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到2000 题记—“我们的爱情有个断层,结束于上个世纪的最后一小时,开始于本世纪 的第一个清晨。” 她说。她的脸上,我看到,幸福的笑。 冰凉的薄荷,醇醇的蛋黄酒,倾进斜斜的玻璃杯里,在昏暗的烛光中,这酒的 颜色让人体味到一种真切的凉意,那是一种宁静的象湖水,温柔的象溪流,深沉的 象大海似的清冷,她纤白的手指抚上酒杯的时候带着让自己迷惑的战栗,那在烛光 里摇曳的酒色仿佛个神奇的旋涡,她几乎就要认为自己是一尾鱼,冷血的鱼,游弋 在清冷的薄荷酒里,很合衬,可却被寒彻心肺,好冷! 桌上的盘子里有浇汁烧烤的牛排,四周排着绿绿的生菜,胡萝卜都被她细心的 刻成玫瑰花般的小块,如果可以,应该把这些幽媚的花朵染红,她想,她想把这美 丽的盘子变成一幅画。她不要,她不要饱餐后看一片狼籍,不吃好了,她用手推开 面前的盘子,她的手,在烛光下看来是一种可爱的玫瑰色。 钟再响的时候,她就明白,离2000年还有一个钟头了。她很细心的准备好了礼 物和丰盛的晚餐,而他的男人始终是没有回来。他正在做什么呢?据说是加班了, 这个理由近来似乎通行的很,她不愿意去干涉他的自由,她告诉自己,一个好女人 是懂得体谅的。她是个好女人,起码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是这样说的。为了不 辜负他的期望,她一直都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准发脾气使性子。可是现在呢?做 什么都无所谓吧,反正他都看不见的。她也很久没看到他了,他好忙,圣诞节的时 候他答应他一定和她一起过千禧年的,他说了她就信,所以她等。其实最近他们一 直过的不好,住在同间房子里,却没什么话说,来来往往,经常一言不发的,这沉 默就象隐形的危机,隔在他们中间,象一道空气筑的墙壁。 这个时候她终于决定离开他了,她没有摔东西,她是个好女人懂得怎样安静的 离开。她只是站起来把手上的戒指丢进那杯调好的薄荷酒里,没有什么声响的,那 个小小的圈不过在这片清冷里荡开了一个简单的涟漪,然后就沉进杯底安静的冒着 气泡。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有些麻木有些无措,她不知要做些什么。 她想应该留封信给他,于是她打开电脑简单的写了封信,直接放进他的信箱里, 信写的很短,也很乏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茫茫然看到她的鼠标在那 张她最熟悉的兔子罗杰的鼠标垫上滑动,她的心里有些异样。她还记的那是他买来 送她的礼物,那个时候他们都很穷,买不起什么太高档的礼物,但是因为她固执的 要一张和她最初用惯后来被弟弟弄坏的那张一模一样的鼠标垫,所以他为她找了一 年,终于达成了她的心愿。她看着那只啃胡萝卜的傻兔子,仿佛就看到了他的影子。 她想或许应该把重要的文件都汇总起来,放在他能一眼看到的地方,于是她打 开冰箱,里面用塑胶袋层层包裹的是他们的联名存款、房契和保险。她关冰箱的时 候看见冰箱门上的报事贴,密密麻麻都是他象跳舞一般的字迹。他上学时期爱写纸 条的习惯还保留着,他喜欢把他的爱意贴的冰箱上、她的化装镜上、她每天要看的 书里甚至是厨房的每一个角落。他要她知道他爱她,爱的是如此的真切和热烈。 最后她想她该穿上大衣离开这里。于是她打开衣柜,他喜欢她穿色彩鲜艳的衣 服,于是她的衣柜里赤橙黄绿青蓝紫,缤纷的象是花坛。但是她想她今天不应该穿 的明媚,没有人再会在意她,她要为他们的爱情默哀。她挑了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 穿上,不经意的想起,那是他送她的生日礼物,那时候以他们的经济情况其实不应 该买如此奢华的东西,可是就因为她喜欢,他就不遗余力的为她买了,那个时候他 是多么在意她呀! 她不能再多呆一分钟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以为爱情已经结束的时候却 一再的留恋,走到门口,她看了一眼钥匙架上的钥匙,拿不拿呢?她在心里做着权 衡,算了,拿着吧,这个家总算也有她的一份,哪怕就留那钥匙做纪念呢。走的时 候她还不忘关掉灯和煤气。 她信步走在街上,时常会碰到一些玩的兴高采烈的年轻人。她微笑着看着他们, 其实她很羡慕他们的无忧无虑,可是她已经过了这种傻傻的年纪。看到路旁一家夜 店还很热闹,她就推门进去了,挂在门上的铃子清脆的响声提醒大家她的到来,很 多人带着善意的微笑看着她,“新年快乐!”她听到很多人对她说着同样的话,那 些不相识的人都很和气,也许就在这新世纪的第一瞬间,原本世纪末莫名的浮躁和 烦闷已经被新世纪的清新和美好替代了吧。 在吧台边,她还是要了一杯薄荷酒,接过酒杯的那一瞬,她突然想起了家里酒 杯中那枚爱和承诺的戒指,现在,现在已经没有了,她是不是该大哭一场?还是应 该喝醉,她沉默着,抉择着。 身边坐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丫头,稚气的面孔搭配着与年龄不付的时髦打扮竟 然露出一副扬扬自得的神气。无聊间,她们攀谈起来。 “你自己来的吗?怎么没有朋友陪你?”小女孩问。 “是的,”她带着淡然的微笑答她。 “呵,和男朋友分手了吧?为什么?” 有时候她觉的现在小孩真的是敏感而又早熟,不过,或许是失恋的人都如她现 在一般神气吧。 “因为他已经不在乎我了。”她想自己的眼睛一定出卖了自己。 “他说的?”女孩用那涂了银粉的眼睛盯住了她。 “那到没有。”她想如果是他亲口说的,可能她会疯掉的。 “哈!”女孩放任的笑起来,“你多少岁了?” “28喽!”尽管这笑声可以让她不悦,可是她真的没有力气生气了。 “女人都是这样的,年纪大了就对自己没信心了。其实爱情是有麻木期的,爱 起来很费力气,谁也没心情就老是如胶似漆的,所以就会有断层。你自各想想,他 真的不爱你?” 惊诧于女孩很系统的论断,现在的年轻人真的不得了呀!不过她也在想,他真 的已经不在乎她了吗? 于是她又想起她的鼠标垫,冰箱上的留言和身上的大衣。真的老了吗?她下意 识的从包里掏出镜子 。于是她看到了他熟悉的字体,就象跳舞一样,洒脱自如,他 说:和你一起过千禧。她突然发愣起来,开始想他,他生动的笑脸仿佛伸手可及。 温暖的大衣环绕着她,仿佛是他坚强的臂膀和亲切的胸膛,当听到千禧的钟声,她 终于笑了。她笑自己的多疑和孩子气,笑着,她脸上有泪流下来,原来爱也可以是 很痛的,但她心甘情愿。 银色眼睛的女孩和朋友抢礼物回来,刚好看到她在擦眼泪,于是就把自己好不 容易抢到的一个圣诞娃娃送给了她,她还说让她不要伤心什么的。呵呵,她终于猜 错了一次。 那个圣诞娃娃很有趣,用手按他的鼻子就会发出傻傻的笑声,好象他。 她很庆幸自己带了钥匙出门,可以神鬼不知的掩藏自己的离家出走。推开家门, 迎上来的是他焦虑的面孔,他很急的问她去哪了,她不回答,只是紧紧的抱住他。 他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用力的拥紧她。很幸运,他竟然没有发现她的离开。 那天他们一起迎接新世纪的太阳。她依偎在他怀里,感受他的气息。他在她手 心里放了样东西,赫然就是那个酒杯里的戒指,天!“不要再扔掉它哟!”他轻描 淡写的说,可是话里又有很多戏谑的成分。她睁大了眼睛,啊?他早知道了?她知 道自己的脸一定很红,因为他坏笑着给了她一个吻,眸子里带着嘲讽的笑意。“你 讨厌啦!”她突然拿起一个枕头朝他扔去,他笑着讨饶。 在2000年的第一个清晨里,他和她快乐的打闹着,阳光为他们的身影镶了道金 边,变成一副活泼生动的剪影。爱情又回来了! 她很愉快的烧着饭,做的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式,牛排也就是在特殊的日子吃吃 吧!打开柜子拿东西时,她发现了张好大的贺卡,里面写满的是好多好多的爱你! 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她把饭菜端上桌子,吃饭的时候,她看着他狼吞虎咽, 觉很满足,这样真好,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