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大结局 早上去了汽车站排着长队买票。这一线是安徽僻远地区的,看得出我的前后左 右都是些苦大仇深的农民阶级,我站在他们其中无论从长相和装束算得上是富贵阶 层。我的前面一名中年汉子,背着一只很大的蛇皮袋子,就是不肯放下手歇歇,仿 佛里面装着什么贵重的金银财宝。那只奇大的袋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还不时撞着 我的前胸,我左右躲闪,搞得我十分狼狈。好不容易挨了半个小时,轮到我买票, 可偏偏手机又响了,是谢艳的。“明天是我儿子百露,我跟你事先讲好了的,你一 定要来。”我站在窗口接着电话,售票员向我嚷道:“怎么回事,你买不买票,不 买票站到一边去,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后面长龙一齐表示抗议,众意难平 我只好让到一边,让我身后一个接下去买,“什么?明天?我在汽车站打票,准备 从江汉往隆城镇赶。”“我已经定好了,明天晚上8 点半在东方明珠上球旋转餐厅, 请你务必到。”说完不问我同意不同意,就挂了机。我无奈地看了看后面的那条长 龙,半个小时的排队算是白费了。 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火车站,火车站状况要比汽车站好得多,到上海的火车班次 比比皆是,买票的人也不算多。我拣了下午3 点多钟的一趟。就这么一个电话,让 我转了向,往西头立马掉了头让我往东跑。 谢艳从大城市有金钱有地位不请自到去那小镇,参加我纯民俗化的婚礼,然后 生了儿子邀请我到上海本地人都望而却步的东方明珠上球旋转餐厅,存心故意摆阔 显威,我有种被污辱的感觉,一路胡思乱想,说不定不是存心戏弄我也有可能。 不管她出于何种目的,她的邀请我总不能懈怠,现在她的社会群体肯定要裆次 高得多。不能薄了面子,弄得寒酸气,我倒没什么,没人认识我,谢艳要遭人闲话 了,请来的是那方土豪劣绅。 乘着上火车前的一段间隙,我逛了商场,挑了我认为能够与想像中的气氛相配 的一套西服还有领带皮鞋,完全更换了一套行头,我把平日里喜欢穿的休闲服装揣 进包里暂时扔在了母亲那里。我与母亲和哥哥嫂子说明了去由,嫂子出主意道: “你不能这样西装毕挺两手空空地去,最好再配一只夹包,走出去还显风度。”我 依了嫂子的话,上街挑花了眼,最后选了尚属国产名牌,可又没什么东西要放,只 好揣了一大沓卫生纸,看上去显得鼓鼓的,夹在了腋下。看看时间不早,匆匆地登 上了火车。 到了上海,觉得谢艳也怪,既然为儿子办百露,置酒庆贺全国之大风气。为什 么不在吃晚饭的时间,偏偏弄个8 点半,不知道是吃饭好还是不吃饭好。我猜想恐 怕上海人与我们的习惯不同。看看时间还早,又不能提前一个多小时冲过去,不也 太失礼了吗。肚子也开始叫唤,瞅着路边一排挡式的小吃店钻了进去,下了一碗面, 总算填饱了肚子。老板看我这身行头,开口又是外地口音,伸手要十块,他满以为 我不作犹豫,价都不还甩手抛出十块走人。我指了指牌子用不太正规的普通话说: “明码标价二块五,怎么会是十块。”老板牙口无言,看了牌子,还是站在旁边的 老板娘转弯转得快憨笑道::“噢,你吃得是光面?我还以为你吃的是什锦面,对 不起,对不起。”我付了钱,老板娘用上海话对老板在我背后说:“这些土财主精 得很呢,你斩不住他的。”她以为我听不懂上海话。 离8 点半还有一刻钟,我站到了东方明珠的脚下,仰头看了看夜晚下被灯光照 射泛着精怪奇异光芒的支架,它超人的震撼力迅速排斥着我,我渺小而微不足道, 令我不寒而栗。打了门票登上电梯,电梯的抬升,周围的一切迅速挤压下去,我的 头一阵眩晕恶心泛泛,我第一次知道我有恐高症。我紧闭着眼,只有轻轻的震颤在 我耳边回响。电梯高速窜升至顶层的旋转餐厅,我稳稳地踏上了餐厅的大门,杞人 忧天的庆幸自己没有掉下无尽的悬崖。 餐厅尽头是阳台,谢艳站在阳台门口向我招手。我控制住尚没有稳定的神经, 跌跌撞撞穿过众多人群,奔向阳台。偌大一个阳台只有一张桌子,不用说他们已经 把整个阳台全包了。只有秦太在,我们在桌子旁坐下。谢艳接过秦太手中的孩子。 “恭喜宝宝百露健康,生长快乐。”秦太说:“谢谢!”我假意做做形式般地 看看襁褓中的小贝贝,白白胖胖的,看不出这襁褓中的贝贝像谢艳还是像秦太。 秦太说:“你怎么没有到我家去,今天晚上为庆宝宝的百露,我们在家请了不 少亲戚朋友。刚刚送去客人,谢艳非要约我到这里来,没想到她也约了你到这。” 谢艳正色道:“我今天请你们俩个来,是我的意思,告诉你们这个孩子的真正 父亲是谁。”秦太的脸顿时变了色,我也感到十分唐突和尴尬。她从包里拿出鉴定 报告摔到秦太的面前。秦太抓过报告颤抖着双手连同抓在手里那片纸也一并颤抖起 来,字字千斤一字一句像利箭直射秦太,随着急切的眼神变得惶忽,他的脸色由白 泛青,看完了最后一个字,他怒吼着把鉴定报告撕碎用力的投掷在地下。“不可能, 这是不可能的,你这是在欺骗我,你说这是假的,是假的!”我此时不敢想像自己 是什么角色,这孩子无疑是我的,那一晚,现在已经变成现实的实实在在地抱在此 时谢艳的怀里。她是有预谋的,一切都是她计划好的,今天这种场合也是她精心准 备安排的。我和秦太都是她一盘棋中的一个子。秦太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他大力的 喘着粗气,喝了一口桌上的咖啡,隔着桌子抓住谢艳的膀子,谢艳用力甩开秦太的 手,秦太竭尽力地伸着手在空中钩了两下。谢艳冷冷地一笑道:“别这么用劲,坐 着好好喝喝这咖啡,你的感觉会越来越好。”秦太自我安慰道:“这全是假的,不 可能,你这是疯了。”“白纸黑字,你连科学都不相信了。”她指着我嘲弄着: “告诉你,这孩子的父亲就是他!”秦太再也忍受不了,指着我和谢艳骂道:“你 们这对狗男女,居然背着我干出这种下贱的事来,合着伙愚弄我,今天老子跟你们 拼了。”蹦起来像一只发怒的非洲雄狮要去抓谢艳,“啊!你这个婊子,我对你那 么好,把一切都给了你,竟然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说,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同时指了指我说:“还有你!”此时此刻,我傻了眼,谢艳 为什么做出这种极端的事,我能怎么说,是承认还是否定,只能保持缄默。秦太明 显不对头,极度气忿极度愤怒,脸色由青变紫,他捂着肚子挣扎着想再一次站起来, 指着谢艳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谢艳哼了一声说:“坐下吧,好好听着吧,我跟你 提个人,你一定会很认识的。”谢艳凑到秦太的脸很近轻轻地说:“18年前,你骗 了一个女人,始乱终弃,她怀了你的孩子,被你逼得无路可走,跳下了你脚下的这 条黄浦江,她的一个女儿还一个儿子流离失所,她的女儿为了上学为了生活被人践 踏被人蹂躏,那个女人你再熟悉不过了,她的名子叫赵春芳。” 秦太突出的紫红色的眼睛略微转动一下。谢艳端坐着说:“你仔细看看清楚, 坐在你的面前,你会想到会是谁了吧!”秦太吃力地慢慢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谢 艳,“啊!我……我总觉得你像什么人……”秦太仿佛被重拳猛击了一记,发出凄 惨的一声。谢艳坏坏地笑道:“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复兴开发公司我宣布破 产了,江汉所有的楼盘全部售空,那1 亿5 千万让你的公司让你的家人慢慢去还吧, 明天就是银行贷款到期的日子,你走出这个门就是一文不值的穷光蛋!”秦太分不 清是白是紫的脸彻底变了形,撑出最后一口气扑向谢艳,我接过谢艳递过来的孩子, 看着他们搏斗无所适从,抱着孩子跟一个傻蛋在一旁观战。秦太将谢艳按倒在地死 死的卡住她的喉咙,谢艳拼命挣扎扳开秦太的手……,慢慢地爬在谢艳身上的秦太 不动弹了,谢艳将秦太翻倒在地。我一个手抱着孩子一手拖着谢艳说:“快走,我 们一齐走。”谢艳坐在椅子上呆呆地发着愣,说:“我一直寻找他,终于找到了他, 今天是我一直盼望的,我一直等着这一天的到来,我完成了终身的愿望,我没有后 悔的。他现在再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了。我在他的杯子里放了毒,是我毒死了他, 你走吧,不干你的事。”我流出泪来说:“你不走,我也走。”她站起来对我吼道 :“走,走到你那小镇上,该做的我都做了,我报了仇,谢南还有这孩子我都安顿 好了,我还有什么可求的。”我把孩子丢在桌上,冲过去拥抱住她,“不行,你一 定要跟我走。”她哭泣着紧紧抱着我,激励地亲吻着,泪水混和在一起。她低声说 :“别傻了,一切都是命运注定的。我只爱过你一个,送给你的礼物,你要珍惜, 把他养大成人,把我彻底的忘掉。”她突然推开我,冲上阳台边上的一张椅子,说 :“我家里的遗书会说明一切的,忘掉我。”纵身跳了下去,她消失在反射上来的 五彩光影中。那无血色的脸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刺激着我,我支撑不住快要倒塌 的灵魂,在痛苦甚至是深刻惋惜绝望中尚存一息的理智让我抱起了我的儿子,拎着 包,推开了阳台的门。我的心在震颤,我的心在痛疼!我悲痛万分,失去了恐高症, 脑海不断出现着刚才惨绝人寰的一幕。 透式电梯里闪着下面反射上来旋转的警灯和急救灯,我轻轻地亲了一下我的儿 子,小小的脸蛋上也似乎感受刚刚发生的悲剧的发生,愁云密布,渐渐地在光影的 交织中的电梯里放声痛哭。 我穿过惊懊与涌动的人群,不愿回头再看一眼如同纪念碑般的东方明珠。 它矗立在黄浦江边,看着生者的消失,苟活的痛苦,它是这些微不足道生灵者 的生死见证,它让我永远忘不了定格在夜空中的形象还有发生在它周围凄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