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自火车站一别,我和谢夏蕾便彻底分了手。从我发现她再一次移情别恋到我们 老死不相往来只花了不到八天的时间。那时小马刚刚决定要认真地跟我断绝恋人关 系,我已经开始感到了孤立无援,就在这种时候,我发现自己又被谢夏蕾用了一种 近乎羞辱的方式背叛,一种疯狂的绝望油然而生。但是,那种被人给了一顶绿帽戴 的羞辱一直令我很难用一种激烈的方式表达出来。所以,内心的酸楚只好长时间地 深深隐藏在平静的外表下。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丧失了说话的兴趣或者 说是欲望,我再也没有能力独自身处一天之中的每一分、每一秒。 按常理,我这一生也应该像其他人一样,到了一定的年龄,成家立业,结婚生 子,然后在伺奉公婆养儿育女的过程中慢慢衰老。但因为选择了这样一种人生方式, 未来对于我来说已经渐渐变成了一种沉重的负担。也许只有死亡,才能让我迅速摆 脱这苦闷的令人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的人生。我想也许,是该死的时候了。一想到 结束生命,一想到只要结束生命就可以去天堂那边享受那里温暖的阳光,我就忍不 住对未来那边欢快的生活开始感到颤栗与喜悦。 简单地讲,对于我们家来说,对于我的死,我从来不觉得那是一种不负责任的 态度,可能是因为家里兄弟姐妹繁多,也可能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没有什么家庭 责任感的人,而且,我想,总有一天,他们也会一个个陆续地老死而去。所以,对 于我的死亡,我从未感到过有太多的苦恼,相反,我热衷于每一天都花上一些时间 来细细品阅假死的甜美。 那一段时间天气好的很,常常阳光普照,万里晴空,好得让我常有种错觉,发 生的这一切其实是老天跟我开的一个玩笑。七点没到,早已有了知觉的我终于无法 忍受在床上继续浪费时间,跳下床端起脸盆朝水房走去,往脸盆里对了些热水,慢 慢将脸放进去,希望借着暖和的水趋走已透入心扉的寒意,但是,在温水中的那舒 服的一泡,反倒令我更加清醒起来,越发觉得寒冷。虽如此,我仍旧将头闷在水里, 直到我感到脑袋因为缺氧稍稍开始有些麻痹时,有人拍了拍我的屁股:“干嘛呢, 岩喊?” 是李越梨的声音。 “别招惹我,烦着呢!”我咕咕在水中吐了几口气后说。 “出什么事了?你烦还真少见!” 我将脸从水里抬起,转过头看着李越梨,她正专心致志对着挂在墙上的学生仪 容镜左顾右盼,我叹口气,尽量用开玩笑的口气说:“真的别烦我,我被人甩了! 甩我的人还跟别人上了床,没看见吗?我脑袋上……”我指指脑壳。 “什么?”李越梨不解。 “绿帽啊!这么大一顶你看不见吗?”说完这句,在李越梨那句:“你不是在 开玩笑吧?!”的问话伴随下,我不紧不慢地用毛巾将脸擦净,离开水房。 谢夏蕾是一个我最不喜欢或者说是最没有感情的女孩,但是就是她,就是这样 一个女孩,是所有和我分手的女孩中采取最残酷最直接方式的一位,她抛弃我的方 式就好像是一位嫌疑犯在没有经过任何的审讯逼问拷打之后就突然地给了他下了一 道死刑判决书,简单直接,一招致命。 尽管我试图否认正在发生的一切事情,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所发生的这一切越 来越令我难以进入梦香。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越来越绝望。我开始变得难以入睡, 或睡着后总做一些招人遗弃的的恶梦。 那段时间的陈梓喜欢每天买来几支延命菊插在我的床头,希望我能长命百岁好 好地活下去。陈梓费尽心机的好意并没有使我迅速摆脱谢夏蕾让我带绿帽子的悲哀 和发现一件我永远无法改变事实真相后的绝望。 在这件事情之前,我曾天真地以为,我可以通过后天的弥补来改变对于一个女 人来说我不是男人这一事实。无论对谁我都有那份自信,我从不觉得我和另一个男 生在某些方面有什么不同,但是因为谢夏蕾我在北京西客站遭遇了尚辉,遭遇了有 生以来第一次无可名状的屈辱,我深刻地感受到了对于女人,有一些事情是我无法 改变的,而且是永远。不管怎么样。这之后我每天都沉溺于鲜血和痛苦的幻想中, 无法自拔。 当我被简柏抛弃时,我也曾惊慌和悲伤过很长一段时间,难以恢复。但那次不 管怎么说也是因为父母之命,简柏不得不被迫和我分手,也许到了后来,我们之间 也会因为彼此间的不适合而相互离开对方,但是,起码,简柏离开我的那种状况还 是可以让我自我安慰一下。 陈梓为了让我的日子好过一些,那段时间不停的邀请周围的朋友陪我一块出去, 也不停的接受外人的邀请。就在我每天沉浸在痛苦里时,倪晔甩掉了民院那这一辈 子不可能出人头地的画家,和一个叫朱令的流氓警察混在了一起。我认识朱令的时 候他上过的女人已经可以以百位数来计算了。当然那一百个女人里有八成以上是在 他的辖区内从事第三服务行业的。 当时我不怎么和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特别是朱令那类张嘴就是“逼”的。 但那时候的我是完全拒绝不了陈梓的好意的,我需要身边有人,我需要身边有 噪音,我需要有人不停的在我身边制造噪音,那样我才会有一点点能够继续活下去 的勇气。 我第一次看见朱令时陈梓她们已经和朱令那帮人在一起玩了好几天了。当时朱 令穿着一身警服,和另一哥们开了两辆警车呼啸而来,威风凛凛。在三环上,朱令 驾着警车横冲直撞,没有哪辆车能被他放在眼里,下了三环时,有辆别克超过了我 们,朱令脱口骂了句:“抽你丫的!”然后加快油门追赶那辆别克,且在刚刚超过 时突然朝对方一甩车屁股,将后面那辆车吓得一身冷汗后扬长而去。因为朱令,后 来在我偷开我爹的车上街看见警车时,总会有点心理付作用地马上将车闪到一边, 口中念念有词:“警察优先,警察优先。” 在朱令之前我从未看见过倪晔和男人在一起的样子,所以那天晚上我一直处在 某种惊愕的状态之中,几乎已忘了和谢夏蕾之间发生的不愉快的令人懊恼的事情, 当晚的倪晔要用什么样的动物形容才恰当呢?我想像不到,因为那些传统的我们常 常能耳濡目染的这时放在她身上都没有代表性也形容不出。 “八爪鱼!”陈梓替我想了一个晚上后第二天总结说。 陈梓一直不相信凭我个人魅力可以让谢夏蕾对我这般言听计从忍辱负重,她认 为一定有着外人所不知的内幕情况,在她长期观察了一段时间后,终于主观地得出 结论,那就是我除了是谢夏蕾的爱人同志外同时也是她的一张长期饭票。如果真的 是这样的话,那么谢夏蕾现在那张贫困省某厅长的公子哥儿尚辉那张饭票可比我硬 多了。 一天中午放学时,我看见谢夏蕾在宿舍门口站着,那时和她分手后大概已过了 一个月,不管私底下我到底怎么样,表面上我基本已恢复了常态,吃喝准时,睡眠 正常。但当我看见她时,呼吸还是仿佛一下子被剥夺了般,走在路上,手心开始冒 汗。谢夏蕾一看见我犹如见了鬼魅,转身飞奔逃走,跑了个十几米到达附近的单车 棚后定了定神,叫住我旁边的陈梓。陈梓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难以置信地指了指 自己的鼻子得到谢夏蕾的肯定后,才摇头晃脑一头雾水地就走了过去。 过了将近十分钟,陈梓进来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你们知道谢夏蕾叫我 干嘛吗?”还没等回答,陈梓又自顾自地说到:“她居然叫我来帮收她放在这的内 衣内裤?说大概五件,呵呵呵,这人怎么那么搞笑啊?岩喊,她是不是想和你破镜 重园?”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面若寒冰:“她还敢这么想我就让她后悔认识我!” 陈梓和其他人对视一眼,对我脸上流露出的过分的刻骨仇恨有些惊讶,摇摇头叹了 口气:“你们看你们看——这就是男人!”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