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hing先生 我的这个朋友叫做nothing,据他本人说之所以叫此名是因为他以为自己不过一 界草民,是别人眼中的不存在。可是偏有些人说他这是眼中无物,一口咬定是他把 别人视为无物。所以有时他也会略微的迷惑一阵,想着究竟是别人说的对还是自己 想的对。尽管大部分时间里他认为坚持自己的想法,让别人去说吧是对的。但总有 人在不知疲倦的告诉他一个大道理,他们说,不要老想着自己是个什么,要想想别 人想让咱当个什么,这种态度就叫虚心。所以在迷惑的那一段时间里他也会想想别 人想让他当个什么。 因为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有一次他就问我想让他当个什么。对此我有些为 难,我心里想让他当我永远的死党,也就是为我卖力的那个家伙,可是话就不能这 么说,因为我很有些小资产阶级的虚伪想法,如果那么说显得我有些自私。于是我 就谦虚的告诉他我希望他会事业有成。他很感激的点着头,就象发现新大陆一样的 发现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可是不久他就想起来原来我的希望是让他做出点什么来,也就是说他不能再做 nothing,而必须要成为something了。为此他很苦恼,因为他不想成为something。 后来他就去问女朋友想让他当个什么。他的女朋友不象我那么虚伪。因为她很爱他, 所以希望他有电影明星英俊的容貌,歌坛天王动听的嗓音,健美先生发达的肌肉, 还要有贵族的气质、惊人的财富、一颗宽容的心和两叶健康的肺。可怜我那朋友当 时没有听懂这么多的希望,竟欢天喜地的回家睡大觉去了。 好在睡醒后他就立刻又明白过来了。他的女朋友是想要个全能先生,现在他不 仅做不成nothing,连something也做不成了,他必须努力变成everything! 于是我那可怜的朋友就踏上了他的漫漫重塑自我之路。劳了一阵筋骨,也饿了 一阵体肤,却丝毫没见到什么效果。比如说,为了提高自己的人际能力,他结交了 许多的新朋友,可现在他对我说他们都不如我,他说这叫贪多必失。再比如说,为 了使自己学识渊博,他又看了不少的书,可惜别人看了那些书都摇摇头,说那全是 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结果现在他的脑袋都被搅和的乱七八糟了,他跟我说这叫误入 歧途。再比如说,他想学习拍术,可话还没出口他就为自己脸红了,于是终于放弃。 后来他还对我讲,他很奇怪连拍马的人都要脸红,为什么受拍的却不红呢?我想了 想,终于说了句无可奉告。 再后来我的朋友终于意识到他不可能成为every thing了。所以他又去问周围的 人希望他当个什么。他们的希望千奇百怪,但大体上无外乎叫他当个好人、有个好 前途之类。比如他问同事小王时,小王就一脸诚恳的告诉他希望他能出人头地。但 我知道其实小王希望他以头抢地。我还知道有些人心里希望他是一头蠢猪或者一堆 大粪等等。但是我没对他说,因为你们知道,我是个虚伪的家伙。 尽管我的朋友不知道别人的真实想法,但是即使要做到他们希望的那种人也太 难了。所以他真的不想再继续谦虚下去了。于是有一天早上他起了床,嘴里嘟嘟囔 囔的骂了一句他妈的,就又恢复成原来的nothing了。这以后他才明白做nothing有 那么多的好处。当然,他现在也看出来我很虚伪,所以每次见到我他都说:你活的 累不累啊,不如跟我一起做nothing 吧。可我至今还没考虑好呢。 nothing先生想通了之后,又过上了他那快乐的生活。我则因为nothing认为结 交的新朋友都不如我而大受感动,所以决心也为nothing立个传,毕竟朋友出名于我 也脸上有光。 但毕竟nothing只是千千万万人眼中的不存在,也就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 故事。所以我还是讲讲他的平民生活吧。 Nothing先生毕业于我们这个城市的一所工科大学,也就是说,他的未来就是从 助理工程师到工程师再到高级工程师那么一条千百万人走过的老路。说起工科出身, 大家就会以为他会很有逻辑性,事实确实如此。比如说他就常对我说,人吃饱了会 不饿,睡足了会不困。这些我也知道,而且我还知道反之亦然的道理,但有一些我 就不知道了。比如他以为贪污腐败并不是当官的错,反而是我们做小民的宽容所致。 再比如他以为婚姻生活中的出格问题是属于身不由己的,还比如说他以为钱这东西 只会害人。当然我私下以为这都是些狗屁逻辑,可是我不说出来。因为古人曾云: 朝廷大奸不可不攻,朋友小过不可不容;容大奸必乱天下,攻小过则无全人。我知 道他不是个全人。 毕业后nothing先生被分配到一个属于国家的工厂,在那里他第一次走上了社会。 以前我习惯称他为自然的人,现在我则叫他社会的人,不过他听了会很不高兴。那 时候nothing先生风华正茂,和我们一样渴望大干一场。领导当然并不知道他的伟大 抱负,所以依照惯性把他分配到车间劳动实习。Nothing先生见到了冰冷的机器后很 不高兴,认为是侮辱了自己的才华。不过他转念又一想,不管遇到了什么他都应该 努力去做好,于是也就欣欣然了。 刚参加工作nothing觉得一切都很新鲜,换言之,这里和学校完全是两回事。比 如说有一天nothing接到了一份试卷,关于上岗考核。 我的这位朋友已经在学校里度过了二十来年了,当然是不怕考试的。可这次就 不一样了,因为当他提起笔来看了看试卷,才发现自己连第一道问答题都不会。后 来他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把饭喷了他一脸。可是当他把这道题拿出来考我的时候 我就不笑了,因为我也不会。题目是这样的:1、“安全第一,生产第二”是由我厂 哪位领导在何时提出的?后面的问题也大抵如此。尽管nothing先生一道题也没答出 来,他还是光荣的上岗了。 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命运对每一个人来说并不是平等的。比如现在的 nothing。他的这道工序非常复杂、而且由于只促生产不抓安全,他的这份工作也很 危险。然而千难万难,只求机器不做难。很遗憾,机器不懂我们的心。正如可怜的 老农播下种子后会盼着天上下点雨,可老天爷也不懂他们的心一样。Nothing操纵的 这部进口机器在某一天里冒了些青烟,隆重的宣布罢工。Nothing和他那些可怜的工 友左捅捅、右捅捅,可是全无作用。于是此后的一个月里这部机器老爷被人们拆了 装,装了拆而罢工依旧。其实道理很简单,工厂里根本就没有能胜任此项维修工作 的技术人员,而且领导不想花钱请人维修。然而很快上面就下达了一个一点也不简 单的道理。曰:不是机器有毛病,是工人们还残留吃大锅饭的思想。于是nothing先 生的铁饭碗被一夜打破,也就是说,我的这位还属于国家干部的老朋友从此就要拿 计件工资了。说的再明白一点就是,如果这部机器老爷还在罢工的话,nothing和他 的工友们就要喝西北风了。Nothing 那天晚上找到我,很愤怒的跟我谈起这事。我 劝他不要那么牢骚满腹。厂长日理万机的,今天陪喝酒、明天陪上嫖的也不容易, 订了这么个规矩不也是为了能早日恢复生产嘛。只是他可能不大明白机器不会对他 言听计从罢了。然而当时nothing很激动,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法律有保护国家正式 职工基本工资的条款,这回我也没话可说了。 后来nothing告诉我说他悟出了一条道理,就是在一个小的范围里,法治是斗不 过人治的。我想他刚走出大学没几天就能有如此高的觉悟,可以算是个天才了吧。 其实那是我把他想高了。因为这条道理就象太上老君的仙丹一样,是炼出来的。 比如说有一次,厂里要求工人集资,至于集资干什么,就不需多问了。Nothin g 先生很想配合,但是他凡事都希望能有个因果,而这则集资通知既没有因,又没 有果,当然另他很不满意,不满意归不满意,钱还是得交。交上去也就罢了,偏偏 厂里又对此次集资活动做了一个总结,曰:经过全体的投票一致表决此次集资利大 于弊,职工欢欣鼓舞,踊跃集资。并打成文件,向下传阅,Nothing看了之后一头雾 水,因为他不知道“全体”是不是包括他以及他的可怜工友们。但那时他已经参加 工作快一年了,脑袋也灵活了许多,很快就想明白了。领导就是一家之主,是职工 的代表,那么领导的意见当然也就代表了职工的意见了。 这样的事情见的多了,nothing先生也就不抱怨什么了。有时候甚至能象讲笑话 一样将这些奇闻一一道来。也许诸位对以上所讲不以为然,那么恭喜你,你比我的 朋友nothing 更早的适应了社会。如果你有些吃惊的话,那么很不幸,你还需要再 适应。 我想现在就给nothing的第一年的工作问题画个句号吧,我的总结是:nothing 先生的早期事业不是很成功。原因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进化中于200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