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网络的失控 (一) 网络和爱情的共同点在于,其实他们都很盲目。 故事之一——如果说爱 每天电话铃声在晚上10:00准时响起,就象是我拨定了时间的闹钟,而我拿起 电话来也可以不必问是谁,我会在沉默里听见风的声音从电话的那一端幽昧的传来, 如此的贴近我的耳膜,可是又是如此的遥远。如果不是风,那我一定会说:“对不 起,你打错了。”我的电话号码在每天的这个时段里,只是属于风的。在如此虚幻 的网络当中,一根电缆,微缩了我世界的所有,而那个代表了我的电话号码,在风 的眼中,亦如一个伫立在黑暗中的女孩,所等待的,是他的到来。我总是想告诉风, 我只是属于他的,就如同我的电话号码一样,但遗憾的是,我一直没有说,因为我 没有能力给他任何承偌。 风也一样,贪恋着每天依靠电缆维系着的感情生活,说不出什么。我们,隔的 太远。 我们没有说过爱。 “你喝醉了?”他问。 我这个时候穿着皮鞋沉重的踏在房间的地板上,听着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混乱 的思维几乎没法再和那5瓶啤酒的酒精度抗衡。我听见自己,终于第一次在风的面前 哭了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这样毫无理由的胡闹究竟会有什么后果,也许是把我和风 的关系往死胡同里推。 “我喜欢你。”我神经质的重复这句话,这是我唯一可以毫不违心的说出的情 话。 “可是喜欢分好多种,比如……” “可是在我看来只有一种,”我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他究竟要诱导我说出什么, 而在我,说出那样的话,是有罪的。“我喜欢一样东西,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风在沉默,然后叹息;我在沉没,心如死灰。 我和风相识在那个叫做OICQ的地方,那里没有年龄,没有性别、没有人世间所 附带的一切条件,初初来到那个地方,看着陌生的人和一大串号码,没有任何选择 的标尺,我盲目的选择别人也在等待别人来选择我。在这样的等待里我认识了风。 他会在聊天室里开一个小房间,名字叫“风雨同舟”,很俗,只是因为我的名字里 有个有“雨”字,人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和风的前世究竟 有多少造化? 风说:“你哭了?” 我说:“没有,我不会哭,我为什么要哭,我不是听见你的声音了吗?”是的, 对于我,听见风的声音,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奢求,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 时候会结束。当他知道我欺骗他的时候,他说过,他最讨厌别人骗他的,尤其是他 心爱的人,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他心爱的人,但我知道,在未来,我会伤他。 现实里,我在晚上11:00准时扣上风的电话,等待另一个人的电话,那个人是 我未婚夫。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嫁给他,我知道的是我一定要嫁给他。如果我放弃他, 我就会为世人所不齿。虽然我清楚自己不是个很坚贞的女人,可是对于一个大学毕 业放弃了升学机会、出国机会,辛苦的工作只是为了让自己爱的女孩子上的起学的 男人,我怎么能抛弃他?我现在终于毕业,终于有了好的工作,终于有好的前程, 本以为终于也有了自由,却发现我终于要面对的是他那么多年的等待和苦苦的守侯。 我是心甘情愿的戴上他早就买好的订婚戒指的,而风,也许只是我的一个梦想罢了。 我没有经历过浪漫,我只是想在我报恩似的的婚姻之前,爱上一次浪漫,所以我选 择了最浪漫最虚无的相识方式,选择了一个最遥远和飘渺的人,我本以为这样的玩 火就是安全的,而到头来的结果,还是自焚。 我和我的未婚夫居住在不同的城市,他每隔一个星期就会来看我,他对于爱情 的梦想是单纯的,他还是爱着那个最初的只懂得穿牛仔裤在大雨里站在学校门口买 报纸的大一新生,一个一开始让他以为是可爱的弟弟的女孩子。他不知道这个女孩 已经开始会买黑色的蕾丝内衣,在用CD毒药的香水,开始会在深夜里流连于灯红酒 绿,听沉重的萨克斯风。 静默的黑夜里,我沉沦在他的占有中,呼吸艰难而沉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 会在这个时候如此煞风景的想起风来,我迟钝的回应他的吻,脑子里是风没有轮廓 的面孔。 我没有说过爱,因为对于我的未婚夫,那是违心的;我没有说过爱,因为对于 风,那是不道德的。我在这爱的沉重里踯躅潜行,游弋于每天深夜的两个电话里, 出没的神情,犹如鬼魅。镜中的自己是黑色的,寂寞染黑的瞳孔如同一个深邃的旋 涡,卷进了我生命里所有的爱恨,埋藏了我所有的激情和狂野,从外面的眼睛看起 来,却又是那么的宁静和安详。 我终于在给未婚夫的电话里叫出了风的名字。那是我宿醉里一场可怕的失误, 我听见了他的沉默里有流血的痕迹,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龌龊到了什么地步,我竟然 在别人的伤痛里找到了那久违的快乐,一种流血般的残酷,通过一根光缆贯穿我们 的身体。我马上打电话给风,我带着些痴迷的兴奋,几乎要冲口而出自己的爱来, 我生命里最初的爱。我听见的是一个女人冷淡的询问,一旁有男人的鼾声。我叫出 风的名字,有一点颤抖和绝望,在我听见风的声音的一瞬,我觉的恶心。 无言的扣上电话,跑到大街上。大衣下面的丝绸睡衣带了些呼之欲出的诱惑, 我赤着脚,感觉冬夜的冰冷。我洁白的双脚是如此的纯净,在漆黑的柏油马路上显 得出奇的诡异,诡异里凝练着脆弱,象我苍白的感情世界里,我始终没有说出爱, 也应该就始终不会有伤害,可是现在的感觉为什么叫做疼痛?我开始想放纵自己, 既然小心的守护没有意义,没人欣赏,何不就此失落,我相信时间可以冲刷一切, 我的情绪会象一粒砂被肉体的快乐和疯狂淹没。失落的背后是遗忘,那是我最需要 的东西。 晚上10:00我还是听见风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彬彬有理,那么的体贴温柔,却 让我不合时宜的想起朋友说的“你并不知道网络的那端是一条狗”。我依旧听他的 编造,我依旧带着甜蜜的语气缠绵在我自己创造的浪漫里,一场可悲的独脚戏。我 知道电话那端的人,也许还不如一条狗。我不想揭穿他所有的谎言,因为我已经忘 记了。 晚上11:00我还是听到了我未婚夫的声音,他显得很疲惫,我知道以他的个性, 他会简单的原谅我或者是给我绝对的自由和选择的权利,可我也知道我无法给他幸 福,那样也许我们的结合不是报恩似的老套,却是恩将仇报似的残忍了。我说了对 不起,我听见他再度的沉默。我不再说什么,安静的放下电话,我唯一能做的,是 如何让他摆脱这个噩梦。 晚上12:00我离开了这座城市,繁华如同一张泛黄的旧书签,被我剔出了简单 的行李,我知道我屋子里的电话铃声还是会响下去,响到所有的人遗忘我的存在, 我是自私的,可是我已经受到了惩罚。如果说爱,我得到,然后失去,上帝是公平 的。 晚上1:00我乘上了列车,象一个失忆的旅者。 爱与网络的失控 (二) 有的时候一直在迷惑,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信任和倚赖的东西吗? 故事之二——学会信赖 总是习惯在子夜打开屋里的灯,完全通透的玻璃凉台包裹着我鬼魅般的灵魂如 同一个神奇的玻璃球体。静静的夜里,这城市几乎所有的窗口都缺乏光亮而窒息着, 只有我,在这样的窒息里顺畅的呼吸。优越,永远是一种很让人舒服的感觉。我住 在一栋28层的高楼上,每当我在这样的一个高度上打开电脑写些什么的时候,就有 一种君临天下的快意,仿佛自己可以运转星辰叱咤风云一般的豪迈。然而,这只是 一个迷梦,是欺骗自己的帷幕。黑夜衬着的玻璃窗实实在在就成了一面映照灵魂的 镜子,我在那里面的眼睛空洞的没有表情,失神,失神于每个自己明白自己的夜晚, 其实我只是一个生活在局促中自欺欺人的灵魂,可怜而卑微。 和写字一样,网络可以吸引我,就在于他也可以遮蔽我卑微和庸俗的实体,留 下的,是那个可以尽情美丽的灵魂,可以放纵自由的心灵。 我是一个只在黑夜里写字的人,一个只在黑夜里游逛于网络的灵魂,惶惶然, 行进,如同野鬼。可是只有在这样的时刻里我才感觉真实,才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和 存在。 偶尔停留在不同的聊天室里,等待自己所期待的东西出现,但是究竟自己是在 期待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每天变换不同的名字也交替不同的面孔,甚至没有过 重复的停留,所以我难得有朋友。那样也好,没有等待别人的凄凉也没有被人所等 待的负担。那天我的名字叫做“愈夜愈美丽”,他的名字是“SAME”。 他和什么一样呢?也许和什么都一样吧? SAME:你在等待什么? 美丽: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是看看吧! SAME:你看别人聊吗? 美丽:是的,你把他们的聊天看成什么? SAME:胡话! 美丽:不,他们娱乐自己,也间接的娱乐我们呀! SAME:那我们不用看《铿锵三人行》了:P 美丽:我想起了一首诗 SAME:“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美丽:“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SAME:好巧! 美丽:每个人都是一道风景,同时也是看风景的人。 SAME:也许这世界只是一只鱼缸呢? 美丽:我不知道 SAME:为了谁而美丽? 美丽:自己! …… 这样的对话是我生命里的一片树叶,小小的一片,青了,又落下。 我看到这片叶子,但是不会也不可能为这片叶子停留。 早晨起床的时候我又恢复了所谓正常的自己,穿窄窄的套裙,化淡淡的粉妆, 职业化的微笑是个美丽的面具,在这样的美丽之下,没有人知道我的卑鄙,我的任 务或者说是工作,就是要把别人的钱骗到自己的口袋里来。做业务的这些年,我没 说过实话,可是我的工作业绩禁锢了我的良知,钱,筑成一道厚厚的墙壁,阻隔了 我心灵里善良的一面。这个社会是这样的,如果不吞没别人,那只能丧失自己。我 喜欢自己身上的名牌时装高档手袋,同时为自己的事业扬扬自得,这个自己让我欣 赏让我骄傲,同时这个自己又让我厌恶,我在灵魂里诅咒生活里的那个自己。究竟, 我是爱上了自己,亦或相反? 深夜,还是误入那个聊天室里,SAME依然,我已经是“肃静”了。于是攀谈, 象个陌生人一样。 肃静:你在等人吗?看不到你说话。 SAME:是的 肃静:等什么人? SAME:等一个朋友。 肃静:很要好的朋友吗? SAME:不是,是一个喜欢看风景的朋友。 肃静:他会来吗? SAME:我不知道。 …… 我悄悄的下网,沉默无声的离开。上网这许久,第一次,有一个人把我当成了 一个网络上存在的实体,而等待。算是什么呢?是一种痴傻?还是对我的信任亦或 肯定?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相信他,因为我早已把所有的人都归类到象我一样的 范畴之内了。 全是骗局! 等一个没有名字的人? 我骄傲的放弃了自己原本想要换名字和SAME相会的打算,我拒绝相信这世界里 所有的温情,和我的面具一样,都虚假的让人做呕。更何况,只是在网上? 我还是在寂寞以及虚伪里生存着,依靠在深夜里从网络上放纵自己所得到的轻 松过活。这是一种变态吧,颠倒了真实和虚幻的位置,颠倒了失去和获得。每一次 在网络里进进出出,都在想,是不是还有人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通过一根光缆等 待我的到来,那是种多么温暖的感觉。我在静夜里几乎可以听的出自己脉搏里血液 的流动,那也许是我久违了的感动。 但是在每一夜,结束了所有的交际,回到家里。推开门,看到的还是那真实的 冰冷以及空气里肆虐的寂寞。我还分的清网络和现实,但是如此的现实实在难以抵 御网络上自由和温情的诱惑。 我清楚的知道SAME还在等我。 SAME:等你好苦! 美丽:哦,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等我? SAME:因为觉的我们有缘分。 美丽:缘分能证明什么?太多的时候是有缘无份的。 SAME:你总是怎么消极吗? 美丽:或者是说,我比较现实。 SAME:你总是做那个看风景的人,就不肯做风景吗? 美丽:可是我还是跳不出风景之外。 SAME:所以,你才来找我? 美丽:你是在嘲笑我? SAME:不,我觉的自己真的很运气。 …… 只是生命里的一片叶子,却为什么让我停留? 也许,只是因为它是青色的。 认识SAME的几个月里。工作好象不如以前那么繁忙,间隙的时候我就开始回想 SAME和我说的话。那不是太复杂的话,但念在嘴里的时候却又是那么的亲切。我渐 渐的在幻想SAME的样子,是不是象一部小说里站在学校门口咀嚼樱花花瓣的男主角? 还是在静夜里,我依然寂寞的回到寂寞的家里,白色电脑在黑暗里尤其鲜明, 我不再觉的那是种惨淡的凄白色,却隐隐的似乎有些温存的情调。我默默的按下电 源,手指的触觉宛如一个情人般的甜蜜和轻柔。是网捕获了我,是哪一张网呢?计 算机里的那张,还是在我和SAME心里的那张?我不能解释为什么不肯在真实世界里 相信人的自己竟然掉进了网里?为什么看似虚无的一切却能给我安心的感觉?又是 一种颠倒,但是,却是幸福的颠倒。 SAME:等你呢 美丽:我来了 SAME:今天有没有喝醉? 美丽:没有 SAME:可不可以问你,你喜欢网络上的感觉吗? 美丽:怎么说呢?很复杂,有的时候会迷糊,不知道究竟是在现实还是网际。 SAME:为什么会迷糊呢?小迷糊 美丽:因为太美好了:) …… 什么叫做网络的虚幻和生活的真实?如果你还是在不懈的追求美好,那网络上 的温情又为什么不能相信呢?冷酷的现实和网络上的温情本就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在现实里走的好累,能不能在网络的包围下暂时停歇? 很快就可以看到SAME,我等待着相见的那天,把网络的温情搬到现实里.会有什 么样的结果我不怕,因为我已经学会了信任,信任自己,信任SAME,信任生活里所 有的美好,以及自己的理想和希望。 我刚刚知道,信任永远比猜疑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