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几场初秋的阵雨过后,笼罩着北京城一夏天的闷热暑气开始散去,天高云淡, 气候变得凉爽宜人起来。我和萧文之间的情感,也象那一天天曰渐成熟的果实,开 始沉甸甸地挂在了我们彼此的心头。但是,就象那由绿变黄开始随着阵阵微风凋零 的秋叶,也会有几分伤感,间或飘落在我们的心湖,荡起片片隐隐凄楚的涟漪。 快乐并痛苦着。这就是我和萧文在一起的曰子。 当时,萧文在我生命中的出现,有如茫茫大海上一座突现的岛屿,她让在灵与 肉的惊涛骇浪中苦苦挣扎几乎看不到任何生命意义的我,不但得救,还带给了我生 活新的希望和曙光。所以,在我的心中,除了爱,无形中又增添了一份对萧文不尽 的感激之情。 那时候,我不用坐班,时间比较自由。只要不是去外地,我几乎是每天都会在 萧文傍晚下班前准时赶到她医院的大门口接她。时间长了,萧文的同事们都不再把 我称为萧文的未婚夫,而是叫我萧文的司机。只要我的车子一到,那几个早已经和 我混得熟熟的门卫,就会抄起电话通知萧文说:你的司机来啦。 如果轮到萧文值夜班,到了半夜,我就会去他们医院附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的 昼夜餐厅,打上一份热腾腾的萧文最喜欢吃的鲜虾云吞,给她送去。这点小事儿, 竟然让萧文的同事们羡慕的不得了。特别是那几个有了男朋友或者结了婚的女护士 和女医生,她们常常是当着我和萧文的面一边夸我,一边互相抱怨各自的那位是死 人木头疙瘩一个。 瞧着她们那副委委屈屈幽幽怨怨的神情,我和萧文仿佛是两个做错了事儿的孩 子,只好相互偷笑默视无言。 到了周末,去萧文家,我就象回到了自己家一样,一进门儿,就开始脱去外衣 挽起袖子,帮助我的老丈母娘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比如扫扫院子,倒倒垃圾,给 那两棵石榴树和一些花儿浇浇水。有时候,我还会在她家的厨房里把自己平时学做 的几样小菜儿,照猫画虎,笨手笨脚地鼓捣出来,好吃不好吃不说,反正端到桌子 上挺好看,让我们一家四口人其乐融融喜笑颜开。 有时候赶上我去外地采访,一两个星期没有去萧文家。电话里萧文就会和我说 :快点回来吧,不光是我,连我爸我妈都想你啦。我妈总念叨你,说周末家里看不 到你的影子,感觉空劳劳的。 看到我和萧文相互间一心扑实的样子,讲究实际意识超前的萧文父亲,也开始 为我们的未来打算起来。 一次晚饭时,他和我聊起了我自己对今后事业上的想法。喝了几杯酒的他对我 说:儿子啊,有些话,我早就想和你唠唠。我知道你喜欢干记者这行,但是,你有 没有想过,虽然你今天已经在你的同行中叫得很响了,但又怎么样?不还是端着政 策性很强饭碗等别人给你盛饭吃,哪天不小心打碎了也不一定。 我老丈母娘在一旁听了,对萧文的父亲说:孩子他现在干的好好的,你说这些 干啥? 有的吃有的喝有的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安安稳稳地过曰子就行啦。你可别 让孩子跟你似的放着好好的官位不坐,去下什么海经什么商。 我岳父白了我岳母一眼。 我说老婆子吧,你就会跟着瞎搅和,见识短了不是。有些事儿,我做长辈的不 提个醒儿,等他们晚辈的自己明白过来了,就怕连黄瓜菜都凉啦。现在,我的那些 战友和老上级的大公子大小姐们哪个闲着啦,不都是仗着老子在势往死里搂。我倒 不是想让儿子他跟他们学,昧着良心啥钱都赚,但是,趁着现在政策准许,合理合 法地多挣点钱儿有什么不好。现在,住房改革了,连公费医疗也都张罗着要改,等 我们老了走了一散手,还有谁能管他们。到时候能管他们俩的恐怕就只有钱了。两 个孩子手里不有点钱儿行吗? 萧文父亲当时这些真知灼见,对我刺激很大。我又想起了我上初中那年的一件 往事儿。 那是我要开学前的一个星期天,我爹为了换几个钱给我交学杂书本费,一大清 早儿就领着我牵着几头羊去附近的农贸市场赶集。一个在附近县城开餐馆的脑满肠 肥的胖子要买我家的羊。他和我爹讨了半天的价,最后成交后了。可是他把羊牵上 了手扶拖拉机后跟我爹点钱时,竟然少两块钱。我爹说:我这头羊养了三年多,总 共也没卖你几个小钱儿,要不是为了我家娃子的学费,我不会这么便宜的。 我爹不干,要把钱退给他去拉羊。那个人见我爹这架势,最后只好从口袋里又 掏出两元,在手里用力一攥,然后狠狠地拽在了我爹的身上,嘴里还骂了一句穷鬼 就扬长而去。我看见我爹当时站在那里气得脸上的胡子直颤。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爹和我说:梭子啊,今天的事儿你都看见啦,你可要出息, 要好好读书,不要让城里人瞧不起,你大啦要挣大钱,不要象你爹我这样为了几个 小钱儿受憋。 想到这件往事,我坐在那里闷头不语。其实,我岳父的提醒,我也很早就考虑 过。 当记者这几年,走南闯北,大大小小的阵势见过不少,一些大小姐大公子们的 敛财奇术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当初我的老乡小杨为我开窍,为我拨开贫穷的云雾,让 我通过给裴裴她们剧组拉赞助赚了第一桶金,就凭我每个月领到手里的那薄薄的几 张大团结,甭说三天两头的换女人,恐怕连烟都抽不上酒都喝不起。有多少死心眼 儿的记者,外出采访时神气活现,好吃好喝,风风光光,俨然象个君王。回到家里, 伏案赶稿子时,却又常常只能啃方便面充饥,缩水回乞丐原型。 我承认,我喜欢钱,我爱钱。钱虽不是衡量一个男人成功的唯一标志,但确是 一个绝对不可缺少的价值尺度。钱可以解决人生的许多烦恼和痛苦。就象人们常说 的那样,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行的。这也是我所以大二时就做家教,大三 时就开始卖文的根本。 到今天为止,喜欢发挥自身的全部潜能和所有周围社会人际资源往死了挣钱的 我,虽然没有赚到很多钱,但我还是喜欢花钱。特别是从口袋里往外排钱或者在信 用卡的收据上大笔一挥签字时的瞬间感受,对我来说,和早晨泄完大便的轻松或者 床上做爱射精之后舒坦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堪称我个人生理和心理上的第三大快感。 有点扯远了。 那次和萧文的父亲谈完话不久,在他的帮助下,我私下里就和两个萧文父亲两 位老战友的儿子姑爷以及我认识另外两个道也很深哥们儿,在朝阳区合伙注册了一 家科贸公司。我把自己这几年靠拉广告和赞助得来的回扣,一笔接近七位数的资金 全部注入了进去,外加萧文父亲落在我名下的一笔款子,我成了股额上拥有绝对优 势的大股东。我们 在建国门外的一家写字楼里,租了三间办公室,招聘了几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在萧文父亲和几位老人的罩着下,就开始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碰碰地学做起生意来。 有了庙,就不愁没有来烧香磕头的。我们几个年轻人各显其能,鼎立合作,两 个月后,就让公司的户头上开始陆陆续续有了进项。 那时候,正好是八九年秋,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全国新闻界开始进行整肃。 有些心灰意懒的我,除了应付正常的采访工作外,开始把大部分精力转移到了公司 的运作上。 就象当年刚刚分配到北京做记者时那样,我又要在商场上野心勃勃地再现雄风。 -------- 数码鹭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