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胃又开始一揪一揪地疼起来,秦牧扶着古柔,看见她愈发苍白的脸,关切地问 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有点闷而已,吹吹风就好了。”古柔摇摇头,“我想自己走一走,你 先回去吧。” “这怎么行?”秦牧忙拒绝。 “没事,我这么大的人了,你还怕我丢了不成?”古柔拍了拍秦牧的肩膀,勉 强露出一丝笑来。 秦牧想要再说些什么,古柔却忙将他推了进去,笑道:“好了,快回去,帮我 跟他们说声抱歉。” 说罢,便转身离去。 秦牧低低的叹息忽然从身后缓缓响了起来:“小柔,何苦这么难为自己?” 古柔的脚步顿了顿,却还是抬步走了出去。 下午一点不到,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古柔一个人慢慢走在街道上,熟 悉的,不熟悉,都慢慢跃入眼帘。 刚才,她很想问一句,问那个人,你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当初是自己离他而去,当初是自己伤他最深,自己还有什么资格问出口? 胃越来越疼,像是火烧一般,辣辣地疼。古柔忍不住蹲了下去,抱着胃蹲在路 边。 南国四月的风,极暖,拂过面颊带着些微的暖意。阳光洒落在街道上,掠上一 层淡淡的金。不远处有一对情侣正手牵着手,男孩拿着冰激凌,看着女孩露出温柔 地笑。 关月看着他们,似乎又想起许多年前。从前快乐的时光。那时候她和他还是孩 子,单纯却又快乐,即便是一个冰激凌,也会让他们快乐很久。只是当初的他们忘 了,谁都会变。也许会有那么一天,他们终将会形同陌路,彼此的生活里,再也没 有彼此的存在。这个世界,唯一不会变的,便是回忆。 胃一点点的疼起来,像是有一只手,用力地想要将胃撕扯成两半。古柔翻了翻 随身带着的包,哆嗦着想要找出包里带着的胃药,却怎么也翻不到。她只能扶着一 旁的路灯杆,想要直起身来。 有人走过来,拉着古柔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古柔转过头来,看见一个年轻的 男孩,朝着古柔露出灿烂的微笑,短短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带着点点亮光,显示出 年轻的活力,像是太阳下的向日葵,充满了活力。一看便知是还未走出校门的学生, 带着单纯的神色。 “谢谢。”古柔愣了愣,朝着那男孩笑了笑,只是疼痛却让那个笑容变得有些 狰狞。 “不客气。”男孩将古柔扶到路旁的公交站牌旁的长椅上,“请问有什么事需 要帮忙的吗?” “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可以了,谢谢你。”古柔朝着善良的男孩道谢。 年轻的时候人的心大多都是善良的,见了路旁的人也总是热心的想要去帮忙。 而往后,年纪越是大起来,热心倒是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的,便是隔着面具的冷 漠。古柔早已经不再青涩,也渐渐学会了冷漠,当看到这样善良的孩子,却还是忍 不住露出一丝微笑来。 男孩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黑色的眼睛在太阳下像是黑色的黑曜石, 熠熠发光:“不客气。”说罢便也转身离开了。 古柔坐在那里,看着对面斑马线上站满的人群,各色各样,行色匆匆。每个人 行走的姿势,面部的表情总是或多或少泄露了当时内心的情绪。古柔总是喜欢观察 这些人,幻象着他们身上也许发生过或正在发生的故事。 胃痛渐渐散了下去,古柔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慢慢走了向着家 的方向走了回去。 正中午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古柔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街道两旁的商店 早就已经换了模样。即便是还是原来的商店,橱窗摆设也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全然 看不出从前的模样。 不远处的婚纱店忽然吸引住了古柔的目光。那是一袭很漂亮的婚纱。款式已经 很老了,不是现在流行的款式。古柔记得这件婚纱, 橱窗里的 古柔静静地看着那件婚纱,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当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也曾 一起牵手逛着街,每当看到婚纱店,古柔总是喜欢停下来,趴着玻璃橱窗上看着橱 窗里的婚纱,于是两个人就开始幻象着以后属于两人的婚礼。只是最终那些美好也 只能变成幻象,终究无法再生出结果。 这样的结果难免让人觉得唏嘘难过,但这就是结果,我们无法再去选择。 大街上人来人往,全然是陌生的脸。路旁的商店里忽然飘起一声淡淡的歌声, “回到那一刹那,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枯藤长出枝桠,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梦 中楼上月下,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拂去衣上雪花。并肩看,天地浩大……” 轻缓的歌调,完全的中国风,与周围的气氛全然不符,却一下子让古柔觉得心 酸。并肩看,天地浩大,这样的爱情,这样的执着,也或许只不过是个故事。 身上带着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秦牧打来的。古柔整理了下心情,按下接听 键。秦牧明朗的声音从手机那头响起:“小柔,你到家没有。” “还没有,马上就到了。” 电话那头一愣,接着便是微微有些责备的语气,带着隐隐的担忧:“怎么了, 声音听起来有些哑,怎么回去的这么慢?你身体不舒服,赶快回去休息才行。” “没事。”为了不让死党担心,古柔勉强挤出些精神来,“怎么比我妈还唠叨, 好了好了,我马上就回去了,就这样啊,挂了啊。” 说着,便不由分说的挂了电话。 古柔转头看了一眼那间婚纱店,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招了辆的士,将自己塞了 进去,报了地名,便闭着眼睛开始假寐。 越是闭上眼睛,从前的记忆就越是清晰可见,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 “小姐,到了。”的士司机的声音忽然响起。古柔一愣,睁开眼睛,透过车子 的后视镜看见司机微微有些奇怪的眼神。 古柔微微有些尴尬地朝着司机笑了笑,伸手擦了擦脸颊,付了价钱,逃也似地 的下了车。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