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偌 作者:火奴鲁鲁 对,其实他的名字是木偌,但是后来我们电台的人都叫他木头。这倒不只是 因为他木头木脑,还因为他自我介绍时说自己是木头的“木”,阿潘就毫不客气 地如此简称了。 木偌是大二下半学期才到我们广播台来的。他来的那天,我正和玻璃手忙脚 乱地调试着机器,埋头之间根本没有注意到后面还站着一个人。 直到玻璃“啊”的一声我才抬起头看见一个黑黑的傻傻的笨笨的呆呆的男生 正红着脸抓着头皮怯生生地指着外面的招聘启事说,你们缺人么,我在高中的电 台里做过。正巧我和玻璃被机器烦得怨天怨地的,找着个救星似的把他拥进广播 室,请他帮帮忙。就这样,我们校电台里又多了一个叫木头的成员。 台长是个大忙人,整天在学校里穿来穿去的,名副其实的“地老鼠”。对于 他来说,除了类似于“校长助理团”发布的新闻之外别的都是小事,所以电台的 新成员和他的第一次见面通常是在他一学期一度的电台会议当中的。在会中,他 的任务就是交代半年里的工作计划了解“职员”的学习生活,当然,还得认识许 多他从未谋面却在这片热情的电台地毯上已小有名气的他的“职员”。在这次的 例会时,我可爱的台长将会晤三个新手,木偌就是其一。 对于一个能在话筒面前侃侃而谈的比较老练的广播员来说,紧张怎么写应该 忘了或者从不知道,可是我们的木头啊,他总是与众不同。例会前的一个星期里, 他不停地向我打听台长的喜好为人相貌身高甚至出现频率最多的地方以及穿什么 牌子的衣服。我很奇怪为什么他要表现的像一个小媳妇,后来忍不住问他,他才 说他还没考进本大学时就已久仰了台长的大名云云。看他那鼠目忽然放射出一种 好象是叫崇拜的射线,赶紧逃命。当然,在那个木头期待很久很久的会上,台长 认识了这个傻傻的小子。 大学的广播台可没有中学里的那许多广播操和眼保健操要播,我们可以很随 意地放一些张学友或许美静的歌,只要高兴,徐怀钰范晓萱阿雅都不拒绝。就这 一点,木头很想不通,他说学校里有那么多全国各地来的同学,还有喜欢听沪剧 越剧昆剧晋剧京剧的同胞呢,也应该考虑到他们的业余生活。我和阿潘厥倒,玻 璃早就不敢接近他了,这会儿也不知在哪。于是,对于他的合理化建议,我们声 称考虑考虑,再议。 关于木头的外表,我想就算我花再多的笔墨出来的也只是一个放到五十个人 里你也找不出的可以说在外形方面没有特征的人。但是他的内在,很特别。 首先,他不急。随便什么事,我们已像热锅上的蚂蚁或者是无头苍蝇时他却 丝毫没有脑门出汗,而且就算是最大的事情,他也能乐观地接受失败的事实,很 有破釜沉舟的味道。问题是我们把它理解成悬崖不勒马。他这样在失败后的确可 以给我们一点安慰,可在事前我们则恨不得掐死他,上次的运动会事件就如此。 好不容易可以有一个让金话筒得到展示的机会,他却拿着装有所有通讯仪器的房 间的钥匙悠悠哉哉睡大觉,直到运动会开场前十分钟才蓬头垢面地边穿衣服边小 碎步地跑上主席台。 面对我们一个个的青面獠牙,他蚤蚤头皮呵呵一笑调音去了。好几次这样以 后,我明白了大权不能掌握在他手里,给他一个缺了不少来了不多的位置,不错。 好在他也淡薄名利,不在乎。 再就是与同事的关系问题。基本上木头不会随便讨一个人的厌,可他和玻璃 就是八字不和老犯冲。人家玻璃好好地在食堂前作了一张海报帮电台做广告,他 去把它撕下来说是里面的他的卡通人物形象太酷,会影响到他以后的感情生活。 天晓得会有哪个女生因为看了一张肖像对他穷追不舍死缠烂打海枯石烂不变心, 可他认为有我们就不能说无。可怜玻璃苦心策划的我的可爱的卡通形象也被那粗 人一起销毁了。为此,玻璃一个月没睬他。我一直劝玻璃接受他诚恳的一天一遍 的深刻检讨,可玻璃那颗硬硬的心刚快被融化,木头又做了坏事。他当着玻璃和 很多人包括阿潘的面把外语系小志写给玻璃的情书(英文版)大声朗读了一遍, 而在这之前,他很明白玻璃的梦中情人是阿潘。这下可好,从此木头和玻璃决裂, 没有人能挽回。 木头和我原本蛮好,好到我一有计算机方面的问题就去找他而不是计算机系 的阿潘。木头解答问题时很认真,认真到你会怀疑这是不是他的孪生兄弟就像大 话西游里的紫霞仙子和她姐姐。我很笨,关于程序设计一窍不通,这时木头就会 泡一杯可以喝两个小时的特大号茶,一边慢慢地吹沫子一边悠悠地讲题。大多时 候,这样的“补课”持续的时间为三四个小时而成果有两道题已经不错。我想我 之所以一直厚着脸皮来讨教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木头不会烦也从没说我笨。 说到这,如果你注意到我在本段开头的第五和第六个字的话,我愿意解释它放在 文章里的原因。故事发生在一个树影婆娑月光皎洁什么都很美好的晚上:那天, 我带领全寝室的姐妹们参加学校一年一度的特色舞会“中秋大狂欢”。当校园里 的钟声敲响满七下后,花枝招展的女孩儿一个个地从寝室楼里飞出来。不,说飘 出来更确切,她们那脚步,真是轻得让我老姐佩服得无地自容。找个角落跟出来, 以免我一身黑破坏了整体形象。 谁只走到楼下,不小心碰上了另一只躲在角落里的黑蝙蝠木头。一看见他也 一身黑我就没好气地说你来等哪位小姐,他吞吞吐吐半天说找你。 看见姐妹们已走远,就说我们一起去吧。他显得很高兴,搓着手指指我说我 们一样,我哼了一声没睬他,继续赶路。在快要到会场时,他忽然一把拉住我说 今天只和我跳好么,我白了他一眼说凭什么?他就一把把我拉进他怀里什么都没 说。原本是很好的一件事,月亮在云里跑,可是问题出在我有了心仪的男孩子, 就一把推开他想跑。谁知他又一把拉住我,我又一把推开他。舞会开始了,所有 的人都开始自娱自乐当然他们以为我们这么一拉一推是在练习恰恰,笑着闹着经 过,没人帮我。后来我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耍无赖。口里念叨着我不会喜 欢上你的别做梦了,他才叹了口气走了。后来我也没进会场,一个人在校园里走 走,想为什么今天木头会做出这种让人震撼的事。也许是我对他太好了他误会我 别有用心,也可能是我有一次当着他的面说你真可爱他记住了。哦,原来能让他 误会的事情太多了……正在深刻反省时,玻璃穿着花裙子一飘一飘地来找我,看 见我愁眉苦脸不由分说一把拉起我冲进舞池。那一天我跳得很疯,随便哪个男生 只要请我都跳。这事以后,我就刻意躲着木头了。 后来一直在想我是不是说得太直接伤了他的心以至于他再也不敢正视我,失 去了个原本可以交心的朋友我也很失落。终于想通是在几天后一次玻璃骂我的话 当中有一句“那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我对他好是因为我以为他不会喜欢上任 何人就像和尚没有七情六欲。也终于想通了只要是人总会有感情的即使他是和尚。 这样的想通教会了我千万别对一个异性朋友太好即使他有女朋友,没有不会响的 爆竹。 现在离那件事的发生时间已经快有五年了,听说木头在一家外企做得不错而 且正准备结婚。而我,在一家小公司为了提工资天天和老板教劲,男朋友一大把 却不知谁是真心的。但我不后悔当初拒绝那个木头因为那时的我们还不懂爱是要 付出代价的。 下班后一个人逛商场,走到一个玻璃专卖柜时忽然停住。那是一个小小的天 鹅,透明的没有色彩的安静着。它的翅膀张开很优美却很有力度,只是它娇小得 让你不得不怜惜它,我想到了一个词——青春。不知木偌是否也会在未来的日子 里想起我们的广播台,那个有月色的晚上,那张饭厅门口的海报…… 我们都是在理想和现实的夹缝里找生活的人,口袋里还会藏着一些青涩的透 明的叫回忆的东西,偶尔在雨天的夜里小心地拿出来闻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