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3 乌鸦的女朋友是一个很文静的女生,名叫马小玉。在乌鸦之前,马小玉有一 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传说中,此人智商不高、相貌平平,相处起来索然无味, 因此敌众友寡。但是,马小玉从中学跟了他起,对他一直是痴心一片,钟爱有加。 大二的时候,马小玉的男朋友向她提出分开一段时间,马小玉哭得死去活来, 怎么哀求都没有用。马小玉问:“我究竟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为你改 还不行吗?”那人说不出。周围的人都为马小玉鸣不平,但最终他们还是分开了。 不久,乌鸦拿着自己的剧本去找马小玉,告诉马小玉他想办一个剧社。马小 玉看完剧本后对乌鸦说:“凭你的才气把剧社办起来很容易,但要真正搞演出, 就不一定行了。” 乌鸦说:“怎么,你怀疑我不懂表演?或者认为我找不到好的演员?” “不,”马小玉摇摇头说,“话剧不等于表演,还需要资金、场地、宣传等 等现实而琐碎的东西就象爱情不仅仅是爱一样。” 后来据乌鸦说,听了马小玉的这句话,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激动。原本 只是想找一个合伙人的他立刻决定追求马小玉,并于三天之后就拉到了马小玉的 芳手。 事实证明,乌鸦的果断出击没有错,因为马小玉确实是一个非常细致和沉稳 的姑娘。在“乌鸦剧社”成立前后,马小玉大到向学校申请、招募社员,小到搜 罗道具、为演员抄写剧本和台词,几乎把我们能想到和没想到的麻烦事全部解决 了。对此我非常佩服,我没有想到一个外表这么清秀的姑娘做起事来会让男生都 自愧不如。 可是,让我震惊的还在后头。当马小玉的前任男友得知马小玉离开自己后竟 然迅速地有了新的归宿,而且无论哪方面都比他强出数倍后,就开始懊悔不已, 三番五次去找马小玉,要求重归于好。马小玉说:“是你对不起我在先,现在说 这些有什么意义?”男的说:“我并非不爱你,当时也没有说一定要分手。我那 段时间的心理状态不太好,想一个人静一静罢了。”大家都认为这回他们可能会 和好,毕竟是四五年的感情了,马小玉又是个很柔弱的人。可事实是,马小玉说: “那你继续静着吧。” 14 就是这样,乌鸦捡到了一个贤内助。其实在剧社排练的日子里,几乎每一个 社员都很喜欢马小玉,只有毛毛说她是“笑面虎”,“就会温柔耍大刀”。 事情源于马小玉不同意毛毛演《朱丽叶的纽扣》里的女一号,说毛毛的气质 与角色不符。经她一说,我们都发现确实有点,于是大多数人改选了另一个女孩。 毛毛当时没说什么,跟我回去后就大发脾气,毛毛说:“气质这种东西你说有就 有说没有就没有,说是哪种就是哪种,用它来做借口不让我演,真是杀人不见血!” 大骂了一通后,毛毛还不解气,又在地上写了马小玉的名字用脚跺来跺去。我说: “好了,你有完没完?”毛毛说:“没完!我要天天诅咒她,叫她不得好死!” 于是我懒得理她,心里想:有那么严重吗? 然而,命运往往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得多,就好象我们看到了一个比自己残忍 的人才会发现自己的残忍。半年以后,也就是“乌鸦剧社”的会员达到一百人不 久之后,马小玉意外地死于酒精中毒。乌鸦说:“她几乎从来不喝酒。”然后抱 着酒瓶失声痛哭。 后来,“乌鸦剧社”的活动并不见少,只是剧本里再也没有人死去,并且从 不出现喝酒的场面。 15 很多人说:少年时期的爱情是最纯洁的,因为它不搀杂任何世俗的成分。于 是我想,什么东西是不世俗的?一个十五岁的女孩爱上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就一定 是不世俗的吧。因为这种爱情大多跟金钱地位无关。那么他们爱的又是什么呢? 漂亮的容貌、陌生的异性气息?还是自己缺乏的东西,必须从对方那里索取? 大抵如此。 也许我想得并不正确,我本来就是一个很没有思想的人,也没有什么个性。 所以连毛毛都会说我是“商品社会里的花瓶”,我想不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 说我有价值呢,还是没有价值?于是我去问阿肯。阿肯的回答更让我迷惑,她说: “就是说您吃的是奶,挤出来的是草。” 后来有一次,我在台上报幕的时候把“笛子独奏”说成了“独子笛奏”,被 一群大四的师哥师姐哄了下来,毛毛拿斜眼看着我说:“要什么没什么,还活个 什么劲儿!”我说:“你怎么老是刺激我?” 毛毛说:“这也算刺激?!” 确实,与后来的事情比起来,一句话还真算不上什么刺激 16 那是大四下半学期开学不久,我们最后一次参加春季校运动会。我和何真诚 坐在居高临下的一个水泥台阶上,用望远镜看着不远处的跳高比赛。毛毛穿着一 身粉蓝色的套裙,手搀一个个子比她还矮的男人向我走来。我一开始还没有明白 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听到毛毛在下面冲我喊: “徐光,你听好了,这个是我现在的男朋友,咱们今天就算正式分手了!” 毛毛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何真诚由于看跳高 太认真,没有听到毛毛的话,在我身边又叫又跳。运动场四周的喇叭里反反复复 放着一首我以前没有听过的歌: 象一条鱼儿游进了网/ 象一只鸟儿砍断翅膀 象一块石头扔在街上/ 象一个战士被遗弃山冈 我全部的人生只是一次失去/ 如果成长只是一次失去…… 后来我去了好几家音响店,终于找到了这首歌,是鲍家街43号唱的,歌名叫 《错误》。但是当我听完整盘磁带之后,却发现自己最喜欢的是另一首《我应该 真实地生活还是去幻想》。 17 我失去了毛毛。 跟她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从台湾来的留学生,据说家里很有钱。台湾留学生不 住在学校提供的公寓里,而是在外面常年租住宾馆套房。于是我很少在校园中看 到毛毛了,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也就很少去想。但是在某些自慰之后的夜晚, 听到老鼠作祟的声音时,我就会看见身边空出来的那一半床上躺着一个女孩,她 长着一对好看的乳房,肚子饿得瘪瘪的。她笑着对我说:“去买西瓜吃吧。” 这样一想,我忍不住沮丧起来,我猜测着那个五短身材的台湾佬如何和毛毛 在舒适的大床上翻云覆雨,竟是说不出的心灰意冷。 时间过去了三个月,转眼到了六月中旬。大家的工作都已经找的差不多了, 忙着做离校的各种准备。这一天,我和何真诚、阿肯在学校的湖边合影留念,看 到毛毛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警察。 没等我开口,毛毛对警察说:“是我的男朋友,我说几句话就走。”然后转 过来看着我,“那人是个骗子,我什么好处也没得到。送给我的翡翠手镯是地摊 上两块钱买的,然后包上八千块的包装袋。每次回台湾他都要买一打冒牌金利来 领带钱夹什么的,好笑不好笑?几天前我回到宾馆,看见他和另一个女孩躺在床 上,所以我拿起剪刀在他的屁股上捅了两下。” “还有,”毛毛似乎怕我说什么似的又抢着说:“如果你能给我想要的,我 也不愿意这样。” 18 乌鸦曾经对我说过,毛毛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我听了十分震惊,因为乌鸦并 不知道毛毛对马小丽的诅咒却能说出这样的话,而我每天和她睡在一张床上都没 有发现。后来我想,事实的确是这样,不然毛毛也不会在坐牢前对我说那些话, 企图让我一辈子内疚。她是干什么都要拉个垫背的,但我偏偏逃不开她这些简单 的阴谋。 所以,从学校毕业后的一两年里,我有意无意地被毛毛的事情影响着,她的 话象一个紧箍咒,拉着我或东或西、或前或后。每当我在街上看到一个颇有姿色 的姑娘就会想:我能给她什么呢?然后裤裆里就软得象一滩烂泥似的。 还有一次,我的一群同事在一间迪厅为我庆祝生日,德子也跟着去了。酒过 三循,大家问我:“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啊?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我但 笑不语。于是有人说:“既然是帅哥,条件当然高了。一般的女人入不了他的法 眼吧!”我说哪里哪里,是没人要我。 这时候德子说:“你就根本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没人要呢?”还没等我回答, 德子又说:“试吧试吧!” 大家都说:“试吧试吧!” 好,试就试。乘着几分酒意,我也不想约束自己,竟然对德子说:“去,就 在这儿帮你哥挑一个!” 德子听了十分兴奋,真的跑出去给我物色“猎物”了。同事们全都笑了起来, 说:“平时你那么酷,今天真是一鸣惊人啊!你弟弟还没成年吧,就教他干这个。” 我想想也是,于是想叫德子回来。可是当我抬头看的时候,发现德子正和舞 池里一个姑娘说着什么,还用手指着我。不一会儿,德子笑眯眯地回来了,还没 坐到座位上就说:“老哥,不要客气,尽情享用吧。”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虽然画着又浓又前卫的妆,还是遮不住脸上的稚气, 看到我向她走过去,她倒是一点也不害怕,而且主动对我说:“就今天一次,如 果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可不许找我。我最怕别人麻烦我了。” 我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她说:“你还不到十七岁吧。” 她挺了挺自己的胸脯,无所谓地说:“那又怎么样,难道你喜欢老女人?” 说完一把把我搂住,跌跌撞撞地向卫生间走去。 进了卫生间,我顺手把门反锁上。小姑娘用身体把我挤向洗手台,微笑着放 低声音:“现在这样看你,要比远处更帅嘛。”听到这话,我心底涌上一阵莫名 的反感。我挡开她的手,说:“少来这套,多少钱?” “你什么意思?” “想要多少钱,你开个价!” “呸!”小姑娘从嘴里吐出一块口香糖,愤怒地叫起来,“你把我当什么人 了?臭流氓!”然后摔门而去。 我无趣地呆在洗手间里,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19 于是,从那次起,德子开始叫我“性无能”,尤其是在父母教导他不要为恋 爱影响学业或者对我的婚姻大事表示关心之后叫得更多。对于他这样没大没小的 行为,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从小的时候他就喜欢刻意地把我当作他的靶子, 锻炼他的斗争能力。 比如说,德子小的时候身体不好,经常感冒,一感冒就发烧,一发烧就得打 吊针,否则十天半个月都不退烧。于是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徐得病,因为他的大 名是徐德。结果德子竟然不顾自己还在高烧的身体,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苦苦想了 三天,也给我起了个外号徐光腚,以后我一叫他徐得病他就徐光腚徐光腚的叫个 没完,其战斗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我非常讨厌德子。在他上大学之后,我总是注意观察着他的经济收支 情况,每到月底或者德子突然迷上什么好玩的东西却没有钱买的时候,我就会假 装以弱智财主的身份出现在他的身边,晃来晃去。德子这时总会自以为精明地跑 来讨好我,骗取一点对我来说是九牛一毛的钞票。于是我借机要求德子做这做那, 在利益的驱使下,德子完成得绝对迅速圆满,还要央求我不要告诉老爸老妈。 因此,每当德子叫我“性无能”的时候,我就会对着镜子阴险地嘿嘿一笑, 我在想,还有什么好的整人方法我没有试过呢? 20 每个人都有想活的理智的时候,比如说,看见讨厌的上司能自然地微笑,不 管多累都坚持每天擦一次皮鞋,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吃饭也不发出声响。 大学刚毕业那时,我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我要和每一个人保持相同的距离, 既不特别亲密,也不显得疏远。我对自己说,任何人离开我的时候,我都不能倒 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已经忘了,但是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变成一个只能 和每一个人都保持相同距离的人了。 于是,不论我走到哪里,都会手执一把米尺,职业病似的地丈量着别人的肌 肤和我的心的距离,而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自己并不知道。然而奇怪的是,这 个社会仿佛很认同我的决定,在我工作了两年后,我的所谓人际关系居然是公司 里最好的,加上我拼命般地刻苦工作,我终于获得了自己所追求的那些功名利禄。 因此我的老爸老妈说:“都说男孩大了就会懂事,看来真是不假。”可是德子却 很鄙视我,他说: “人又少了一个。” 21 2000年初的时候,公司里来了一个新同事。这个同事是个成都女孩,普通话 说得却很标准。她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摆着一盆小型的宠物向日葵,笑起来很亲切 的样子,穿戴精致而得体。工作时她总是有条不紊,好象再紧迫的事情也不会给 她带来压力。第一次得到薪水的那天,她买了一瓶克鲁格香槟,简单地感谢了大 家。也许正是因此,她的美丽竟然没有遭到公司里任何人的嫉妒和非议。我在私 下里认为她实在是个值得人欣赏的现代女性。 她的名字叫沈露倩。 22 沈露倩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不煴不火,有亲和力,她的成熟来自良好 的教养和文化,而不是世故的八面玲珑。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我忘记了那把米尺,和沈露倩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有 一天,公司李总单独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沈露倩是我一个朋友的女朋友, 因为闲着没事,安排我放在公司里玩的。” “什么意思?” “就是说,她是别人包的二奶,你最好躲远一点。” 晚上,我又象往常一样接到了沈露倩的电话,沈露倩说:“我很寂寞。”我 说:“好吧,我上你那儿去看看。” 当我驾车来到沈露倩住的地方时,完全相信了李总的话。沈露倩的“家”里 没有家人和朋友的气息,虽然装修得非常豪华。沈露倩在进口的音响里放着勃拉 姆斯的音乐,我说:“这样的曲子恐怕不能排解你的寂寞吧。” 沈露倩伸手把音响关掉,说:“可是他要求我具有这样的格调。在庸俗细胞 最膨胀的时候,也不过用Sting 或者Pink Floyd发泄一下而已。” “看来李总说的是真的。” “是啊。”沈露倩冲我笑笑,亲切如昔。 “你不想向我隐瞒吗?” “我以为你够大胆。” 23 也许沈露倩是了解我的,那天晚上我没有走。我穿着沈露倩情人的睡衣,用 了他的茶杯、剃须泡沫,又听沈露倩接完他不知在什么穿越重洋的地方打来的电 话。当沈露倩从洗澡间里裹着湿湿的头发出来的时候,我一把将她推在床上。 抽完事烟时,我对沈露倩说:“跟丫掰了吧,大不了我养你。” 沈露倩摇了头。 “丫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我现在还比不上他,好歹也是月薪上万的副总, 绝对不会让你吃苦吧。” 可是沈露倩只是说:“你不懂。” 过了一会儿,沈露倩看我似乎情绪低落,又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李总 的。” 我在枕头上把烟头按灭,然后说:“这个我知道,你们这种女人,嘴巴要比 下面紧得多!” 从沈露倩那里出来时是晚上一点多钟,因为有风,天气显得有些寒冷,我的 车不知为什么发动不起来了。路边,一个穿得又脏又破、头发象拖把一样的疯子 长久地凝视着漆黑的天空,嘴里一遍又一遍地骂着相同的一句话: “去他妈了个傻逼。” 24 第二天,我向李总交出了手机和汽车钥匙,并递上一份辞职书。李总说: “你这又是何必呢?”我居然冲他做了个鬼脸说:“我把沈露倩操了,一看见你 就浑身哆嗦。” 从公司大厦走出来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但是我马上意识到: 我放弃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两年来,我头一次真正感到轻松。 失去工作后我常去找何真诚,那时他正在经营一家广告公司。何真诚的胡子 全部刮干净了,也不再穿牛仔衣,他的手下大多是刚刚毕业被骗来的大学生,鞍 前马后地称何真诚为“何总”。于是我也跟着喊:“何总,您看给我安排点什么 活干干?” 何真诚说:“总总总你个头!我根本不想当什么何总,你也不要一厢情愿地 乱叫啦。如今这社会满大街名贵货,就是头衔不值钱,但凡一人就是总。” 我笑着说:“这话倒是真格的,我以前还是”徐总“呢,不过是副的。” “所以啊,我骗骗别人也就罢了,怎么能骗你呢,再说你要真呆在我这里也 屈才不是,我的小寺庙供不了你这大菩萨。” 我想想也是,何真诚正处在创业阶段,我不能给他添麻烦,于是我只在他下 班以后去找他喝啤酒唱卡拉OK什么的。有的时候,何真诚会打电话把乌鸦也叫来, 在我和乌鸦喝的半醉的时候悄悄溜掉,给他老婆阿肯赔罪去了。 25 后来,我向老妈借了点钱,再加上自己的积蓄投给乌鸦,在他的影视制作公 司里当了个行政管理。由于公司的业务特点,我经常要接触一些影视作品,不过 幸好在大学里我搞过几年话剧,对这些东西还不算太陌生。周末的时候,我喜欢 去一家VCD 出租店里借片子看,以此打发百无聊赖的时光。 就是在那时,我认识了鸟儿。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细心地挑着碟片, 我站在她身边大约两米远的地方,突然闻到一阵栀子花的清香。我向香味的发源 地探过头去,看到鸟儿一头柔软的长发在太阳下闪闪发亮。十多分钟过去了,我 没有听到一丝她呼吸的声音,在飘散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的小屋里,鸟儿沉静得 有如一块天地最初的石头。 后来,我给鸟儿拍了一盘录象,从而成为她的朋友,可是我却发现,无论我 做什么也不能使她真正快乐。有一次,我和鸟儿去她的朋友黑羽那里玩,黑羽抱 着吉他看着我,声调奇怪地说:“徐光是吧?送你一首歌,听仔细了。” 这首歌据说是黑羽自己写的,歌名我忘记了,但是里面有这样一句歌词: “如果你欲游乐,千万别踏进被梦想燃烧过而枯竭的地方。” 我恍然大悟。 26 后来,鸟儿终于对我说出了她的一些事情,我这才知道她看似冷漠的表面下 藏着一颗多么渴望温暖的心。直到现在我仍然清楚地记得,在那个初秋凉爽的傍 晚里,大量的泪水从鸟儿小鹿一般湿润的眼睛中不断涌出。我抱着鸟儿瑟瑟发抖 的身体,被她那种绝望的孤独深深打动。我在心里发誓说:无论再苦再难,我一 定要让她幸福。 从此以后,我正式以鸟儿的男朋友自居。每天晚上吃过晚饭,我们就坐在一 起看电视。在那个长毛狮王黑羽的影响下,鸟儿通常是四处找MTV 看,我就老跟 她抢遥控器,按到体育频道。于是鸟儿高叫着:“捍卫妇女儿童的崇高利益!” 把我掐得喘不过气来。鸟儿知道,对她我是不敢下重手的,因此她往往占上风, 我心里想着“和女人打架太不合算了”,但是又隐约地感到一种幸福。 慢慢地,我开始忽视没有鸟儿的那些生活,而只盼着和她相聚。每天一到快 下班的时候,我就思绪纷乱、坐卧不宁,我觉得鸟儿已经成为我的肋骨,身体中 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让我欣慰的是,我可以感觉到鸟儿对我的依恋也越来越深了, 终于有一天她对我说:“我离开你就象一个人被活活剖成两半。” 我看着她的眼睛,嘴角浮上一丝笑意,我说:“可是我们还没有成为一个人 呢。” 鸟儿说:“啊?” 我伸手抱住她的腰:“你知道。” “等一下等一下,”鸟儿叫起来,“此情此景,可用两句诗来形容。” “说来听听。” “你的……呼吸烫伤了我的……脸,嗯,你的呼吸烫伤了我的脸。” “还有吗?” “还有你的目光吞噬着我的唇。” “真肉麻。”我直咧嘴。 “是你先肉麻的。”鸟儿反驳说。 “好吧,那就亲一下。” …… “喂,你的一下怎么算的啊?” “别动……” 27 那天晚上我留了下来,和鸟儿一直疯狂到天色微亮。其间黑羽回来了,两个 人躲在被子里不敢出声。 黑暗中,鸟儿的身体发出柔和而洁白的光芒,我忍不住去用嘴唇亲吻它们, 感觉自己已盛不下那些日夜分泌着的欲望,它们要从我的小腹冲破溢出,流到我 身体的每一个末梢,通过眼睛、耳朵、呼吸、口腔,一切可以和她接触的地方, 灌注到她生命的最深处。所以我不停地吻着,东一下西一下,象一只偷粮食的小 耗子。鸟儿抓住我,小声说:“先老实一会儿,别让黑羽听着了。”我紧紧地贴 住她,说: “我爱你。” 说完之后,我发现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说这句话,同时我也发现,这是我 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地爱。过了一会儿,鸟儿说:“顾不了那么多了!”就把被 子掀了。 第二天早晨,鸟儿在我之前醒过来,由于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我睡得很香。 鸟儿醒来时不过是早上六点多钟,却急急忙忙叫我起床。我刚不乐意地哼了两声, 鸟儿就捂住我的嘴,严肃地说:“快起,再不起让黑羽撞上了!” 一刻钟之后,我和鸟儿收拾好了,按鸟儿的要求,我蹑手蹑脚地走过黑羽关 着门的房间,打开大门。门口,站着刚要进来的黑羽,他端着一口小锅,笑眯眯 地说:“这么早就来了?一起吃早点吧。” 早点很香,尤其是黑羽不断夹给我们的油条和鸡蛋:“多吃点,身体重要啊。” 我一边忙着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对鸟儿说:“你看你,早知道这样何必叫我 起来呢?” 鸟儿狠狠瞪我一眼,那样子好象她会九阴真经的话,一定在我的天灵盖上戳 五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