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李大嘴父母双亡,他和姐姐一直跟着爷爷过。李大嘴的爷爷当了十多年厂长, 可至今住着两间平房。李大嘴说,他爷爷除了那一堆奖状,连一分钱也没攒下。李 大嘴和爷爷一直靠李大嘴的姐姐养活。李大嘴姐姐在歌厅当坐台小姐,正是李大嘴 爷爷恨之入骨的那家歌厅。李大嘴的姐姐不让李大嘴告诉爷爷,李大嘴自然得到了 丰厚的报酬:每月一百块钱。李大嘴很是得意,毕竟他也算是挣工资的人了。领了 工资,我和李大嘴总要快活一阵子。 我进去时,李大嘴正装模作样地看书。李大嘴的爷爷在一边监督他,李大嘴爷 爷的腰已经驼了,可他非要挺直身板,以至于他的脚总是朝天跷着,让人担心他随 时会从椅子上摔下来。我喊了声爷爷,坐在老头儿对面。其实他听不见,我这么喊 也是出于习惯。李大嘴的爷爷嗯了一声,这么早就过来了。我点点头,指指里屋, 意思是我要在这儿过夜。李大嘴的爷爷问,又来客人了?我对着他的耳朵大声说, 我舅舅来了。李大嘴的爷爷说,你大声点。我几乎是吼了一遍。李大嘴的爷爷说, 算了,我听不见,过去,我不是这样,可说聋就聋了,我自个儿知道是咋聋的,自 打厂子垮了,我心里就犯闷,这生生是憋聋的,你说,那么好个厂,怎么说垮就垮 了。其实,李大嘴的爷爷并不需要我发表意见,他只是习惯成自然地絮叨着。我对 李大嘴说,你小子还装蒜呢?李大嘴说,你把水端给他,他不让我动。 李大嘴的爷爷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下去,之后继续唠叨。我装着极感兴趣的 样子,心里却恨不得用胶带纸粘住他的嘴。过了一会儿,李大嘴爷爷晃悠了一下。 他说,我先迷糊一会儿,你俩谁也不许走。李大嘴在杯里放了安眠药,他常这么干。 我和李大嘴逃出来。我要去网吧,但李大嘴说他只剩两块钱了,我俩站在那儿, 琢磨怎么才能弄上钱。我说,如果把姚亚男绑架了,她爹肯定会出血的。李大嘴撇 撇嘴,快别吹了,你都说过五百次了。我说,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李大嘴笑着 打断我,你别是看上姚亚男了吧。我呸了一口,鬼话!我怎么会看上敌人?李大嘴 说,算了吧,姚亚男穿什么裤衩你都知道。李大嘴不是瞎说,有一阵子,姚亚男穿 白裙子,我确实知道她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裤衩。这个发现是我告诉李大嘴的,今天 成了这家伙耻笑我的由头。我装出生气的样子说,知道又怎样,你不是下死眼看过 好几回吗?李大嘴捅了我一下,生什么气呀,一个姚亚男把你吓成这样?走,找我 姐去。我问,找她干吗?李大嘴说,提前把下个月的工资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