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女人和她的瘦男人 作者:活鬼 一 梁家沟是个普通的小山村,北面是山,东西两边还是山。山连着山,茫茫一片, 春天多风,夏日多雨,秋天一片金黄。到了冬季白雪茫茫,山舞银蛇,气象万千。 好一派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一个玲珑剔透的世界让人无限感叹。 梁家沟的地形走势很像毛泽东的故乡韶山,只有南面有一条官道与外界相连, 要说封闭也不大封闭,如今电视电话也有,交通工具有汽车、轿车和“狗起兔子”。 人们除了吃饭做零活就是看电视了。偶尔对一些桃色新闻很感兴趣。私下议论最多 的是村长老潘,老潘这个人好半夜里下院,偷鸡摸狗。说是有一天让薛家女人打伤 了腿,但是老潘不死心,夜里做梦常梦见薛寡妇薛嫂。 现在的梁家沟虽然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仍然绷着一副与世无争的面孔。 梁家沟才百十户人家,三百来口人。年轻的都出去打工了。留下一些年老的,体弱 多病的守着村子。没有什么令人激动的新鲜事儿。 非要寻找一些梁家沟的新鲜事儿,那就数胖女人老蒯和她的瘦男人猴子了。瘦 男人瘦得挺蔫巴。每日里不说一句话,闷声闷气的。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然 而瘦男人的老婆胖女人与瘦男人却相反,胖女人的确很胖,走起路来像企鹅。胖女 人的一条腿要比瘦男人的腰还粗。胖女人尤其怕过夏天,天一热光张嘴,只见出气 不见进气一样费劲。于是她就光着膀子,露出两个肥大的奶子,坐在门前槐荫下的 躺椅上,一手摇着一个大蒲扇,一手拿着一条手巾擦着汗。要不就泡在前边的河水 里,胖女人一点儿不忌讳梁家沟大大伯子和叔公公们来来往往地观看。要是遇到过 路人,她就把大蒲扇往胸前一挡。村长老潘眼珠子发直地走过来盯着她,一脸讪笑, 常常身不由已地伸出手拍拍胖女人的后背,老蒯,真肉乎呀,棉花垛一样软滑哎! 啥时候让我试试? 呸!胖女人吐了一口痰,接着,拍地一蒲扇打下去,老潘你玩蛋去,你娘们是 排骨呀! 胖女人不姓蒯,而是梁家沟人给她起的外号。瘦男人像个瘦猴子,本姓梁,是 梁家沟武大郎之类的人物。但是,人们似乎忘记了他们俩口子的真名实姓。 胖女人是个炮仗脾气,点火就着。人虽泼辣,且不刁蛮。属于刀子嘴、豆腐心 之类的女人。胖女人嘴大脚大胳膊长,扛着口袋能上房。有一年往房顶扛粮食,老 潘跟胖女人叫劲,我能扛着一口袋麦子上房,你能呀? 胖女人说,我要能咋办?你得有个说法? 老潘说,你能扛上房去,我叫你一声娘! 胖女人说,好了,好汉一言驷马难追。说完一猫腰夹起了一口粮食就上了房! 老潘耍赖不叫娘。胖女人下了房,一把抓住老潘。老潘还是不肯叫。胖女人一 下子解开了老潘的裤腰带,一边解一边把老潘坐在了屁股底下。 村里的孩子们来看热闹,胖女人上了房,老潘不叫娘,怎么办,脱了裤子晒晒 蛋。 老潘嘴头上说服了,从此他不敢遭惹胖女人。但心里不平衡,总想找个茬儿整 治一下胖女人。始终没得手。 说起瘦男人梁子就不中用了,人老实不说,瘦的且没多大力气。用胖女人的话 说,就是一把手攥着两头露不着。我怎么瞎了眼嫁了他。三脚踹不出一个响屁的主 儿。拙嘴笨舌的不像个男人。 瘦男人是半夜回来的,胖女人等得心急,咋到了半夜?见瘦男人不吭声,酒气 醺醺地钻进被窝,身子冒火似的犯了兴奋劲儿,挺渴望那种要求,便一把抓过瘦男 人盖在了自己肥胖的身上,胖女人怎么央求他也不坚挺,瘦男人像一头蔫驴没有一 点儿要干她的情绪。胖女人赌气一脚把瘦男人踹到了炕角。结果胖女人和瘦男人吹 了一夜的猪,谁也没睡好。 瘦男人睁开眼,隔窗一望,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瘦男人翻过身来,伸 手抓过烟盒,趴在被窝里卷了一个喇叭筒,一边吸烟一边咳嗽,然后喷了一口痰, 痰射在了墙角下。瘦男人狠狠地抽了一口烟,仿佛心里那口闷气随着烟雾一起吐了 出去。 梁子,该起来了,别萎窝了?胖女人一声吆喝,瘦男人身子一哆嗦,愣了愣, 没吭声。 一支烟抽了半截掐灭了,摸摸索索地爬了起来。提着裤子走到屋门前、掏出家 伙开始撒尿。 属狗的到处乱撒!胖女人在他身后嘟嚷着。 瘦男人梁子裂了裂嘴想笑没笑出来,慢慢吞吞地束上腰便蹲在了门口,呆呆地 瞅着没完没了的小雨,心比这天气还郁闷。 胖女人正在做饭,风箱拉的山响,一时搅的瘦男人心里很麻乱。虽说他人是静 静地呆着,心却焦焦灼灼的不安。双手捂住脑袋,恨不得钻进裤裆里。那情景让胖 女人看见就心烦。 你咋啦,丢了魂似的?胖女人斜了一眼瘦男人又继续烧火。 没,没咋。瘦男人嗡声嗡气地回答着,但不敢看胖女人。 瘦男人知道胖女人在盯着他,为了躲避胖女人锥子似的目光,他又掏出了那半 截烟来,凑到胖女人的跟前,胖女人心领神会,从灶火里掏出一根柴火给他点着了 烟。 瘦男人扭过脸去,瞥一眼雨天又闷闷地抽着。烟雾一圈一圈儿的在瘦男人的头 顶上盘旋,像挥之不去的愁云缭绕,胖女人狐疑地瞟了自己的瘦男人一眼,没作声。 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一阵小南风,雨渐渐地停了下来。胖女人一歪脖子说:下 透雨正好耕地,今年年景错不了。羊马年好种田吗。 嗯,错不了。瘦男人只顾抽烟,仍不敢正视自己的胖女人。心里发慌,又极力 地掩饰自己,唯恐失态。瘦男人想向胖女人说啥又不敢张嘴,一时木木讷讷的像根 棍子。 瘦男人的鞋子和裤腿被屋檐下的雨水溅湿了,可他浑然不觉。 天旱了很久了,这一下雨,院子里汪汪着水,很快就被地吸收了,于是各种气 味儿在院子里弥漫着,几只公鸡和母鸡扑楞着翅膀,追逐着觅食、压窝、戏嬉,瘦 男人伸了伸鼻子闻了闻,呼出一口闷气,又叹了两声,于是猛地站起来向牛棚走去。 干啥呀?不吃饭了?胖女人说。 你吃你的。我给黄牛添把草料!瘦男人头也不回顾地应着。 瘦男人走在院子里,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斜了一眼天,几只不知深浅的紫 燕穿来飞去叽叽喳喳地在他头顶盘旋,添啥乱?他娘的,瘦男人骂了一句。 瘦男人走到牛棚门口,小南风把阴乎乎的云吹开了一道缝,一缕鲜亮的阳光从 云缝里漏了下来,映着潮气腾腾的院子,映着瘦男人拉长的脸,映着瘦男人饲养的 那头黄牛。这头黄牛健壮、威武,瞟满肉肥,皮毛闪光。它在料槽一边悠闲地甩着 尾巴,见主人进来目光和善地晃了晃头。瘦男人心里一缩一热的颤粟起来。 瘦男人走近黄牛,伸出瘦大的手掌拍了拍,摸了摸,那黄牛很有录性,一边叫 着一边晃了晃头对他表示亲昵。不知怎么,瘦男人心里酸酸的,竟然抱住牛脖子两 行热泪淌出了眼窝。 这头黄牛是他花两千元买来的,在他手里,这头黄牛由弱变强,而且很听主人 的话儿。天长日久,瘦男人与黄牛产生了某种默契似的,别看黄牛长着两个尖尖的 犄角,但极温顺,拉车、耕地、播种、收割都是很得心应手。因为有了黄牛,瘦男 人和胖女人的日子过得起劲而有精神。牛,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可谓半个家业,瘦 男人更是懂得牛的贵重。 瘦男人抱着牛脖子泪水直滚,黄儿,我……我答应了村长,你就要离开我了, 我……瘦男人沮丧地打着自己的脑袋,猴子呀猴子,你咋变成了这样的人,你真不 是个东西! 谁不是个东西? 瘦男人一惊,听见胖女人在身后问他,他赶紧抹了一把泪,没敢回顾过身子来, 心像打鼓一样狂跳。不知胖女人啥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他转过脸来,强作欢笑 但没笑出来。 我说猴子,你不南北不东西的哭啥?胖女人瞅着他说。 瘦男人望着胖女人那双狐疑的眼睛,尴尬地笑了笑说,哦,我刚才……我给牲 口添草料的时候迷了眼。 迷了眼?胖女人歪着脸斜了瘦男人一眼。 噢,我跟黄牛说话哩,这一下雨就得耕地,一耕地就累了,我心疼牛呀! 得得,别菩萨心肠了,养牛不就是为耕地吗?吃饭吧。胖女人催促道。 胖女人走了,瘦男人还愣在那儿,胖女人盛好饭等他有点儿犯急了,你是死人 呀,吃饭了? 胖女人一着急,扯开嗓门子喊开了瘦男人,他这才回过神来,悻悻地向屋子里 走去。六神无主地瘦男人脚下一滑,来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胖女人看到这一切笑了,胖女人瞪了瘦男人一眼,他拍拍屁股说笑啥?有啥好 笑的? 吃饭时,瘦男人仍是心不在焉,只喝了一碗粥,一推饭碗说不吃了就要往炕下 出溜。 胖女人斜着眼瞅着瘦男人说,你今个是咋了?说,昨晚上你没精打彩的,还胡 话连篇,一大早你又怪里怪气的,莫非撞见鬼了?瘦男人说,我想趁今个把薛家嫂 子的地给耕了,她孤儿寡母的需要人手帮忙哩! 胖女人的眉眼一挑笑了,笑的前仰后合的。她捂住了嘴,打了瘦男人一巴掌, 嗔怪地说:我当啥大不了的事儿呢?就这事儿值得你一宿睡不着觉吗?你是不是对 薛嫂动了花花肠子? 瘦男人裂嘴一笑,尽扯蛋。可能吗?你一个人我就饲候不过来。 你有心思?胖女人望着瘦男人说。 没,没有!瘦男人搪塞着胖女人。 你干啥不早说,我不会怪你的。薛家大哥活着时对咱不错,要不是他拉扯你做 生意,你能挣来钱?人不能忘了本,有恩不报是小人,帮她家干活甭向我汇报,你 只管做就是了。 不是……瘦男人木讷地说。 不是,那是啥?胖女人抢过话口。 唉,跟你说不明白! 说不明白?你看你个熊样子?你可急死我了!胖女人盯着瘦男人,一时挺堵心。 瘦男人不理胖女人了,抬起屁股就下炕,他知道不能跟胖女人说明白了,这事 儿咋说的明白哩!胖女人要知道了,她犯起泼来还不吃了他?瘦男人诚惶诚恐的神 不守舍。 二 瘦男人梁子如今后悔的肠子疼。自从薛大哥死在贩牛的路上,他就觉得欠下了 薛家的恩情,一直挂在心头念念不忘,这头黄牛还是薛大哥拉着他一起做生意赚了 钱买下的。薛大哥一死,他也不干生意了,他就是想去,也没人跟他搭伙呀,原因 是嫌他是个没嘴的葫芦,啥也不会说。要不是胖女人呵护着他,瘦男人在梁家沟, 这个气受老鼻子了! 不管是出自感激还是报恩,瘦男人梁子经常帮薛家女人做活,一晃好几年了, 只要薛家嫂子说话,瘦男人从没说个不字,他放下自家活儿就走,春种秋收,年复 一年。薛嫂说把地租给你种吧?瘦男人跟胖女人一商量,胖女人就同意了。 胖女人是女人知道女人的艰难,薛家女人死了男人,自己又不大会种地,拉扯 着上了大学的一儿一女很不容易。薛家女人心灵手巧会做衣服,搞栽剪,一个人拼 死拼活的干,结果孩子上大学还是贷了款。有一天薛家女人来给胖女人还账,说是 早先欠下的五千块钱该还你们了,你薛大哥哥记着账呢? 胖女人说不急,你先用。孩子上学要紧。薛家女人说,我们用了啥时候还上你 家呀?胖女人说,啥时候还上啥时候算,你把孩子们供出来,比还了我钱还高兴哩。 薛家女人收好钱抹着泪走了。 瘦男人梁子天长日久地帮助薛家女人,有人说就像一个真正的丈夫。是的,难 勉有闲言碎语,尤其村长老潘经常有意无意向胖女人耳朵里灌风,说是瘦猴子睡了 薛家女人。胖女人说,你管的着嘛?村长老潘说,他睡人家女人我睡你行不?你浑 身肥肉颤悠悠的像沙发哩。胖女人说,你那个鸡巴不够长。你要是饿了我有奶了给 你吃。于是胖女人就敞胸露怀,伸手一把抓住了村长就骑在裆下。村长憋红了脸直 求饶。 胖女人说,还贫不贫? 村长说,不敢了。 胖女人说,你以为我家猴子像你呀,骚狐狸一个。梁子不是那种人,薛家嫂子 也是守妇道的。 但是,薛家女人在流言蜚语中度日月着实艰难,孩子们上大学走了,突然留下 一屋子的冷清与寂寞。寂寞是人人都会有的东西,但对薛家守寡的女人来说别有一 番滋味儿在心头。心里苦,唯有自知。 昨天刚擦黑,梁子从地里回来,路过薛家嫂子的家门口,看见薛嫂去挑水,他 走过去就接扁担,薛嫂不让,两个人争起来,梁子一撒手,薛嫂险些摔倒,梁子上 前搂住了她的腰,但两个人还是倒在了一起。薛嫂憋红了脸,死猴子,你走。我再 也不用你干活了。 梁子拍打着身上土,咋啦薛嫂?都吃自来水了?你没交钱? 薛嫂说,交了,村长让我去他家签字才中。 放屁。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我去找他论理! 不用,我自己去! 梁子怔怔地望着薛嫂,薛嫂一摔扁担走了。 薛家女人找了村长,又找到了胖女人,薛嫂打算请请村长,让梁子坐陪,这样 就不会让村长有沾上便宜的机会。见了胖女人就说,想借用一下你的瘦男人?不知 因为恨还是气,一时说了这么一句,胖女人假装没听清,借啥呀薛嫂。薛嫂一惊愣, 噢,我想让梁子陪陪村长给我家安上自来水。胖女人说,中,咋他还没给安上呀? 这个龟孙,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哩! 梁子挑着一担水回来,看见薛嫂两眼红红的,喘了口大气没吭声,接着又去挑 水。 梁子给薛家嫂子挑满了一缸水,放好扁担与水桶,拍拍手就走。 薛嫂说,吃了再走吧?你给我陪个人。 陪个人?陪谁?梁子一看薛嫂还炒了几盘菜,鲜韭菜炒鸡蛋,还有一只鸡,鱼 什么的?桌子上放着一瓶桃花红大曲。 陪村长! 梁子愣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正迟疑,却被薛嫂推了进去。 你这是…… 我让你陪村长老潘,不请他猴年马月也不给安自来水!还有电? 这……梁子心里一沉,他很矛盾,一是盼着村长快给薛嫂家安上自来水,另一 方面他又希望自己就这么给薛嫂挑下去。可是,村长应该给薛嫂安上电的,不安电, 不通自来水,良心何在? 两个人无言相对,沉默了半天,薛嫂朝门外瞅了好几回,便说,喝吧。今天我 陪你。兄弟,你坐,别怪嫂子,这些年家里家外你没少帮我,也没请你吃过一顿饭, 喝过一口凉水,真是…… 说着,薛家嫂子眼里泪水汪汪的。她抹了一下泪水后说,让他们去嚼舌根去吧, 我不能让你枉担了罪名,你是好人,你说,你喜欢嫂子不? 这话让梁子心里发慌,他站起来夺门欲走,薛嫂一把抓住了他。别怕,我不怕 你怕啥呀?不说了,咱喝酒!喝了酒你再走! 梁子无奈,他只好坐下了,两个人面对面地举起了杯子。梁子不敢看薛嫂,那 目光笑眯眯地很艰涩又很动情。总之,让梁子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手脚不知往哪 儿放。 一杯酒下肚,梁子说不错。 两杯酒下肚,薛嫂说今晚上别走了。 三杯酒下肚之后,梁子就话多了,梁子跟薛嫂连连碰杯。 门,这时被人咣地一下撞开了,气喘嘘嘘地村长老潘愣在了他们面前。 村长上炕。梁子说。 村长假惺惺地说,真着急呀?等得不耐烦了? 别说了,喝酒。 村长说,对不起薛嫂,我来晚了。 薛嫂说,喝吧,喝了酒办点儿人事儿。 那是!那是!村长一脸笑容可掬。 村长一连喝了三杯,突然怀里的手机响起来,村长接完电话吡呀一笑,说,对 不起呀,乡长找我有事,我得赶紧赶到乡里。村长借故溜了。 薛嫂盯着梁子,他走了,你也想走? 不走就不走。喝。梁子又干了一杯。 哎,这才是我的兄弟。来,满上,薛嫂说。 不中了,不能不再喝了。梁子用手捂住了酒杯。 薛嫂说,再喝最后一杯就吃饭,吃了饭你就走,我不会留你! 梁子强打精神吃了一碗饭,想走却走不动了。他下了炕晃悠了两下就趴在炕上, 开始呕吐。 这时窗外有人大笑,薛嫂抬头一看是老潘,老潘正趴在窗台上朝里望着,哎, 薛嫂,开开门呀?还有我哩? 你个龟孙子!薛嫂骂着。 我比梁子强壮!村长咬着牙说。 薛嫂猛地抄起酒瓶子朝窗户砸去,玻璃碎了,村长跑了,薛嫂却哭起来。 三 对于发生的这一切瘦男人并不知道,他睡到半夜时辰才醒了酒,躁得出了一身 汗,嗓子眼像冒火,有水没?渴死我了。他找来一缸子凉水,一直脖子就下去了。 慢点,喝噎着。薛嫂说。 不行我得走!薛嫂,这叫啥事儿? 你怕啥?你呀一点出息也没有。 我怕,怕胖女人找你来打架! 没事儿,我跟她说好了,她同意把你借给我用用!薛嫂说。 我又不是牲口,咋能借呀! 你的家伙好使,不借也借了。 你呀,头一次明白你。 你明白个鸡巴,我不说你一辈了也不敢! 那是,我惹不起胖女人的。 瘦男人慌里慌张地就要走,谁知浑身光光的,他更加慌乱,执意要走。薛嫂就 抱住了他,浑身颤抖着,支支唔唔哭得挺伤心,兄弟、兄弟,我对不住你! 别………别……梁子往后缩着。 终于,梁子没能招架住柔情似水的薛家女人,他抱紧了薛嫂,没啥感觉,一脑 袋浆子,稀里糊涂的,只觉得浑身乏力,打不起精神。薛家女人很疯狂,那手指掐 进他的肉里去了。薛家女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又咬又啃,喘着大气像他身子底 下的胖女人,那情景恨不能搂断瘦猴子的腰哩。 梁子觉得堕落幽暗的山谷一般,又像走进梦里,心想,自己帮她又伤害了她。 这些年村长一直不怀好意,总是绞尽脑汁打她的主意。梁子知道,村长没少说三道 四地伤害她。薛嫂这人也怪,就是看不上村长! 梁子浮游在薛嫂身上,兴奋劲儿还没有充分发挥出来,窗口被人悄悄打开了, 梁子一阵胆战心惊,来人打开了手电,贼亮贼亮的光格外刺眼。 好你个瘦猴子,你个婊子儿吃了豹子胆,敢和薛寡妇私通? 梁子瑟瑟发抖,蜷缩在一边。薛嫂慌忙套上衣服,两眼盯着村长,你个狗日的, 滚出去! 别发火吗?我说你呀昏了头,你说那个男人不比他好?你偏偏跟他偷鸡摸狗的, 真是饥不择食呀!村长老潘盯着薛嫂说。 我看上他了,你管得着吗?薛嫂说。 管不着,我是村长。老潘说,梁家沟的大大小小的事儿,你说我啥管不着?我 不允许你破坏村里的风气。你随便偷男人犯法律! 犯法,啥法律?你说的法律吧! 对了,我上嘴唇是法,下嘴唇是律,上下嘴唇一合就是法律! 你呀,恬不知耻!你是村长咋啦?我告诉你,我就让全梁家沟的人操了,也不 让你操!你摸不着我就发阴使坏,你不是人! 村长见薛嫂不在乎他,他就抓住了梁子,猴子,你自个说咋办? 梁子双手捂住脸,仍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啥咋办?你别跟他叫劲,你跟老娘我说,是我勾引了他! 臭婊子,你偷人还有脸说话,不给你点厉害,你不知道阎王爷三只眼,村长一 扬手就是一巴掌。 薛嫂捂住了脸,然后朝村长一头撞去,你摸不着我就使坏呀,今个老娘跟你拼 了。你打死我吧?不打死我,你是狗杂种! 梁子见两个人打了起来,一时挺慌乱,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是结结巴巴地 说,这是干啥?这是干啥?有话好好说吗? 村长老潘甩开了薛嫂,你说猴子,这事儿让我给堵住了,总得有个说法吧? 你说吧?我…… 你赔钱?赔两千块钱! 我哪有那么钱呀?梁子说。 你家不是有头黄牛吗?要不赔一头牛得了!村长盯着他说。 梁子说,那好。那好。 薛嫂说,你快走吧,有事我顶着。说完她没命地抱住了村长。 梁子这才趁机逃了出来。 四 梁子回到家,胖女人还在等他,他从炕角爬进被窝一夜没合眼,翻来复去的想 这件事儿。村长老潘真够黑心的,要他赔两千块钱,要不就赔那头黄牛。村长眼红 他家那头黄牛哩! 赔吧,心里不忍,不赔吧,说不定村长会找上门来,要是让自己的胖女人知道 了,还不扒掉他身上的一层皮。瘦男人像吃错药一样忧郁起来。 梁子你真浑呀!梁子在诅咒自己。 梁子不敢往下想了,他蹲在门口愁肠百结地抱着脑袋,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各种怪念头挤满了梁子的脑袋,心想,要是瞒过自己的胖女人,这事儿就平息 了。他打算把牛牵走,说是给薛嫂去做活,就说半路上牛自个跑丢了,到时候胖女 人知道了顶多骂他一阵子也就算了。不会跟过不去的。 想定了主意以后,梁子朝牛棚走去,为了掩人耳目,他牵着牛还背着绳套,扛 着犁,走进院子,胖女人追过来,你急啥?这天还下着小雨哩? 没事儿,梁子看了看天,雨不大,稀稀落落地飘着。 放屁。下雨咱耕地?你给我把牛牵回来。胖女人掐着腰说。 梁子立在院子里愣怔了,垂头丧气地无话可说。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脸憋 得的像个紫茄子,偶尔抬头膘一眼胖女人也是诚惶诚恐的神情。内疚的心儿像吃了 老鼠毛。我……我答应了人家。日后,我再为你赚一头好牛行吗? 胖女人好像没听清他的话,你不会痛快点儿,整天价说话嘴里像含一块热豆腐。 我不许你大雨天去耕地,你牵回去。要是把牛折腾病了,我要你的命! 瘦男人梁子一时目瞪口呆,雨水把他的头发淋湿了,他抹了一把脸,沮丧地像 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了。良久,梁子乞求着胖女人,这……说话更加结巴起来,牵 不走黄牛,老潘村长会罚款的,交不出罚款还要报告乡里派出所,到时候人们都知 道了还有啥脸面见人?梁子一跺脚蹲在了地上。 有啥话再说,你先把牛牵回去,淋病了你不心疼呀?梁子一声不吭,猛地站起 来抓住缰绳欲走。胖女人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拦住了瘦男人。我的话你没听 见? 胖女人一边抓紧牛缰绳一边揪住瘦男人的耳朵。你给我说,你想干革命啥?梁 子裂着嘴,但手里一直不肯松开牛缰绳,干啥?你干啥呀?放开手! 你来问我?我还问你哩?胖女人搡了她的瘦男人一把。 瘦男人和胖女人在院子里转着圈夺起牛来。 你们俩口子这是唱的那一出戏呀?村长老潘一步跨进门来。 瘦男人和胖女人同时愣住了。 胖女人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不牛脾气又犯了,下着雨咋能下地干活呀? 村长老潘说,算啦算啦,把牛给我,快给我?我牵着走了,你俩就不争了。 梁子斜了一眼村长老潘松了手,胖女人困惑不解地也松了手。 胖女人见村长牵着黄牛真的往外走,就说,慢着,你为啥牵着走? 这你就得问问你家的瘦男人了? 胖女人一脸的纳罕。看看瘦男人又瞅瞅村长。 啊,猴子没跟你说呀?村长问。 没有。胖女人有点儿困惑。 为啥?你问你瘦男人呀! 胖女人转向自己的瘦男人,你说,为啥? 梁子立马蹲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他一遇到难处就这个熊样子,任你说啥他 也不吭声了,那情景就好像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势。 胖女人见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瘦猴子,你说话呀?我的天呐,一头牛 半拉家业呀,如今不明不白的让人牵着走了,这日子还咋过呀! 胖女人一哭,瘦男人梁子的心如刀绞一般,他腾地从地蹦起来,大吼一声,村 长,你把牛给我?老潘你欺负我,我操你老婆!瘦男人急了。 我操你老婆!老潘跟梁子在院子里对骂起来,一边骂一边夺着牛缰绳。这么一 闹引来街坊邻居们,都纷纷前来看个究竟,有的说,梁子,咋回事儿?咋回事儿? 胖女人也不哭了,她用手指着老潘的鼻子,你说你操谁的老婆? 我操你!老潘也急了。 胖女人哈哈笑了,她转向围观的人群说,大伙都听见了吧,他说的是人话吗? 说着,胖女人手拂晓着村长的脸,我告诉你潘成奎,你那个鸡巴就是长了二尺长, 我这个X 你也操不去!借你一个胆子,你以为我是薛寡妇呀!有种你现在跟我上炕, 你有种吗? 村长老潘见胖女人耍起了泼,他退缩着,然后对胖女人皮笑肉不笑的说,你家 梁子没跟你说清楚?好吧。老潘又走到梁子身边,我告诉你胖女人,梁子昨天晚上 …… 一听村长真要说,梁子从地上蹦了起来,别说了,把牛给你了,你还说啥? 胖女人一把抓住了瘦男人梁子,你闹哄啥?他不说我不明白,我要听! 梁子木讷了,一时霜打了似的没了精神,浑身直往下坠萎。胖女人用力一提, 又把他提直了身子骨。你给我像个男人似的站直了。 村长老潘一五一十地说了。 梁子的脸变成了紫茄子,恨不能有个地缝快快钻进去。 胖女人笑着,脸色却蜡黄。 街坊邻居们面面相觑,不可能呀,瘦猴子不是那种人呀! 胖女人惊讶过后问道,是真的吗? 胖女人的瘦男人还是不吭声。胖女人说,那薛家嫂子自个咋不来要呢? 我代表她,这也是村委会的决定。不给牛你给两千块钱也行。村长说。 这时,街坊邻居起开了哄,你咋能代表人家,也许人家薛嫂一分钱也不要,心 甘情愿呢? 五 一时众说纷纭,闹闹嚷嚷。 胖女人瞅着村长笑了,我说大村长呀,还是赔钱好,这一下雨,太阳一晒,正 好用牛耕地,种地不能没有牛呀,你说呢? 村长说,总得占一头,不给牛,赔现钱也中,你自个看着办? 赔钱。两千块还是有的。说着,胖女人从村长手中牵过牛来,然后把牛牵进牛 棚上了锁。这时,胖女人心里有了主意,她顾不上一身的泥水,返身回到村长跟前 说,钱,我有,但不能给你,我得亲自交给薛嫂。大伙说是不是这个理呀?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那是,烧香磕头不能拜错了佛呀! 你不说堵住我家梁子了吗?那你让薛家女人来拿钱,别说两千,两万我也给。 胖女人说。 你个臭婆娘,咋一转眼就不认帐了?我不跟你说,我问梁子,瘦猴子,你说, 你给不给钱? 你甭跟他说,他说了不算,这个家我说了算。你不说他睡了薛嫂吗?那好,你 去叫薛嫂来,咱们三头对面。也好问个明白。 村长不跟胖女人纠缠,村长跟梁子叫劲,威逼梁子。梁子一直苦丧着脸躲着。 村长说,他妈的瘦猴子,你赔不赔?快说,赔钱还是赔牛?别给我装孙子! 胖女人掐着腰说,赔啥?没工夫赔你。梁子,你进屋,天塌下来有老娘我顶着。 村长说,那好吧,操,我就找你,不给牛不赔钱,那就到乡里去说明白? 胖女人一轮胳膊说,姓潘的小子,别说上乡,你就是上京下卫,老娘我也敢跟 你去!就算我家男人干了薛家女人,又能咋样?她不来勒索,你想趁火打劫呀!走, 上乡政府,不去,你是个婊子儿! 胖女人和村长老潘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很多看热闹的人跟在后面,一时挺有 气氛,这时,有人喊,看,薛家女人来了,还是先问问她吧? 胖女人跑上前去,一把拉住了薛嫂的手,问道,是真的吗? 啥是真的吗?薛嫂笑着说。 胖女人说,你跟我家……村长说你要…… 薛嫂一笑说,别听他嚼舌头,别说没有,就是有也是两厢情愿,他管的着吗? 胖女人说,那村长咋说你…… 这不,我跟他来对质来了吗?薛嫂说。 胖女人和薛嫂一起寻找村长,只见老潘匆忙掏出手机接电话,也不没有人听到 铃声响,接啥子电话呀? 老潘说,走,一起走! 三个人没出村,老潘说我方便一下,你们先走。 胖女人说,我们等你。 薛嫂说,别掉链子呀! 两女人一等也不二等也不来。 咋回事呢?走,看看去? 两个女人看了看茅房,里边没人。抬头往山上看,嚯,老潘个杂种正一个人顺 着山路没命地跑里,老潘跑的像贼一样快! 两个女人喊着老潘的名字,老潘,你个缩头乌龟!老潘一直不敢回头,于是两 个女人开怀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胖女人问薛嫂,你真的让老潘睡了? 说啥呢?我让猴子睡也不让他睡呀! 那天猴子半夜才回来,你们睡了? 睡了? 你真行! 不是你答应借我一回的吗? 胖女人挠挠头,我啥时候说了,我怎么不记的了呢?胖女人想拉着薛嫂问个明 白,只见薛嫂已经走了。胖女人在后边一边追一边喊着薛嫂薛嫂…… 薛嫂听见了,却一声不吭,心想,你喊吧,喊破了嗓子我也不理你,反正你个 胖女人追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