靓女争夺战 作者:金文 一 不知什么时候起,公司形成了两个非正式社团,一个是陈杰统领的本地派, 一个是我主导的外地派。陈杰心高气昂,自恃生于大都市,见多识广,而且也确 实是英俊精明脱俗的帅哥,于是屁股后面跟着一帮追随者,压根儿就不屑与我们 几个外地来的人为伍。 陈杰与我观念和性格上的差异,演变成工作和生活上的磨擦。好家伙,他最 近竟拉上公司的几个靓女,差不多天天出去歌舞升平,有意在我们面前摆款。服 务部的阿山气不过,跑来我面前说:“妈的,他陈杰也欺人太甚了,什么年代了 啊,还搞这样的拉帮结派、夺人所爱的勾当。” 我看着阿山一脸的无奈,说:“什么夺人所爱?你以为你喜欢丁燕,她就一 定喜欢你吗?我看她是觉得你人好,赞你几句就以为人家喜欢你了啊?” 阿山气愤地吼道:“我其实也没有奢望丁燕喜欢我,我知道她这样的靓女怎 么看得上我呢?我受不了的是,陈杰这小子把我说得一钱不值!” 不知怎的,我突然间感到,我是有责任对陈杰的叫阵给予回应的。但是,怎 么回应呢?找个理由与他们大打一通?我们毕竟是嗅过大学书香的人啊,武斗是 断不能使用的。孙子曰: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上之上策也。选择正确的战策比愚 蠢的死拼,要高明得多。可是,我又不爱丁燕,我其实对阿芳反倒有点好感。而 且,我若与陈杰较劲,可能会输得很惨,到时不知如何收场。 犹豫思忖再三,我把自己的想法与几个哥们和盘托出,想不到他们竟然高呼 起来:“好,把失去的夺回来!咱们跟那小子拼了,你出马把丁燕搞过来,不成 功也要破坏他的好事。” 于是,一场拿爱情作赌注的恶作剧开始了。 二 我进行了慎密的思考,认为最佳战略乃是以阿芳为桥梁,以丁燕为目标,通 过突破姐妹帮中的薄弱环节,最后分化瓦解敌人的阵营。 我知道阿芳对我印象尚可,她曾几次约我去跳舞,但我一时忙于工作和锁事, 把这事搁下了。阿芳与丁燕是好姐妹,在公司算得上两朵金花,公司晚会上跳的 民族舞,把她俩的青春亮丽展现得一览无遗。不过,我心中没底,毕竟主动追女 仔不是我的特长。但事已至此,好胜的品性使我欲罢不能,只有华山一条路了。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阿芳在公司新出的一期内刊的封面设计上卡住了, 便主动来向我求助。我虽不管编辑部的业务,可公司员工都知道我对于CI策划、 文案策划一类颇有见地,所以不少人也乐于聆听我的意见(把任务完成可是当务 之急,不然会有人责问的呀)。阿芳征求我的设计创意,她对于公司事业定位、 产品定位把握不到位,对自己几个设计稿都不满意,总编也通不过。我展阅了几 张打印样稿,然后娓娓道出了设计创意及几种可选方案,阿芳静静的瞧着我,最 后会心的笑了。我顺水推舟地说:“阿芳,你总不能每次都白白剥夺我的脑汁吧?” “哼,还好说,请你都请不动呵。”阿芳朝我眨巴着眼睛,“今晚请你吃饭 吧,好吗?” “啊呀,靓女请我可不敢当,还是我请你吧。”我笑了笑。 “真的?我可不客气的呀。”阿芳开心的笑了。 “叫上丁燕吧,我可不想拆散你们。”我说,她肯定不知我的用意,“我叫 上阿山、阿奇,下班就走。” “呵,不行,陈杰约好丁燕了,我们只好分头啦。哎,丁燕也不太愿意见阿 山的,阿山好象对丁燕有意思。”阿芳有点儿为难。 “那又怎么了?爱不成做个朋友不就得了吗?何必清高呀!”我提着嗓子说。 “不是清高,这种事讲不清的。”阿芳说。 “好吧,如果你不怕丁燕怪你不陪她,”我说,“下班后我等你。” “我们姐妹的事,我知道处理,你放心。”阿芳转身走了。 下班后,我和阿芳来到一家餐馆吃涮羊肉。阿芳显得有点兴奋,我就和她乱 扯起来。 “你和丁燕可是公司公认的靓女,出入影形不离的,”我嗯了一口酒,“你 今晚能和我一起,算是给我面子了,谢谢你。” “说到哪里去了呀。” “靓就靓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烦恼没有人说我靓仔,没人要了。” “嘻嘻嘻嘻,”阿芳忽然大笑起来,“你别逗我,把我呛着。你嘛我认为是 靓仔,你很有什么来着男人的魅力。” “啊?我怎么不觉得,我还以为你们都认为我呆板呢,背后说了我什么,我 可不知道。” “冤枉呀,”阿芳认真的说,“我们姐妹都说你象个做事的,很有内涵的那 种男人。” “言下之意,我就是没有情趣的,不受人欢迎的笨蛋喽。” “瞧你说的,对对对,你是笨蛋,好了吧。”阿芳把一块酱骨架夹到我的碗 里,“快把它啃了,塞住你的嘴。” “酱骨架我是喜欢吃的,嘴可就塞不住了。”我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我可 没有人家陈杰有吸引力,你们都愿意围着他转。” “围着他转?大家一起玩得高兴嘛,谁会围着谁转呵。”阿芳显然对我说她 们围着阿杰转的措辞有点不满,自尊心使她觉得应该表明自己的原则立场,而且 这让她觉得自己象掉了价似的,她要挽回这种对她们不利的外界印象。 “那好吧,如果我今晚请你们去跳舞,丁燕敢来吗?”我有意用了一个敢字, 我清楚这是富有听觉冲击力的字眼(下午我不是和阿芳谈过视觉冲击力吗?)。 “嘻嘻嘻,为什么不敢?我知道阿杰对丁燕有意,可八字还没一撇呢,就不 敢哪?”阿芳来了劲头,她也许想证明自己可不是瞎说的。 “靓女一言既出,万马难追。”我说,“我这就呼哥们,你负责丁燕、阿珍, 咱们到迪妮歌舞厅。” ……阿芳果然厉害,硬是把姐妹们都拉了过来。我的天!我真的没有想到会 这么旗开得胜。我利用了女人的自尊心和虚荣心,攻心战立马见效,对此我稍感 不安;但是,我见到哥们都为此而兴高采烈,压在心头多时的阴霾顿散,便有一 种难以名状的满足!而且,后来知道,阿杰当时正要与阿芳的姐妹们“直落”玩 个够的,她们耐不过阿芳几句“姐妹话”,便扯了个名堂跑来了。 一个意外的发现是,我和丁燕的交谊舞跳得如有神助,非常默契,以至于后 来丁燕都大方地来请我跳。哥们在一旁见到,好象比我还开心地频频向我递眼色 …… 三 陈杰知道这次夺人之举乃是我一手策划和实施,几乎暴跳如雷!他怎么也想 不到,我会这样直接向他叫板。而且不能接受的是,我的计策得以取胜。他一直 都认为我不是他的对手,要和他较量简直是不自量力。他不清楚,他的狂妄自大 恰恰成了他可以被攻的弱点。 他放话出来,说我不过是会玩几个骗人的文字游戏的一介书生,而且与其说 成熟不如说老气横抽,与其说聪明不如说老奸巨猾,与其说为人诚恳不如说笑里 藏刀、口蜜腹剑,与其说风趣不如说吹牛不要脸……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起初我是很开心的,因为我十分清楚陈杰输不起,我让他恼羞成怒,怒发冲 冠,七孔生烟,目的就已达到了。可是后来,哥们气势汹汹地找到我,说我对他 如此损害人格的话竟然熟视无睹,咱们可受不了!我猛然醒悟,觉得不能就此罢 休了,我突然坚定了一个很强的念头:无论如何,要把丁燕夺过来!我认为在男 人较量中最能说明自身价值、最富有挑战性和最有震撼力的,莫过于爱情了。我 准备着输,但输也要输得壮烈。 为了达到目的,我不惜利用阿芳这块牌,作为攻坚的基础。阿芳见我对她颇 为友善,越来越喜欢靠近我了。 一天,我对阿芳说:“我这人好坏的呀,你怎么还敢和我来往啊?” “你坏?我怎么不觉得哟?说来听听。”阿芳装着惊奇的样子。 “唉,”我摇了摇头,“你明知故问。” “呵,你是说陈杰说你坏话哟?”阿芳说,“我不会看人的,要我说呀,你 本来就很坏的嘛。” “嗯,我坏?”我看出阿芳在调侃我,“坏就坏吧,反正坏男人有人喜欢。” “嘻嘻嘻,”阿芳笑起来,“可惜你还不够坏,嘻嘻” “那你教我吧,”我也笑起来,“怎么才算够坏?” “我不知道,别问我。”阿芳摆了摆双手,挤了挤柳眉。 我于是在不经意间探听到了丁燕的好多事情,也知道丁燕的喜好和个性了。 快下班的时候,我在会议室见到丁燕走进来拿东西。我帮她找出来了,她便 对我说:“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多谢你。” 我说:“小事一桩,你把我当外人了啊。” “呵?你可是公司的大好人哪,我敢把你当外人呀?”丁燕向我弄了个眼色。 我突然鼓起了勇气,说:“OK,什么时候再有机会同你跳舞呢?” “别说得那么难听了,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丁燕显得落落大方。 “今晚,如何?”我说。 “今晚就今晚。”丁燕说。 ……我和丁燕在一家四川餐馆共进晚餐。我安排得自然得体,看似漫不经心, 其实却是早有打算。我准备着连续不断地与丁燕挂上联系,以致于让丁燕冷落陈 杰。所以,当我们甫一落坐,我的两个朋友,一男一女一对恋人健哥和姗妹便走 了进来,我颇有礼貌的向丁燕介绍过了。健哥和姗妹带着羽毛球拍,正准备吃过 饭去打球呢。 我便说:“我原打算邀请你俩一块儿去跳舞的,你们可是要独自快活去了, 重情轻友呀?” 健哥哈哈大笑起来:“你俩才快活呢,抱着逢、喳、喳,多有情调啊。” 我装着不好意思的说:“你别瞎嚷,我和阿燕可是纯洁的革命战友。”我把 “阿燕”的语调说得亲近好多。 丁燕显然感到了这种气氛颇有恋人的味道,但她并不知道这是我花了心思设 计好的。庆幸的是,她的反应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她对于健哥的误会似乎并不介 意,反而笑着说:“呵,人家是大才子,怎么瞧得上我呢?” 我说:“啊呀,我有这个福份吗?好吧,我也不想当革命战友了,做革命情 侣才好呢。” 丁燕只是笑,她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的。但是,我给丁燕传达了一个重要信 息:我是喜欢她的。 饭后,我们一起去了打球。我知道丁燕曾是中学的校队,她一直苦于找不到 对手,好在丁燕的球技有点儿浪得虚名,与我这个业余爱好者比试还差一点,而 我也确实被她更多的女性的娇柔举态所吸引,陡生怜香惜玉之心,只在乎过程的 开心与亲妮,让她一两局足矣。 这次打球让丁燕高兴极了,我意识到要接近她已经有了很自然的基础。 四 丁燕是个活泼好玩的人,在公司人人喜欢。她对于我和陈杰的暗斗全然不知, 两边的活动都去参加。而我慢慢觉得,当两个战阵的活动有冲突时,丁燕会倾向 于我这边,而我也私下与丁燕频频交往。陈杰看在眼里,气在心上。他终于忍不 住了,竟然胡编乱做出我的许多坏事,试图让丁燕远离我。 一天,丁燕在同我打完球共进晚餐的时候,问我:“你真的做那样的事呵?” “是呀,你为什么不相信呢?你认识我这么久,竟然天真得不知道眼前的这 个人很危险啊?” “嘻嘻,我怎么不觉得呵?”丁燕笑起来了,“你总是很自信、幽默,人品 又好,我才不相信你会干坏事哪。” “不,人有时是会干坏事的。”我好象认真起来,“你要多加小心。比如, 我老是和你一起,你这么靓女,难免我不会动邪念啊。” “你真的想打我的主意?”丁燕张着美丽纯洁的眼睛,“敢吗?” “为什么不敢?想打你的主意犯了哪条法规?”我微笑着,注视着她的眼睛。 丁燕略微停顿了下来,我看见她自然的笑脸泛出了一丝红晕。她可能知道我 并非戏言,她其实也曾动过春心吗?她避开我的眼神,说:“你是认真的吗?” 我不得不承认,当时我心里百感交集。以我的为人,我是断不会演这么动人 的感情戏的。我清楚这是进入恋爱大门的最后一道关卡了,我只需真诚地给予丁 燕一个肯定的回答,我的计划就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了。可是,我没有马上作出 这样的反应。在这个时刻,良心冲了出来,拼命地阻挡着我的放浪冲动但是,面 对着丁燕,面对着这样一个活泼而不缺女人味的人儿,而且,我其实对她有好感, 有的,我强迫自己承认,我应该回答的,还要动情的回答的,……啊,我怎么了? 我不能半途而废,陈杰对你还不够狠吗? “我会认真的。”我说完匆忙点燃了一根烟,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丁燕抬起头,看着我,说:“真的吗?” “我爱你。”我盯着她的媚眼,有点动情的说。 ……这一晚,我和丁燕在舞厅相拥着,微笑着。我感到丁燕真的投入了角色, 她醉意朦胧的搂着我的腰,跳起了情人舞;或者,她渴求着更亲妮的爱抚,她梦 想着一个小桥流水、花草飘香的乐园,掉入了幸福的幻觉。 翌日,我回到公司上班。我内心充满了各种情愫,有得意忘形的喜悦,有复 杂的疼痛愧疚之情。当我在大厅走廊过道,见到了身材娇柔、风韵撩人的丁燕, 她向我投来微微的甜笑,而这时陈杰正兴冲冲地走过,那种神色煞是吓人。我十 分满意地走向丁燕,向她问了声好,她便向我会心地唠唠嘴儿,天哪,这种神态 对我太有冲击力了,我感到她真的好可爱啊!昨晚与她偶偶相拥、柔情漫步的情 景,又浮现眼前;她身上的女性芳馨仍缕缕可感,我与她手体相触的刺激,也确 实使我有过心跳的感觉。 ……我不知是怎样挨过的。这一天我六神无主,神经兮兮的,竟呆在办公室 写不出一个字来,而几天后的一个重要会议又迫近了,诸事还有待安排。及至差 不多下班的当儿,几个哥们跑了进来,说是陈杰那边好象垂头丧气,个个铁青了 脸,要跟人打架似的。 我强迫自己兴奋起来,我说:“当然,丁燕到手了,他们还怎么乐呐!” 哥们听后,都张着惊诧莫明的眼神,他们还以为这场大战要经历漫漫长夜, 最后落得两败俱伤已可满足了啊!此战大大高出预期效果,哥们个个自然喜出望 外,扬眉吐气,振臂高呼!他们终于可以一洗压抑已久的积怨,终于冲出了黑暗 的焦泽地,热烈地拥抱蔚蓝的天空了! 兴之所致,我竟然忘了与丁燕之约,带着哥们儿出去疯了。是的,要好好庆 祝一番;是的,要狠狠地痛饮一顿!这是咱们的胜利,这是外地派与本地派激战 后的凯旋! 正当我醉醺醺地与哥们豪饮的时候,丁燕给我打来了电话。记不得我是怎样 拿出手机,慢条斯理地讲了些什么胡话了。我只听到阿山、阿奇、阿华几个兄弟 哄堂大笑起来。 ……当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和衣睡在了床上。蓝色的百叶窗帘微微晃 动着,窗外星光璀灿,月色迷朦,樟树的葱葱绿叶飘洒着如幻的夜梦;灯火隐去, 万籁俱寂,我倏然间清醒了许多。这一晚,我转展难眠。 五 第二天,我约丁燕吃晚餐。她在办公室接电话,表示今晚不能赴约,请我自 便。我意识到昨晚的举动太放浪了,她对于我感情的真实性陡生疑虑,须知女人 的直觉有时是要命的。 但我没有想到,丁燕被陈杰邀去跳舞了!阿芳、阿珍也去了,这让我在莫明 其妙、焦头烂额的烦躁中,稍感慰藉。可是,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失败了,丁燕可 能不会再理会我了。现在的主动权全在陈杰手里,我知道他会抓住这千载难逢的 一线生机,进行猖狂的反攻的。外地派因为一时的得意忘形而陷入困境,我们会 成为骄兵必败的另一战例。 所以,当我们几个哥们一块儿再饮酒时,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沉默、气馁的 景象,这不过是一天之隔啊。唉,世事难料,人心易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 西也太长了,现如今应该是一日千里,一日百变了。 “算了,不要多想了,反正咱们已经胜过。来,喝!”阿山把酒杯举起来。 我举杯一饮而尽,大声说道:“你们说,认真的说,如果我真的爱上丁燕, 怎么办?” 大家面面相视,惊讶莫明。但很快,他们看出我的神情不对,知道我可能假 戏真做了。于是,他们都开始认真起来,纷纷表示,丁燕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 我若真的爱她,哥们会全力支持的。 “但是,”我显然有了痛苦的表情,“这是明摆着的斗气,陈杰会利用这一 点将我置于死地。对感情的欺骗是对人莫大的犯罪!” ……我过了一个混乱的夜晚。 翌日上班时,我强迫自己投入工作,可是效率很低。我几次想打丁燕的分机 号码,但都放下了。我也渴望着丁燕找我,她无论如何会跟我谈谈的,我想。中 午到了,电话响了,我突然有一种直觉,可能是她! “你有空吗?我想同你谈谈。”啊,是陈杰的声音! 我甚感意外,几乎是心慌意乱的回答说:“好吧。” 陈杰来到我的办公室,我关上门,两人坐下来了。 我看着他,准备着与他面对面的对垒,这是交战相方的第一次首脑谈判。 “陈生大驾光临,有何见教?”我冷冷的说。 “我们可否换一种气氛来谈?”陈杰说。我惊讶于他如此的冷静与沉稳,他 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要来向我兴师问罪的态度! “OK,你想怎么谈都行,我们是同事嘛。”我强装笑意,紧绑的脸舒缓下来。 “你真的爱丁燕吗?”陈杰直截了当地进入实质性问题,他没有看我,神情 显得忧郁。 “啊,我认为我有这个权利。”我说。 “如果你是斗气,我不会放过你。”他突然有点冲动了。 “你很聪明。我现在可以正式告诉你,我爱丁燕,我是认真的。”我说。 “不,你是斗气的,你喜欢阿芳,不是丁燕!”陈杰努力纠正我的错觉和敌 对动机,“我才是真的爱丁燕的。”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被你的真情所感动,主动退出,”我心情沉痛起来, “可是,事情发生了变化。丁燕已经接受我,我想我不会放弃。” “她接受了你?为什么?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陈杰不能控制自己了, “阿芳呢?你不能拿感情来赌气!是的,我这人对你不敬,伤害过你,我说对不 起得了吧?你不能伤害丁燕,她是无辜的。” 我感到,陈杰真的深深地坠入情网,不能自拨。再坏的人在付出真爱的时候, 都会变成好人。爱情的力量无可估量。 我们不欢而散。 暗战公开化了。但是,战争的性质显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赌气的感觉已荡 然无存。我甚至觉得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陈杰因为爱而愈发挖掘出 人格的魅力,仿佛一夜间脱胎换骨,变成另外一个颇为可爱的男人了。 我找到丁燕。无论如何,我要好好和她谈一谈。 在一家颇为雅致的酒楼,我安排了一间小房,圆台上的红玫瑰衬托出一种温 馨的氛围。我点燃一根烟,呆呆地坐着,等待着丁燕的到来。约定的时间过了五 分钟了,不见人影;过了十分钟了,还没来;直到快二十分钟的时候,丁燕终于 背着那熟悉的白挂包,姗姗地走了进来。 她神情忧郁地坐了下来,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表情的,我知道。 “对不起,我迟到了。”她的声音柔婉动人。 “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我以为你不再理我了呢。”我说。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丁燕说,“我为什么不理你?你跟我开玩笑吗?” “因为,”我决定把真相说出来,我不能让这个阴影压在心底,“我很坏, 我的动机不纯,我把你的感情当儿戏。” “呵,你不是认真的?”丁燕非常惊诧,“为什么要这样?” 我意识到,陈杰并没有对丁燕说出我们之间战争的性质,我想当然地认为丁 燕要对我动气了,而我将承担这一切的罪过。 “我必须告诉你的。我起初接近你,完全是为了为哥们争口气,因为陈杰对 我们几个外地来的人太嚣张了。我知道陈杰对你有意,所以要夺其所爱,我对你 做的一切都是精心策划好的。” “呵,你你好坏,我不想见到你了。”丁燕眼泪倏地流下,起身就想往外跑。 我飞快地一把抓住她的臂膀,动情的说:“你听完我的话,再作决定吧!” “你知道这两天我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我跟哥们私下说:”我真的爱上你 了“吗?你知道我跟陈杰为此作了一次诚恳的谈判吗?”我情绪激动。 丁燕恍然的瞧着我,半天没有说话,她还在流泪,她的心似在流血。她终于 坐了下来,可是把头伏在桌子上。 这时服务员敲门进来,丁燕本能地抬头抹试去泪水。服务员知趣,匆匆走了。 “你为什么要跟阿杰谈判?”丁燕理了理披肩秀发,问。 “是他找我谈的,他爱你。”我说。 “你爱我什么?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阿杰,你还会爱我吗?”丁燕的心很难 过。 “我承认这是因为陈杰而起,但是,我曾经欺骗过你,我现在不想再欺骗你 了,我无法否定自己真实的感情,如果纯属演戏,我决没有那么高的演技,你应 该能感觉到的。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非常诚恳地表明 了自己的感受。 丁燕沉默了好一会,我看见她思忖着什么,她迷惘的眼神透出了一丝柔情的 光亮,姣白的脸容因此而愈发好看了。 “你看着我,”丁燕注视着我的眼睛,“如果你爱我,你就帮我一个忙。” “什么?”我知道丁燕开始原谅我了,我多开心! “你要处理好与阿杰的关系。”她说。 “你放心。”我笑了。 我们走的时候,丁燕终于不计前嫌,挽着我的手,让我感到她已经切切实实 地属于我的了。 丁燕到了我的卧室。我们都有一种劫后余生似的创痛,反而对感情更为珍惜 了。我们很自然地进入了恋爱关系的情调,彼此都失魂落魄地蒙受了可能失去什 么的惊恐,而老天又突然将应有的幸福从天上降回地上。因此,我们心神默契地 对视着,我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拥进怀抱,她靠在我的怀里,心在急促的跳动, 她已经预感到感情将不可自控,但她并不需要去作自控的努力。 我们紧紧相拥……她慢慢抬起美丽的明眸,温柔得有点害羞,我便把她柔顺 泽亮的长发挪开,借着蓝色灯光酝酿的氛围,慢慢靠向她的红唇,她本能地闭上 眼睛,与我热烈狂吻,双手颤动着抱紧我的身躯,汪汪蜜液在舌间晃悠,全身脉 络如电激扬,她起伏的酥胸紧贴在我坚实的胸膛,女性特有的缕缕芳馨漫向我的 全身…… 我把手伸进了她柔软光滑的背部,她还在忘情地吻着我;于是我解开她的文 胸,再伸向她丰满的乳房,她显然受到强烈刺激,紧抱着我呻吟起来;我脱去她 的衣服……她仿佛对可能发生的一切全不在意,直到两个消魂的肉体疯狂地粘合 在一起,经历了一场神意飞扬的对碰后,就在即将无可避免地进入最扣人心弦的 激情的一刹那,我突然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丁燕感到意外。 “没什么。我们没有准备”我说。我感到有责任保护她,女人在这方面会受 到男人不会受到的痛苦。 “今天不会有的,”丁燕抱着我,“只是你要有心里准备,我在大学谈过恋 爱。” “你确定不会?这大意不得,我不想第一次就伤害你。”我扶摸着她的秀发, “你不是处女了,是吗?如果你说你是处女,我才没心里准备呢。” “呵,你好坏!”丁燕用可人的双手打了我几下,推开我后便盖上被子了。 “你肯定谈过不少恋爱吧?”我说,“我能接受,但是我希望这是最后的一 次。” “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哪?就大学的一次嘛。”丁燕似乎不是戏言。 “别谈这些不愉快的了,好吗?”我过去抱着她,“我想” 她甜蜜的笑了……当我那个东西伸进那个柔暖的所在,一场翻云覆雨、如痴 如醉、惊心动魄的肉战后,两个生命体的融洽,便得到了最美丽、最深沉的确认。 六 我和丁燕沉浸在爱的无限幸福中,乐此不疲。陈杰确切地知道他完全地失去 丁燕了。他经受着失恋的痛苦,当然,这是他一厢情愿造成的;但是,丁燕也是 有一点责任的。丁燕属于那种惹火的女人,虽然她并非有意。她走到哪里都会成 为男人瞩目的焦点,而她待人的亲近感和落落大方的性格,很容易使男人误入歧 途;不屑说让人眼前一亮的靓女形象,单是听到她极富女人味的清脆、柔婉的嗓 音,就常使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的电访客人要来公司一睹风采。 平心而论,就我原来的爱情模式,阿芳可能更适合于我。阿芳的性格较为内 向一点,颇有贤慧温柔可爱的女人味儿,我的细微的神情、举止变化都能让她会 意,而她在我面前总让我有自然、舒畅、踏实的良好感觉。阿燕则较为外向,我 承认她身上更有吸引我的亮点,她不息的青春活力、富有挑战性的感应力及内里 本质上的女性情怀,对我的冲击力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与她在一起有一种成功 男人的那种超越极限与激俗扬清的强烈欲望。可是,正因为阿燕太显煜了,太让 人瞩目了,对我便有一点莫明的压力与不安。所以,不单是陈杰,我想不少人都 会认为阿芳较适合于我,而丁燕可能与陈杰(如果他变好了)会适合。但是,现 实中的佳人组合,决不是可以用理性的适合性分析去建立的,不然的话,我们也 不用费心思了,只要将每个人细化的个性和需求输入电脑,再一个个分毫不差地 配对过去不就得了啊? 我胡乱地想着。阿芳是否真的爱上了我?当我们大家一起活动时,我的目标 是丁燕,这样反而与阿芳更显得自然和亲切,所以几次在跳舞时,我感觉到阿芳 有意亲近我,而我也没有作出任何冷落她的姿态,谁知她心里会想什么呢?我越 来越感到事态可能严重,我在不经意中让阿芳掉入了陷阱,难怪她最近对我象变 了个人似的,见了都远远避开去。 我便主动找阿芳谈。她是知道我和丁燕的关系的,我该说什么呢? “阿芳,我很感谢你对我这么好,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你原谅。”我看着 她,说。 “不要跟我说这些,你没有错,是我自己的事,你别管。”阿芳有点语无伦 次。 “不,你好象不开心,”我注意到我的预感不是空穴来风,“有什么事可以 直说,我想看到你开心。” “说又怎样,不说又怎样?这都是我多事,你不用问了。”阿芳暗然神伤, 她可能无法表达自己的感受,毕竟我从来没有向她表示过什么,她就这一点没有 理由怪责我的,可是她真的受到极大的打击,可能原先认为我跟她是一种自然的 结果,爱情有时无需表白,心领神会就已足够。 “如果你还把我当好朋友,我有责任关心你的。”我说。 “你不可能帮我什么。”阿芳说完,掉头走了。 我愣愣的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心头涌上一股深深的痛;这种痛,穿透肺腑。 我答应过阿燕要我与陈杰重修旧好的要求,她是明白事理的靓女。我终于约 陈杰出去喝酒了。 陈杰变得深沉郁闷许多,过去那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劲头没有了。经此 一劫,他领悟到人生的无常与诡秘,感情之事决不是可以任由自己驾驭的,他的 变化令我吃惊,我反而感到他其实是一位优秀的男人,他只需在内涵和品味上稍 稍丰富自己,便是一位绝好的男人。我与他不停地碰杯,我甚至在感情上已把他 当成朋友了。对,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二战时美国的两颗原子 弹让日本人吃尽了苦头,可而今却亲密得象哥们一样虎视着咱中国呢。而中国不 是帮过越南小弟抗击过美国佬吗?可后来还是撕破了脸打起中越战争啊。 “我不是胜利者,你也不是失败者,你是值得我敬佩的!”我举起杯。 “你能有如此大量,我认了。”陈杰举起杯,一饮而尽,“我真心祝福你和 丁燕,你可要好好待她,不然就不要怪我了。” 陈杰喝得烂醉如泥,我也已经摇摇晃晃。最后是怎么回去的,一点都记不起 了。 七 一切似乎已办妥,争夺战就此结束。可是,其后一年发生了很大变化,这里 仅将一些片断记录于下: 5 月14日 阿芳悄然离开公司。丁燕不知她的下落,心情变坏。 6 月9 日 阿芳给我寄来一封信,内文如下:阿文: 请原谅我不辞而别,我现在尚好。 我想你是知道我离开的原因的。我自己种的苦瓜,就由我自己啃吧。我不是 一个坚强的女性,我也比不上丁燕姐姐,她发觉我的变化后也如我一样的苦恼。 我实在无法面对你和丁燕了,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真的十分感谢你和丁燕给予我的快乐,我衷心祝愿你们幸福! 6 月16日至19日 我和丁燕到海南旅行,日夜相伴,忘情纵欲之余,出现第一次个性差异产生 的磨擦。 8 月2 日 我陪丁燕去医院检查,彼此担心的结果得以证实,丁燕怀孕。 第一次人流的巨大痛苦,给我们之间的关系蒙上一层浓浓的阴影。 10月1 日 结伴回家的计划在临行时泡汤,丁燕独自走了。 12月25日 我和丁燕均收到阿芳寄来的圣诞节贺卡,始知她的联系方式。 次年2 月4 日 我和丁燕正式分手。 3 月15日 阿芳回公司看望我们的次日,我和她共进晚餐,得知陈杰已和她悄悄恋爱半 年。而她对我和丁燕的分手甚感诧异,言谈之间心境萌生隔世之感,最后她给我 投来一个十分怪异的眼神。 4 月3 日 阿芳来电约我去见她。 4 月5 日 我和阿芳在酒楼见面。 她注视着我,深情地说:“我忘不了你,我已决定和阿杰分手。” “你不要匆忙行事,”我毫无准备,“我现在心情太坏,不考虑感情事了。” 她很固执的说:“我可以给你时间的。” “不,”我忽然间感到,我和陈杰的战争从未停止,老天总是要作这样罪恶 的安排,“我已经心灰意冷,这对你、对阿杰都是不公平的。” “我们一直都错了,现在不能再错了。”她的话使我突然想到,她是否一直 认为我和丁燕是一个错误呢? “爱没有对错,”我说,“我和丁燕是真心相爱的。” “我没否认你和丁燕的感情,”她似在流泪,她的复杂心里是我不能体会到 的,“我现在只想问你,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我无言。是的,我真的对她没有感觉吗?我在一瞬间想到,其实她才是我最 合适的爱侣,然而我为什么要对举手可得的幸福置之不理,而偏偏要去追求一个 美丽的梦想?可是,事到如今,我们的变化都太大了,人在经历感情的洗礼后, 心境和想法会大不一样。 在候车亭分别时,阿芳对我说:“我等你。” 4 月10日 阿芳来电说:“我和阿杰正式分手了。” 4 月15日 阿芳来电说:“我们公司正需要你这样的一个人选,你想不想来见老总?呵, 你不要认为我自私呀,我觉得这个职位真的挺适合你的。” 我说:“谢谢你,我暂不考虑。” 4 月22日 陈杰离开公司。我为他举行送别宴,他情绪十分低落。 4 月28日 丁燕离开公司。我与她共进晚餐,分手时我握着她的手说:“但愿我们还是 好朋友。” 丁燕说:“阿芳等着你,你要认真考虑。” 5 月1 日 阿芳来见我。我们在公园见面。 她望着远处的湖上鹅船,说:“我们去划船,好吗?” 我说:“一不小心掉下湖去,我可救不起你。” 她说:“你不想救我吗?” 我望着她纯情的笑脸,一种深深的愧疚和疼痛之情涌上心头…… 此后,丁燕和陈杰都杏无音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