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少林寺 一 嵩山的文化历史是那样悠久和源远流长,以至于打开中华文化典籍就能嗅到它 的芬芳;嵩山的哲学思想沉积得那样丰厚、那样神秘,以致于不去深究就难以悟透 它的博大与精深;少林因佛教的倡导而获得历代政权的恩宠,以至于它曾几度灿烂 辉煌;少林的命运又是如此凄楚沧桑,如泣如诉的少溪河为我们诉说着它的千年历 史。 嵩山与少林是让我惊讶万分的,因为宗教、武术、历史都与它有着不解之缘。 可以说,没有历史与佛学的造化,就没有嵩山与少林的驰名;而没有嵩山与少林, 便不会有中国佛教、武术的历史,那么,中华文化必定残缺不齐。嵩山与少林,实 质上印证了中国佛学、古典哲学、以及中华武术的全部演变过程。之所以去仰幕已 久的嵩山少林寺,一是游览风景,二是凭吊历史,三是对佛学的好奇。三者合聚为 一种强烈的愿望,终于让我如愿以偿(主要还是Money让我如愿以偿:)。 二 历数五岳,泰山之”雄”为名,华山之”险”为名,恒山之”奇”为名,衡山 之”绝”为名。顺着神往的路标,当我们第一天抵达嵩山时,竟惊叹得一时无法找 到一个字来准确地概括其独特地姿色。 但我以”神”赠与中岳,因为它无法不”神”,”神”就是它的特色,”神” 就是它的灵魂。嵩山,”神”在”横卧九州五岳之中”,如何不”神气”得大气磅 礴?所以它有”天下名山,嵩岳独尊”、”中天砥柱”之美誉。 历史上的嵩山从来没有辜负过”神”的赞誉:夏禹时,它被称为”嵩高”;西 周时,它被称为”岳山”;东周时,它被定为”中岳”……嵩山最”神”的地方在 于它是历代帝王将相封禅祭祀、文人学士游宴讲说的重要场所(相当于今天互联网 上的BBS:),儒、释、道三教荟翠一处(有点象武林盟主:),众多的名胜古迹就 是最好证明。翻开历史,黄帝无法不来游历、唐尧无法不来狩猎、夏禹无法不来祭 奠,以后的72位帝王只好纷纷前来封禅祭山、刻碑建庙(古人也懂什么叫新潮和时 尚:)。嵩山著名的人文景观有我禅宗发源地、号称”天下第一刹”的少林寺;有 我国现存古塔数量最多的塔墓群”少林寺塔林”;有建于北魏的我国现存最早的砖 塔”嵩岳寺塔”;有理学大师”二程”主持讲学的宋代四大书院之一”嵩阳书院”; 有五岳中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古庙宇建筑群”中岳庙”;有元代科学家郭 守敬创建、中国最古老的天文观星台……可以说,嵩山就是一个大宝库,它集佛学、 建筑学、文化艺术、文学史、科学史、中国历史、风景名胜于一身,叫它如何不神? 嵩山的”神”还在于深山藏古寺。在苍松密林、山坳隐处,掩映着”上有72峰, 下有72寺”。中岳庙位于太室山南麓,秦代皇家把它建好后,汉武帝觉得它太小气, 就重新把它扩建;清代爱新觉罗弘历(其实就是好游山玩水的乾隆那小子:)依照 故宫的形式,又把它重修得更有”皇家”味道。由于历代皇帝不断地修建扩建,如 今的中岳庙占地近四十万平方米,有四百余间的殿、阁、宫楼、亭、台,百余座石 刻碑碣,如此的规模宏大、金碧辉煌,为中州祠宇之冠。 历代自私而专制的皇帝,不惜一切人力、物力,不怕劳民伤财,把它修得如此 富丽堂皇,仅仅为了满足自己的某种需求和欲望,以求”嵩岳效灵,三呼天子以万 岁”。非常遗憾(sorry:),没有一个皇帝的虔敬感动过佛祖,他们的祭奠并没有 感动”神”的保佑而”万岁”,最终只能让自己那敬爱神的灵魂去与神作伴了。一 个又一个不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皇帝实在没有想到,这些兴建一时,象征 皇家私有财产的辉煌建筑没有随任何皇帝而去,结果都以纯遗迹的形式保留下来, 供亿万人游览、传奇。 第一天的游览中,嵩山给我的另一个印象是它那景色的秀美,这也是之所以称 它”神”的另一个条件和原因。嵩山国家森林公园,群峰挺拔,有太阳、少阳、明 月、玉栏、万岁等72峰,又由峰、谷、洞、泉、林构成嵩山二十景,如嵩门结月、 轩辕早行、石淙会饮、少室夕照、云峰虎啸、峻极远眺等景点。每逢中秋夜,中岳 更是登山观月的好地方。明初一首诗写道: 嵩门胜迹冠中州,幸此登临值中秋。 皎魄初悬苍谷口,清光射满碧山头。 三 第二天,我们一大早便起来了,攒足了劲头和精神,去仰幕”古刹中州数少林” 的少林寺,去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怡悦而崇敬的心情,追随着我的脚步。 游少林的客人非常多,许多洋人也来凑着热闹,他们的到来,大概是少林寺中 外驰名的缘故。外国人不知道中国有个登封,却知道中国有个嵩山,就算他们不知 道有个嵩山,也当知道中国有个少林寺(一定是看港台功夫片闹的:)。无法领悟 中华文化的洋人,来到少林也只是看看这里的风景、建筑风格与罗马广场、迪斯尼 乐园有什么不同,必竟是外行看热闹嘛(老外懂什么:)。 佛教的深邃和历史文化的传奇,让少林演绎着一个民族的过去。山门如一部历 史和一部佛学的精美封面,释放着艺术的强大魅力,一个山门,其实就是历史的一 个扉页。山门重建于清雍正年间,门额上方的黑漆方匾上留有康熙皇帝的手笔,特 别是那一方”康熙御笔之宝”的印玺,更是文化与艺术的雕镂,也是一种对宗教崇 敬的蕴藏。翠柏挺立,郁郁葱葱,同石阶两侧那一对石狮,同守候着一本巨大的史 籍与佛学,向每一个朝圣者展示着孝文帝的造化。那个叫菩提达摩的印度僧人来到 少林时,是公元527年的夏天,他带来了一种思想,从而首创了中国的禅宗(后来唐 玄奘又取了一把:),他让中国人更富于神驰与幻想,而这种思想演绎了千余,演 变成中国古代极其灿烂的哲学思想,繁衍状大,与中国文化史并驾齐驱,浓缩成最 珍贵的文献,屹立于世界东方。 步入少林寺山门,迎面便是”碑林”。那高低参差、排列有序的四行碑石,” 大半出自名人笔”,价值无法估量。正是这些名人,把历史凝聚成物质与文字,尽 然摆立于此。代表盛唐的武则天亲制的《大唐天后御制诗书》碑,拉开了少林寺辉 煌的序幕。少林寺受到盛唐的极大恩庞,从此进入一个全盛的时期。寺院重修续建, 殿堂雕梁画栋,佛地园林扩大。 少林寺的辉煌与李世民的功劳更是分不开的。唐朝成立之初,原隋朝大将军王 世充称帝自立,国号为”郑”,继续与李唐政权争夺天下。公元620年,李世民挥师 讨伐王世充。此时王世充在嵩洛屯驻大兵,实力相当雄厚。他还占据了原属于少林 寺的柏谷坞庄园,损害了少林寺的经济利益,并有可能进一步侵占全寺,直接对少 林寺造成了威胁。看来王世充并不聪明,他丝毫没有把少林武僧放在眼里,岂料少 林武僧个个武功盖世。因此,当李世民讨伐之战处于危难之时,少林寺僧兵助战了。 他们生擒了王世充的侄子、部将王仁则,李世民因此转危为安,大胜王世充。战后, 李世民接见并奖赏了僧兵首领,后又赐封少林大片土地(他还亲赐中国和尚喝酒, 开辟了和尚喝酒吃肉的先河:)。自此,少林寺成了嵩山一带最大的寺庙庄园,成 了农民军进攻的目标(有没有搞错:)千余年来,少林寺一直组织训练僧兵,用以 维护本寺利益(原来少林武术就是这么逼出来的:)。 四 从少林寺往西一华里,就是目前国内最大的”塔林”了。”塔林”位于少溪河 北岸,依山而建。无论历史多么漫长,塔林忠实得象一部释家佛学,缄默地独守着 这远离尘嚣、孤绝冷傲的一方境界,漠然地鄙弃着人世的俗杂;无语冷视着人们的 虚伪与势利(你见过死人说话吗:)。”塔林”占地数万平米,有唐、宋、金、元、 明、清历代古塔数百余座。塔式样繁多,造型各异,是研究佛教建筑史、艺术史和 宗教史的重要文物宝库,也是少林寺的主要景观之一,成为人们浏览的胜地。 ”塔林”实侧是墓园,每一个塔便是每一个僧人”修炼成仙”而”圆寂”的墓 碑。那些虔诚诵经、一心向佛的僧人,不知看到这成百上千的墓塔会有何感想。” 塔林”是世人无法逃避死亡的力证,而这种只能依顺自然规律的死亡,非但没有让 僧人明白死亡的无法拒绝和成仙的渺茫,反而让他们对佛祖更加信仰。这也难怪, 封建的思想与对佛虔敬的精神自然无法超越历史背景的局限性和佛教的思想性(明 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佛教这种异国思想,在输入中国后,之所以构成了中 国人民思想与精神的一部分,是因为佛教不仅是宗教,更是一种哲学,一种思想, 它有高尚的学者风范,语句简洁,喻意深广。可以说,每一个名僧,都因此而成为 一个哲学家。佛教征服的不仅是平民百姓,它也填充了统治阶段的大脑,成为统治 阶级进行阶级统治的工具,其实它就是古代帝权的上层建筑。 佛教圣地,金钱是无用的,女人也被赶跑,杀生更是不允许……这些戒条无形 中告诉人们:”金钱不是万能的”。与儒家的”君子不言利”相同,它把荣华富贵 看得很淡泊。人不应沉溺于酒色;历史本来就把女人同小人划等号,在佛教眼里女 人更是如猛虎,佛教思想虽然有一定的愚昧,但也告诫见色而起淫心就会”报在妻 女”;杀生之说,除去迷信色彩和唯心主义,它明显告诫人们”匿怨而藏暗箭,祸 延子孙”。佛教很注重因果报应,它用轮回转世中的上天堂和下地狱来警戒人们的 修行。四大皆空与清规戒律不只是一种思想和行为束缚,同时它自然有它的一定作 用,它用它的传播力量与根深蒂固使人们达到某种道德标准和思想境界,从而让世 界成为理想中的”极乐世界”,类似天堂。但这种思想也极其矛盾,因为幻想天堂 本身也是一种欲望。幻想极乐世界的无忧虑、无磨难、无罪恶;追求这种幻想中的 享乐生活,都是一种欲望,这显然与佛家”无我无欲”是相冲突的。 佛教思想再高明,佛教思想辐射力再强大,佛教的愿望再美好,可它依然归于 唯心主义宿命论的范畴,它的一些观点和理论在科学是站不住脚步的,它的最终目 的也是无法实现的,它只能把它的遗迹留给人们去审美和研究。当人们对佛教感到 失望之余,它就无法伟大地支配人们的思想了。人们是智慧的,也就聪明地放弃了 佛教思想,因为它脱离了现实。 五 中国的历史太过于绵长,战乱太过于繁多,中华民族为何不苦难深重(越长越 重:)?任何一处曾受宠爱的遗迹,都不同程序地遭遇到战乱的破坏甚至毁灭;任 何与封建君主有关的,凝聚着艺术、血泪的成就,在新政权眼里如狗屎一堆,仿佛 这些象征着剥削、压迫与统治。于是,便一古脑地毁了,然后再重建,中国的遗迹 就是这样毁了重建,建了又毁(神仙打架,百姓遭秧,你累不累呀:)。 盛唐再盛,它必竟远去了,深受盛唐宠爱的少林,如同没娘的孩子,于是它几 度被冷落,无辜地被认为:它曾受统治者的宠爱,它便是统治阶级的象征,这就自 然而然地受到了农民起义军的进攻。 少林寺遭遇到什么样的进攻,受到什么样的破坏,我们已很难想象,但有一点 可以肯定:发泄的拳脚落到少林身上,它自然不轻。对于侵略,少林武僧舍生忘死 地捍卫精神,也是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精神。为了保护自己,反抗侵略,武术的发 展是必然的,少林寺无形中便成了中国功夫--少林武术流派的发祥地(令狐冲和金 庸不脸红吗:),少林寺也因此而驰名世界。不断的战争与生死存亡的逼迫使少林 功夫日益完善、日益发展。步入白衣殿,殿内的壁画就能让我们回顾少林武功的发 展过程与武术的历史。 观白衣殿壁画,民间艺术大师采用焦点透视的绘画方法,以浑厚的色流,夸张 的戏剧艺术表现手法、奔放豪迈的笔触,描绘了中国武术史和绘画只的发展演变。 最让人吃惊的,是画师当时所掌握的西洋透视法,为我们拉开了立体的景深。于画 前,一时所闻人喊、马嘶、兵刃撞击的激烈嘶杀声。艺术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它呈 现了自己多层次、多方位、多视角的魅力与风范。它让所有的人各取所需,学艺术 的去学艺术,探历史的去探历史,寻文化的寻到了文化,研究功夫的如愿以偿…… 文明暂败于愚昧,正义暂败于野蛮,是否艺术与文化注定要遭受人为的亵渎? 少林寺终于还是没有躲过去一次又一次的劫难,或许艺术与文化从来就是从无数次 跌倒中爬起,于废墟中发掘,于沧桑与磨难中分娩。今人终于明白,历史艺术与历 史文化都是如此的血迹斑斑。 不管怎么说,历史还是没有忘记少林的。 疯狂的虐待之后便是加倍的怜惜。摧毁的思想让人民痛心之后,更加沉重地思 索过去;摧毁的佛教圣地让佛家痛心之后,更加对佛学祈祝潜心;摧毁的艺术让艺 术家痛心之后,更加精心地创造艺术……历史这个艺术巨匠永远庞爱于少林,巧夺 天工的造诣永远越来越精妙绝伦,少林怎么拒绝?只要佛在,就有少林寺在;只要 艺术永远辉煌,就永远有少林寺的辉煌! 历史就是这么伟大,把我们需要的一切精华都留给了我们。 那么,我们把什么留给子孙后代呢? 风雨夕作于一九九七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