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少年时代的爱情故事 作者:黄中泉 狗子出生后,老爸就死了。后来他妈妈改嫁到邻村的麻二家,于是狗子的爸 爸就是麻二。麻二除了一脸的麻子,其实人也好,挺憨的一爷们,三十四岁还没 结婚,那天突然有人登门来说媒,说是隔壁村的一个寡妇,麻二一听心里也不太 乐意。媒婆是个极精明的人,一下就看了出来,然后她就使出必杀招,老泪纵横 的讲起狗子娘的种种艰难辛苦,过后还不忘记强调这婆娘身体强壮,要是嫁过来, 再生几个都不成问题。麻二心里一软,然后又想想自己三十几岁了能得个可靠的 女人过一辈子就好。于是,第二日狗子就跟着娘嫁到了麻二家,过起了衣食无忧 的童年。 狗子在麻二家很快就长大了。他叫麻二叫二叔,并不叫爸爸。麻二也不在意, 因为他知道自己和狗子娘没准还能生一窝崽子,那时候追着叫他爸爸的会有一大 群。每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麻二就高兴得傻傻地笑。可是两个年头过去了,狗 子娘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麻二免不了心里暗暗着急,但这件事不能张扬,所以 办起来也就很慢。具体的做法是,一、请村里有经验的老人分析定夺;二、服食 中草药偏方;三、怀疑自己有问题。村里的老人说,这件事要去拜观音菩萨,送 子娘娘。于是她和狗子娘去了南岳山大庙拜见了菩萨,中草药则几乎天天都有服 用,甚至狗子娘也一起服用。然而都没有凑效,又是一年过去了。于是麻二开始 怀疑自己有问题了。这样的怀疑不仅使自己不好意思,甚至狗子娘都不好意思。 又一段时间过去了,狗子娘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同时狗子一天天长大,由于在 麻二家吃得好住得好,倒惹得人见人爱了。日复一日麻二终于打住了再生几个的 强烈想法,把狗子含在嘴里当作了亲生儿。于是,狗子活得更加无忧无虑更加嚣 张。 那天上语文课,语文老师念了那篇叫做《荷花淀》的文章后狗子举起手问: “老师,那婆娘真的能打枪吗?”同学们一阵哄笑,狗子却一脸正经。老师登着 眼睛问:“狗子同学,水生的婆娘能不能打枪关你啥事呀?”狗子说:“我和村 上放牛的草妹打赌了,要是水生婆娘能打枪,草妹就答应嫁给我。”老师说: “我不清楚。”狗子急了,说:“老师,你怎么能够不清楚呢?”老师反问: “你说我为什么一定要清楚呢?”狗子见老师耍无赖,没有办法,眼泪就扑扑地 往下掉。大伙儿一时慌了,老师也不知道该咋办,于是就说:“狗子,我觉得水 生婆娘应该——或者——一定能够打枪。”狗子马上用长袖子抹眼泪,然后破涕 为笑。大伙儿也都嘻嘻地笑。 下午放学后,狗子笑着走出那用两根大樟树撑起的校门,他身边围了一群伙 伴,大家都为狗子能够取草妹做老婆而高兴。好像他们都能做新郎官一样。 狗子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草妹。草妹那时候在村上枣坡放牛,正打算把牛赶回 家去。看见狗子老远就像疯牛一样朝她叫。她迎上去说:“狗娃,你傻疯干么子。” 狗子粗口喘着气说:“草妹,你嫁给我吧。”草妹说:“咋说的?”狗子兴奋地 说:“老师说了,水生他婆娘能打枪呢。”草妹说:“真的?”狗子说:“是真 的,我不哄你。”草妹说:“那好吧,我就嫁给你。”狗子迫不及待地说:“草 妹,你什么时候嫁给我?”草妹说:“你说的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狗子 脸涨得通红,说:“那你现在就嫁给我吧。”草妹说:“好吧。” 俩人把牛拉到坡后把它拴在一棵枣树上,然后找了个背光的地方并排坐下。 草妹瞅着狗子的脸说:“咱们就这样结婚?”狗子说:“就这样子吧,没有办法 呀,又没红烛又没大花轿,又没有红盖头。”草妹不吭声了。狗子拉着草妹的手 说:“电视里说先拜天地,再拜父母,然后夫妻对拜呢,我们先拜天地吧。”草 妹眨眨眼睛看着狗子说:“恩,我们结婚后我就可以天天到你家去看电视了吧?” 狗子说:“那是当然!”于是,狗子和草妹俩人恭恭敬敬地拜天拜地。这时狗子 发现爸爸妈妈都不在场。草妹说:“那我们拜牛吧,它在一旁看着也行。”狗子 想了想,说:“这回听你的。”俩人隔老远对着牛嗑了三个响头。夫妻对拜时俩 人都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了。按照乡里习俗,对拜完就要一块吃红苹果了。狗子说: “现在没有红苹果怎么办呢?”草妹说:“也省了吧,听大人说吃不吃红苹果都 是无所谓的,实际上俩人咬咬舌头就行了。”于是狗子伸长脖子和草妹咬舌头。 咬完后,两人松了一口气。狗子说:“草妹,你嘴里好大一股莲子味呀。”草妹 说:“我今下午看牛没事干就到荷塘摘了几只莲蓬,你来的时候刚吃完了呢,这 不,还给你留了几粒。”说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粒莲子递给狗子。 经这么折腾,太阳已经下山了。草妹说,:“狗娃,天黑了,我爸在家里等 我呢。”狗子说:“那你回家吧。”草妹爬起身就要去牵牛。狗子突然又想起了 什么赶上去拉住草妹说:“草妹,我们做夫妻,还没有在一起睡觉呢。”草妹说: “是的啊,可是天已经黑了,咋办呢?”狗子说:“那我们快一点就躺一会儿吧。” 俩人又回到先前朝拜天地的土坎上。狗子三下两下扒光了身上的衣服,草妹也很 快扒光了衣服。俩人赤条条地抱在一起。狗子说:“草妹,你身上怎么这么白呀?” 草妹说:“狗子,你咋这么黑?”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突然草妹一 声尖叫,她用手握住狗子那挺起的柄儿,说:“狗子,这是咋啦,怎么一下子竖 起了,哇,还好硬呀,弄得我好痒。”狗子一下子脸红到脖根上,支支吴吴地说: “我也不知道这是咋啦?”然后就不说话了。草妹像在看一条生了翅膀的鱼一样 一脸惊奇地看着狗子那竖起的柄儿。这时候狗子似乎也发现了什么,说:“草妹, 没想到你这么瘦,你的胸比我的还大呀?”草妹说:“我也不知道,它自个儿长 的。”狗子接着说:“只是没我的这么结实,你的软软的。”俩人干脆放开手坐 在地上,仔细地看着对方的身体。这时牛“哞——”地叫起来。草妹说:“狗娃, 糟了,天黑了,我要回家了。我们以后一起睡吧。”说完就匆匆地穿衣服。 狗子那一晚都没睡着。回到家里,母亲把饭端给他吃,没几口他就不吃了, 晚上他翻来覆去,总睡不着,一合眼,就看见草妹那白乎乎的身子。狗子想不明 白为啥她的胸微微凸起,还有,她没有他的柄儿。狗子决定去问老师。 狗子是个勤奋好学的孩子,这是可以肯定的,胆子也大,经常给老师提问。 老师经常鼓励他不懂就问,说这样子才能真正学好。狗子也觉得自己前途不可限 量,整天乐滋滋地,满怀希望就像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 狗子吃完早饭,就直奔学校。早自习课正好是语文老师坐堂(即守着学生自 习)。狗子觉得自己发现的问题,是个极大的问题。他想要马上问老师,他怕发 现晚了草妹会出事儿。狗子越想越不对劲了,昨晚上想得他头都大了,还是没结 果。他看见语文老师坐在讲台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就举起手说,老师,我有 个问题。老师招呼他到讲台下去问。他把自己的疑惑一古脑儿全告诉老师,他讲 得一本正经口沫横飞,他没注意到老师的脸色在变。他正想问老师草妹那是不是 病了或者什么的。老师大掌一拍,把讲台上的黑板擦震得跳起老高烟尘腾起。她 大吼,像个泼妇一样地尖叫:“狗子,你耍流氓,不学好样,我要校长开除你。” 狗子真的被开除了。其实他只要听话一点就不至于被开除。主要是他死不悔 改,他一定要弄明白草妹高胸脯没柄儿是怎么回事,他甚至还想到草妹可能是得 了什么癌症,想到这里就全身发抖,因为听妈说自己的父亲就是得癌症死的。他 知道癌症很难治,很多得癌症的人都死了,他怕草妹会死。草妹是他的老婆,他 不能眼看着草妹去死。所以他顽固不化,死不悔改,他不顾语文老师的阻拦,他 又去问了数学老师,问了教务处李主任,问了食堂的李大爷。可是他们都没有告 诉他,他们都骂这个孩子中邪了,骂狗子不学好样,骂狗子耍流氓。狗子不见黄 河不死心打破沙锅问到底。最后他又去问了校长。校长也没给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校长恼羞成怒像一条狂犬一样对走进去的狗子大声说:“你被开除了,叫你的父 母亲来!” 原来经狗子这么一折腾,这件事在全校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的男生和女生 都为狗子这个问题的答案,开展了激列的讨论。这次无组织却紊然有序的活动在 狗子这所学校是空前的,大家都很兴奋。老师们和校长却像约好一样,对学生警 告不要讨论“狗子”现象。然而革命的力量是不可阻挡的,毛主席说过。 校长说:“你在全校师生中造成了极恶劣的影响,你现在还持迷不悟,我只 好开除你了,没商量了,明天起你就不用来上课了。” 狗子心里慌了。他说:“怎么?开除?我不想被开除。”他知道如果学校开 除了他他就没书读了。他还知道被学校开除的学生一定是坏学生。可他不是坏学 生呀,昨天老师还表扬了他。还说他是最积极思考最有潜力的学生呀。校长说: “反正你这个人无药可救,开除算了。”狗子就哭。校长说:“哭也没用,要不 叫你父亲来。”狗子哭得更加凶了。校长说:“你是不是知道错了?”狗子用长 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说:“求你告诉我草妹那是怎么啦,她会不会死是不是得了癌 症?”狗子已经从人们的慌张中看出了这次事情的严重性,他知道肯定有什么大 秘密。上次麻二叔的母亲死的时候,家里人慌慌张张神神秘秘地,过了几天才给 远在新疆边疆轮班站岗的四叔拍电报。他想校长老师们都不愿意告诉他这个问题, 是不是草妹得了什么病,是不是真的是癌症呢?校长气得面红脖子粗,大声吼: 出去,滚出去,赶快滚出去!开除! 狗子没有直接回家,他一脸悲伤地去找草妹。草妹无忧无虑地唱着自编的小 曲儿牵着牛在村上枣坡上,她老远就看见狗子背着书包,搭拉着脑袋朝她走来。 待走近了,草妹说:“狗娃,你咋不高兴呢?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反悔呀?”狗 子拉着草妹一块儿坐在地上,闷闷不乐地说:“没啥事!”草妹说:“那我们一 块儿睡觉吧!”狗子心里很难受,说:“好吧。”俩人就躺在草地上一块儿看着 天空。云儿白白的,缀在蓝色的天幕上,有几只鸟雀从空中擦过,转瞬不见了。 狗子知道自己的心事是化不开了。他突然记起语文老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时间会改变一切的。狗子心想,要是时间也能改变草妹的“病”就好了。 那年他十三岁,躺在他身边的草妹十二岁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