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一 七个月后。 刘听寒开着车,疾驶在家乡的马路上。 “听寒,还多远?”李可坐在副驾,幽幽地看着窗外。 “马上。咱们先在这买束花吧。”刘听寒将车子停在路边,两个人走进路旁的 一家花店。 “老板,给我来一束黄菊。”刘听寒看着里屋一个忙碌的背影,扬声招呼着。 “来啦!您要黄菊是吗?”一个漂亮的女人擦着手,慌忙的走了过来。 “听寒?”李惜溪怔怔地站在他的面前,惊讶地看着他。 “是你?”刘听寒莞尔一笑,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一切井井有条,“这家花店 是你开的?” “对啊,是我开的,挣一个是一个,谋个生计。”李惜溪说着,看了看刘听寒 身后的李可。“这是?” “这是我妻子,叫李可。”刘听寒拉过李可的手,继续介绍道:“这是我的高 中同学,她叫李……艳飞。” 李惜溪疑惑地看了看刘听寒,转而无奈地一笑,和李可互问了你好。 “我想买一束黄菊,你帮我拿一下吧。”刘听寒看了看架子上的花,微笑依然 如故。 “哦,好。”李惜溪走到花前,精心的挑拣着,“是去看望你妈妈吗?” “对。”刘听寒干脆地回答着。他摸了摸口袋,轻皱了一下眉头。 “我把钱包忘在车里了,你帮我去拿来好不好。”刘听寒笑着回过头,耳语身 后的李可。李可答应了一声,走出了花店。 “谢谢你刚才没有戳穿我。”刘听寒深含歉意地说。 “没什么,我明白。”李惜溪依然选着花,头也没回。 “你结婚了吗?” “没有,一直没有合适的,从我们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认识别的男人了。你 什么时候结婚的?” “上周刚结的。” “哦,她很漂亮,比我漂亮。”李惜溪舒缓地话语略微有些颤抖,她转过身拿 着一把选好的菊花递到了刘听寒的面前。 “多少钱?” “十五。” 刘听寒低下头,他看到身旁的花丛中那一抹玫瑰的艳丽,伸过手去拈出一朵, 将那枝深红的花朵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李惜溪,这是我第一次送你花,也是最后一次。我想你忘掉过去,去找真正 爱你的人吧。不管你恨我也好祝福我也好,我都默认了,只是从今天开始,我希望 你也过的好,别总生活在过去。惜溪,我……对不起。”刘听寒接过菊花,递给了 她五十元钱,转身匆匆离去。 桌子上的那朵玫瑰特别红,李惜溪拿起它放到面前,泪水滴在层叠的花瓣中瞬 间不见。她用另一只手慢慢地摘下了所有的花瓣,一片一片的落在脚下,却再也没 有寻找到刚才的泪花…… 二 七年后的六月。 “妈!”小男孩大声地叫喊。 “喊什么喊,妈妈做饭呢。”厨房的油烟中渐渐地飘出了一股饭菜的清香。 “你过来。”小男孩不依不饶。 “这个死孩子,干嘛啊这是!”李可无可奈何,用围裙擦了擦手,快步地走向 卧室。 卧室里一片狼藉,衣服被扔的满地都是,袜子挂满了床头,吊灯上还垂下了一 个白色小粉点儿的胸罩。 “刘忆你又翻我衣橱!打你一次了不长记性是不是!”李可走到儿子身边,将 他扔到了床上。 “嘿嘿!”儿子咯咯地笑着,赶忙爬起来,逃脱掉妈妈的魔掌。 “你就给我在家里闹吧你,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麻烦的儿子,没有一天不给我 惹祸的。你等着吧你,等你爸爸回来看到这样不打折你的腿。”李可一边捡起地上 的衣服,一边愤愤地说着。 “爸爸才不打我呢。”刘忆说着,从地上捡起了一条围巾。 “哎?这个不错,妈妈,这是你的还是爸爸的!” 李可抬起头,看到儿子手里攥着一条卡其色的围巾。“我发现真是没你找不到 的东西,你从哪给妈妈翻出来的?” “那个抽屉里,你压在这些气球下面了?”儿子嘟着嘴,专心的给自己围着围 巾。 “气球?”李可摸了摸脑袋,顺着儿子刚才撇下的眼神向阳台望去。 “啊!你个死孩子,你怎么……怎么把这都当气球吹了?我真拿你没办法了。 坏了,菜糊了。”李可皱着眉头,赶忙跑回了厨房。 “黄酒怎么也没了?”李可翻找着柜台上所有的瓶子,无奈地掏出了手机。 “喂听寒你到哪了……正好,买瓶黄酒上来……嗯你赶紧的吧,刘忆快把咱家 造成鸡窝了。” “妈妈,这围巾挺不错的,给我带两天吧。”刘忆站在厨房的门口,美滋滋地 说。 “这是夏天你带什么围巾啊?” “那把它放我柜子里吧,我留着,等到冬天的时候我再带,到时候肯定会让小 朋友们羡慕死的。去年冬天陈雅琪就带了个这种颜色的,美的路都不会走了。” “行行行,你带去吧。四五岁小孩就学会攀比了,爸爸平常白教你了。”李可 偷偷地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客厅的电话响了,李可一阵慌张,拽过了儿 子,“拿着,跟妈妈刚才似的就这么拨弄这摊东东,会吗?” “嗯,您放心的走吧。” “什么话呀这是。”李可掐了掐儿子的小腮,赶忙跑到了客厅。 “喂?啊佳嘉……嗯是啊下班在家呢……呵呵挺好的……同学聚会?好啊好啊 什么时候?……周末?可以当然可以……他肯定会去,他前几天还念叨你家王腾呢 说又好长时间没见了……行,老地方……没问题,那咱到时候见啦!呵呵……拜拜!” 李可笑着挂下了电话,一转头却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刘忆你干嘛呀这是,你裤子呢?”李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儿子光着屁股 跑到了沙发前。 “妈妈你看,这个和爸爸的羞羞一样,哈哈。”刘忆从背后拿出了一个已经泡 的又大又黑的海参,夹在了自己的两腿之间。 “哎呀崩溃呀!”李可将手放到了自己的脑门上长出了一口气,“儿子那是咱 们今晚吃的东西,你说你这……这我们还怎么吃呀。” “噢?吃的?长这么丑?没关系,要不妈妈再洗洗!”刘忆把海参放到了茶几 上,一溜烟的跑掉了。 门开了,刘听寒拎着黄酒换下了拖鞋,他看了看坐在沙发上出神的李可疑惑地 问:“怎么了?” “黄酒买来了?没用了,打算做葱爆海参的,可海参被儿子糟蹋了。”李可靠 在沙发的后背,苦笑着摇头。 刘听寒笑了笑,向里屋看去,突然从儿子的屋里传出了朗诵古诗的声音:“锄 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这不挺听话的吗?”刘听寒嘿嘿地一笑,轻轻地抱住了李可。 “这个臭小子,就会在你面前装,看我不打死他!”李可咬了咬嘴唇,圆圆的 大眼睛眯成一条细线,挣脱掉刘听寒拥抱的双手,飞快地冲进儿子的卧室。 三 四十七年后。 一望无垠的大海悄悄地爬上沙滩,留下几个漂亮的贝壳。 “你看那边,太阳快下去了。”刘听寒指着海天一线上的太阳,惋惜地说道。 “我觉得太阳即将下去的瞬间是它一天中最美的时刻。”李可眯着眼睛,看着 远处即将消逝的彩云。 “你说人老了还美吗?”刘听寒侧过脸看着满脸皱纹的李可。 “美呀,有什么不美的。我前天还去烫了个发呢,你看这怎么样?” “早看出来了,懒得说你,弄的像只绵羊一样,好看什么呀!” “去你的糟老头子!跟你这么一个没审美的人过一辈子我冤死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反正咱俩的身体还硬朗,还能活好几年呢。” “不离了,太费事了,还得再去一趟离婚办事处,打车去好几块呢。”李可挽 起刘听寒的胳膊,幸福地笑着。 “要是下辈子咱俩还遇见了你说咱俩还结婚吗?”刘听寒摸了摸李可的头顶, 笑着说道。 “不了,这辈子就够了。我怕下辈子咱俩没有这么好,把一百分拉成五十分了。” “嗯,也是。我下辈子找个电影明星当老婆去,我也体会体会被狗仔队追的感 觉。” “得了吧,都没几年活头了还臭不要脸。”李可笑着,慢慢地为刘听寒拉上了 夹克的拉链。 “李可,知道为什么我想我们来这儿旅游吗?因为我想跟你说个事儿,这个事 ……我瞒了你一辈子了。”刘听寒深切地看着李可,慢慢地牵起了李可那双苍老的 手。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李可看着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疑惑地问。 刘听寒将手伸进衣兜,掏出了一张褶皱发黄的相片。 李可接过来放到面前细看:一个小女孩站在这片沙滩上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右 手拉起裙子的一角,咧着漂亮的小嘴开心地笑着;身后有一个匆匆而过的男孩,赤 着脚丫专心地追逐着足球,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误闯入别人的镜头。突然李可倒吸 了一口凉气,转而深情地拥住了听寒。 刘听寒微微一笑,舒缓地说:“这是我从你过去的影集里翻出来的,那时候我 们高三刚毕业,那时候也是这个海滩,那时候我们素不相识,那时候我们擦肩而过。 没想到世界太小了,我们还能再相遇,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人快过古稀了才明白, 爱情是上天对你我的恩赐。一辈子,原来这么快。” “你觉得咱俩这辈子合适吗?”李可仰起头,默默地看着他。 “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脚知道。老太婆,我真是爱你一辈子了。” “恶心!太肉麻,不过听一生了,习惯了,嘿嘿。”李可挽起刘听寒的手,顺 着海边的沙滩,慢慢地向远处走去…… 残阳已下,沙滩上留下了两排长长的脚印,随着涨潮的大海,渐渐地消褪,长 眠于深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