珲 风江 一 等人 今天阳光明媚,整齐的公房,窗子一律明晃晃的。不对,有一扇窗,是檀复家的, 虽身处四楼,虽用胶纸粘牢了,但碎纹仍明显的看见,再也不见明亮。 本来是个宁静的下午,暖洋洋的。鸟儿似乎也懒得再显示它清脆的歌喉,弄得那位 老公公一个劲地盯着挂在树上的鸟笼看——怎么我的宝贝鸟儿不叫了?楼下一位老太太 坐在太师椅上,打了好几个哈欠,看来得进入梦乡了。沙沙的叶涛看来也不会激起多么 高的分贝。 突然楼上传来一声惨叫,接着砰啪的砸东西声。声源正是四楼檀复家,声音似乎是 从碎玻璃缝里挤出来的。老太太惊醒,打起了隔,好一会才歇住。老公公凑过来,仰头 看看,问老太太说:“怎么了?是小两口吵架?”还是老太太熟悉环境,半闭眼睛说: “谁知道,还不是那群小鬼。”老公公点点头,突然发现他的爱鸟欢叫了起来,终于露 出了一丝微笑。 却是怎么回事? 只听房里有人说:“麻辣火锅,你今天的运气太背了,马上改个发型吧。”这个声 音洪亮雄壮,有男高音家的风范,正是这屋子的小主人檀复的在说话。麻辣火锅痛得呜 呜叫,打开水笼头,将受伤的手送过去冲洗。烫手一经凉水,有彻骨的感觉,是彻骨的 舒坦还是彻骨的痛,一听他的又一次惨叫便知道了。原来麻辣火锅在冲茶的时候,檀复 正讲着一个有趣的故事,麻辣火锅听得入神。有句话:走火入魔。他听得这样入魔,当 然得走火了。 檀复边笑边打扫着玻璃碎片,而屋里的另一个人——吴天,正翘起二郎腿,戴着耳 机听着流行音乐呢,脸上充斥了欢乐的表情。麻辣火锅向他瞥一眼,恨恨地说:“真无 情!”吴天摘下耳机微笑着说:“我可是个心软的人,一听到你的惨叫,我的心都快碎 了。所以,我连忙戴上耳机,以免我心碎而死。”麻辣火锅哼了一声,正想说:“真肉 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代替它的是一连串的喷嚏,一个猛似一个。檀复连忙去抚他 的背,笑着说:“祝你长命百岁。” 喷嚏打完后,觉得手上不怎么痛了,便小心翼翼地重新泡了一杯茶,坐了下来,要 开始一个新话题。 麻辣火锅说:“说正经的,郭家珲怎么还没来?”吴天将耳机收起,说:“他的生 物钟似乎有点问题,每次的约会他一定要迟到才甘心,他现在成了迟到的象征了。”檀 复点了点头,但是说:“你趁他不在,说些坏话?”吴天将双眉一提,说:“这哪是说 坏话,这是诉苦!”他喝口“芬达”,继续说:“是在上个寒假吧,我们说好在公园门 口碰头,再去划船。谁知一等便是整整一个钟头——要一个钟头啊……我的青春在燃烧……。” 檀复摆摆手,说:“少肉麻了,你最后等到了吗?”吴天说道:“哪里啊?最后我义愤 填膺,到处搜索,想将他揪出来当众对质。后来,我在游戏房找到了他,他竟然无耻地 说:‘我忘了。’我差点儿气昏当地。”麻辣火锅打断他的话,说:“且住,你的话里 有毛病:你也去游戏房?你不是标榜‘乖宝宝’的吗?”吴天向他瞪一眼,说:“我可 不敢玩,要被爸爸打死的。不过,去看看总可以吧。”麻辣火锅似乎对他有成见,说: “迂腐之极!” 吴天将手一甩,说:“你搅得我没心情说话了,你对郭家珲有什么看法,檀复你说 吧。”檀复思索了一会儿,说:“我不经常和他约时间,所以在这点上没有什么印象。 不过作为他的同班,他也有几个特点令人印象深刻……。”麻辣火锅打断他的话说: “奔跑速度极快;欣赏水平极差,撒谎吹牛第一;学习成绩倒数第一——你对我说过几 十遍了,烦不烦啊。”吴天怒道:“住口,你这个天下第一衰人。你似乎有打断别人说 话的怪癖。”麻辣火锅正想回击,檀复将他的男高音提得稍响:“你俩都住口!这儿是 我家,可不是美国议会。”吴天一笑,说道:“正如美国议会。我们正在弹劾郭家珲, 我的证词完毕,现在轮到下一位证人——来自中国四川的麻辣火锅证人发表证词,大家 鼓掌!”说完一个儿啪啪地鼓掌。麻辣火锅竟然欣然接受这掌声,站起来说:“谢谢。” 接着坐下说:“郭家珲,本地人氏,18岁,绰号……暂时没有,现任某某中学的学生, 被评为三差学生。我的证词是:本人上月借给他一本叫《太空探密》的书,之后三天, 他竟振振有辞地说,书破了;不还了。没等我向他索陪,他竟大骂我一通,说我买破书, 看烂文。他骂得如此之通顺,以至我怀疑他是否是事先想好的;书到底是破了还是被他 吞了,还是个谜——我的证词完毕。” 吴天一个劲地拍手,檀复却有些歉意,说:“我们做得有些过份了……。”吴天停 止鼓掌,麻辣火锅两眼瞧着他。 空气凝固了将近一分钟,还是檀复先开口:“你们怎么啦?吃包子噎着了?”吴天 一笑,说:“咳!我们正等你发言呢——总结性的发言。怎么不说了?肚里没词了?” 这时楼下“咚咚”的脚步声渐近而来,麻辣火锅露出了笑容:“终于来了。”檀复 却不动声色:“那是五楼的张大叔,他的步伐总是很重的,和郭家珲不同——我听惯了。” 麻辣火锅伸了伸舌头:“哇!真厉害,你是悟空的兄弟吧?” 吴天眼珠滚到眼角,看到了这扇破窗,问道:“你说说这窗的故事吧。” 檀复眼睛一眯,笑着说:“可别笑我。”麻辣火锅听到讲故事,连忙伸出了头: “谁笑你?快快道来!” 檀复说:“还不是郭家珲搞的鬼!那天我好好在家里做作业,却不料他找上门来, 偏要我去看他做模型。我哪有闲工夫?拒绝了他。他便沉下脸来:‘还算不算同班同学?’ 我说:“我也是为你好,回去做作业吧,现在的老师个个不好惹。”吴天和麻辣火锅噗 嗤笑起来:“亏你是个班长!”檀复继续说:“却不料他竟然说:‘作业做好了。’你 们知道:他哪几次作业自己做好的。我当然不信,他便进而勃然大怒,说:‘你凭什么 说我没做好!’我当时也太冲动了,说:‘凭这块玻璃!’,他便气乎乎地领着我到他 家,我一看,已后悔莫及了。”麻辣火锅笑道:“原来如此,你自己回家将它敲碎?太 傻了吧,哈哈!”檀复摇头说:“我可没这么笨,但他陪我回家,要亲眼一见,我也没 法子了。更另我感到气恼的是,下一天我和纪秋斐谈起对郭家珲的新发现,却招来一阵 嘲笑,原来郭家珲是抄纪秋斐的作业,而纪秋菲正住在郭家珲的楼上!” 吴天说:“他太过分了,你该要他赔啊。”檀复说:“我自己打碎的,怎么赔?” 正说到这里,电话铃响起。 檀复拿起话筒:“喂?”对方说:“我是郭家珲啊,你们……都在吧?”檀复有些 怒火:“当然都在等你,你这家伙还在家磨蹭什么!”但郭家珲似乎很急,说:“我不 来了,你们自己玩吧……。”便将电话挂了。 檀复将话筒狠狠地一挂,自言自语地说:“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坐在一旁的吴天当然知道郭家珲不来了,便说:“少了一只累赘,说不定倒轻松些, 咱们到底去哪里玩呢?”麻辣火锅低着头说:“不知道。说到主意,我们三人加起来, 还没有郭家珲他一个人多。” 吴天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说:“我有个好提议,现在戏院里不是上演越剧《王老虎 抢亲》吗?我在初中听人介绍过,想来很好玩,去不去看?”檀复的眼睛瞪得老大: “你想复古?会被人笑话的。”吴天笑着说:“门票倒是不贵,两元钱一张,去不去?” 麻辣火锅一听,连忙说:“好,我去!不过我只带一元五角,你们看怎么办……。” 二 寻找 三人来到戏院,买了票入场。只是那买票的老奶奶瞪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满脸疑 惑。 大戏即将开始,戏台已布置好了。檀复伸长脖子,大气不敢透一口;吴天则舒舒服 服靠在椅子上,耐心等待;麻辣火锅四处张望,发觉他们三人的年龄总和,都及不上四 周的任何一人的,也许还不到一半,连忙低下头期望别人没发现他。 大戏开始,只见几个人上来又跳又唱的。唱到好处,台下的人总发出叫好声,然后 掌声阵阵。他们三人处在其中,哪有逆潮流之理?也跟人叫好鼓掌。 好景不长,麻辣火锅觉得看这种东西不如在家睡觉——无聊至极,不禁打了个哈欠。 正是这个哈欠,麻辣火锅顿时想到:这东西能延续到今日,并非偶然,至少它起了个催 眠的作用,想到这个历史大发现,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正是这个哈欠,踹开了通向哈欠 王国的大门。不久吴天打了个哈欠,檀复也忍不住跟上一个。这样你一个、我一个、他 一个,次数逾增频繁,眼泪也挤出不少,别人看来只道是他们别台上的剧情所感动。 不巧的是电视台的记者们也在此处。记者们的眼睛有多尖,一下便发现檀复一帮人。 这可是大新闻,怎能不报导?赶忙叫来摄影机,在檀复等人身前一站,面对摄影机涛涛 说出这等话: “现下党和国家正大力发展国粹——京、越剧,并取得成效,普及度大大提高。记 者今日在戏院遇到了三位爱好戏剧的青年。据记者以往的了解,青年们只进出歌舞场所, 今日之所见,足见国家对京、越剧的投入程度。现在记者正采访这三位青年……。” 他将话筒递向离他最近的檀复,问:“请问你们为什么来这里看戏?”檀复虽是班 长,但还是第一次被人采访,吱吱唔唔答不上来,最后指着吴天说:“是他出的主意。” 记者便问吴天:“既然是你出的主意,那你一定深深地爱上戏剧了?”吴天心想, 我们处在这尴尬的境地,寻源头,总归是郭家珲惹出来的。好!我来出出你的丑。便说: “讲到是我出的主意,那还不确切。因为这主意是我们的好朋友郭家珲出的,我只是表 示赞同而已。说到郭家珲,他从小就爱看京剧什么的。他说光他一人看不过瘾,还约我 们同来。不过他现在有事方便去了。” 这番话只听得檀复、麻辣火锅想吐,但碍于身在摄影机前,不敢声张。那记者说: “真可惜,不然可以和他好好攀谈一番。谢谢接受采访。”说完就领着摄影机坐在一边。 这下三人都肚里暗骂:这下可好了,本来可以提早回家,现在竟无端来了个可恶的 记者,害得我要忍受煎熬到结束! 次日清早,檀复一进校门,便觉得气氛不对头,有好些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 一下便明白此乃昨日去“过一把戏瘾”的缘故。 他一跨入高一(六)班,便传来“哈哈”的零星笑声,接着笑声连成一片——哄堂 了,有惊奇:“不得了,班长!”有讥讽:“好一个戏迷!”云云。不知怎的,檀复的 脑中突然描绘出如此一幅风景:雨后草地上的蛙声,夕阳斜照……。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麻辣火锅。他认真地说:“不要怕,我也正 忍受着巨大压力。”檀复一笑,道:“暴风雨会过去的。” 少顷,隔壁班也响起了轰鸣般的笑声,想来吴天的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同桌凑 近来,笑着说:“檀复,你知道吗,你上电视了!”檀复一边取出课本,一边说:“我 当然知道,我是受害者之一呀。”同桌转过头看看郭家珲的座位,说:“郭家珲也真不 负责任,将你们丢在那里,自己跑了。”檀复不解释了,难道他每碰见一个人,就傻傻 地跑去说:“这不是郭家珲的主意……。”他正想,待会他来了,可不知怎么向他道歉。 到了第二节课,麻辣火锅还是像往常一样独自躲在角落里睡觉。可郭家珲还没来, 檀复暗暗替他焦急:是否他也看了昨天的新闻,赌气不来上学了?他那种人,有可能! 这一急,课都听不好。 第三节是班主任的课,他在各人脸上一扫,发现只有郭家珲的位子空这,问道: “郭家珲为什么没来,张明,你晓得吗?”麻辣火锅揉揉熟睡的眼,摇摇头。班主任又 问纪秋菲:“纪秋菲,你家离他最近,你晓得吗?”纪秋斐站起来,说:“我已有两天 没碰到他了。我放学后就去他家看看。”班主任点点头,继续上他的课。麻辣火锅又揉 着他的眼,试图想振作精神……但课上到一半,檀复又看到他趴在桌上。 午间的食堂中,檀、吴、张三人又聚在一起。本来郭家珲也在,组成一个“四人帮” 但郭无故缺席,只好三人坚持斗争,争买饭菜。人群中总有人以怪异的眼神看他们,他 们也以怒目而视来回答。吴天说:“今天真不好受,你俩倒还好,两人可以分担一些嘲 笑。而我呢,笑声好象下雨一样啪啪地落在我头上。”麻辣火锅长长叹了一口气,引用 檀复的话:“暴风雨终会结束的。” 下午上语文、班会、政治,甚是平淡。 郭家珲仍然没来上学。 纪秋菲舍去活动课不上,赶到郭家珲家。她知道郭家珲父母有事双双出差去了,他 逃课的可能性最大。 按门铃,没有应声;狠狠敲门,仍然没人开门。 没法,只好上楼回家。打了几次电话,还是没人接。 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听到楼下开门关门的声音。但是太晚了,还是明早去拜访吧。 她便打开一本整整洁洁的日记本,写上: “4月19日 星期一 昨天出现在电视上的檀复和张明被全班嘲笑,我也笑了,因为这实 在太荒唐了。吴天说,那全是郭家珲的主意,我看不像。 …… 他今天没来上学,又这么晚回家,我真担心他交了坏朋友。明天一 定要好好问问他。” 檀复一大早便看见纪秋菲心事重重的样子,走过去问:“你怎么啦?是为了郭家珲 的事?”她点点头,说:“他要我帮他请三天的病假。”檀复啊的一声,问:“是生什 么病,非得请三天的假?”纪秋菲说:“我一大清早去敲门,老大一会儿,他才应声。 我要他开门,他却偏不开,说什么他得了传染病,开不得的。从他的语气中,我听得出 他在撒谎!他要我替他请假,檀复,你帮我想想,到底要不要请假呢?”檀复仔细想了 一会儿,说了声:“请!”纪秋菲说:“也只好这样了,但愿后天能来上学。”檀复说: “快到班主任那里去,你我一起帮他请假,班主任一定会相信的。对了,我们三人决定, 明天放学后去他家,得好好问个清楚。” 纪秋菲一整天心神不宁,毕竟从初中开始她和郭家珲就是同学,又是邻居,她当然 不愿看着郭家珲变坏。他将郭家珲的逃学想了好几个原因,她甚至想到了结交黑社会, 到后来她也觉得太离奇了,甩了甩头。 檀复也有些不安宁,他偶然间又见到麻辣火锅在睡大头觉,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会 不会重蹈郭家珲的复辙? 星期三放学后,四人都放弃了课外活动,匆匆赶到郭家珲家。 在按门铃前,麻辣火锅说了一句:“咱们可能白跑一趟。”果然,没人来开门。吴 天破口大骂:“你这只乌鸦嘴!”麻辣火锅反驳道:“说什么?你以为我愿意他不开门? 我辛辛苦苦跑来为啥?”檀复劝住,说:“别吵架了,在这儿浪费时间有什么用?老老 实实回家吧。” 三人走后,纪秋菲回到家里。想到今天没什么作业,便打开电视看看。 他调到本地电台,正好在播新闻。她做梦也没想到,在一则新闻中,她找到了她这 几天最想要见的人。 这是一则体育新闻。记者报导,今日上午在郊外开展了业余航模比赛。纪秋菲早就 知道郭家珲最喜欢航空、宇宙一类的东西了。他说不定观看去了,可没想到,参赛者之 一就是他!但领奖台上没看见他。纪秋菲终于松了口气,全没她想的那么糟。她为什么 没想到呢? 正巧,楼下又响起了开门关门声。郭家珲回来了。 纪秋菲带着一丝沉重,一丝轻松的心情,去按郭家的门铃。门终于开了,出现在眼 前的正是郭家珲,头发依然杂乱而微微两边分开,眼睛依然有神……。她一下闪进门, 说:“你不许拒我于门外。”郭家珲微微一笑,说:“你不知道,我……。”纪秋菲抢 着说:“你趁你爸爸妈妈不在,胡作非为,去参加了什么航模比赛了,是吗?”郭家珲 舒了口气,说:“你知道我喜欢这一类的。”纪秋菲嘿嘿笑道:“也喜欢当无名英雄, 奖杯呢?”开玩笑似的伸出了手。 郭家珲却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到书房——也称不上书房,又杂又乱,灰尘满地, 蜘蛛网挂在四角,也算是一种艺术——他搬出写字台旁的一只箱子,小心翼翼打开它。 纪秋菲伸颈看下去:原来只是一大堆破模型,还以为有什么宝贝呢。她叹口气,说: “你就是将它们当作宝贝。”郭家珲拿起其中两件,笑眯眯地说:“我花掉三天时间做 了一只最得意的飞机模型,本以为可以拿奖的。但去了才发现,比我厉害的人多得很……” 他将模型晃了晃,“喏,这两个家伙是我在赛后的场地上拣的。他们认为这模型不好, 把它扔了,我倒要看看,里边有哪些方面比我的好,能飞到那么远。” 纪秋菲笑道:“说到头来,你还是一无所获?”郭家珲立即反驳:“哪里?这两件 模型不是收获?”纪秋菲摇头说:“我是指奖品——你有没有?”郭家珲低下了头,说: “没有!”纪秋菲一笑,说:“就是这样。郭家珲,你在体育上我们全校都佩服,但这 个……”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可没人欣赏你。” 郭家珲脸一红,问:“是……是吗?”纪秋菲连忙补充说:“我不是指你脑袋是否 聪明,而是说你并不适合做这行。” 郭家珲突然想了起来,急问:“你,你将我逃课的事告诉班主任了?是他要你来劝 我的?”纪秋菲板起了脸,反问:“你以后到底逃不逃课了?嗯,快说!”到后来她也 觉得严厉地有些做作,自己笑出声来。郭家珲却没看出来,料想她定是告了状,急忙说: “我以后不敢了,真的不敢。你快帮我去说说情嘛!”他差点儿就跪下了。神色十分害 怕的样子。 看到他这副窘样,纪秋菲咯咯地笑了起来,说:“嗯,很有诚意,就此免了吧。” 郭家珲登时明白过来,笑骂:“原来你在耍我啊!……可是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替我 瞒着,还不知学校这样处置我呢。”“还要谢谢你的死党们,谢谢受了骗的班主任。” 纪秋菲边说边走出书房。 郭家珲跟了出来,纪秋菲突然说:“对了,说到你的死党,麻辣火锅这几日有些不 对劲,上课老是睡觉,你也好好劝劝他。”郭家珲拍拍胸脯说:“你放心,一物克一物, 我会解决他的。承你的情,我逃过一劫,我一定会将它办好的。”“这我就放心了。我 回去做作业啦!”便开门走上楼去了。郭家珲大喊:“别忘了做完给我抄啊。”得到的 只是一记“哼”的回答。 关上门,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谢天谢地。”接着又去摆弄他的宝贝。 晚饭后,电话响起。郭家珲一听是檀复的声音,便故意发出烦躁的话语:“怎么又 是你?”檀复说:“你终于回家了?我还以为你离家出走了呢。”“这个建议很好,我 会考虑的。”檀复不和他多纠缠,只说:“你明天一定要上学,不然结果会很惨的。” 之后麻辣火锅与吴天分别来了电话,用意皆是劝他明天去上学,其中吴天烦了老半 天,连不上学的利害关系都一一分析,最后还因在记者面前说鬼话而向他道歉,看来这 才是主要目的。其实郭家珲这几天哪会看电视。他费好大的劲才使他的话筒挂下。 三 野炊 下一天郭家珲一进班级,整个班就像炸开的油锅,议论纷纷。除了纪秋菲仍低头看 课本;檀复与麻辣火锅在一旁冷笑外,有同学们上来问:“嗨,郭家珲,五百年不见, 还是容光焕发啊。”有问:“你到底得了什么病,要请三天假?”还有的似乎怕被传染, 躲在一起议论。郭家珲都不加理睬,狠狠瞧了麻辣火锅一眼:哼,你尽管冷笑好了,待 会儿有得你瞧! 早自修后,郭家珲对可怜的班主任敷衍了一番,最后说:“实在对不起,害您担心。” 班主任被突如其来的礼貌吃一惊,想了一番后说:“以后要保重身体啊。”班主任走后 郭家珲心想:“我终于向他道歉,这就谁也不欠谁,扯平了!” 上午每堂课中,麻辣火锅果然都抬起头认真地听着。纪秋菲微笑地看了看郭家珲, 而他对她得意地笑了笑。 午间食堂中檀复充满疑惑地问纪秋菲:“麻辣火锅今天精神面貌有很大的改进嘛, 是你干的?”纪秋菲指指郭家珲,示意去问他。檀复便上前问了同样的一句话,郭家珲 看到麻辣火锅正巧买饭去了,低声对檀复说:“当然是我这个天才干的。你可别告诉他, 我早自修后跑去告诉他:‘大事不妙!’他问:‘出了什么事?’我问他:‘你爸爸妈 妈是否昨天晚上骂你一顿,要你不要跟我出去玩?’他说是的,问我怎么知道,我说: ‘你妈妈昨晚打电话过来,问我是不是邀你去玩电子游戏了,害得你上课的时候睡大觉。’ 他当然大吃一惊,我就添油加醋地说:‘她说她会不定时地来学校看看,如果你睡觉的 话,永远也不给你零花钱去打电玩了。’哈哈!麻辣火锅当时吓地手都在发抖,说: ‘你去告诉她,我再也不敢了!’其实呢,我昨天只约他打了半小时的电子游戏,再回 家打电话给他父母,说明天再去玩……哈哈!” 檀复听了不但不笑,还正经地说:“看来你在这方面,和吴天是拜把子兄弟,你的 出发点是对的,但养成习惯便不好了。”郭家珲哼地一声:“就你会说教。” 下午体育课,是一千米考试。随着一声哨响,郭家珲倏地冲了出去,跑在最前头。 下面的女生似乎看出许些端倪,议论:“郭家珲不象是病后初愈的样子嘛,怎么还跑得 那么快?”郭家珲听到后,自知大事不妙,连忙做出疲惫状,最后跑了倒数第三。惹得 体育老师怒道:“像你这种人,以后要是再漫不经心,我管你体育好不好——期末成绩 一律59分!” 转眼七月来临,期末考全班排名正如人们所料:纪秋菲第三,檀复第七,麻辣火锅 三十九,郭家珲,四十!加六。 郭家珲回家猛吃一只西瓜,就算是发泄,然后又开始构思这暑假怎么个混法。 “地球热得快要爆炸啦!”他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了烤羊肉串为什么可以吃。” 吴天边啃西瓜边说:“为了避免成为烤羊肉串由理想变为现实,我提议咱们搞个 ‘夏游’,如何?”郭家珲毫不思索便说:“到珠穆朗玛峰乘凉去!”纪秋菲兴奋地说: “到海边吧?我从没有去过呢!”几个女生一致拥护。还是檀复来个折中:“到黄山去 吧,不高也不低。”这时麻辣火锅突然闪出一句:“Where'smoney?”大伙儿尽皆哑然。 最后郭家珲丧气地说:“没办法,到乡下去搞个野炊算了。” 野炊的前一夜,纪秋菲烦得差点睡不着觉。为何?楼下正大放流行歌曲,音量特别 大,好象是特别放给她听的。她将枕头压在头上,大骂:“郭家珲你这整个小区的危险 分子,定时炸弹,你这个睡眠的天敌,大无赖。我明天铁定要将你推到河里被王八咬, 咬成七块八块。不,留个全尸好了。不,我为什么要盼他被王八咬呢……。”想着想着, 睡着了……。 星星的帷幕被拉下,太阳被上帝托出了地平线。 早上一照面,郭家珲睡脸朦胧的样子引起纪秋菲极大的愤慨,哼哼一笑:“想不到 站在我面前的原来是个音乐家。”郭家珲指指自己:“你说的是我?我最怕的就是音乐, 怎么一夜成为音乐家了?”纪秋菲露出凶像:“还想赖,你昨晚在楼下放什么鬼怪歌曲, 吵得人家无法入睡!”郭家珲更奇了:“我整夜没回家,怎么会放歌曲?哎呀——不好!” 众人惊呼:“你整夜不归?到哪里去混了,快说!”纪秋菲更是:“我一定要告诉 你爸爸妈妈,好好管教你。”郭家珲连忙说:“我,是我昨天放了一整晚的音乐,吵、 吵得你们睡不着觉,是我不对,别告诉我爸爸妈妈,好不好?”大家立即七嘴八舌地说: “你的功放这么厉害,能将我们吵得都睡不着——要是谁不幸住在你家附近,就算是倒 了八辈子霉了。” 这件事便被他暂时蒙过去了。 夏早的太阳充满朝气但不烈,乘公交车到郊外已快八点。身前躺着好一大片水稻田, 远处的村子隐现在晨雾中。虽虫声杂乱,郭家珲还是能辨出哪种是蟋蟀声或蛙声,还说 了句:“怎么样?厉害吧。”引来一阵嗤鼻。 纪秋菲首先冲入稻田去感受那绿意带来的凉意,她忙于学业,好久没呼吸这清香的 空气了。檀复、麻辣火锅、吴天等人随后跟着。而本次“策划人”郭家珲却落在后头玩 弄“蟋蟀草”,又不时侧耳细听虫鸣。 纪秋菲眯眼抬头看天:天空湛蓝一片,只有天边飘浮着云。麻辣火锅也看到那些云, 说:“会不会下雨?”吴天立即叱道:“别乱说,乌鸦嘴!”麻辣火锅有意噘起嘴说: “瞧!我的嘴像乌鸦吗?”众人大笑。 就这样说笑这走过了一村有一村,纪秋菲心想:“只有这种笑,才是最灿烂的。” 已经早上九点了,许多人汗如雨下。麻辣火锅笑着说:“我说得不错吧?都下雨了。” 田间作业的人影也越来越多。众人齐问:“郭家珲,你到底要我们去哪里呀?”郭家珲 一脸疑色:“难道你们不知道?”纪秋菲气得鼓起了脸:“是你说对我们保密的,别说 你忘记了!”郭家珲一笑,抓着头皮说:“我倒是忘记了。”麻辣火锅大怒,说:“我 受够了,大家齐来扁他!”吴天应了一声。 郭家珲想了一会,伸出食指点向更远处的一个小黑点说:“我想起来了!你们看见 不远处的树林了吗?我们的目标就是那里,出发!”吴天说:“不远处?要不是你说明, 我还以为是只蚂蚁呢!” 纪秋菲一脸严肃地说:“大家把食物、锅子什么的都集中起来。”他班干部的威力 还延续到课外,众人都将带来的物品放到一起。郭家珲问:“干什么?”纪秋菲冷笑道: “问到正题了。郭家珲,你把这些东西都背起来!”郭家珲用讨饶的眼神望着其余人, 众人都说:应该的。还便宜了他!吴天更是说:“应该叫他背石头。” 更令人惊异的是,郭家珲竟坦然接受这一切,并说:“别小看我,我还能背起一头 牛呢!” 吴天体质最差,一路上不停地擦汗。到后来还被郭家珲超出,郭家珲微笑地问: “要不要我背你……?”但见到他的脸色,便住口了。 终于到了那片树林。吴天擦了擦眼睛,确定确实到了,高兴地大叫:“终于到了。” 也不顾草地脏不脏,直躺下去。 高树浓密的叶子挡住大部分的阳光,微风使地下的斑点微颤。纪秋菲高兴极了,问 郭家珲:“你是怎么知道这好地方的?”郭家珲边放下东西边说:“你这样整我,我为 什么要告诉你?”纪秋菲还要问,郭家珲不理她,却问同学周均胜道:“你带的东西特 别沉,是什么?”周均胜打开皮箱给他看,他立刻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是你最喜 欢的吉他。不过呆会儿你一定要弹给我们听。”周均胜打出手势:OK! “那边有座草屋!”麻辣火锅叫道。“大概是农民看守鸡鸭什么的临时搭建的。” 有人说。 檀复好久不开口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是:大家别磨蹭了,我肚子饿了。快烧饭呀。 不愧为副班长,语言就是命令,众人忙活了好一阵,碗筷、炉灶都摆好了。 有人抬碗看表:11点30分。 郭家珲竟自去找柴,纪秋菲跟上去说:“我来帮你。”郭家珲不理她,直向前走。 她喊道:“如果你还在生气,我说:对不起!但你太不男子汉了。”郭家珲停住身子, 对她说:“不是我生气。是我一夜未休息,太累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想理谁。” 纪秋菲无言以对。 但她还是跟着他,问:“你昨天为何没回家?”郭家珲回答:“去玩电脑游戏了。 不要告诉别人。”纪秋菲松了口气,说:“你的兴趣倒是挺多的。那楼下是哪个傻瓜放 的音乐?”郭家珲用树枝抽打着草,说:“是我的弟弟,帮我看家的。”纪秋菲笑道: “一切都澄清了,都不用再提。放心我不会告密的,我还是帮着同龄人的嘛。” 郭家珲狠狠地抽打一棵草,说:“不用再提?我替你们做了半天的苦力,你却连谢 都不谢……。”纪秋菲恍然大悟,说:“谢谢、谢谢……。”连连吐出一大堆谢谢,最 后呼出一口气,说:“这样总成了吧?”郭家珲微微一笑:“还没完呢!”她急了,说: “你到底有完没完?” 郭家珲唰得一下,将一棵草一分为二,说:“我的气是消了,但是……你会杀了我 的。”她大是奇怪,听他继续说道:“也许我就会像这棵草一样,被你砍为两段。因为 我刚才路上,为了报复,把什么盐啊糖啊味精啊胡椒啊都搅在一块儿,而带来的面包, 大部分被我吃了……我看你们要挨一天的饿了……。”他越说头越低下,突然抬头一看: 纪秋菲气的得脸都红了。他轻轻地说:“你会原谅我吗?”纪秋菲说:“原谅你?对, 我不会把你砍为两段的。”郭家珲大喜:“原谅我了,一切都不用再提了。”不料她又 大骂:“我会把你碎尸万段!”说完抱着拣来的柴跑走了。 郭家珲望她边跑边擦着眼睛,心中的内疚阵阵袭来,想:“我做得太过分了,也许 我要向大家道歉……。” 回到林子中,大家都用愤怒的眼神看向他。没等他说道歉,吴天走上前说:“你闻 闻这是什么味道?”他闻出是烤山芋的香味,笑道:“好香啊!不知熟了没有?”吴天 冷冷地说:“你只有闻的份。不过,你不用担心吃不到东西,我们已经用你特地配的调 料烧好了炒饭……哼哼,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吧?”郭家珲转眼去看纪秋菲,见她侧过头 有意不看他。他心想:“用这方式向大家道歉也好。”想到此处,便走上前盛一大碗张 口便吃。吴天被他的举动吓了后退数步,心里也想:“会不会食物中毒?”众人只不过 想逼他求饶,没想到竟弄到这等地步,都说不出话来,林子中一阵寂静。 寂静立刻被郭家珲的笑声打破,他笑道:“真好吃!”吴天又吃惊地后退数步。纪 秋菲走上去,说:“你别骗我。”檀复盛了半碗,说:“如果他骗人的话,那么吃饭时 的表情应该是扭曲的……。”他尝了一口,连连点头:“还不错!” 众人听到此话,纷纷上前抢。郭家珲大笑:“到底是天才,天才呀!”纪秋菲瞥了 他一眼:“炒饭本来就要这几种调料,你只不过预先混在一起罢了。”不过她的表情没 有刚才严肃了。 填饱肚皮后,女生们展开一块很宽很长的步铺在地上,把零食、饮料都放在上边。 又是一阵说笑。 突然郭家珲发言:“请周均胜唱首歌好不好?”大家一起鼓掌,麻辣火锅还吹起了 口哨。周均胜拿起了吉他,说:“唱得不好别见怪。”吴天问纪秋菲:“这人就是你班 的音乐家周均胜?”纪秋菲说:“我们有二个喜欢唱歌的,正巧全在这儿,一个是‘标 准歌手’周均胜,他的爸爸是音乐老师,而且他又有机会向一些音乐制作人学习呢!” 她顿了顿,“另一个就是麻辣火锅啦!他可没那么幸运,上半年他为了买只吉他还向我 和郭家珲借钱呢!”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钱还没还呢,不过算了!” 只听他唱: “昨夜的大雪飘得漫漫, 刺骨的寒风将发吹散, 乌云密布月光被遮拦, 夜深人静仅有灯光伴。 面对现实只能悲叹, 前途迷茫只有苦干。 众人喊道:“大热天怎么唱这种歌?” 他继续唱道: 今夜的繁星挂得满满, 剔透的寒冰浓情化散, 黑夜无云转眼是天蓝, 夜虽深满屋朋友伙伴。 成功喜悦笑地灿烂, 此情此景已满心愿。 ……。” 吴天自言自语地说:“还唱得不错,很有前途啊!”周均胜得意地说:“这是我自 个儿编的曲子和词。”大家又鼓起掌来。 麻辣火锅听在耳里,颇不服气,说:“无病呻吟似的,让我来!”上前夺过吉他, 咚咚地弹了起来。 郭家珲喝道:“好啊!把你平常自学的使出来!” 麻辣火锅的曲调比刚才的激昂得多: “一觉醒来又是今朝, 但愿昨天今朝都逍遥, 朋友满堂哄然笑。 哪管今朝和明朝, 今朝有酒今朝不醉算什么?” 郭家珲和道:“算王八!” 麻辣火锅一时兴起,戴上墨镜,大声地唱: “手中还剩半瓶酒, 一摸口袋感叹酒钱太少……。” 他将手搭在郭家珲肩上唱:“兄弟,借点钱。” “有酒不醉不休! 把酒同欢,击杯同醉! 醉后我们的心乱飞, 前言不对后语才能完美!” 语调又转低沉: “爷爷教我多省点钱; 奶奶盼我有好媳妇; 爸爸教我把握人生; 妈妈盼我——吃书! 我到底能做什么? 身旁同道人如此多……。” 他仰天大唱: “共同举杯笑对人生! 笑对人生……。” 他大声地唱,将嗓子都弄得嘶哑了。喝口汽水后,问:“怎么样?”吴天说:“看 看你,简直是堕落少年嘛!”周均胜却抢出说:“等第!麻辣火锅,你的造型不错,可 以去拍戏了。”麻辣火锅好奇地问:“我能演什么角色呢?”周均胜脱口说:“一名无 所事事,到处惹是生非的街头小流氓。”郭家珲抢过墨镜,戴上后问:“我像什么人?” 周均胜像有新发现似地说:“你的气质,你的造型……简直就是一个三K党的跟班!”纪 秋菲却说:“郭家珲,你别听他的,你根本不像黑手党。”吴天也戴上墨镜,问他: “而我像什么人物?”得到的回答是:“简直是一个算命的骗子。” 众人大笑间,檀复突然说:“你们有没有发觉地上少了什么?”大家在地上找了好 一阵子,都说:没什么呀?而纪秋菲叫了起来:“刚才的小太阳不见了!”正当郭家珲 还没明白“小太阳”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已经有人抬头看天了。有人叫道:“天上还有 许多乌云呢,看来要下雨了!”“怎么办?路那么远,我又没带雨伞……。” 说话间,雨便淅沥地落下。夏天的暴雨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顺着麻辣火锅的指 点,大家钻进附近的草屋中。这间屋子大概遗弃很久了,屋内不仅蚊虫多,而且漏水。 十来人挤在一屋。有人开始数对方的白发了。“你有好多白头发哦!”“哎呀,是熬夜 熬出来的。”而麻辣火锅与周均胜争吵了起来。 麻辣火锅说:“你多年来的学习也不过如此……。”周均胜却说:“你唱的歌像某 人歇斯里底地吼叫,哪像个歌曲爱好者。”麻辣火锅吼道:“你娘娘腔似地唱又好到哪 里去?”周也有怒意了:“你会弹钢琴吗,你会五线谱吗,你能用多少乐器……?”这 一连串鞭炮似的问话堵住了麻辣火锅的嘴。 屋子的另一旁,郭家珲看着天说:“电视中经常出现此类的情景,真是富有戏剧性 啊。”吴天在一旁看着他说:“正是因为有你这个戏剧性的人物,才会出现戏剧性的情 景。” 檀复和纪秋菲却有另一番心情:今年暑假的作文有戏了! 但夏天的暴雨并非一定来去突然。从带来的收音机听到:这场雨一直会持续至明天 中午。大家的心都沉下去了,有的女生快要哭出来了。 郭家珲面对门外的雨想了好久,突然对纪秋菲说:“你不是说我最没用吗?”纪秋 菲毫不避讳地说:“是呀!”他问:“你知道我千米跑的成绩吗?”“我当然知道,3分 37!你问这干吗?”只觉得眼前一晃,郭家珲飞似地奔出去。 众人都喊:“郭家珲快回来,会生病的!”纪秋菲直看着他逐渐消失在雨雾之中, 静静地只剩下雨声。她一直猜不透他的心思,这次也一样。 突然天空一闪,紧跟着雷鸣。吴天说:“小郭能活着回来吗?”这次却没人理他。 电闪雷鸣,落叶拌着雨,小屋开始积水了。在雨中已毫无可见度,雨水冲在身上像 是受无数颗子弹打击。屋顶漏水更严重了。正在这危急时刻,不远处突然有灯光直射向 他们,似乎是车子……确实是车子,是两辆出租车!郭家珲的确戏剧性地出现了。他也 不顾大雨,走出车向屋内喊:“快上车!”他像……就是一只不好笑的落汤鸡。 大家都挤上了出租车。 纪秋菲有意坐在他旁坐,问他:“你对我说你的话真的那样在意吗?”但他却不正 面回答,看着窗外的世界说:“难道还有别的好办法吗?” 回到家快到晚饭时间了。 吃完饭后纪秋菲觉得很累,或许是连写日记的力气都没有,或者是觉得其他都不重 要,只写下一句: 今天能平安回家都靠他! 四 沉思 郭家珲这次是真的生病了!但这件事只有纪秋菲、檀复等最要好的朋友知道。 纪秋菲又搞不懂了:去探病他为何不开门?敲了好长时间,门内的郭家珲才说: “别进来,伤风感冒会传染的。”她又欲敲门,却见门底塞出一些本子来,他说:“别 送礼了,帮我完成暑假作业就是最好的礼物!”纪秋菲又气又好笑,只好无奈地上楼了。 但郭家珲此时正在干吗?纪秋菲见了可能会气死:他又摆弄起“破”模型了。 秒针懒懒地运行,除了郭家珲,房间里只有它在动。他现在不但鼻子难受,而且不 能开空调;父亲的训话更增剧了他的烦躁之情。喜爱的模型都没心情弄了! 百般烦恼之下,他不知怎的,竟翻开他初中时的作文本。他是绝对讨厌作文的,兴 许是要找乐子吧。他翻动皱巴巴的格子本,翻到其中一页止住,其文题为《榜样》。他 笑了笑。有一段是如此描写的:“……中国近代一直受到欺压。一直到革命先烈出现为 止。他们顽强的精神使我们深受感动,为之落泪。听说,有一个先烈身中六枪,还被炸 断了一手一脚,但他还是昂然前行,并击落了一架敌机,然后才牺牲。还有一名战士只 身冲入敌阵,用一把大刀杀死了百余人……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因此我们一定 要学习老一辈无产阶级的不怕死,能艰苦的精神……。” 他看了哈哈大笑,将初中作文本丢在一旁,又打开小学时的作文本,本子已经发黄 了。他翻到一文名为《我的理想》,他是这样写的:“我长大要去作一名宇航员,到很 远很远的星球上去,然后把很多的人带到那儿去,我把爸爸妈妈也带去……做天文学家 也很好,天天看星星……。” 他笑不起来了。他今天看了之后,才看出自己的变化有多大。但他不明白这五六年 是如何过来的……再过一个月就是高二了。再看看别人,纪秋菲、檀复,甚至麻辣火锅 都在朝自己的理想前进,而他,仅仅是停留在“我喜欢”这种程度上,根本没有进一步 的去学习。纪秋菲说得对,我怎么摆弄也得不到奖,因为别人有知识,而他没有。想到 这里,他迷茫了:我的理想究竟是什么?我能实现我的理想吗……? 电话突然响了,他接起话筒。“喂?”“嗨!郭家珲,你感觉好些了吧?”一听便 知道是檀复的声音。“什么事?”檀复有些生气:“我是来问候你的,你脑子在不在思 考?还有一件事,被你欺骗而打碎的玻璃已经换块新的了。”郭家珲忽然问:“檀复, 你的愿望是什么?”“上重点大学啊!”“不,我应该问你的理想是什么?”檀复笑了 起来:“你的脑子烧坏了吗,这样问不符合你的性格啊!”“我是认真的!”“好吧, 我想成为科学家。”“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看看陪拌了他多年的闹钟,四点刚敲过。他感到沉闷,于是看起电视。电视正在播 放生活剧,剧中的一个男孩因为失恋,又和家人拌嘴,于是收拾了行装,离家出走,到 大城市闯荡去了……。 时间又变得飞快,父母都下班回家了。转眼母亲又催他去吃饭。他盯着地上那架飞 机模型,感觉它正在飞翔,越飞越高。 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思考“理想”这个问题,以至于父亲咳嗽一下,他的手一颤, 饭碗掉在地上,摔碎了。父亲的企业最近不景气,心情一直不好,见到此景怒吼道: “你到底会不会端饭?你还是小孩子吗?没用的人!”郭家珲经常遭骂,沉默是他最好 的防御手段。他又去盛了一碗。父母肯定不会不给他饭吃。 晚饭毕,父亲又照常去打麻将了。郭家珲对母亲说:“我一天闷在家里,想出去透 透气。”母亲说:“可你的正在生病……。”“不要紧,快好了。”他说。父母对他的 管理还是比较松的,一般不违拗他的想法。 夜景真的很美。淳淳的夕阳落下了山,天边的云彩也渐渐的消失,月亮显得更明亮 了,就像“一朵黄玫瑰”,多多少少也给人间一丝清凉。走到了街上,霓虹闪烁,照在 他成熟的脸上,棱角更分明了,在纷扰的人群中,他是比较高大的,使得他看上去一点 也不像高中生。呆看了一会往来的汽车,就惯性似地走进了游戏房。 他又呆呆地看。知道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那人说:“没想到你得了病还能坚持玩。”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常客”麻辣火锅。 麻辣火锅本名叫李义明,只是有一次吃火锅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我太喜欢麻辣 火锅了!”就落地如此下场。 他看着比他稍矮的麻辣火锅,不可言状地笑了一笑。 于是他俩离开游戏房逛起街来。麻辣火锅是比较能侃的,郭家珲问他今后有何打算, 麻辣火锅说他可能去考音乐专业学校,虽然把握不大,但总不能放弃吧?郭家珲却说不 出今后他要干什么,只好笑着说,以后再瞧吧。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他为了不吵醒父母,轻轻地进门。但是父母并没有睡,门缝还 能挤出他们房间的灯光。他们好象在谈论什么,郭家珲于是好奇地侧耳去听。父亲说: “……儿子太不象话了,跟本就没有自理能力。”“都是我们平时宠坏的。”母亲说。 父亲叹了口气,说:“以后怎么办,他能自己照顾自己吗?他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他长大就会明白的。”“明白什么?他只明白吃——玩——吃——睡,还能做什么……。” 听到此处,郭家珲心中一阵痛,很悲哀。他轻轻地走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