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女子监狱,母女、贤婿各有一番情志 张玉霞打电话来,问我五一国际劳动节这天是否有空,我回答道:“有什么要 帮忙的尽管吩咐。” 张玉霞说:“女子监狱打电话来说,要办五一监所人员和特邀家属联欢会,就 请了十个代表,我是其中之一,我想劳烦你开大志的车子辛苦跑一趟。” 我说:“这种大事不可不去,谈不上劳烦。五一这天再有天大的事,我也放下。” 她说:“说定了,大志也一同去,五一那天什么时候动身,再听我通知,大约 上午10点以后。” 明天就是五一,晚上我刚要上床,手机响了,是大志的,这几天这个瘸腿跑得 跟飞一样,能走能蹦,到处乱跳,每天很迟才回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兴风作浪够 了,又来骚扰我。接通后,大志用带有醉意的腔调说道:“老弟,我在德喜茶楼, 在你小嫂子这,今天茶楼来了几个外地的妞,保你看了眼馋流口水,你随便捡,看 中那个就带回去,怎么样替你捡个屁股大的,会生孩子的?” “别拿我开心,明天不是说好去女子监狱探望张玉霞母亲的吗!” “你以为这是什么大事,不就是到女子监狱旅游旅游吗,好了,不谈女人,来 拿车钥匙,陪我喝两口茶。” 他酒一多胡搅蛮缠的劲又上来了,不去,电话一个跟着一个打,非把我逼过去 不可。只好任他狠,穿了衣服溜达去了茶楼。 灯红酒绿烟雾缭绕,吧台里张玉霞看见我,将钥匙扔给我道:“大志今天猫尿 喝多了,满嘴胡话,我把他安排在三号包间歇着,他说什么你不要搭他腔。” 进了包间,充足了血的大志单手捧着高脚酒杯,一人得意洋洋地闲坐着,服务 小姐上了茶,大志恶声恶气地说:“把阿云给我叫来,我有事找她。”然后对我说 :“我又痛快又不痛快。” 我问:“怎么回事,又是哪方神圣得罪我们的老总了。” 他神经质地大声吼道:“痛快的是我找了个张玉霞,不痛快的是谢艳炒了我们 鱿鱼,你他妈真丢我的脸,连身边一个女人都搞不定,你还算个男人吗,今天我要 破掉你这个老童男的身,给你实战练习一下,教你几招,不要到最后正式上战场连 门都找不着,你不用烦了,我来。” 正说着,包间的门开了,阿云走了进来,大志眯着眼迷糊的样子傅耳对阿云说 一通,阿云点头出了门。不一会进来两个过于矫饰大胆前卫装束的年青女人围坐在 我身边,一个美人用藕段般的臂膀勾住我的勃子用沾着蜜糖的声调说:“这位先生, 你的鼻子好性感啰!”另一个接过大志递过来的酒杯说:“先生来,喝一杯。” 那只红的欲滴的嘴像只大吸盘向我的脸靠过来,我燥红了脸,被左右夹击折腾 的够呛,大志在一旁如同看戏笑得咯咯的。 我说:“好了,好了,别闹了。我不行的。” 一个美人说:“不行吗,我看看就知道行不行。” 顺手就来抄我的大腿,要命,我的鸡皮疙瘩直起。我一只手去扳那只勾子,另 一只手连忙抓住正在伸向我暗处的那只玉手,收住笑道:“有正事,不要再闹了。” 女人的手在空中挥了一下,无可奈何尴尬无趣地“戚”了声。 大志见我翻了脸,转了弯子说:“好了,不要捉弄我的老弟了,来来,两位小 姐陪我们老哥抄抄地皮,我们不赌博,凡正闲着也是闲着。” 有好茶,灯光优雅,音乐绵绵又有美人在侧,把人所有的感官充分调动,又那 么恰到好处。的确让人流连忘返乐而忘忧。 “我的牌技不高,恐怕扫了你们的兴。”我说,大志说:“不大碍,我们在一 家,玩玩吗!” 两妞似乎有点不情愿,打扮得很浓的装,看不出她们的本来面目,两个似乎长 得差不多,都是那么浓烈的艳,其中一个说:“跟你们打牌,没钱没钞的,又动脑 又浪费时间。” 大志说:“马上有生意你们正常做,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一个美人说:“有什么刺激?” 大志色迷迷地说:“谁输了,谁就给对方摸一下奶奶!” “你可真会算帐,输赢都是我们吃亏。” 一个一边摸牌,一边嘴里叨咕着:“妈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摸到一张老二。” 另一个道:“平时老二摸多了,要来的时 候就不来了吗!”摸完牌,一个道:“最后一张才摸到一个小毛,还算对得起我。” 另一个道:“你这个白虎精居然还有一根毛,长了一根毛出来就不值钱了。” 大志说:“打牌不许通风报信。”两旁两个妖精,牌展成扇子的手,分不清是 指甲长还是手指长,不亚于慈喜太后老佛爷的,不仅十指涂满了七色俱全花花绿绿 的颜色,而且在色底上描上了各种各样说不清意味的图案。大志毫不隐悔地说着一 些低级油话,没有半点顾忌调着情,她们俩也直来直去地像对对子似的说着男女最 隐私的事,有时叙说,有时发问,大志当然对答如流。我只是一味的甩着牌,仅且 是消遣和愉乐,因为我不答话,她们当然不会冲着我来,四肢发达头脑也很简单的 这两个妞,当然不是我们俩的对手,我们几个翻身一路杀将下去直指A ,不断打着 喷嚏满嘴喷粪的那两个屎克螂终于暂时闭上了臭嘴。 阿云走了进来在大志的耳朵边上说了一些什么,大志合上牌,对我们说:“我 出去一下,马上就来,这把牌疯了,她们没戏唱了。” 一个道:“妈的,今天是一脚踏进粪坑里,全是臭牌。”另一个道:“我们这 局牌,看样子是一个跟头跌在屎边上离死不远了,今天运气太不好了!” 正说着,大志走了进来,他脸色阴沉,好像有心事,站着对我们说:“五一了, 还要搞什么大规模夜间巡逻,马上有警察巡逻队到,你们两个小姐赶快避一避,以 免碰上麻烦。两个小姐慌忙地摔了牌,背了挎包,急忙地出了门。我和大志到了大 厅,大厅里只剩下几桌零星的散客,还有挂着牌穿着同一制服的服务小姐,瞬间茶 楼似乎冷清了许多,甚至连音乐的格调都变了,我怀疑是不是我的意识在作怪。 张玉霞迎了上来。 我说:“可真有本事,稍微有风吹草动的,全都能知道。” 张玉霞说:“怎么办呢,要想生存,就得多动脑子,银子没有白花,每次有个 行动都会提前把个信,孙子兵法说得好,敌动我知。” 我说:“没想到你还懂孙子兵法,高人,银子恐怕也不会少花,养个间谍,不 投入,人家也不会为你办事的。”张玉霞说:“银子是一方面,还要联络感情,特 别是那些做头的,还要称兄道弟。当然吃喝玩乐的开销都由我们来,我没说错的话, 不出半个钟头,就有一队人马到,来了也没有什么可查的,例行公事,走走过场, 做做形式,弄点茶喝喝,弄点烟抽抽,转这么一圈就走。” 大志在一旁听得两眼发直,“张玉霞这套官场上的关系学,真是做到家了,我 们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才领悟到一点皮毛,你居然实际操作得这么好。” 大志喝了口茶骄傲地笑了。 我跟大志说:“我们也不久留了,他们来了看谁都不顺眼,逮到谁就是谁,不 是嫖客也是嫖客,冷不丁点把我拎进去拷问拷问,我可经不住威逼利诱,说出一些 对茶楼不利的事情来。” 张玉霞说:“我对你放心得很,你们走了也好,越冷清越好,他们才待不住呢, 以后也不会多来,我就不送你们了,说定了,明天10点之后,打电话通知你们,只 要下午1 点半之前赶到那儿就行。” 我和大志下了茶楼,一帮子穿制服手拿橡皮警棍的警察与我们在楼梯口擦肩而 过,其中一个帽子压得很低的,朝我们俩仔细地审视了一番,怀疑地上了楼。路上, 大志说:“要像嫖客的话,肯定是我了,西装毕挺,有点地不平。” 他又仔细地看了看我说:“你这个样子神色慌张,贼头贼脑,也不像个好人, 统统抓起来绝不会冤枉。” 第二天上午10点多,张玉霞才打电话来,说店里有些事非要处理不可,最迟不 超过12点半,我说:“如果12点半的话,看样子1 点半很难赶到了,最好宜早不宜 迟。” 她“嗯”了声就把电话挂了。 大志懒洋洋地起来拉住我,说:“走!我们出去弄点吃的,一顿并二顿。” 我说:“现在出去吃早饭太迟,吃中午太早,不如弄个洋快餐吃吃。” 我们开车到了麦当劳,喝着洋饮料,吃着洋鸡腿,大志要买二大份套餐,我说 :“我们吃不了那么多的,张玉霞也不会吃那么多,少买一点。” 他只是笑了笑,还是买了。 “带点给张玉霞的妈尝尝。” 我忍住笑道:“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拍仗母娘的马屁了。” “就怕洋味不对口。” “看你平时粗针大麻线,你小子到关键时刻还挺细心,那里头有什么好讲究的, 带过去就是一片心,没想到进那里头相毛脚老女婿。恐怕全中国找不出第二出来。” 他“噗嗤”笑出声来。 “说看她妈,不如说宽张玉霞的心,拍张玉霞的马屁。” 不知不觉谈笑间,我一看表已经过了12点。 “哟,已经12点多了。” 大志也急了,“怎么回事,晚了怕赶不上联欢会了。” 他打通了张玉霞的手机,嘀咕了一阵子后,大志说:“刚刚把茶楼的事忙定, 她正在下楼,在茶楼下桥边会合。 我们二话没说,操了车子,和大志直奔运粮河而去。3 分钟不到,远远看见张 玉霞站在桥头处,大包小包正垫着脚朝我们这边眺望,我放了加速的油门,缓缓地 刹到她的面前,大志下车接过张玉霞手中的包裹,打开后车门,张玉霞一头钻进了 后座位,我回头与她打了招呼,天还不热,张玉霞的头上鼻子尖渗着汗,眼睛里闪 着忧郁,若有所思,她的所有心思都在要见母亲的激动与不安之中,复杂和矛盾的 心情在她的眉宇间表露无疑。大家坐定后,我踩下油门一路狂奔下去。 张玉霞说:“这次是机会,可以长时间的见见面。我母亲为我坐牢受苦,我不 知道怎样才能报达!” “这次大志跟你一起去是给她最大的安慰和报达,至少有了自己的一间茶楼, 她的心总会安的。” 大志说:“带了这么多东西,就怕不给带进去。” 张玉霞说:“没多大问题,都些吃的用的,检查要检查的,只要不是违禁品肯 定允许的,大包小包的,去监狱里面会见犯人,不是件光彩的事,不要搞得那么铺 张和隆重。” 大志说:“正好乘此机会,与管教干部好好勾通勾通,既然今天请了十位代表, 我看减刑是不成问题。” 张玉霞说:“不瞒你们说,我早就考虑了,在茶楼认识一个做外贸单子的,女 子监狱犯人做的长毛绒玩具单子就是从他手上出去的,上次来,我特意把他带过来 跟监狱长打了招呼。” 大志惊讶地说:“这些情况,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工作做到家了,我们 不如你。” 张玉霞得意地说:“这种小事,轮不到你操心。” 怪不得大志说过,对张玉霞接触时间一长,了解越多,越能感受到她的魅力所 在。不仅仅是外表的魅力还有人格魅力。 “这次去,也要安慰你母亲安心服刑,外面就不用操心了,自然会水到渠成。” 张玉霞说:“一开始日子比较难熬,一二年适应下来,日子就过得快了,就是 规矩大,生活中的一点一滴都要求得非常严格,苟刻的几乎一丝不苟。” 大志叹道:“官司好吃,日子难熬!” 上了绕城公路,开了十来公里,大家傻了眼,不知道从哪个口子下,问了过路 的车辆和人都含糊其辞地说不是前面第一个口子就是第二个口子。他们回答得简单, 下错了路,就是人听鬼话,来回说不定就是几十公里远的来去,上当不浅。又问了 两个都说在通往机场路的那条道下,这下打定主意,到了机场路方向一偏一条大道 直通远方,不出五分钟,前面是个三岔路口,路标上依然没有女子监狱,我们再一 次傻了眼,无奈只好靠边又去问人。大志按下车窗,手一招,看见路边一个鲜亮的 身影飘了过来,一张很甜很时髦小妹妹的脸凑到大志的车窗前,大志笑眯眯地很淫 地问着,小妹妹答得也很肉麻,食指上翘得成弓形指着前方道:“沿着这条路,右 拐就是啦!”大志连声致谢,车子动起来的时候,张玉霞没好气地说:“你那个德 性,问路是假,看小妹妹是真。”大志憨憨地说:“真是异怪,真是异怪,我差点 呕出来。” 右拐不到一会,明显不对味,张玉霞皱着眉头拍着我的肩膀说:“停停吧,绝 对不是这儿,上次来没有见过周围有这样的建筑,还是停在路边再问问吧。”连问 两个称自己也是外地的,摇摇头说不知道,前面来了个挎着篮子的中年妇女,张玉 霞手一招,她向我们嚷道:“反了反了,是往左边,10里路就到。”张玉霞向我挥 着手示意我向前开,我不放心地说:“还是再问一个吧,比较妥当,以免再走冤枉 路。”张玉霞说:“不会错的,这里一点印象也没有。”过了一座高架桥,远远有 一座塔形发射架,张玉霞激动指着前方说:“你看,那座发射架就是女子监狱的, 我记起来了,前面不远就到。”大志也激动地说:“快快!”我于是毫不犹豫地加 大油门,不远处呈现一扇宽阔的八字开的大门。老匾上赫然写着“女子监狱”。 车子在停车场刹住,我和大志拎了东西跟在张玉霞后面一路小跑,她熟门熟路, 我俩不知天高地厚地只管跟着,前面就如同是古代高大而厚重的城堡,堡垒上贴满 了充满现代化气息的瓷砖,没有铁丝网和哨兵的踪影,连碉楼都溶了穆斯林建筑的 特色,张玉霞到了一扇不凡的高大笨重的老铁门前停住,此时从耳门迎上来一位皮 肤白皙戴一副眼镜穿制服的20来岁的女警官来,她笑容可掬,显然是特意在这里等 候我们的,女警官说:“你们是兰妹子的家属?全到了,就剩你们了。”张玉霞连 连解释说:“实在对不起,车子走错了方向,绕了不少弯路,迟到了。”大志和我 也附和着一同解释,女警官还是带着笑说:“没关系,联欢会还没有开始,迟到10 分钟不算迟。”我们走过耳门,白皙女警官和看守大门的三个女警官交接了一阵子, 没有想像的那么紧张和困难就通过了。 走过大门,走廊和四周的草坪异乎寻常的干净,整洁程度已经到了毫发不爽, 连地上的每一棵草长得都是恰到其位。篮球场上犯人着统一的蓝底白条囚服整齐地 坐在统一的小板凳上,一行行一排排,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对于犯人来说,可能是 集体娱乐和开心的一天,在干部的领导下,不知道她们做的什么游戏。我们穿行在 她们中间,有老有少的女人们,毫无顾忌地盯着我们,没有带丝毫的修饰的外表统 一剪成齐耳短发,实在看不出她们中的那一个有能够吸引我们注意力独特的女性美, 也许我和大志是这些女人们域外心灵视觉点缀,只是看看,仅此而已。 白皙女警官一边走一边介绍说:“每一层都关了二百多名犯人,我们是二十一 监区……。”她对监狱状况和如何文明管理,张玉霞显然一点也不关心,她所关心 是身处在这监狱里服刑劳动的母亲。于是张玉霞说:“我们全家都希望我妈妈能好 好改造,遵守监规早日减刑,有什么不到的地方,麻烦你多照应,还请多原谅。” “兰妹子进来到现在一直表现不错,如果一直这样坚持下去,减刑是不成问题 的。” 我们到了球场的尽头,进了一幢大楼,上了三楼,虽然每一寸土地都一尘不染, 但这里多了几分阴冷和肃穆,让人不寒而栗。一个年龄稍大涂着低档口红描着不专 业眉穿着制服的女警迎了上来,她伸出手与我们一一握着,“欢迎你们的到来,联 欢会马上开始。”语气官腔,与人握手的动作老道而自然。第一印象就知道是个当 官的,她开了铁栅的门把我们迎了进去。 大厅里已经挤满了人,主席台处只留了豆腐干一块空地,我们三人拎了东西前 后排队般的走了进去,张玉霞当头,大志随后,我压阵。会场上有人用高音喇叭喊 道:“兰妹子的家属到!”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们身 上,我虽然可以算得上局外人,此时我的心情实在算不上什么光彩,并没有异于他 们在押的另一类群体而有半分的自豪。我想他们俩的心情比我好不了那里去,甚至 比我更糟!我们被指定坐在主席台左侧家属一排专坐上,就坐的男女家属脸上的表 情沮丧多于相见的喜悦。几个女警官上来热情地给我们沏茶。 张玉霞不断扫视着台下的人群,希望能发现什么,整齐、统一的制服齐刷刷的 二道毛子怎么也分不清某一个人的特别特点。后座上有一人在招手,那个满面泪水, 一边招手一边不停地擦拭着脸上的泪,不用说那就是张玉霞的母亲兰妹子,张玉霞 激动地站了起来,泪水充满了她的眼眶,大志也被这氛围感染,红着眼极力将张玉 霞拉住,张玉霞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坐了下来,兰妹子50开外,比我想像中她女儿 描述的瘦而且憔悴。泪水代替了语言,倾诉着痛苦与不幸,大志叹了口气道:“真 是人间悲剧!” 主持人将我们十位家属一一介绍给了大家,接下来就是联欢会的开始,卡拉OK 声音放得很大,警官们一首,在押犯一首,谁都可以当场举起手上台唱上一首。唱 的都是些时下流行的歌曲。联欢会显得杂乱无章,即兴的多了些。一个女警官手拿 麦克风高声地叫道:“请我们的刘警长来一首。”刘警长矫健地起了身大方的走上 了台,就是那个在三楼门口迎接我们涂口红描眉的那个女警官。她拿着麦克风谦虚 地说:“我唱得不好,就唱一段清唱平原游击队中的‘智斗’。”没有音乐,一味 干唱,跑调、音调不准暴露无遗,弄得京不京,流行不流行的腔调。一曲尽后,掌 声暴雨般的猛烈。“再来一个……。” 呼声此起彼伏。刘警长是个自知自明的人, 她说:“你们要我再来一个,不敢当,我自己知道唱得很差,不瞒你们说,为了这 个联欢会,我准备了这首歌整整一个星期,可惜还是唱得很差,除了这首歌,其它 我都不会唱了。下面一个节目是我们特邀在押人员李明芳11岁的女儿,她给我们演 奏一首《二泉印月》二胡曲。我们大家热烈欢迎。”台下一片掌声。三十几岁的李 明芳含着热泪半拥着手拿二胡扎着两只小辫很淘喜她的女儿。小姑娘很大方的走上 了台,鞠了一个躬,说:“我永远爱我的妈妈,我祝愿我的妈妈永远健康幸福。” 李明芳蹲在我的桌子的旁边泣不成声,台下也有抽泣的声音。令人心碎的《二 泉印月》原本就凄凉惋转,此情此景哀伤悲凉逸于满堂。小姑娘的动感充满激情发 自内心的表演,令在场的所有人无不为之共鸣。曲罢,哭泣声已经成了全场的主旋 律。 李明芳已从抽泣转成嚎啕大哭,如此可爱天真无邪的女孩不能得到母爱的呵护, 在这罪恶之地,留下了母女双重的痛苦和遗憾,令我无不感叹涕零,小姑娘冲向母 亲将李明芳拉到台中央,向所有在场的人深深的再一次鞠了一躬,李明芳双手捂着 脸悲伤地恸哭,僵直地站在那儿,在场所有人无不为之动容,小姑娘鼻子尖冒着晶 滢的汗滴,抿得很紧的嘴唇,显得一本正经。刘警长红着眼,迎忍着情感的渲泻, 接过麦克风带着颤抖的声音说:“谢谢李明芳的女儿给我们带来的二胡曲,下面请 大家欣赏张静给我们献上的一首《跑马溜溜的山岗》。”卡拉ok再次响起,轻松的 旋律冲淡了人们悲痛的情绪,换来了祥和绵绵气息。歌虽然唱得不算好,总能唤起 在这清一色的环境中永恒不变爱情的气氛。歌曲唱了一半,白晳女警走到张玉霞面 前说:“下面是你们的节日,你和你妈妈上台说几句。”张玉霞点了点头,兰妹子 走到了张玉霞的身旁蹲了下来,张玉霞喊了声:“妈!”是那么自然,如同在家里 一样,她伸出手,紧紧抓住兰妹子的手,一种无形的感情在她们之间交流着,是溶 于血的亲情,是母爱的真情流露。曲罢的时候,她们手牵牵着手,步入了台中央, 兰妹子控制着,张玉霞大声理直气壮地说:“不论过去、现在、将来,她永远都是 我的妈妈……。”她强有力地证明着她不因为自己的妈妈坐牢而羞愧而怨弃,她对 母亲的爱永远不会改变,涛涛不绝,一气呵成,虽然寥寥数语,字里行间渗透了从 心底里发出的轰鸣。大志的脸上绽着共鸣的苦涩与骄傲。下台后,母女俩找了一僻 静之处,品尝着暂且的温馨。我怂恿大志去,他低低地对我说:“她们母女谈得正 开心,我跑过去凑什么热闹,我不去张玉霞肯定也会跟她妈说的,这样冒里冒失的 去,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走,我们上个厕所,顺便见识见识监房什么样。”我们从 第一个监室找到最后一个监室,居然没有找到要方便的地方,白晳女警迎了上来, 说:“上厕所是不是,厕所每个监室都有。”她带我们进了一个监室指着一小间道 :“就是这。”大志先上。监室如同外面一样干净得出奇,统一的高低床,统一的 垫被统一的被子,一切都是统一的,被子、茶杯、牙膏、牙刷等等摆放得一丝不苟, 每一样都经过精心修饰。轮到我,进去后真是让我感叹不已,厕所兼卫生间磁砖修 砌,一尘不染整洁程度不亚于高级宾馆。出来后,大志感叹道:“比我家的好!” 我说:“的确不错,不过是每天由大量劳动力换来的。你大志不可能每天用大 量时间烦你的卫生间。”我们再到会场的时候,联欢会散了。我和大志拎了东西, 去找张玉霞,在干部带领下,我们进了兰妹子的监室,张玉霞也在,她自然要把这 个老女婿介绍给她妈,大志羞涩得不知所措,只轻轻地喊了声:“伯母。”兰妹子 当然乐不可支,我这个袁大头两手拎着大一包小一包,跟个呆子一样站在一边,这 种场合实在不适合我,我算是那一出。我把几包东西递给大志后,躲得远远的,大 志还不错,关键时刻还没傻到顶,将几大包东西随及递给了未来的仗母娘,说了一 番客气体贴入微的话。张玉霞和大志又和兰妹子说了些关于德喜茶楼的事。我走到 一边,三个女犯向我围了过来,其中一个三十来岁问我道:“我也是江汉的,你是 兰妹子的亲戚?”我说:“是,兰妹子多亏你们照顾。”“说哪里话,我们都是老 乡,不照顾她照顾谁吗,其实她对我们照顾得也不少。”“你们这儿的环境真好, 我都不敢走路,生怕赃了你们的地。”另一个不算漂亮,脸色红润有一只很性感嘴 唇二十岁左右的女孩说:“环境好?好什么吗,你来试两天,就不好了!”我问道 :“这么多人,在这里挤挤碰碰的,难免没有矛盾,会不会打架?”三十来岁的说 :“矛盾!?哪天没有,谁敢打架,纪律严着呢,还要扣分!”我疑惑地问:“扣 什么分? 你们又不拿工资!“”我们减刑是按分值算的,扣你的分,就是扣你一年二年, 刑期长的还要多!“张玉霞捧了一把花生给站在我身边的三个女犯,她们也不客气 接过后就吃了起来。其中一个看来很内向很腼腆有着很大眼睛的年青女犯好像想起 来什么道:”噢,忘了给你倒杯茶了。“我忙说:”不客气,我不渴。“其实从内 心讲,监狱里的茶水干净不干净尚且不谈,至少喝了心里不舒服不悟性。她还是去 倒了,递给我说:”是我自己的杯子,不是公用的。“她已经端到我的面前,又不 好不接,只好勉强接了下来说:”谢谢!“我捧着,找话跟她们说,虽然我现在生 在花丛中,可这又是一群什么样的花!谈了一会,三个与我谈得很切缘,见我一直 僵硬地端着茶杯,一齐劝我喝点水,我心里有苦难言,人家那么盛情,我怎么能黄 了面子,再不意思意思,就是嫌人家不干净无疑的了。我于是只好如同喝酒呷了一 口。 仿佛觉得她们才舒了一口气。干部在门口招手叫我们出来拍个集体照。我也跟 了出去,凳子已经摆好了,十个人的家属再加上干部一共40、50号人,一大堆,老 的老,小的小,刘警长总指挥,这个站这,那个站那,总也摆不齐,调弄了一个多 小时,把大家弄得一个个筋疲力尽,一点兴致也没有了,我和大志站在摄影师的旁 边看着刘警长的调动。摄影师等得不耐烦地说:“就这么站站,只要看上去不乱就 行,我会把大家全部收进镜头里。”刘警长只好作罢,东一头高西一头矮的,摄影 师要大家定住格,并非光荣和情愿的羞涩感和一个小时折腾的疲倦感在每一个人脸 上展露无遗,随着“咔擦”一声,留给了刘警长政绩的永久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