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生活
作者:红玫
从小我就很喜欢跟堂哥玩,那时,为了鲤鱼跳龙门,他拼命读书,就是在每
年春节我与父母到乡下去走亲戚时,也常常看到他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在看,看到
我的疑惑,堂哥总是羡慕地说:“你在城里怎么知道读书的重要!我一定要考上
大学,离开这里,到大城市闯荡去。”堂哥立志要考上海体育学院,他的体育棒
极了,夏天能在门前的河浜里游上三个小时不歇息,一到放暑假就骑车从乡下到
我的家里,整整9 个钟头呢,其他诸如跳远、跑步等竞技项目更是小菜一碟,他
在乡里、市里甚至省里的比赛得到的奖状不胜枚举。但堂哥89年高中毕业后没有
考上大学,在复读了一年后还是名落孙山。
90年的夏天,我去看堂哥,他整个人都黑瘦了一圈,人也很萎顿,整整一个
夏天,他都不跟别人说话,只是每天摆弄自己心爱的哑铃、拉手等一系列用具,
也不再领我去掏鸟窝,用自行车带我去“郊游”,后来在叔叔的安排下,他去乡
镇企业当一个小会计,这在我看来很滑稽,但堂哥真的长大了,告别了他的体育
梦想。
上大学的第二个暑假,我去乡下看他,堂哥看到我竟然有一些腼腆,他一定
把大学校园看成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我却大大咧咧,很自以为是,很快我发现
了堂哥的秘密,因为他每天都记日记,那一天我偷偷看了他随手扔在床头的日记,
发现高大壮实的堂哥很喜欢一个叫“小方”的姑娘,他故意弄坏她的自行车,然
后可以正大光明地带她回家,小方病了,红红的脸很让他心痛……我一边看一边
笑,于是小方成了我心中的一幅图画。
不久,我就接到了堂哥的喜帖,堂哥还只有22岁呀,但已经肩负起传宗接代
的重任了,去吃喜酒的那天,堂哥喝得醉熏熏的,新娘子叫方敏霞,一定就是那
个小方了,她很纤弱的样子,在我英武的堂哥面前象一只小鸟……
这许多年象流水一样从指缝里漏下,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堂哥已经是一个2
岁女孩的父亲了,堂哥自己开了一家小加工厂,辛辛苦苦地劳作,人发福得厉害。
我结婚的时候,堂哥带着一家四口来喝喜酒,他的第二个孩子还是女孩,只有1
岁半,由5 岁的小姐姐带着,逢长辈就伊伊呀呀地说着吉利话,得了许多红包,
很是讨人喜欢。这一次我又看到了“小方”,简直认不出了,她很憔悴苍老,人
又黄又瘦,眼睛枯涩,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穿着不合身的大红色的外套,只是
远远地忙碌着,堂哥在客厅里谈笑风生,满口的生意经,他高大的身体如今象一
堵墙,扎晃着我的眼睛,小方一直在厨房里帮忙,象被人忽视的影子,堂哥则对
她呼来喝去,象对待一个乡下的小保姆。我问堂哥:“你那些体育用品呢?还在
吗?”
他很奇怪地看着我,“早就扔了,现在谁还练那破玩意?将来只要有钱,什
么大学上不了?
我那里就有两个大学生呢,他们照样要看我脸色!“我突然很恍惚,恍惚间
看到堂哥在门前的河浜里来回游泳;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在认真地看,还有那本我
偷偷看到的日记,日记里他对小方的又爱又怜,这一切都那么清楚又如此遥远。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着,其实谁也没有资格去谈论别人的生活,平淡或生动,
鲜活或普通,都是生活的滋味,每天,卸下沉重的面具,我就在生活的空隙里偶
尔去想起身边曾经的人与事,也许,每个人都这样那样过着日子,没什么激情,
但也习惯了,就象每天走过的街道,看到街上总有一些动人或不入眼的东西,心
里有时就有许多的感受,偶尔也会愤愤然,但到最后都变成了漠然:有些人就是
不讲卫生,幸好,这些垃圾不在我打扫的范围内……
堂哥比我大1 岁,而他的小方呢?比我还小2 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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