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是饼 接过对方递来的名片,经常看到的是一串串的头衔,像一顶金光闪闪的“大盖 帽”,人的名字在“帽子”下反而黯淡了。比如某某家括号里的等级说明,像某种 晦涩难懂的文章里的小释,详尽清晰不过。看名片仿如看个人简历,名字陌生,更 谈不上见识过的“作品”,只落得自己惊诧羞愧,责自己孤陋寡闻。 我想起我童年时家乡小镇上的一片小店。小店专做饼,用灰面葱花拌和的那种, 没有名,我们都叫葱花饼。全镇老少都喜欢吃,乡下的人上街,也要捎几个回家。 卖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边做边卖,常有供不应求的时候,老太太从不要别 人帮忙,怕把饼做坏了。她总是和蔼地笑着对顾客说:等一会儿,等一小会儿。 有人问老太太怎么不将店面扩大,请几个人打理?老太太说:“不,多做,成 色就差了,那时把自己的名声砸了,再大的铺也没用啦!重要的是饼。”有时偶遇 有烧糊或做得外形不规矩的,老太太将它搁在一边,留给自己食用。几年过去,她 依然如故。她做的葱油饼的香味在小镇飘绕了十多年。老太太的店铺没有字号,也 没有幌子,葱油饼便是老太太的“作品”,在获得人们信任的时候,老太太也绝没 有“往酒里渗水”的念头。在她的心里,“作品”油饼的质量是至高无上的。 在今天自吹自擂名不副实的商品泛滥的时候,我不由对老家那个本份的手艺人 ――做葱油饼的老太太产生了一股敬意。一种是花里胡哨的虚,一种是脚踏实地的 真。 有时也看到某些自诩为“新作家”的文章,也许是在报纸发了点什么东西,便 习惯给自己写总结:已于某某报刊发表作品若干,并有一定影响……就好像一个人 饼还没做好,味道也不如何,却已开始大肆招揽顾客一样,这如某些人名片上的那 一连串头衔一样令我心跳羞愧。 老太太已经去世了,难道某些东西也随之终结? 我怀念老太太,怀念她做的葱油饼,记着她曾说过的话:重要的是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