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当罗嘉颀知道沈夜的酒量很不怎么样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从一大堆人中脱身出来,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那个背对自己的身影,从 服务生的托盘上取过一杯酒。他正要举步的时候,又被一个同事叫住。交谈了几句, 或许是看出了罗总脸上微带的不耐烦,那位同事识趣的离开了。 可是,他找不到沈夜了。 环顾了一圈,罗嘉颀的目光落在宴会厅南边的露台上。厚实垂下的天鹅绒窗帘 轻轻撩动,像是被风拂过的静谧的湖面。 他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外边的气温很低,即便一身正装、穿戴整齐,初初一触到冰凉空气,还微微有 些激灵。罗嘉颀不出意外的看到那个背影,靠着奶白色的檐廊扶手,仰着头,不知 道在看些什么。 他有些生气,薄薄的一件长裙,即便加了一件披肩,也经不起这样的冻,更何 况她的病也没有痊愈。脚步越来越快,他连责问的话都已经一并含在舌尖。 “咦?你也出来看星星么?”沈夜忽然回头,冲他笑了笑,表情全不设防的有 些娇憨,甚至伸手指了指远处,“那颗好亮啊。” 细白的颈部划出很好看的弧线,黑色的发丝松松垂缀如同上好的一匹绢。他竟 看得到她眼角细碎的光芒,耀眼此刻她所着迷的浩瀚繁星。 罗嘉颀不由自主的嗯了一声,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罩在她身上,与她一道并 肩站着,仰视星空。 “我很热。”沈夜嘟哝了一声,想挣开身后的衣服和蓦然席卷而来的温暖。 罗嘉颀在她行动之前,伸手揽住她的肩背,牢牢的固定住即将脱落的外套,皱 眉说:“你喝了多少酒?” 沈夜嘻嘻笑了笑,没说话。片刻之后,没等罗嘉颀问出第二句话,脑袋轻轻一 歪,靠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她的头触到自己的肩膀,她的发丝滑过自己的耳侧,她身上甜蜜的酒香掠过自 己的鼻尖……罗嘉颀忽然觉得呼吸一滞,然后心跳不可控制的加快了。 手悄悄的从她的肩上滑落到腰间,又用力的揽了一下。 “婷婷?” 她没动,安静的靠着。仿佛他是电线杆,或者宴会厅里的罗马柱。 露台边就是通往宴会厅外的台阶与小径。 自己就像是……拐骗了贵族小姐一起私奔。罗嘉颀半抱着沈夜往外走的时候, 脑海里竟起了这样的念头。 而她懒洋洋的半靠着他,信任的闭着眼睛,听着他说出的指令:“台阶,抬脚 ——慢一点——” 这里离他们居住的A 区还是有些路的,来时他们开着车,大约五分钟的路程。 如今她醉成这样,自然还是要坐车回去。 可罗嘉颀站在路边踌躇,不放心将她留在这里去取车。 远处的小径上蓦然亮起灯光。明晃晃的照射过来仿佛探照灯,沈夜闭着眼依然 觉得亮,侧了侧头,半张脸埋在罗嘉颀的肩上。 呼吸轻而软,像是暖暖的一蓬火,一时间煽得罗嘉颀有些烦躁。 他招了招手。 是度假村的电瓶车,有时帮忙运送客人的行李,有时会载人游览。 罗嘉颀出示了自己的房卡,又说明了情况,工作人员很快就说:“请上车。” 车子没有门,空落落的,启动之后,风便呼呼的刮上来,直往脖颈里钻。 罗嘉颀和沈夜坐后排。他替她裹紧了外套,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再揽进怀里。 她的头抵在他的胸口,手就放在他的膝上。 罗嘉颀低下头,试探着去摸她的体温,然而指尖触到她的手背的时候,他改变 了主意。从指缝的地方轻轻扣进去,完全的贴合,密合无隙。 沈夜忽然动了动,罗嘉颀将手指扣得更紧,只是俯身在她耳边问:“不舒服么?” 她的一只手在他的掌控中抽不出来,只能踢了踢脚,皱眉,含糊不清的说: “痛。”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踝处已经红了起来,再往下,好像蹭破了皮。 她又踢了一脚,咚的一声。前边的工作人员回了下头,对上罗嘉颀冷冷的眼风, 连忙又转身过去,专心开车。 罗嘉颀叹口气,俯下身,托起了她的脚踝。 来参加这次晚宴之前,沈夜做过全身护理,肘间、脚踝,每一处地方都被美容 师细心的打理过,又涂抹上香膏,妥帖细致。 他此刻的触觉,自然更加细腻婉转。 心念一动,拇指和食指轻轻一圈,竟能握住她的脚踝。罗嘉颀屏住呼吸,动作 顿了顿,手指游移而下,轻轻一挑,解开鞋子腕带。 蓦然间脱了束缚,沈夜舒服的将脚踏在车子地板上,脚趾轻轻的蜷曲起来。 他忍不住笑了笑,直起身,又搬起她的小腿,让她踩在自己深杏色的皮鞋上。 硬冷的皮鞋未必会比铺着塑料毯的车底好,可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固执,唇 角带着淡淡的笑。 “先生,到了。”车子停下来,驾驶座的工作人员低声提醒。 罗嘉颀递了房卡过去,一手揽住她的背,另一只手从她膝下穿过,稳稳的将她 抱起来。 门轻轻的关上了,罗嘉颀看看在沙发上睡得香甜的沈夜,忽然有些头痛。接下 去要怎么办?抱她去主卧休息? 他抿唇想了想,拨了电话。 美容师来得很快,带了全套的精油和按摩工具。 她看看罗嘉颀,又看看床上的人,有些犹豫的问:“先生,需要我做什么?” “嗯,你帮她收拾一下。”他有些不自然的看看一堆凌乱的被褥,转身走到门 口,又想起了什么,打开衣橱,找了衣服出来,“麻烦你给她换上。” 如果是从自己打了数个电话的时间判断,或许是过了四十多分钟,美容师从主 卧里出来了。罗嘉颀挂了电话,轻挑了眉梢问:“好了?” “是的。那位小姐还在睡。”她笑了笑,请罗嘉颀在客户单据上签了名,转身 离开。 罗嘉颀走到二楼,手指扶在门把上,等了片刻。细细的一条门缝,里边黝黑沉 谧,淡淡的芳香溢出来,似乎是薰衣草和洋甘菊的味道,舒缓恬淡。 他笑了笑,重新拉上门,转身去了侧卧。 简单的冲了澡,又换上衣服。度假村的的拖鞋是薄绒的,不厚,隐隐能体察出 地热。罗嘉颀看看时间,了无睡意,转身去书房。 书房靠着主卧,他要推开门的时候,身子却不由自主的顿住了……因为,似乎 听见了来自身后的细微响动。 果然,咔哒一声,主卧的门打开了。 先看见一双修长白皙的腿,再往上,是自己的T 恤,宽松的一直拖到纤瘦的膝 盖那里,然后才是沈夜满脸通红的脸和有些迷惘的表情。 “水。”她像游魂一样无视他,转身就往楼下走去。 顿时心浮气躁起来,仿佛有人将地暖加热了。那股热气像是小说里说的内力, 哧溜一声,就滑向了四肢百骸间。罗嘉颀只觉得口干舌燥,一边有些懊恼自己怎么 忘了在她床边搁一杯水,一边又恼怒她穿成这样出来。 “婷婷……”只一步他就赶上她,扣住她的手腕,加大声音说,“回去,我去 给你拿水。” 直到看着她走回卧室,他才有些僵硬的迈着步子去楼下倒水。走进厨房的时候, 先打开了水龙头,泼了些水在脸上,才倒了一杯水,慢慢的上楼。 因为不确定推开房门自己会看到什么,又或者害怕她喝醉了做些稀奇古怪的事, 他决定还是先敲门。 “婷婷,我进来了。” 里边没什么声响。 他便推开一丝缝,有意放重了脚步进去。 可是踏在绵软的地毯上,再大的动静,似乎还是悄无声息。 薰衣草的香味愈发的浓郁,扑面而来的气息慵懒甜美。 罗嘉颀凭着记忆走到床边,搁下杯子,又轻轻的扭开了床灯。 只小小的扭开一点弧度,光线暧昧迷离,他便住了手,俯身下去,凝眸看着沈 夜。 头发被胡乱的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而她酒醉的红晕,从脸颊处开始蔓延, 到了锁骨的地方,依然不曾弥散。 那种叫人莫名燥热的情绪又回来了,罗嘉颀当然知道是什么——他竭力忍耐着, 伸手托起她的脑袋,柔声说:“喝口水再睡。” 她甚至没睁开眼睛,就着他的手,浅浅抿了一口,终于大口的开始吞咽清凉的 液体。 罗嘉颀一时间不知道将视线投向哪里,只能略略往下,落在她不停在动的喉咙 上。 能听见清水汩汩的流淌的声音,却丝毫不能舒缓自己心口的火焰,他咬了咬牙, 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开,把注意力放在渐渐空下去的杯子上。 直到见底。 他松了口气,一手托着她的头,将她放回雪白厚实的枕芯上,另一只手去关灯。 光线细微不可见的在变化,明暗跳跃的瞬间,罗嘉颀觉得床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然后一双手臂柔软的缠在了上来,仿佛藤蔓,牢牢的抱住。 她重新抬起身子,将脸贴在了他的腹部。 “沈夜……”他的身体僵住,隔了一会儿,哑声又唤她,“婷婷!” 她没动,缠得更紧一些,甚至蹭了蹭他的身体,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蓬火从小腹的地方开始蔓延,一直到窜到罗嘉颀的舌尖,烧得他亦有些神智 模糊了。 黑暗中,啪的一声,马克杯滚落在羊毛地毯上。 他低头,抬起她的下颌,准确无误的含住了她的唇。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