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多情之刀君剑帝 turename 黑!如夜一般的黑! 静!死一般的寂静!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丝毫感觉不到生命的存在。茫茫,茫茫。 突然!灯光亮起。刹那间,灯火通明。光芒丝毫不吝惜的洒向地面。 这是一个宽阔的不能再宽阔的大厅。金碧辉煌,灿烂生光。大厅正中,一座庞 大而雄伟的八角高台,矗立中央。正中一张高可及人的金椅。高台四周,琳琅满目, 挂满了不可数计的,——剑! 一个青色的人影,慢慢出现。像鬼魅,像幽灵,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缓慢而带 有节奏的,走近了来。那声音也是木然,不带丝毫感情。“大帝,你交代的事,全 都准备好了。” 从青衣人地点望去,只见椅背,人,在哪里? 一个冰冷坚硬的声音响起,带着金属的味道,“是吗?” “是。大帝,这封战书,请你签名。” 青衣人不动,他竟不敢走近高台。因为那四周弥漫着不可数计的,——杀气! 青衣人双手托着一张玉牒,一动不动。那玉牒,忽地,竟从空中飞起,落入椅 后,茫茫不见。 片刻,玉牒也似幽灵般,倏地出现,自半空中,落到青衣人手里。青衣人双手 捧着玉牒,神色木然,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刹那! 灯光昏暗! 只有高台,依旧亮如白昼! 一个高大雄伟的身影,缓缓站起。灯光洒向他的脸,露出一张坚毅、英武的面 容。谁见到他,都会有高山仰止,无限崇敬之心。跪倒而不敢平视。因为他身上充 满了,——帝王之气! 他是皇帝? 九五之尊? 不是! 他不是人中的皇帝,因为这样的皇帝,千百年来如恒河沙数。他,是剑中的帝 王! 江湖上每一个使剑的人,都应该知道神剑山庄。虽然它已经消失了几百年。但 它的影子,在每一个用剑人的心中,都不会磨灭。 谢晓峰,神剑山庄的庄主。 翠云峰下,绿水湖前。天下第一剑。何等的威名! 如今的神剑山庄,早就在江湖上消失了踪迹。它,还在吗? 我可以告诉你,在! 在哪里? 不知道! 因为它就在每一个剑者的心中。谢晓峰,是剑中的神。 但他却不是剑中的帝。 神,终究无法与帝相比的。 神剑山庄的名字,将永远从剑者心中抹去,因为他! 千百年来,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 ——剑帝! ——丁炜航! 冷! 清冷! 深秋一般的肃杀! 荒野,破庙。 庙宇残破,甚至不能再称作庙宇。因为那只剩下断壁残垣。 但是!这里,绝不能被称作断壁残垣,因为那块匾,因为上面的三个字,—— 神刀堂! 神刀堂是什么? 正如江湖上每一个使剑的人,都知道神剑山庄,每一个使刀的人,都知道神刀 堂。 数百年前的神刀堂,就像神剑山庄一样,在江湖上威名鼎盛。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很多古老的东西,都无法长久的留存下来。神剑 山庄,已经不在了。神刀堂,还在吗? 在! 数百年逝,神刀堂,已无法与当年的神刀堂相比。天下第一刀,这里,却连半 个仆役都没有。 神刀堂的弟子,早已四散纷飞,只剩下一个人。但今天的神刀堂,必能在江湖 上树起赫赫威名。因为他! ——刀君! ——张丹云! 神刀堂中,早已没有可供存身的房屋。只有大殿,还有坐人的地方。这里,坐 着一个人。 一个灰衣人,静静的坐在那里。静静,静静。周围事物,没有什么能打动他的 心。忽然,一片树叶随风而落。灰衣人的衣襟,轻轻振动了一下。像平静的湖面, 突然起了一阵微波。“有朋自远方来,何不下来聚聚?” 从墙壁后,飘出一个白色的人影。一身洁白的长袍,干净的不沾一丝尘土。一 个年轻人,面容清秀,清秀的甚至缺乏英武之气,嘴角上扬,带着一丝不屑神态。 “在下找不到大门,只好先在四周看看,哪个地方,可以进来。” 灰衣人淡淡的道:“墙都没有,哪来的门?你是四剑仆之一?” 年轻人一愣,“你怎么知道?” 灰衣人依旧淡淡的道:“因为你身上的剑气。” 年轻人笑了,“那你为什么不说我是剑帝?” 灰衣人的声音仍是淡淡的,“你不配。” 年轻人一握拳头,青筋突起,随即又淡了下去。哈哈大笑,“不错。这世上, 再没有一个人,能与剑帝相提并论。” 灰衣人道:“有。” “谁?” “我。” 年轻人不屑,“你配吗?” 灰衣人站起身来,却没拿起那把刀,只是走出那间已不能算作屋子的屋子,在 年轻人面前七步,停住脚步。“我配。” 年轻人要发火,却最终按捺住了火气,从怀中拿出一张玉牒,双手托着,“这 是剑帝给你的。” 灰衣人伸出右手,“拿来。” 年轻人笑了,眼睛里露出一丝狡黠的光芒,右手捧着玉牒,猛地向前一扔, “接着!” 玉牒疾速飞来,带着风声,直奔灰衣人的喉咙! 闭上眼,你也能感觉到上面所含的杀气! 这一下,大树也要连根折断! 年轻人冷笑着,看着一切。灰衣人依旧伸着右手,那玉牒,眼看便要穿破他的 喉咙! 玉牒飞到灰衣人右手上空,突地,它窒住了。 缓缓地,落到灰衣人手里。 年轻人的脸色,已经变的煞白! 灰衣人脸色平静如常,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目光缓缓投向玉牒。玉牒上面草 书数行: “吾为剑帝,汝为刀君;一君一帝,焉能并存;期应佳约,与君一战;八月十 五,九华之巅。” 下面署名三字,“丁炜航”! 灰衣人笑了,这是他头一次露出笑容,虽然只是淡淡的笑。“丁大帝要向我挑 战?”翻过玉牒,背面晶莹剔透,光泽如水。 年轻人大声道:“不错,八月十五,九华之巅,决出谁是武林至尊!” 灰衣人叹道:“年轻人,你还年轻。像我这个年纪,就不会大声说话的,因为 那只会浪费气力。” 两指一弹,玉牒慢慢的,又飞回年轻人手中。 玉牒在空中,以几乎停滞的速度,向前飞翔。年轻人的脸色已变!让玉牒如此 飞翔,就像让一块石头在空中停滞一样,这是人能办到的吗? 慢慢,终于,玉牒飞到年轻人的面前,年轻人伸手去抓。但是! 就在年轻人将碰到玉牒的一刹那间。那玉牒,突地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坠去。 年轻人的脸色,刹那间变的铁青,地面是青石板铺成,剑帝的玉牒,能轻易的损坏 吗? 再快的速度,也无法挽救。 但这玉牒,根本不需要挽救。在它将落地的一刹那,离地面只有一根头发丝的 距离,这玉牒,竟忽地停住了。稳稳的落在地上,一丝声响也无。 年轻人伸手捡起,白哲的脸已变的通红。 灰衣人笑了,不再理他,转身走回屋内。淡淡的道:“请回复丁大帝,张丹云 的话,从来不会说过不算。”依旧坐在那里。 年轻人睁开眼,可以看到张丹云的身形;闭上眼,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张丹 云,和他的刀,似乎已与天地融为了一体。 年轻人翻过玉牒,不知何时,背面已被刻上了一个大字,龙飞凤舞,——战! 九华山,自古以来便是道教的圣地。山上的道观,数以千计。但如今,却一座 也没有。道观? 在,但已不是道观。变成了杨老太爷的行宫。 杨老太爷? 杨雄铁。四十年前名震江湖的独脚大盗。曾偷过皇宫中的琉璃马,少林寺的金 铜人。曾在沙漠中,一刀砍下了四十个马匪的头。曾在雪原里,一人杀死了六只豹 子。 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的杨雄铁,已变成了杨老太爷。安居九华山,颐养 天年。所以山上的道观,也就都变成了杨老太爷的行宫。老人家嘛,总是喜欢舒适 一些的。 这一天,山上来了一个人。年轻人,穿着洁白的长衫,一尘不染。傲然上峰。 杨老太爷的弟子,自然忠心耿耿。伸手拦住,“什么人!” 年轻人不屑的冷笑,不说话。从两人中间穿过。 在日光映照下,似乎有白光一闪,两人,已经倒在地上。只在眉心之处,有一 丝血痕。气绝! 年轻人的神色,丝毫没有变化。依然向山上走去。全山有九道关卡,等他到了 山顶,山下已死了十八个人。 杨老太爷在山顶上坐不住了,几十年?他已经记不清了。九大派的掌门,也不 敢如此放肆。 一个年轻人,杀死了他十八个徒儿,这个仇,不能不报。杨老太爷一人坐在峰 顶,面色安详。 坐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上,他有些懒得起来了。 但他相信,在需要的时候,只要一刹那间,他必能从椅子上纵起。四十年的功 夫,他仍然没有搁下。他的双腿,依然雄健有力;他的双手,依然能够开山裂石。 年轻人走上峰顶,在杨老太爷七步前站住,这是个安全的距离,杨老太爷更放 心了。年轻人冷冷的道:“杨雄铁?” 杨老太爷的火气,开始涌了上来。四十年,谁也不敢和他这样说话。但他是一 代枭雄,仍然忍着怒气,因为周围,有千百的弓箭手、刀斧手,他深信,只要一声 令下,便能把这年轻人变成刺猬。“阁下是……” 年轻人背过身去,不再看他。冷然道:“我家主人,要向你借这地方。” 杨老太爷想笑,九华山是什么地方?杨老太爷的地盘,也能说借就借的吗?他 甚至懒得再和这年轻人说话,只准备问最后一句,“你家主人是谁?” 年轻人目光投向天空,傲然道:“丁炜航!” 剑帝?丁大帝?剑中的帝王?这名字是催命符?还是追魂帖? 杨老太爷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因为那雄健的双腿,现在在打着哆嗦;那有力 的双手,现在却没有了知觉。 九大派的掌门,谁也不敢向他说这种话,不错。但九大派的掌门加起来,也比 不上剑帝的一根小指头。杨老太爷的语音有些发颤:“为什么?” 年轻人的脚步,已经开始移动,似乎不想再理杨老太爷。只是传来一阵轻飘飘 的声音,“八月十五,九华之巅;刀君剑帝,在此一战。” 年轻人的身影,消失在山下。杨老太爷的双手,这时才有了知觉,他的双腿, 这时才刚能站立。但他的人,却像是傻了一般。“刀君?剑帝?九华之巅,在此一 战?”杨老太爷突然像一摊烂泥,倒在椅子上。这次,他怕是没有心情,在这没有 道观的地方,颐养天年了。 八月十五,九华之巅;刀君剑帝,在此一战! 武林中传得最快的是什么? 不是日行千里的骏马良驹,也不是夜走八百的轻功高手。而是大大小小,形形 色色,真真假假的消息。 这个消息,却是爆炸性的,转眼之间,便震动了整个武林。 刀君,张丹云。 神刀堂的唯一传人。 十三岁出道,每一年,就搏杀了塞北七狂刀。但那时,还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 第二年,昆仑派掌门人,塞外第一用刀高手,败在他十刀之下。但那时,也并 没有太多的人高看他。九大门派的掌门,不少都是徒有虚名的。真正的高手,往往 独来独往。 第三年,他杀死了西域的刀霸,鸠神魔。引起了武林的注意。但人们更多的, 是为他担心。 因为鸠神魔的师兄,是刀王,天下第一的刀王。张丹云怕吗?当然不怕。第三 刀,他的刀尖,轻轻划过刀王的喉管,刀王的血,染满了皑皑的雪地。 张丹云,成名了! 他的刀,像天外的流云,缥缈不定。他的刀法,已不是出自人间,而是源于仙 界。人们都称他为,——刀君! 剑帝,丁炜航。 来历不详。 十六岁出道,第一年,默默无闻。 第二年,默默无闻。 第三年,默默无闻。 第四年,他让武林震撼了! 华山之顶,九大门派,世外奇人,天下无数的高手。却不敌丁炜航一人。 第一天,二十四个人出手,全败。 第二天,二十四个人出手,全败。 第三天,二十四个人出手,全败。 第四天,没有人再敢出手。 因为那七十二个人,全被丁炜航斩断了右手经脉,这一生,已不能练剑了。 这激起了天下武林的公愤,却没一人敢上前质问。因为那就意味着,——死! 丁炜航带剑下山,只说了一句话,“你们都不配练剑。” 丁炜航的威名,从此传遍天下! 人人都称他为,——剑帝! 如今,张丹云已有三十九岁,丁炜航也已有三十六岁。但他们的声名,却并未 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消去。而是更加蒸蒸日上。 刀君,一刀出手,下面不必再看。因为这一刀,是绝不会落空的。 剑帝,一剑出鞘,要瞪大眼睛细看。因为必定会有血溅出,这血,只能是对方 的! 刀君,刀中的君主! 剑帝,剑中的帝王! 刀君剑帝,谁能更胜一筹? 武林中人终日苦思的迷题。很快,就要有了答案。 剑帝,终于捺不住寂寞,在十年未逢对手之后,向刀君,发出了挑战。 刀君应战,九华之巅。武林至尊,在此一战! 黑夜! 又是一个寂静的黑夜! 暴雨倾盆! 一间大屋,锦舍华堂。里面冒出着腾腾的热气,洋溢着欢歌笑语。一群男士, 赤裸裸的,在里面大声谈天。 这是什么地方? 别误会,这不是妓院,而是澡堂。 漆黑的夜,外面又下着倾盆的大雨,能在澡堂里泡着温暖的热水,与旁人大声 的聊天,甚至骂娘,没有了衣服,也就没有了拘束,无拘无束,自由自在,难道不 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多么美好的画面! 不过很可惜,里面的人幸福的有些不知所措。外面却有一个小伙子,坐在门外 的墙角,赤着上身,任凭雨水浇下来。他却不言不语,只是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把 寒光四射的,——匕首? 不能说是匕首,只能说是一把小刀,柳叶形的小刀。在削一块木头。虽然环境 恶劣得很,不过他似乎很舒服,至少看样子不比里面的人难过。 雨越下越大了,雨点打在小伙子的背上,溅起一朵一朵的水花。他倒是毫不在 意,慢慢的,那块木头,已经被他削成了一副刀的形状。他似乎还不满意,仍然在 精雕细刻。突然,雨停了,小伙子愕然,抬起头,远处依然大雨如注,自己的头上, 却有一片蔚蓝的天空。一把伞撑在他的头顶上。 伞旁,是一个女孩子,不算漂亮,个子也不算高,并不引人注目。只有一双大 大的眼睛,使人能够对她有一些深刻的印象。女孩子笑了,她虽然并不漂亮,但笑 起来,却是甜美的很。 “你在这儿干什么?” 小伙子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向旁边走了两步,蹲下来,继续削他的刀。 女孩子跟过来,给他撑伞。 小伙子又走。 女孩子又跟。 如是几回,小伙子长叹一声,终于停手了。那块木头,现在已被削成了一把精 细的刀。小伙子把寒光四射的小刀伸到雨中,就着雨水,仔细的擦了又擦,用一块 布包着,放入怀中。那把木刀,则随随便便往腰里一插。转回头去,和那女孩子说 话,“你为什么老跟着我?” 女孩子笑了,“报恩啊。我跟了你好几个月,才找到机会。” 小伙子叹道:“小姑娘,我不过偶尔遇到你,帮你打死两只老虎而已,换了谁, 都可以做的。 我不过运气好——不知是好还是不好,让我碰上而已。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整天 像鬼一样缠着我?” 女孩子笑的更甜了,“有恩必报。这,应该是江湖中人的规矩吧?” 小伙子叹了口气,忽然又笑了,“其实打死两只老虎不是什么难事,你一样可 以办到的。只不过一个女人,若是身上没穿衣服,难免会有些惊惶失措。” 女孩子像被针刺了一下,忽然跳了起来,指着小伙子的鼻子,“你怎么知道?” 小伙子笑了,温柔的笑。让人看上去如沐春风。“很不巧,小姑娘。你从那棵 大树下跑下来的时候,正巧我在树上乘凉。” 女孩子跳脚道:“怎么,你一直跟着我?” 小伙子叹道:“我这个人很少有侠义之心的。不过那天突然来了兴趣,以为你 被人家追杀,所以想帮你个忙。不过,你似乎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吧?” “那你就看着不管?” 小伙子又笑了,温柔的笑,“别人的家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反正我闲着 没事,跟着你倒也不错。本来到那山涧下,我已经想走了。毕竟跟着一个并不漂亮, 还很刁蛮的女孩,并不是件好事。不过……” 女孩子的脸涨的通红,“怎么样?” 小伙子懒洋洋的道,“很不巧,正好让我遇到你在洗澡。我,虽然不是小人, 但也不是君子。 我虽然不会趴墙头看别人洗澡,不过……,有个女人在我面前脱衣服,我是不 会拒绝的。”又看了女孩子几眼,“虽然你长得一般,不过,身材……,还算是过 得去啦。” 女孩子瞪着小伙子,似乎想一口把他吞掉,忽然,又甜甜地笑了。“谢谢。” 这回轮到小伙子惊诧了,不过很显然,他是个见惯怪事的人,这种事,并不能 触动他的神经。 女孩子的话很怪,他的话更怪,“不用谢。” 这两句话,很平常。的确是很平常。每天,不知有千千万万的人,在说这两句 话。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不过,放在这个情景里,似乎显得有些古怪。女孩子 又道:“你为什么总站在外面淋雨?” 小伙子懒洋洋的笑了,“因为我没有钱,只能在外面,让老天爷替我搓背。” “是吗?”女孩子甜蜜的笑了,脸色的神情,也显得有些古怪。咬着嘴唇, “不如……不如…… 让我替它好吗?” 小伙子的脚像踩在烫红的铁板上,一跳三尺高。他终于开始惊诧了,指着女孩 子,“你…… 你……” 女孩子按着他的肩膀,用手上的伞,遮住天上的雨,甜甜的笑了,“你看过我 洗澡,我帮你洗澡,也是天经地义的嘛!” 闲人居,长安城里最有名的客栈。 天字第一号上房,是闲人居里最贵的客房。 住上一晚,至少要三十两银子。相当于普通人家两年的生活。 在上房的卧室,横放着一只大澡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懒洋洋的躺在里面, 悠扬的哼着小调。后面的一个女孩子,正在给他搓背。 小伙子笑了,“你的手法蛮熟练的嘛!” 女孩子似乎很禁不起夸奖,“谢谢。” “不用谢。”小伙子懒洋洋的摆摆手,打量这屋子里的东西,“我出生到现在, 也没住过这么豪华的房间。” 女孩子眨着大眼睛,笑了,“这些地方太粗糙,将就住住吧。明天,我一定要 换地方。” 小伙子叹道:“你当真是个富家女。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甜甜的笑了,“我姓谢,谢小雨。家里人都叫我‘多情的小雨’。” 小伙子听着,忽然也笑了,温柔的笑。“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 小雨还是那甜甜的笑,“当然知道。好像江湖上的人,都管你叫,‘温柔的小 雷’。” 小雷差点从澡盆中蹦起来,“你怎么知道?” 小雨笑了,“我今年十八岁,没出过家门,不过你的名字,我还是听说过的。” 小雷愕然,“在哪里?”温柔的小雷,不错,但这更多的是他的朋友叫出来的, 他在江湖上,确实可算个默默无闻的小子。 小雨道:“在我家里,有一座回雁楼。里面专门收集江湖上武功高强的人的资 料。你,似乎也在里面。” 小雷又愕然,“我并不算出名的啊?” 小雨道:“那里只论本事,不论名气。” 小雷忽地也笑了,温柔的笑。“我知道你是谁了。” 小雨甜甜的笑,通红的脸上露出两个酒涡。“我是谁?” 小雷道:“翠云峰下,绿水湖前。那座山,好象正是翠云峰,那山内,似乎正 是绿水湖。神剑山庄还在,只是它换了地方。” 小雨笑了,轻轻拍了小雷的脑袋,“聪明。只是你这种聪明的人,才能猜出这 种事。” 小雷懒洋洋的道:“我并不喜欢猜迷,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小雨道:“虽然你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不过我知道,你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而且,你知道我们家的事,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所以那天,你才会来保护我。” 小雷笑了,“为什么你这么想?” 小雨轻轻的道:“在我十岁那年,我家来了客人。一位叶伯伯。他很喜欢我, 还答应我,长大后会带我出去玩。我爹说过,他说过的话,绝对不会不算的。” 小雷笑了,“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雨道:“当时我虽然很小,不过还记得,他的腰上,插着一把木刀!而且, 那次要追我回去的,是我爹。但是他见到你,马上就走了。总不是怕你吧?” 小雷叹气,“我和师父打赌,一百次也不见得输一次。怎么这次,我这么倒霉?” “打赌?”小雨愕然。 小雷懒洋洋的道:“我和师父下棋,谁赢了,谁就来保你出去。但是,我们两 个都不愿意赢。” 小雨奇怪了,“那怎么办?” 小雷神秘的道:“你可以猜猜。这是个秘密。反正我输了,只能认赌服输。唉, 但愿,这不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小雨甜丝丝的笑了,“当然不是头疼的事,而且,是件非常高兴的事。” “但愿吧。”小雷叹气,“一个刚走出家门的富家小姐,是最不好侍候的。” 小雨道:“什么事,我都听你的。” 小雷的目光里露出了神采,“真的?” 小雨点点头,“当然。” 小雷笑了,“外面的天地很宽广,很多地方都可以去,不过,有一个地方,最 好不要踏足。” “哪里?” 小雷的神色郑重了,“江湖!” 江湖! 什么是江湖? 江湖又在哪里? 其实,只要你愿意,不论什么地方,都可以叫做江湖。不过,这个地方,无论 你怎么看,也不能称作江湖。 一个残破的草棚,人来人往,热气腾腾。不时传出市井俚语,唉声,叹气,哭 爹,骂娘。贫苦中人的酸甜苦辣,似乎在这里,都可以找得到。 这个场景,你是觉得温馨,还是粗俗?有人就觉得它很粗俗。至少小雨就是如 此。 小雨咬着嘴唇,大眼睛似乎没有平时的温馨,瞪着小雷,她终于发作了,“这 是什么地方!” 小雷笑了。在这里,他的笑,似乎更加温柔。“这里不好?” 小雨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当然不好!”捂着鼻子,连坐都不敢坐。生怕污了 自己那件翠绿的绸衫。 小雷满不在乎,伸手抄起一个大碗,尽管那碗还有两个豁口,不过它虽然残破, 但很干净。 至少不会影响人的食欲。 那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小雷一饮而尽。啧啧连声,“老张,你的汤真 是越来越好了。 再来一碗!” 老张过来,长满老茧的大手拍着小雷的后背,嘿嘿的笑了。“高兴就多喝几碗 吧,不要钱的。” 里面的人,似乎都很忙碌,坐了一会儿,又走了。他们似乎没有像富家公子那 样品茶,或者细嚼慢咽的闲情逸致。不过这里,人却总是满满的。只有在这里,你 才能体会出人与人之间的真情。 小雷喝了三大碗汤,从怀里掏出两个铜子,扔在桌子上,笑了,“我们走吧。” 向众人打着招呼。 小雨似乎像得了特赦令,蹦了起来。这时的小雨,既不多情,更不可爱。两只 大眼睛,似乎快瞪了出来。 走到门外,小雷笑了,“你不觉得这里的人很可爱?” “很可爱?”小雨愣了,“我觉得他们很粗俗。” 小雷叹气,“不是粗俗,而是真挚。”转身向街口走去。 小雨追着他,“喂,等等我!”搭着小雷的肩膀,“你总不能就带我到这些地 方吧?” 小雷转身,“那你要到哪里?” 小雨吃吃的笑了,“自然要有热闹可看。” 小雷并不英俊的脸皱成了一团,忽然一笑,又舒展开了。他虽然并不英俊,绝 算不上女孩子心目中的心仪对象,不过一笑起来,让人看着非常舒服。似乎,忘记 了他的容貌。“好,不过在这里只有平凡的生活,要看热闹,要去江湖。” 小雨眨着大眼睛,“江湖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爹总说江湖险恶?” 小雷笑了,“什么是江湖?只要你愿意,什么地方,都可以当作江湖。江湖不 是什么地方,它不过是人的意愿。”耸耸肩,“走吧。” 小雨的脸上,又有了神采。“当然。” 迎宾楼,长安城最大的客栈。而且,它还有一层特殊的意义。 迎宾楼的老板,是长安城里最大的镖局,长安镖局的总镖头,周大通。 所以这里,也就成了诸多武林人士聚集的场所。想听什么消息,最好先到迎宾 楼来。 这时不过是辰时,早饭已过,午饭时间未到。但奇怪的很,迎宾楼里,依旧挤 满了人。不过,里面的人似乎都见怪不怪,但难免有生人是例外的,小雨,就是如 此。“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的人?这儿的饭菜很好吗?” 小雷不语,作了一个极为优雅的手势,“请。” 小雨探头看,“上面没有座了啊?” 小雷笑了,伸出一只手,小雨愕然,“什么?” 小雷笑道:“金子。” 小雨掏出一锭金子,眨眨大眼睛,一副奇怪的样子。 小雷托着金子,左手打了个响指,清脆之极。 马上有人跑下来,毕恭毕敬。 小雷把金子一抛,懒洋洋的道:“给我们找个位子。” 金子划了个优美的弧线,砸在那人的头上。奇怪,那人却丝毫没有发怒的样子, 相反更加恭敬,“楼上请。” 小雷笑笑,大步走了上去。 小雨紧跑几步,跟着小雷,好奇的道:“金子有这么大作用吗?” 小雷笑了,“有些人,如果你拿金子打他的左脸,他还会把右脸伸出来,叫你 接着打。这就叫势利。” 小雨似懂非懂,“这就是江湖?” 小雷又笑了,“不光江湖,人,都是这样的。” “没有例外?” “有。” 小雨瞪大眼睛,充满期待,“谁?” 小雷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瞪着小雨的那双大眼睛,冷冷的道:“我。”正 说着话,小雷的人,不知怎么,却已到了楼上。小雨看的瞠目结舌。“等等我!”一 锭金子,能干很多的事。至少,能帮两个人在迎宾楼靠窗的地方,找个位子,舒舒 服服的坐下来。小雷,就正把胳膊架在窗外,吹着风,享受这金子给他带来的惬意。 小雨问他,“这里有什么热闹?” 小雷懒洋洋的笑了,“总会有的。你可以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小雨果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能到这迎宾楼来的人,总是有些东西的,不是有权,便是有钱。 这时,一群武林人士,正坐在一块儿,大声的聊着天。 “听说了吗?杨雄铁,前两天在九华山上,被吓的屁滚尿流。” 众人嗤之以鼻,“老兄,老黄历啦。” 那人脸一红,又大声道:“有一个消息,绝对是爆炸性的。”神秘兮兮的道, “和你们说,你们也猜不到。” 众人被勾起了兴趣,“什么?” 那人见众人被吊起了胃口,又停口了。好半天催促,才道:“这个……” 突然,自楼口,走上一个瘦高的人。脸长长的,颧骨突起,看上去极为怕人。 腰里按着一柄剑,冷冷的道:“八月十五,九华之巅;刀君剑帝,在此一战。” 迎宾楼,消息传的最快的地方。这句话说出来,并没引起什么惊讶。这些人, 早就已经知道了。 那人却很不满,站起来,“朋友,什么来历?” 来人冷笑,“你问我?” “当然!”声音大的连自己都听不见。 来人又冷笑,“你不配。” “你!”那人攥起拳头,“老子宰了你!”小雨吐吐舌头,“为什么他要宰了他?” 小雷笑了,“这就是江湖,慢慢的学吧。” 小雨若有所悟,“好像在江湖上没人教你什么。” 小雷笑了,“小姑娘,总算明白一点了。” 小雨气极,指着小雷的鼻子,“不要总叫我叫小姑娘!”这一声大的很,若在平 时,整个迎宾楼里的人,应该齐刷刷把目光投过来才是。不过很可惜,这次,小雨 失去了在众人面前露脸的机会。因为那个拿剑的人。 大汉攥紧拳头,恶狠狠的喊叫时,拿剑人的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鞘。 不知什么时候,剑尖,已经指到了大汉的喉咙。“和我大声说话,就得死!”大汉两 条腿在打哆嗦,身下的地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渐渐的湿了。嘴里仍很硬气, “老子从不怕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拿剑人叹气,剑尖已刺破了喉咙。大 汉双腿一软,忽地跪下了,“大爷,你饶了我吧。我家里还有八十老母,三岁孩子……” 话没说完,拿剑人又叹气,右手向前一送,鲜血,无声无息的喷了出来。大汉 的身躯,倒在地上。拿剑人叹道:“不能换个新鲜的词儿吗?” 死了个人,似乎是件很大的事情。不过在这里,实在算不了什么。有酒楼的伙 计过来,快手快脚,把一切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帮人又开始大声的谈天,就像什么 也没发生过。 这回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刀君剑帝。争论他们的输赢,成了这里的热点。 小雨好奇道:“谁是刀君剑帝?” 小雷笑了,“刀君,剑帝。你不知道?” 小雨脸红了,尴尬的笑,“我对这些事情,从来不太留心的。” 小雷也笑了,“我也不知道。”拍拍前面人的肩膀,“老兄,借问一句,谁是 刀君剑帝?” 前面的人聊的正欢,回过头来,愕然,看着两人,像看两个妖怪。 小雨有些发毛,“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那人叫道:“谁是刀君剑帝,你们不知道?” 小雷点点头,脸不红,心不跳。“我必须知道?” 那人喊道:“谁不知道张丹云与丁炜航的名字……”说到一半,突然,他的眼 睛,像死鱼一样,突出了来。喉咙上,已经冒出了鲜血,一软,倒下了。 那个拿剑人,正擦着剑上的血迹,冷冷的道:“谁叫丁大帝的名字,就只有, ——死!”小雷笑了,这回是不屑的笑。 那人看着小雷,“你在笑?” 小雷愕然,“当然。” 那人冷冷的道:“你也得死!”小雷耸耸肩,像在听个笑话,“为什么?” 那人道:“提到丁大帝,谁也不能笑!”小雷又笑了,开心的笑,“很可惜,我 还不想死。再等个七八十年,或许能让你如愿。” 那人冷冷的道:“我帮你!” 一剑劈出!小雨尖叫!小雷又笑了,这回是温柔的笑,坐着不动。“很快的剑。” 剑尖离小雷的脸,似乎越来越近了。小雷为什么不动,他被吓傻了? 当然不是。小雷永远不会惊慌失措,因为他是,——温柔的小雷。 温柔的小雷,干什么,也都是温柔的。就连他腰里的木刀,也叫作,——温柔 刀。 长剑劈出,一半,又一半。忽然,那人惊奇的发现,自己手中的剑,不知什么 时候,已只剩下了一个剑柄。剑呢? 那人直到现在,才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地下不知何时,已多了十几个铁片。 闪着银光。 小雷呢? 仍然坐在那里,甚至连手里的茶杯,都没有放下。 刀呢? 仍然插在他的腰带里,看不出动过的痕迹。 那人的脸色,已经变的铁青,忽然,又变的煞白。 小雷笑了,“你看过川剧吗?” 小雨摇头,“什么意思?” 小雷道:“川剧中的钟馗捉鬼,就是常常会变脸的。” 小雨明白了,鼓掌笑道:“他应该改行唱戏。” 那人开始咬牙切齿,像头发疯的狮子,要冲上来。 突然,他的前面,多了一个老头。 穿着黄色的袍子,胖胖的,矮矮的。 脸上的笑容,常常挂着。像庙里的弥勒佛。 和蔼可亲的老人家! 每个人见到他,都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如今,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但拿剑人一见老头,脸色陡然间变的怕人。比刚才更甚了十倍。像只豹子,转 头就跑。 老头笑了,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速度并不快,但偏偏就搭在了那人的肩上。 “朋友,慢点走!” 那人回过身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头笑了,“这是干什么?” 那人求道:“老人家,你大慈大悲,再宽限几日吧。” 老头的脸色,突然变的可怕之极。“追魂剑杜平。你真以为有丁大帝撑腰,就 敢赖我老人家的帐?” 杜平磕头如捣蒜,“小的不敢。” 老头又笑了,“杜平,我听说前些天,丁大帝已经把你轰了出来。万剑坛上, 似乎已没有了你的名字。你还在这儿替他出什么头?丁大帝需要你给他出头?” 杜平抢前两步,抱着老头的脚,“你老人家开恩!” 老头叹气,“我不好破了规矩,咱们只能按规矩行事。” 斗大的汗珠,从杜平脸上冒了出来。不自觉的退后两步,“你……” 老头笑着,胖脸上的赘肉在抖动,“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动手?” 杜平站了起来,“我自己来。” 老头拔出一把剑,递给他。 杜平握着剑,手却在发抖。 突然,他的手不再发抖。 左手拿剑,冲着自己的右手,猛砍下去。 这只手,是剑客的生命! 丢了右手,不如去死! 杜平为什么干这么傻的事? 他自然不会干。 这把剑,似乎是劈向右手。 但在中途,却突然转了向。 刺向老头的前胸! 老头笑着,神色已经不自然。 剑尖,刺到了胸膛! 杜平笑了,得意的笑声! 狠毒的笑声! 小雷笑了,叹道:“可怜的人。” 小雨不解,“什么意思?” 小雷不答。 但小雨,马上就明白了。 剑尖,刺到了老头的胸膛。奇怪的事发生了。 杜平的手,向前伸,宝剑的尖,向后退。 这宝剑,竟是有机关的! 如果你看过街上卖艺人表演空口吞剑,你应该明白。 谁能吞下一把三尺长剑? 没有人。 丁大帝也不能。 卖艺人能,因为那剑上的机关。 杜平做梦也想不到,这口剑,竟可以做卖艺人的道具。 但是,这口剑做道具,似乎可惜的很。 因为它不止一个机关。剑尖,已经缩到了剑柄,杜平的脸,也变成了死灰色。 这时,突然,一声轻响。 从剑柄后,射出了一枚小箭,似长了眼睛,射在杜平的右腕。 宝剑,掉在了地上。 杜平的右手,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老头笑了,“你想活命吗?砍下你的手。” 杜平服了。 彻底的服了。 他一咬牙,砍下了自己的右手。竟然没哼一声。鲜血满地,他就这样走了出去。 老头仍然在笑,捡起了地上的右手。擦干净,揣入怀中。 他转头,看着小雷。 小雷也看着他。 老头笑了,“小雷?” 小雷点头。 “温柔的小雷?” 小雷又点头。 老头笑了,“功夫不错。” 小雷也笑了,“谢谢。” 小雷突道:“我知道你是谁。” 老头脸色变了,但还在笑。“我是谁?” 小雷的脸色,突然变得诡异、神秘。“不要金,不要银,只要骨肉血淋淋。严 先生押金银,风先生押珠宝,你却押人的血。” 气氛,刹那间,变得诡异! 押人的血! 血肉淋淋,石先生! 近十年,江湖中人都知道。江湖中,有个神秘的赌局。 赌局是谁创立,不知道。 武林中人只知道,只有你不敢押,没有他不敢接。 赌局主人是谁,不知道。 但大家都知道,想要下注,要找三个人。 严先生,风先生,石先生。 三个人的来历,姓名,没有人知道。 他们的武功多高?没有人知道。 人们只知道,谁要欠了他们的债,无论跑到天涯海角,也会把他追到。 当年的天下第一富豪,燕普京。在严先生那里,押了一千万两银子。全输。 燕普京想跑,果然,他跑了。他花重金,请了十二位大内高手保护。九大门派 的掌门人,也不敢动他。 严先生敢。 七天之后,洛阳城外,发现了燕普京。颐指气使的洛阳大豪,如今却变成了一 个乞丐。而且,燕普京的身上,还少了条腰带。 因为燕普京的家产,总共只有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差了一两。严 先生自有办法,他剥下了燕普京的一条腰带,在当铺当了一两,凑足了数。但燕普 京的人,却没有半点损伤。 连头发,也没少了一根。 因为严先生,只要钱,从不要命。临走时,他还对燕普京说:“下次再来。” 再来?燕普京可不愿重复第二次噩梦。从此以后,他一看到白色的人影,他的 大小便,就会失禁。 严先生,瘦高,白衣,不苟言笑。 第二位是风先生。风先生,似乎最得人们的喜欢。因为他很傻。 风先生押珠宝。不管是古玩玉器,只要是东西,他都押。而且价钱公道,童叟 无欺。 据说曾经有个小子,拿着从茅房里挖到的一块石碑,押到风先生那里。作价十 两。风先生还有一个好处,不管你拿来什么,值多少钱,他一概都接。 风先生只看了一眼,断言,“这是汉代玉碑,至少十万。”最后作价十万两。 那小子,自然喜到了天上。 你说他是不是很傻? 所以他的客人,门庭若市。 风先生,青衣,面白,看不出多大年纪。 不过风先生的客人,还不算最多的。最多的,是石先生。 石先生押的东西,有点特别。 严先生要钱,风先生虽不要钱,但也要有东西才行。石先生不,只要人到,就 可以。 因为他押的是,——血! 名气越大,你的血,就越值钱。到底值多少,石先生作价,一口价,从不还价。 江湖中人,流一点血,是不算什么的。所以石先生的客人,最多。 石先生,矮胖,黄衣,笑容可掬。 面前这位,就是石先生。他看着小雷,“其实我不只押血的。”叹了口气, “因为现在的血,已经越来越不值钱了。只要是人身上的东西,我都押的。” 小雨想起那只右手,突然忍不住想吐。这时,她突然发现,酒楼里的人,不知 什么时候,全都走了个精光。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和地上的一摊血。 小雷无所谓的笑着,“你追债的本事,也算是天下第一。” 石先生的面色郑重了,“不是第一,而是第三。” 小雷笑了,“没想到你还很谦虚。” 石先生又笑了,脸上的赘肉在抖动,“有人把你誉为刀君之后最杰出的刀手。” 小雷像在听个笑话,“是吗?谁这么说?” 石先生笑道:“很多人。” 两个人在说话,小雨一头雾水,终于忍不住大叫,“你们在说什么?” 石先生似乎这时才注意到有小雨这个人存在,眯着小小的眼睛,打量着她。 “你的血,一定值很多的钱。” 小雨打个了冷战,不自觉的,退到了小雷的后面。小雷笑了,“杜平欠你的钱?” 石先生道:“他用一只右手,和我打赌,结果输了。” 小雷笑道:“他想跑?” 石先生笑了,“他想找丁大帝出头,不过很可惜,丁大帝和我刚好是朋友。所 以他完了。” 小雷又道:“你们赌局,什么事都不肯放过的。” 石先生点头,“对。大大小小。” 小雷又道:“刀君剑帝,你们下多大盘口?” 石先生笑了,“剑帝七赔八,刀君七赔九。” 小雷道:“我相信你们的估计,应该是最准确的。” 石先生看着小雷道:“你为什么不赌?” 小雷道:“我很穷,没有钱。” 石先生笑道:“有时也不一定用钱的。” 小雷耸耸肩,又道:“我的血虽然臭,但还舍不得把它押出去。” 石先生又笑了,“我不要你的血。我虽然只押人,不过也可以破例一次,为了 温柔的小雷。” 小雷笑道:“那你要什么?” 石先生道:“你的刀。” 小雷拍拍自己的腰,“这把刀?” 石先生点头,“对。” 小雷笑了,“我从来不知道它还很值钱。它值多少钱?” 石先生的脸色,又变得郑重起来,伸出一个手指。 小雷道:“一两?” 石先生摇头。 小雷道:“一百两?” 石先生又摇头。 小雷笑了,“不要猜迷了。” 石先生道:“一百万两。” 小雨惊讶跳了起来,指着石先生的鼻子,“你知不知道这是把木刀?” 石先生点头,面不改色心不跳。“当然知道。” “你知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都可以买得到,甚至没人去买?” 石先生又点头,“当然知道。” 小雨惊奇,“那你为什么出这么高的价?” 石先生笑了,“有些东西,是不能从本身来衡量的。一把刀,挂在别人身上, 是块木头。在他的身上,就是宝贝。” 小雷笑了,站了起来,拍着石先生的肩,“你果然明白我。” 小雨不懂。瞪着小雷。“我记得你的刀是经常丢掉的。” 小雷转过身去,脸色变得严肃。“不错,我的刀,隔些天就要换一次。但是, 它在我手中丢掉,却不会在我手中折断。” 小雨瞪大眼睛,“有区别吗?” “当然有。”小雷一字一句的道,“因为刀手的刀上面,有刀手的魂。” “好!好!好!”不知何时,一个人,已从楼梯走了上来。鼓掌笑道,“说的 好。说的好。” 小雷转过身,又恢复了他的那固有的微笑。“周大通?” 那人笑了,“不错。”看着石先生,“石先生?” 石先生点头,笑笑,“听说你是长安城里最有钱的人?” 周大通笑了,“差不多吧。” 小雷坐下来,懒洋洋的看着楼下,“似乎他们都没有付钱。” 周大通道:“只要是到我迎宾楼里来的江湖朋友,从来不用付钱的。他们来, 是看得起我姓周的面子。” 小雷笑了,“我算个江湖朋友吗?” 周大通道:“当然。前些天我曾听说,有个人,打败了东北第一刀。那个人, 就是你。你出手,确实可与刀君一争高下。” 小雷笑道:“是吗?你看过我出手?” 周大通道:“当然。刚才你出手一刀,其实不是一刀,而是七刀,把杜平的剑 砍成了十三半。 我相信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雷笑了,“眼力不错。连我都没数的那么清楚。” 小雨惊讶。她就坐在小雷身边,却不如周大通看的仔细。 周大通道:“两位若是有空,何不到舍下坐坐,这位姑娘?” 小雨道:“好玩吗?” “好玩?”周大通一愣。“当然。长安城里,可玩的地方太多了。像狮子峰, 翡翠园,猴子山,还有……”正掐着手指数,小雨欢呼雀跃,“当然去!” 小雷叹气,“小姑娘。”但却站了起来,跟着小雨。 迎宾楼里,仍然只有三个人。多了个周大通,却少了个石先生。人呢? 不知道。不知何时,石先生的人,不见了。 小雷不在乎这些,小雨更不在乎。周大通带着二人,走在长安城内最繁华的大 街上。周大通东指西指,小雨兴高采烈。小雷摇着头,叹着气,在后面不紧不慢的 跟着。 周大通走着,二人跟着。似乎越走越是偏僻。小雷突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周大通愕然,“我?” 小雷点头,“对,是你。” “哪里?” 小雷一指,“那里。” 哪里?就是那个怎么也不能称作江湖的地方。那个残破的草棚。 周大通不明白,小雨也不明白。 小雷道:“请。” 周大通走进去,一头雾水。小雨噘起嘴,不知道小雷要干什么。 三人落坐。小雷道:“周大通。” “嗯。”周大通觉得小雷有些反常。 小雷道:“你不是周大通。” 周大通愕然,像在听笑话。“你在和我说话?” 小雷点头,“你不是周大通。” 周大通笑了,“为什么?” 小雷道:“你骗得了石先生,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我。” 周大通道:“为什么?” 小雷道:“真正的周大通,已经死了。早在杜平上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周大通笑了,“你怎么知道?” 小雷道:“周大通,总镖头。一般的总镖头,没什么本事,他们只有门路。而 你,一眼就看出,我用了七刀。” 这个人站起来,面色已变! “我是谁?” 变故! 发生! 几条细小的黑影,飞舞在空中! 小雷,一把拉过了小雨,右手,拔出了他的刀。 其实不能称作拔,因为他的刀,本来就是插在腰带上的。因为随时都可以拔出 来。在鞘内,就浪费了时间。 小雷拔刀,是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看到过。即使你在他身边, 也看不到。因为,那太快了。 起码小雨就看不清。她只看到小雷的身影,在前面一闪。那几条细小的飞舞在 空中的黑影,忽然落地了。 小雨总算看清了那是什么,突然,她尖叫! 蛇! 那人面色不变,“有些蛇,小雷的刀,也斩不断的。” 地下的蛇,果然没有死! 小雷把它们砍成了两半,每一条。这一瞬间,他共发了十四刀。但这十四条蛇, 现在却成了二十八条。它们,又活了。 二十八条毒蛇,冲小雨扑过来。小雨已经叫不出来了。因为,她已经吓呆了。 小雨多情。多情的小雨,最怕的是什么? 是蛇。 一条蛇,会让她怕上老半天。十条蛇,则会把她吓晕过去。 二十八条,死了又活了的蛇,会把她吓成什么样子? 小雨自己也不知道。因为那时的她,已不再听大脑的指挥。 蛇,自然是毒蛇。毒蛇过来,自然是咬人的。咬一口,会不会死?当然会。 小雨会死吗?当然不会。 因为有一只长满老茧的大手,伸了过来。把那些毒蛇,抓到了手里。这一刹那, 天地间,对小雨来说,已没有任何事物,能比这只手再美好。 小雷大笑,过来拍着那人的肩,“我知道你会出手的。” 那人叹气,“你能挡住的。” 小雷摇头,“不能。毒蛇邢挺的蛇,谁也挡不住的。” “周大通”?不,应是毒蛇邢挺才对。他冷冷的笑了,“不错。邢挺的蛇,没 人能挡住。你,也一样。” 那人笑了,他手上的蛇,竟开始向他身上爬去,而他,竟不怕。 他不会怕。因为蛇爬在他的身上,竟开始扬起头来,瞎子也看得出,它们是高 兴之极的。 邢挺的脸色变了,吹出了几声尖利的口哨,二十八条小蛇,没有反应。邢挺呆 住了。 小雷大笑,“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小雨知道,这人,是老张! 老张,当然不是他的真名。小雷笑道:“天下间有谁,能抓住毒蛇的蛇?” 邢挺的脸色变了,他想起一个人。天下间的蛇,有千千万万,天下间的毒蛇, 有万万千千。 能控制这些蛇的,只有一个。 ——蛇王! 蛇王,是个奇特的人。他成名的时候,九大门派的掌门人,还都在吃奶。他自 幼父母双亡,被巨蟒抚养长大。一生与蛇为伍。因为人间没有温情。只有蛇,才有 真情。 二十年前,蛇王消失了。为什么?没人知道。金钱?女人?名声?都不是。蛇 王的一生,是个迷,没人知道。蛇王没有朋友,至少没人听说过他有朋友。人们只 知道他叫张强。 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不过在二十年前,武林中没一人,敢叫这个名字。因为蛇 王得罪的人太多了,不小心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二十年,蛇王在哪里,没人知道。人们只知道,张强虽然归隐了,但他依然是 天下间的,——蛇王。 谁会想得到,当年的蛇王,会在这里摆小摊?自然没有。邢挺也没想到。他自 然更不会想到,他的蛇,一点效用也没有。 小雷看着他,一言不发。老张笑了,“你还在这里?” 邢挺愣住了,突然,他回过神来。手里没有了蛇的邢挺,就像毒蛇没有了毒牙。 除了跑,是没有第二条路的。 他想跑,不过很可惜,他的脚,已经没有了知觉。蛇王不但会用蛇,用毒的功 夫,也是天下每一的。 毒蛇邢挺,就这么倒了下去。就这么简单。其实有些看似复杂的事,也都是很 简单的。 老张的身上,依然盘着大大小小的毒蛇,他看着小雨,笑了,“小姑娘,你下 次来,没准我会调一碗蛇肉羹给你。” 小雨闭着眼睛,她不敢看那一条一条的毒蛇。不过,她是个很有教养的女孩子, 还知道说: “谢谢。” 老张笑了,发出嘹亮的笑声。中气十足。 小雷拉住小雨的手,“走吧。” 小雨更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虽然这里有令人崇敬的蛇王,但是也有大大小小 的毒蛇。这,正是小雨最怕的。 不过很可惜,小雨的脚,也没有了知觉。她当然不会中蛇王的毒,她,是被吓 的。 小雷摇头,叹气,忽然他笑了,伸过手来,抱着小雨,“但愿你不要像麻袋一 样。” 小雨觉得身上有东西,当然,那不是毒蛇,是小雷的手。 毒蛇虽然可怕,但小雷的手,却是可爱的。至少它很温柔,因为小雷本来就是, ——温柔的小雷。 小雷走出了草棚,老张把他们送到门外,还微笑着说,“下次再来。” 下次,当然要来。这里如果没有毒蛇的话,是很可爱的。虽然它残破,阴暗, 潮湿。不过小雨,似乎对它有些改观了。至少,她下次来,可以品尝到一碗新鲜的 蛇肉羹。她虽然怕蛇,但并不怕吃蛇。 一个女孩子,被男人抱着,在大街上走,并不是件雅观的事。即使那个女孩子, 是男人的妻子。那她也会被称作不守妇道。 小雨并不腼腆,不过她还有女孩子的矜持。她想大声叫,“放我下来!”不过 话一出口,声音却变的小小的,“我要下来。” 小雷笑了,“你还走的动吗?” 小雨点头,“当然。” 小雷道:“我要带你去看一个热闹。” “热闹?”小雨最爱看热闹。大概因为她在山中待的无聊。 小雷笑了,“大大的热闹。如果你不怕危险。” 小雨站在地上,活动着麻木的双腿,大眼睛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多情的 小雨,为什么多情?就因为她有一双带着长长的睫毛的大大的眼睛。漆黑,亮晶晶 的大眼睛。虽然她不漂亮,但可爱。 小雨甜丝丝的笑了,“有你在,我不怕危险。” 小雷叹气,“女人,真的很可怕。” 小雨眨着大眼睛,忽然奇怪的道:“你为什么也这么说?我爹也时常这么说的。” 小雷又笑了,“是男人,都会这样的。”挥挥手,“走吧。” 小雨跟着他,“去哪里?” 小雷淡淡的道:“去找周大通。” 小雨奇道:“为什么要去找他?” 小雷道:“因为不论找不找得到他,我们都会遇到麻烦。早一些,可能会好一 些。” 小雨不懂,不过她未必需要懂的。只要小雷懂了,就可以。 长安镖局,不但是长安城内最大的镖局。而且在全天下,也是首屈一指的八家 镖局之一。周大通,是武当的嫡传弟子,在武林中很有一号。长安镖局里,一向也 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不过现在,可惜的很。因为长安镖局里,已经变的冷清。冷冷清清。 小雷与小雨,走了进去。小雨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血腥气! 小雨捂住鼻子,想吐。抬头看上一眼,她似乎要晕了过去。这比千千万万条毒 蛇,更让她害怕。 因为毒蛇虽然可怕,但毕竟是活的。而眼前,虽然是人,却都是死的! 偌大一个长安镖局,里面的人,自然是很多的。往日,你会听到趟子手的吆喝 声,镖师们的吵骂声,甚至女人们撒娇的声音。不过现在,他们却都变成了死的。 整个大院,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死! 令人恐怖! 小雷无所谓,这样的事情,他见的多了。拍拍小雨的肩膀,“不要怕,他们都 是死人。” 这句话似乎更让小雨难受,她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小雷无所谓,静静的看着,直到小雨吐干净,才递过一条手帕。虽然并不精致, 不过很干净。 小雨狼狈得很,接过来,瞪着小雷。 小雷笑了,“现在吐干净一些,省得一会儿麻烦。” 小雨摇头,不懂什么意思。 小雷随手一指,“那边。”叹道,“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 小雨抬头一看,墙头上,已经有绰绰的人影闪动。小雷笑道:“在墙头上吹风, 岂不是很冷?” 刷刷几声响动,跳下来几个灰衣道人。为首的却是个俗家人。黄色的长衫,长 长的丝绦。气势威严。 小雷看着黄衣人,不再笑了。“唐朝林?” 黄衣人点头。“小雷?” 小雷也点头。耸耸肩,“武当每一剑也来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唐朝林,号称武当第一剑客。据说已经盖过了掌门的师兄,方中道长。他此时, 正冷冷的看着小雷,“我也想知道出了什么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雷笑了,“我们进来,看见一堆死人,就这么简单。你要问我谁是凶手,我 可不知道。” 唐朝林冷冷的道:“你知道,而且非常知道。因为,你就是凶手!” 小雷像在听个笑话,毫不在意,“为什么?” 唐朝林道:“十天前,我们接到周师弟的书信,他说长安出了事,我们就赶来。 结果,就看到满院的尸体,你,正好就在旁边。” 小雷微笑,“长安出了什么事?” 唐朝林冷冷的道:“问过我手中的剑。” 小雷不再笑,“我不想动手。” “为什么?” 小雷耸耸肩,“因为没有必要。我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动手?” 唐朝林冷冷的道:“听说你是江湖上刀君后最杰出的刀手,我想见识见识。” 小雷道:“好像今天见过我的人,都这么说。” 小雨在心里算算,石先生,邢挺,确实都这么说过。 唐朝林道:“你的名气不大,但却有真功夫。似乎没人见过你出手。“小雷道: “在江湖上,似乎名气比功夫更重要。” 唐朝林的剑已出鞘,“现在,名气不重要,功夫才重要。”突然,他拔剑! 剑光,像雪花,又像云雾,白茫茫一片。里面,却蕴藏着杀机! 小雷依然笑着,他那副固有的笑容,依然灿烂。剑光,已将他全身笼罩! 小雨这次不再尖叫,有了两次的经验,她深信,小雷必能获胜的。 剑光浓烈!耀眼的剑光,已让人眼花缭乱! 眼力再好的人,也难以看清楚。这时,在如雪的剑光中,突然,有细细的光芒 一闪,一丝。 剑光收敛,唐朝林的剑,还在他的手中。小雷的刀,还在他的腰上。 小雷拔过刀吗?没人知道。有人看见吗?没人看见。 连唐朝林也没看见。 小雷道:“武当剑法千变万化,你能融变化于一体,变绵为硬,变柔为刚,不 受武当剑法的束缚,自出机杼,确是高明的剑客。” 唐朝林苦笑,“二十年前,我在华山,看过丁大帝出剑。他的剑法,已不是人 所能想象的境界。 他的手,似乎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那时我就知道,我一生,也达不到那样 的境界。” 小雷道:“所以你别出心裁,要创一套新的剑法。” 唐朝林点头,“不错。但现在我才知道,即使我再练十年,也挡不住你的出手 一击。武当派上下,没人能挡得住。九大门派,也没人能挡得住。你应该去和刀君 剑帝较量。” 小雷道:“丁大帝,是剑中之帝。他的剑法,有帝王之气。有雄霸天下,藐视 万千的气势。你如果以为他的剑是靠剑招变化,那你就错了。那些变化,在高手眼 中,都没有用。因为他们注重的,是最后一击!” 唐朝林愣住了,忽然,他道:“谢谢。” 小雷摇摇头,“不用谢。” 唐朝林道:“你让我明白剑法的精义。” 小雷道:“真正的高手,那出手一击,那力道,那角度,无不是千锤百炼得出 来的。能够化简为繁,再化繁入简,你才得到了真谛。能以人入剑,以剑及人。一 个高明的剑客,与他的人,不是没有关系。一个心胸狭窄、斤斤计较的人,怎么使 得出丁大帝那种帝王之剑?” 唐朝林点点头,“我明白了。你不是凶手。” 小雷笑了,“为什么?” 唐朝林道:“一个高手,除非面前的人足够资格作他的对手。否则,他不会动 杀机。” 小雷笑了,“谢谢。你算是明白我的人。” 唐朝林道:“我会回山,向大师兄禀报。这次九大门派……”小雷微笑着伸手, 打断了他的话,“祝你好运。” 唐朝林愕然,“你不想听?” 小雷笑道:“江湖人理江湖事。我只是一个浪子,希望有一间温暖的屋子,一 个滚烫的澡盆,一双柔软的手,一杯温红的酒。理它干什么?” 唐朝林也笑了,“我明白。其实我们也很无奈。” 小雷道:“走好。” “走好。” 小雷带着小雨,挺着胸膛,走出镖局的大门。 小雨忍不住道:“你刚才好棒啊!” 小雷摇头,“我差点没命回来。” 小雨愕然,“为什么?” 小雷道:“唐朝林的剑法,已经到了极高的境界。他刚才连发八十一剑,我都 没有拔刀的机会。 直到第八十二刀,才出了一个小小的破绽。” 小雨道:“可是那个破绽,就被你抓住了。” 小雷笑了,“也许像我这种比较懒的人,眼睛就比较尖。” 小雨道:“但是我知道,你绝不会输,你绝不会死!” 小雷道:“为什么?” 小雨道:“凭直觉。” 小雷笑了,“神剑山庄的传人,再笨,也有聪明的地方。不错,因为我还有救 命一招。” 小雨心里甜滋滋的,“什么救命一招?” 小雷摇头,“不能说,这是师父留给我最好的东西,只有在救命的时候,才能 用。” 小雨叹了口气,不想再问。小雷,总是显得随随便便,但又总是显得莫测高深。 不过,这时,小雨的脸,却有些红了,“你刚才……” 她要说什么?不知道。因为她已没有机会再说。因为这时已有一声惨叫传来。 来自镖局! 小雷的脸色变了,变的极为怕人。小雨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吓的不禁尖叫 起来。 小雷拉着她的手,“快走!” 小雨不知所措,跟着小雷。两人飞快,又回到镖局。 一进门,小雷就叹气。院子里,又多了几具尸体。最醒目的一个,是唐朝林。 唐朝林会死,他为什么会死? 小雨正在想这个问题。突然,剑光一闪! 一把长剑,向小雨飞掷过来! 小雨甚至没时间转动脑子,因为那剑,太快! 剑快,小雷的刀更快。剑离小雨的咽喉,似乎只有三寸。但小雷的刀,却已隔 到了剑尖的前面。 等等,有一件事,小雷似乎忘了。他的刀,是把木刀。 木刀,是挡不住飞来的利剑的。 小雷能。 因为那把刀,在他的手中,就不再是朽木。刀在他的手中,就变成了神奇,就 拥有了魔力。 这把刀,似乎挡不住一根绣花针,但在小雷手中,却能挡住飞来的利剑。 没有声音,只有剑掉在地下的声响。温柔的小雷,温柔的刀,是从来不会发出 刺耳的声音的。 拔刀的一刹那,小雷的身形,已经纵起。不知何时,他的刀,又回到了他的腰 上。小雨甚至没有看见刀光一闪。 小雷的轻功,不能算好。他的身法,甚至有些笨拙。 但绝对是最实用的。 剑掉在地下的声响响起,小雷的双脚,已经蹿过了墙头,小雷的人,已经消失 了踪迹。 大院中,平静异常。甚至连一丝风也没有。小雷一越过墙头,就再没有了声响。 他到哪里去? 小雨很想知道。因为她现在有些害怕。如果眼前是一个杀戮的战场,她或许倒 还好受些。而现在,一片寂静!遍地死尸!空气中的血腥气,能够让人呕吐。小雨 尽量使自己的腰挺直,她并不是只靠小雷,才能生存的。 神剑山庄的子弟,总是有些本事的。小雨虽然有些胆小,有些任性,但她毕竟 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在这样一个地方,她还能存有理智。她咬着嘴唇,看着四周, 她突然从怀中,拔出了剑。 神剑山庄的子弟,怎么能没有剑? 当然不会。小雨的剑法虽然很差,但也是神剑山庄的传人。神剑山庄的传人, 总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因为他们不会给谢晓峰丢脸。 小雨握着剑,瞪大眼睛。她此刻倒想有个敌人窜出来,能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架。 那至少比现在死一般的寂静,要好受的多。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一柱香的工夫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这院子里,仍 是寂然无声。 远处似可传来喧闹的人声,却更增加了这院子的可怕。像是幽冥地府。 小雷到哪里去了?他去干什么?是去追掷剑的人吗?那个人是谁? 风声一响! 墙头上落下一个人,小雷。 他的脚步并不轻捷,甚至有些踉跄。他的身上,也沾着尘土。不过这一切,在 小雨眼中,都没有什么。她扑上去,抱住小雷,大叫,“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 这里有多么恐怖!” 小雷看上去很疲倦,不过他还是笑了,温柔的小雷,永远会有温柔的笑容。 “我们走吧。” 小雨道:“去哪里?” 小雷不语,走出门外。小雨只好跟着。小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走着,小雨越来 越是奇怪,只好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小雷不语,他的面色,似乎突然间变的沉重,愣了半晌,才道:“你能不能先 回家?” 小雨奇怪,“为什么?” 小雷叹气,“我最近要办一些事。” “什么事?” 小雷笑了,“江湖事。很麻烦,你跟着,不太方便。” 小雨奇道:“你说你只是一个浪子,从不理江湖事。” 小雷道:“我说的江湖事,是江湖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争名夺利的事。而 现在不是。” 小雨道:“有什么不同?” 小雷道:“这事,关系江湖正义,关系武林存亡。” 小雨道:“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雷愣住,忽然,他笑了。“不错,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过,做有些事,是不 需要问为什么的。” 小雨摇头,她不明白。不过她明白了一点,小雷要办的事,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为了办这件事,会不惜一切。 小雨摇了摇头,“我不走。” 小雷淡淡的道:“为什么?” “我……”小雨心中有千万条理由,但却没有一条能成为理由。她胸中本来有 千言万语,但却一句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冒出了一句,“我愿意。” 小雷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很麻烦?” 小雨看着小雷的目光,本来她不会直视小雷的,不过这时,她却挺直了腰,虽 然那腰枝纤细的盈盈可握;而她那吹弹可破的玉容,也在闪着圣洁的光辉。“你能 干,我为什么不能干?” 小雷看着她,笑了。耸耸肩,“好吧。既然你愿意,就来吧。”这笑是欣慰、 是喜悦?恐怕小雷自己也说不清。 偌大一个长安城,哪里是最好的地方?如果你问上一百个人,恐怕有一百零一 个都会说:“翠竹轩。” 翠竹轩是长安城里最大的园子,每一个进去过的人,都不想出来。那里,恐怕 比皇宫还漂亮。 有人说过,一个翠竹轩,顶得上半个长安城。这话当然有些夸大,不过翠竹轩 的主人曾经说过,翠竹轩可以不在长安城,但长安城,却不能没有翠竹轩。 翠竹轩也是长安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不论白天黑夜,总是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这里的人,似乎比蚂蚁还多。不过有个地方,是例外。那就是秋水阁。秋水阁里住 的什么人,没人知道。 甚至没人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因为那里从来没有传出过人声。就连翠竹轩的主 人,对这里也是讳莫如深,提都不提。 翠竹轩内的客房,一天要三百两银子,是闲人居天字第一号上房的十倍。不过 来过的人,人人都说它便宜。一半是因为这里地美,另一半,则是因为这里人美。 世界有了男人,也就有了女人。男人太漂亮,则会受人白眼;而女人越漂亮, 就越受宠。而自从这世界有了阶级,有了高贵和低贱之分,这漂亮女人,也就变的 更加重要。不论是风流才子、江湖豪杰、王公贵族,还是富商巨绅,都不能没有美 女相伴。而翠竹轩的姑娘,莫说是在长安城,就算是在全国,也是数得着的出名。 不但貌美,而且温柔。只要你是个男人,是个正常的男人,到了这里,就都舍不得 离开。翠竹轩的姑娘,哪儿的最美?似乎很难比较。 不过翠竹轩里都流传着一个故事,秋水阁的姑娘最美。 秋水阁不是没有人吗?不错。白天是看不见人。但在晚上,如果留意的话,还 是能听见里面有歌声传出。曾经有打更的偷望过一眼,据说那里的美女,简直能把 整个翠竹轩的姑娘,都当成粪土。当然这只是传说,从没人亲眼见过。秋水阁,从 没一个人进去过。 不过现在的小雷,就正要向秋水阁走去。难道他疯了吗?他不知道长安城内的 传说?秋水阁并非没人进去过。什么?刚才不是说了吗? 不错,不过刚才说的话,还要更正一个字,不是没一个人进去过,是没一个人 出去过。想进秋水阁的人,绝非没有。但进去了之后,却从没一个人能出来。简单 像地狱,能吞噬人的魂灵。 翠竹轩像天堂,让人乐不思蜀;而旁边的秋水阁,却像地狱,让人魂飞胆丧。 这是不是很滑稽?天堂与地狱,其实也就是一线之隔,近的不能再近,只是看你那 只脚,迈向哪里而已。 小雷要进去的,究竟是地狱,还是天堂?不知道。不过看他的脸色,似乎高兴 得很。他本来沉重的脸色,到了这里,一下子全变了。变的笑逐颜开。而且还带着 一种男人特有的笑容,让小雨看了,心里颇不舒服。 小雷没注意到小雨的表情,大步向秋水阁迈去。而旁边的翠竹轩,照样是莺云 燕舞,夜夜笙歌。小雨咬着下唇,跟着小雷。 看到小雷不是往翠竹轩去,小雨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她的眼就瞪了起来。 因为小雷轻轻的敲了敲秋水阁的墙壁。 墙壁很让她害怕吗?当然不是。因为小雷敲了墙壁以后,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 事。那面墙,不知何故,竟轻轻的开了一扇小门。更奇怪的是,从小门里面,走出 了两个女人。 必须说她们是女人,因为她们成熟而且妩媚。性感的红唇,修长的眉毛,乌黑 的长发,高挑的个子,玲珑浮凸的身材。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会把目光,投向她 们两个。小雷是男人,而且是个很健康的男人,所以他的眼睛,似乎也开始凝固了。 不过女人就不会。同性相斥的道理,最明显不过的了。所以小雨就狠狠的瞪着 小雷,恨不得把小雷吃下去。 不过她的目光,似乎一点也没有收到效果。因为小雷似乎根本忘了有她这么一 个人存在,他一见到这两个女人,脸上的神色,就变的色迷迷的。甚至伸手摸了一 下人家的脸蛋,“你家公子在哪儿?” 两个女人笑了,其中一个,拉起小雷的手,“在里面。”另外一个,则去拉小 雨的手。 小雨虽然生气,也不得不承认,她们,确实漂亮。是那种真正叫人过目不忘的 人。自己和她们一比,简直就像个泥娃娃,从天上比到了地下。她努力的挺直腰, 挺起胸,想让小雷看看,自己的身材,其实也不是那么差的。不过小雷根本看都没 看她一眼,拉着那女人的手,径直朝大门里走了进去。 小雨气鼓鼓的没法,只好跟着。 与外面有些阴森的气氛相比,秋水阁里,无疑是个世外桃源。风景如画,美女 如云。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像个仙境一样。就连小雨,私底下也开始留恋起这地 方来了。不过小雨,还是在生小雷的气。气鼓鼓的瞪着小雷。 忽然,她不再瞪着小雷。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 在翠绿湖畔,群花丛中,斜放着一张长椅。长椅之上,慵懒的躺着一个人。一 个男人。 这个人似乎是大地的骄子,上天的宠儿。似乎人世间所有的优点,都集中在了 他一个人的身上。看他那坚毅的面容,英俊中带三分冷酷,更显得男儿气概。两道 入鬓的剑眉,双目则如天上星星般深邃。他身上的每一处地方,每一件饰物,无不 显得那么恰到好处。没有比这再合适不过的了。他简直就是女孩子心目中的王子, 白马王子。 这人本来正依红倚翠,美酒佳人,快乐的不亦乐乎。看见小雷来了,伸手推开 旁边,大笑着站起身来,走向小雷。 小雷的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两个人的四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坚定 而又有力。还是那男的先道:“你怎么来了?” 小雷不理他,加快了脚步,走到那男子刚才坐的地方,懒洋洋的坐下来,拿起 旁边的高脚杯,干了一杯深红色的醇酒,才道:“你不是早在等我了吗?”扬起手 指着男子的头,“我在外面拼死拼活,你倒在这儿喝酒拥美,真不够兄弟。” 男子笑了,走到小雷旁边,拿过他手边的大瓶子,“这是西域上百年的葡萄美 酒,我费了老大劲儿,才从三妹手中要来,你可别给我糟蹋了。给唐老大留一点儿。” 小雷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男子拍着他的肩头,“你若是连那几个人都应付不 了,也就不配做我严二的兄弟了。” 小雷又叹气,“到哪儿都是你有理,好了,你三妹没来吧?” 男子笑了,“她要是来了,我还敢开门吗?” 两个人说了半天的话,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小雨的存在,小雨气极,大叫:“喂! 喂!” 小雷没丝毫反应,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倒是那男子冲小雨一笑, “姑娘如何称呼?” 小雨让那男子一看,心头通通直跳,低下头,双手玩弄衣角,做淑女状,“我 姓谢,谢小雨。” 男子笑了,“果然是大姑娘了,不像以前的小女孩了。” 小雨愕然,“你认得我?” 男子指着小雷,“他师父,就是我舅舅。” 小雷的师父,姓叶,就是小雨所说的那个叶伯伯。不过小雨除了知道他姓叶, 别的就不知道了。小雷像个哑巴,啊,不是,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该说的话,他 一句也不说,可废话却特别多。 至少小雨就这么看。 我们的小雨姑娘,忽然对眼前的这个男子起了好感了。收起了那份任性和娇蛮, 低低的声音,“你是谁?” 男子笑了,“姑娘还不知我是谁?” 小雨眨着大眼睛,很想多看他两眼。不过她还算知道,瞪着一个男人,是不太 礼貌的。至于小雷,那又另当别论了。脑子里拼命回想,忽然想起男子说的两个字, ——严二! 严二? 京城严二? 他就是赫赫有名的严二公子,武林后起之秀中的最杰出者,无情公子,严雪峰? 小雨对小雷,又要高看几眼了。因为他有这么一个高贵而有本事的朋友。 严雪峰是谁? 如果你随便走到一个有人的地方,只要有三个人以上,没人知道严雪峰的名字, 那你就要捏捏嘴巴,拽拽头发,好好的想一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种事即使在 梦境中,也很难出现。 严雪峰的名字,太响亮了。 就像刀君剑帝一样,严雪峰的名字,也深深的烙在每一个武林人的心中。 他是何门何派,哪儿的高手? 全不对。他无门无派,而且,他是个世家子弟,而且不是武林世家。而是正正 经经的名门望族。 神剑山庄里有座回雁楼,关于严雪峰的记载,密密麻麻,大概有三十多页,对 他的家世,身份,特点,不厌其详。 严雪峰,男,三十一岁。 父:严九龄,宰相兼大学士。母:叶秋桐,身份不详。 独子,有一姊七妹,行二。 …… 对他的家世做了极其详尽的叙说。总之,严雪峰是个放浪不掬,但却很能得女 孩子们欢心的那种人。 等等,有一点很奇怪。严雪峰不过是个世家子弟,怎么在江湖上有那么大的名 气?他武功很高吗? 不知道。严雪峰武功怎样,似乎没人知道。回雁楼内对于严雪峰武功的记载, 也有。但相对于前面三十多页的记叙,就显得简略之至,只有两个字,——不详。 严雪峰武功如何,没人知道。但大家都知道一件事,如果你得罪了严雪峰,那 么,除了死,你很难再找出第二条路来。 至少江湖中最厉害的独脚大盗魏鬼黑就是如此。 十年前,严雪峰到了杭州,在西湖边的梅园饮酒,请了全江南最有名的名妓作 陪。偏偏魏鬼黑也到了这里,要和严雪峰抢人。暴怒之下,拔出了大刀,要杀了严 雪峰。 魏鬼黑脾气上来,没人能拦得住。就连少林派的掌门,以金刚神袖和如来神掌 威震武林的天蒙大师也是如此。据说他的刀法,天下第三。 严雪峰没有拦,也不必拦。就在魏鬼黑的大刀在他头上只有一尺的时候,他仍 然在悠闲的饮酒。结果,魏鬼黑的大刀劈到了这里,就再也劈不下去了。等到严雪 峰喝完了那杯酒,魏鬼黑的身体,也就倒了下去。严雪峰镇定如常,就像什么事都 没发生过。 七天,严雪峰在梅园,一共待了七天。这七天,梅园里,一共进去了三七二十 一个人。都是魏鬼黑的朋友,这二十一个人,几乎可称得上是江南黑道的全部精英。 他们进去了,也都出来了。完好无损,连头发,都没少了半根。 只不过,他们的姿势稍有不同。 他们个个都是站着进去,但却是躺着出来。 严雪峰的名字,就此轰动了天下。 他对此毫不在乎,有人仰慕他,他可以和他喝酒。有人要找他报仇,他也不怕。 大家只知道,凡是找严雪峰报过仇的人,似乎就此在江湖上消失了。再也没有一个 能活着出现。 严雪峰照样的周游天下,整日的游山玩水。这样十年过去了。他一路上,打动 了千千万万美女的芳心,也千千万万次把他的老爹气个半死。 不过很可惜,严雪峰风流倜傥,对每个人从不动情。貌似多情,实则无情。所 以江湖上都管他叫,无情公子。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