情景,可这种血?于水的情感是任何一个做儿 子的所能感悟得到的。 我不想念上帝的存在,因为他使这个世界充满了悲伤。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话, 那他一定是个双面人,左手拿着希望给那些在绝境中的人一丝丝曙光,右手拿着痛 苦,无情的打击这个世界上善良的人们。上帝戏弄着这个世界,戏弄了我,更戏弄 了母亲。 就在我刚满一周岁时,我的勤劳、善良、忠厚的父亲,却在一次因公社的出勤 中死于天灾。这给了母亲一个致命的打击,有如晴天霹坜,使母亲的生活中再也没 有阳光灿烂的日子了,从此阴雨绵绵。原本,母亲可以优先着父亲的胸膛,希冀着 我的成长,那该是多么好的一幅良辰美景啊。可这一张被我们全家精心呵护着的图 画,被无情的现实给撕毁了。 一个女人,在一人保守的年代,又是一个落后的农村,没有了丈夫,带着一个 只会在襁褓中啼哭、要奶喝的婴儿,其生活是何等的难堪啊。父亲因公殉职,可公 社只提供了一具没有上过油漆的白木棺材,其余的费用都要母亲去筹借。母亲因此 跪破了双膝,歧瞌肿了额头。这样的悲惨故事至今还在老家传说着,无不为之叹息。 母亲在那个给了她致命打击的梅雨季节里痛哭,哭干了所有的眼泪。她也是在 那个雨季里学会了不哭,重新站立,独自撑起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因为她的怀中 还有我,一个给她带来希望,可事实什么都不能给她带来的儿子。 随着我家那扇破门“垭”的一声响,母亲披着?衣,加入那群为了生活追赶的 人流之中。她要劳动,因为她要抚养我长大;她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因为她中人 在乎自己的儿子的健康成长;她要生活,即使生活中已经没有更多的属于她自己的 东西了,因为此后的生活,她纯粹是为了我而生存着。阴黧的春天,母亲终日的劳 作在细雨迷?的田野中,母亲从未因此叫过累;急促的夏雨,有时会把正在山上砍 柴的母亲淋成落汤鸡,无情的摧残着她的身体;秋天的雨,会把母亲辛勤劳动得的 一点果实冲成渣籽,母亲因此不知流过多少的眼泪;冬天,在冰冷的雨雪前,母亲 又会呆呆的追想阒远在天堂的父亲,已是不堪憔悴了。她做着一切女人所没做过的 事,肩负一切女人所没有过的担子,走着一条布满荆?的路。幸好,此时的外祖父 外祖母将他们的女儿接了回家,否则我们母子真不知道怎么样生存下去。 母亲抱着我,回到了娘家。可凶残的舅母与无能舅舅不让母亲一个他们认为丢 人的女人回到自己的娘家。母亲没有沮丧,带着我与外祖父外祖母一同白手起家, 经营起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也真正属于我的家。可?我的舅氏一家,始终因此耿耿 于怀,至今不肯抚养外祖父与外祖母。我也因此鄙视他们。生活中除了爱,还能有 什么更值得我们珍惜呢?如果因为得到爱,而不思回报,那你将得不到更多的爱; 如果因为生活在爱中,而不知道珍惜,那说明你不懂得爱的真谛;如果因为失去爱, 而去怨天忧人,那你将无法得到真正的爱。因为爱所以爱,也因为爱而有了永恒的 存在。 母亲就是因为爱,而牺牲了自己的一切。五岁那年,她改嫁给了我的义父—— 一个酷酒如命,游手好闲的屠夫。她不是因为自己个人的利益而改嫁的,而是想让 自己的儿子有一个更好的倚靠,而出卖了自己的灵魂。虽然她一个人的艰难劳动勉 强可以将我带大,可那不是她的最终愿望,她是要自己的儿子也能如别人家的孩子 一样的健康成长,并且接受教育成为有用的人才。可在我老家那个穷苦的农村,仅 仅靠一个女人的劳作是无法供我上学的,于是她改嫁了,招了义父当过门女婿。 生活就是这么的无情,当你看到雨停了,放出一丝喜人的阳光,刚踏上新的征 途时,一场更大的雨却倾盆而致了,给了我们一个致命的打击。就是母亲改嫁了两 年,我刚满六周岁时,母亲猝死于一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深夜之中! 那个夜晚带给我的是一场严梦,一出悲剧,一个创伤。我的生身母亲就这样默 默无闻的离我撒手西去了。从此,再也没人给我关怀,给我母爱了。我失去了这个 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而且是对每个人来说是惟一的,失去就再也找不回的母亲。 我的生活永远都被那个阴森的雨夜笼罩着。 对于母亲的死,人们有各种说法,有人说是不堪义父的暴力,服毒自杀的;有 人说是死于高血压等突发病;有人说母亲早年就怀有隐患,只不过是一直隐瞒着家 里,以致死得如此的突然。我不管母亲是死于何种原因,可母亲总是我的母亲,一 点都不妨碍她在我心目中的伟大。她始终都在深爱着我,那是不容置颖的。母亲她 也吃够为苦,死亡也也许是她惟一得以解脱的途径。 可怜我的母校是死在那么凄凉的雨夜,可可怜我的母亲要横尸在那座破亭之中, 可怜我的母亲没有得到她最爱的儿子一丁点的回报。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做为女性的 伟大,她是中国亿万名女性中极普通的一员,也是最杰出的一员。 母亲临死前的那天晚上,还到我的床前给我盖过被子,要我好好的睡觉,别冻 着。还在我的枕头边留了半块萍果,要我第二天吃。教我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听 外祖父外祖母的话。可又有谁能想到,第二天一醒来,除了窗外淅沥的雨声,我再 也听不到母亲亲切的呼唤声了。枕头边尚有那半块萍果散发着香味,那是母亲节省 下来给我的最后的财产。 我永远无法忘记母校为了能让我能吃饱(吃饱,对于母亲来说已经是一个严峻 的问题),吃好,常常自己要半饿着肚皮去劳动。有时候,邻居朋友送她一点水果 罐头,她也总是省下来带回家给我吃。她吃得最少,穿得最旧,做得最累。这,都 是为了我。一个没有给她任何回报的儿子。 我不在乎风你往哪一个方向吹, 因为我无法得到失去了的安慰。 我不在意雨你是何等的瓢悍, 只见它们都化为悲伤的眼泪。 此时,远在天堂的您, 可有快乐相随? 良辰已经逝去, 美景早已破碎。 看, 那天边升腾着的雾气可是您的灵魂在飞? 若然, 愿你不再拥有困累。 我在雨中默默的祈祷, 期待着母亲你灵气的回归。 ——- 冰冷的雨敲打着我的脸庞,把我的从思念中唤醒。母亲的悲剧促使我更坚强的 生活下去。 回过头来看看我们的时代,当诸如离婚之类的人生悲剧也能成为一种潮流时, 我们是否发现这个世界是否太需要真情了? 雨,总有它停下的时候,不管它带来的是浪漫还是悲伤,我们都要学会从这雨 中走出去。走出去,就是晴空万里。走出去,将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任我们的双手 去创造去改造。 我的母亲,我的悲伤,已经在天堂得到了安息! 雨中,我找到了人性的本位。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