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常在河边走,总把心悬上,上门讨债,怎一个情字了得 上午我正在办公室和孙组长研究工程验收的有关事项,张玉霞打电话来问我: “大志现在在什么地方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困难,我尽我所能帮你。” 她说:“大志出事以后,茶楼生意一直不好……。” 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迫于孙组长在场我打断她的话头,说:“我抽空到你那 儿去一趟,有话当面说。”立即挂了电话。 一小时后,治安科的老王警官一身警服走了进来。他满脸堆笑,在我对面的沙 发上坐下,我递了烟,沏了茶。 “最近童大志的案件进展怎么样了?”我问。 “一点线索没有?”他端起了茶杯,鼻子在茶杯里嗅了嗅,像一只警犬。“嗯, 好茶。”他尝了一口,转而变了腔调说:“每天忙个不息,不知道忙的什么,手上 几个案件还没有办,三个案子要报检察院报捕,二个案件还没破,大志的案子嘛, 是知道谁干的了,可人却没有抓到,还有一个案子更好,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还要排查。” 我说:“吃公家饭,到月罐响,不像我们一大摊子人,一天不忙,要饿死!” “不要笑话我们了,赚大钱还拿我们这些老佰姓开心。” “老兄,觉得累呢,经常到我这里来休息休息,至少有杯清茶喝。” “是这么回事,刚才我跟上面说过了,下来查大志的案子,就跑到你这里来坐 坐。省得在办公室大眼瞪小眼,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舒服。” “中午,就别走了,到对面的小店炒几样特色菜,小酌一杯,怎么样?” “不瞒你说,我们有禁酒令,发现中午喝酒,要砸饭碗,扒掉老虎皮。” “喝杯酒,我看没那么严重吧!好好,不喝酒,吃个便饭倒不为过吧。” 他说:“既然老弟有这片诚心,改天放便的时候,再酌不迟。不谈,先公事, 后私事,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一下,那个被砍的强哥,原来跟童大志的老婆谈过 对象,说谈对象好听了,不如说是胡搞,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分手了,傍上了童大 志,前一阵子,强哥找到德喜茶楼要损失费,听说是你出面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能不能把详细情况跟我说说?” 我装作惊讶的样子说:“我听人说砍的是社会上什么痞子,原来砍的是强哥!” 我于是把强哥到茶楼索要钱财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他作了详细记录。 他叹道:“这个童大志,算是个有钱人了,有钱什么样的美女找不到,偏偏找 到这么一个会惹事生非的老婆,原来也是社会上混的,跟痞子摞不清的关系,想彻 底解决难啊!跟小孩子一样冲动,以为砍了没事,痞子饶不了他,警察也不会放过 他!还是你老弟高,弄点小钱花钱消灾的,谁见了钱不低头。” 我问道:“大志的亲戚朋友那里有没有线索?” “全部走访过了,都说没有接触过,像在空气里蒸发了,好好的一个人,说走 就没了,我想他是预谋好的,砍了就走人。特别是这些有钱人,走到那儿,有地方 住不愁吃不愁穿,不会为生存发愁,很难抓到的。” 我说:“他刚刚结婚没有多久,他不可能不去找他新婚的老婆,恐怕谁也做不 到?” “你的确是个聪明人,跟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据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她还不知 道童大志的下落,你也不知道。” 我套他话说:“我当然不知道啰!你怎么这么肯定,她也不知道恐怕未必吧, 我想她既使知道的话,也不会告诉你们。” “公安有技术侦察部分,一上案子,就控制了,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和童大志的 老婆通了电话。” “好像有吧!”听了他的话我差点昏厥过去,背上的冷汗直冒,幸亏孙组长在, 为了避他耳目,在电话里说了假话,如果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很可能要脱口而出把 真相告诉张玉霞。我心里嘀咕着一定要把这种情况及早告诉张玉霞,万一什么时候 在电话一不留神冒出这么一句,那就死翘翘了。 “房子的事,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谈一谈?” “噢,等我把工程上的事结束了,我们好好谈一谈。” 他献媚地说:“你放心,我绝不会亏朋友的,我补足你的平方数,房产交易部 门我熟悉,您的房子的估价费过户费涉及到其它杂费全由我来。你什么神都不要烦, 只等着我把房产证和现钱交到你的手上。” 我满口允诺。他捡到了个便宜的买卖,当然对我十分殷勤。巴不得我立马答应, 立即成交。 说话间已经到了中午,我邀他下楼吃饭,他死活不肯,说穿了制服,给哪个别 有用心的举报了去,接受与办案有关的吃请,纪检部门查了来,会吃不了兜着走! 我只好打了电话点了菜!他才放心。不一会外卖的饭菜一应到齐。 “还是你们做生意的好,赚起钱来嗨嗨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人压缩你 们,你看我们,鸡叫忙得狗叫,银子看不见几个,买个房子苟结苟诹,纪律还严得 要死,不许这不许那,内部嘛,为了利益为了往上爬,你捅我一下,我蹬你一脚。 整天真是累得慌,实在是命苦!” “看你老王的样子,干公安也有年头了吧?” “我们这些人,不喜欢拍不喜欢送的,又没有后台,说起来不好意思了,干了 二十年的公安还是个民警。” 我说:“市局有关领导,我认识个吧个,有机会我帮你疏通疏通。” “真是感谢,要什么费用尽管开口。” “你那两个小钱,留着回家过小日子吧,既然我出面了,还谈什么费用!” “真是不好意思,占了你房子的便宜,还有劳你破费。真不知道让我说什么好。” “小意思,不要过意不去。” 他色欲恭把头凑到面前说:“说良心话,只要和市局领导关系熟,当个股所队 长的事,还不是他们口中的一句话。我就怕过了升职的年龄,如果真的成功了,我 会感激你一辈子。” 我问道:“你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不早动作。” “一切都要银子,况且我们又攀不上去,总这么想,一直没有这个机会,这次 遇到老弟真是三声有幸。” 他吃得很快,饭如同抢来似的,一口两口就把饭扒干净了。由于饭吃得太猛, 不断打着饱嗝,又出了一身汗,他也不客气,把房间里的空调打到最低,对着空调 的风口直吹。我看了看他,发富的身段,显得不很灵活,但很可能就是他将把大志 送进监狱。至少到现在我要利用他了解到一切可以了解的情况,尽可能完成大志的 理想,以后隐姓埋名做鬼也好,堂堂正正做人也罢,为大志和张玉霞还有那个孕育 中的生命实现他们的团圆。 下午秦太打电话来,是催要尾款的事,我推说工程尚未完全结束,对方款项还 没有到帐,暂时没有钱支付,他在电话里流露出知道我们公司最近发生的接二连三 的事,追问了我几句,我没有作过多的明确回答,含含糊糊地搪塞了一番就把电话 挂了。 临下班的时候,谢艳跨进了我的办公室,她脸色不好,看上去有些浮肿,从上 到下却打扮得一丝不苟,看得出是经过特别修饰过的。 她坐在沙发上,我准备去倒茶。 “不用了,倒一杯白开水就行了。” 我于是把一杯纯净水递到了她面前,同时坐到了她的身边,她看了看我,带着 苦苦的一笑说:“听说前段时间公司失火,大志又出了事,杀了人,是不是支持不 住了。” 我说:“还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 “秦太听说公司失火还有大志出事的事,特地雇了人,把公司的情况彻底调查 了一遍,公司破产是迟早的事,所以他急乎乎地要我来催款,以免夜长梦多。”他 直言不讳地道明了原委。 “你还是说公司,让我感到那么亲切,谢谢你这样称呼。” 她抬起头眼里闪着些许迷惘,说:“我和秦太结婚了。” 一股醋味直冲我的鼻孔,我扭过头去,不想让她看见我伤痛的样子,她不告诉 我,尚能保存一丝含糊的希望,虽然这希望是渺茫的,保留在心里或许是永久的安 慰。但此刻我这一点点安慰也被她彻底打碎了。片刻后我振了精神,强作清醒说: “恭喜你,为什么没有通知我,我好去祝贺。” “秦太非要大张旗鼓的办,我没有同意,什么人没有请,只是在教堂举行了一 下仪式。” 从她对这桩婚姻的看法以及表情看,似乎是出于她的非理性,给我拉郞配的感 觉,至从那天晚上我与她发生了一切,宣告了我与她柏拉图式关系的结束,既非是 婚姻关系!是建立在性的基础上情人关系?除此之外那又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呢? 她此时就坐在我的身边,从他们的婚姻开始,我就成了背着秦太偷偷摸摸不光彩第 三者的角色,也许我在她心目中的位置远远比不及秦太,又觉得对不起我,所以与 我发生了关系,是出于对我的怜悯和内疚?我劈开这不愉快的话题说:“大志把人 砍了后,现在在逃,警方到处抓他,警察三天二头来找我,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 活。” “来的路上,我特地去看了小秀,她知道她爸爸妈妈离婚的事,小小年纪,对 她的打击不小,爸爸出了事,她还不知道,真可怜,以后她该怎么办?” 我说:“柳萍儿和尤方炎因为公司失火的事出走了,以后每个星期,我去接她, 我打算把她暂时安置在我哥哥家。小秀还小,她必须要有个家,有人关心有人爱护。 下个星期她就放假了,我准备把她接回家。” 天色已晚,她打发了驾驶员打道回府,我陪了她到她熟悉的聚金大酒店,她只 点了些蔬的,说身体不好,从点菜开始,就恶心不断,几乎没动筷子,我再三劝也 没用。饭后我又陪她逛长江路,慢悠悠地散步,江风从很远轻幽幽地吹来,不断在 耳际发出呼呼地声响,撩动着她的发梢波浪起伏。她伏在白玉栏杆上凝视这夏日深 邃天空和墨黑宁静让人难以捉摸的江面。 我说:“我与你共事那么多年,可以算得上了解你,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我总觉 得我又不了解你。让我捉摸不透,不知所云。” “我有时候问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也许是出于内心深的某个原因,或许是本能 或许是命运。” 她转过脸来望着我,“对于光大公司来说,你那尾款,不算什么,回去以后, 我自然会跟秦太有交待的。你就不用多虑了。” 我问道:“秦太那么有钱,结婚后你就要做个全责太太了。” “你是了解我的,我不可能做个寄生虫,结婚之前,我和秦太有过协议结婚后 他的财产百分之三十归我,否则的话我是不会跟他结婚的。我弟弟正在创业,我要 全力扶持他。” “是啊,他有那么多财产值得你去爱,说不定没有几天我将变成穷光蛋,你从 来都是一步一个脚印,没有走错路。” “爱人也好,爱财也好,随你怎么想!你是知道的,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我 把爱给了你,不论以后会怎么样,我会始终不变永远爱下去的。” 她脸上的泪水被江风吹得四散流淌,我把她揽入怀入,热得发烫的躯体散发出 那天晚上同样的气息,绵绵不绝地浸润了我,我为之神迷。 快乐的时光总是快马加鞭,夜深了,她坚持一定回上海。 “这么晚了,一路不安全,我不放心,还是明天再走吧。” 她还是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她根本对我的警告置若罔闻。虽然的士驾驶员是 个40来岁看上去颇有正义感让人十足放心的那种。既然如此我也只好不管她的强烈 反对,随的士把她全程一直送到上海。我和谢艳坐在后排座,驾驶员从前面伸出大 拇指说:“你这个做丈夫的精神实在可嘉,我一定向你学习。” 我苦苦地笑了笑,内心叹了口气道:“为他人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