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跳舞之厦门篇 我的目的地没有名字,我只是跟着火车乱走,我只是想离开,远远的离开。等 我下了火车的时候,我才模糊的知道这个地方叫做“厦门”,一个以前只是隐隐约 约的在书本上知道的地名。我有点迷惑,不知道来干什么,也不知道今后的方向在 哪里。只是我无法再忍受北方阴郁的空气,而来到这阳光充裕的南方,天很蓝,蓝 得有些透明,街上行走着各式各样的靓男靓女,一块青葱的草地上,一个母亲抱着 一个很可爱的婴孩在嬉闹,阳光很好的照在身上,我以为,这是一个很清朗的城市, 也许,是我生命里一个崭新的开始。 我喜欢听那些有点绵软的地方话,虽然我听不懂,但是至少我觉得那很质朴, 而且有人情味。 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以为罢了。 我应聘到一家夜总会做了舞蹈艺员,排练一些简单而好看的集体舞,我甘于自 己的平淡,和第二个甚至第二十个人都一样,没有人在注意我。 我办了一张女子健身中心的月卡,每天没工作的时候,我就到这里来,穿上紧 身衣,在宽阔的镜子前面放纵自己,自恋般的疯狂,镜子里那个舞着的自己是我所 熟悉的世界,可惜早已经离我远去。我跳舞的时候周围总有人默默的观看,似乎从 里面也读出了异样的痛楚。 其中有个叫“惠”的女孩和我成了朋友,我和她共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她是 迪厅的领舞,我依稀从她身上找到了自己过往的一些影子,她是个简单而快乐的女 孩,静下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想,所以也很少有什么烦恼和忧愁。 惠的男友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南方男孩子,身上总有些很时髦的颓废气息,他的 瘦时常让我想起翔来,但是不同的是他的瘦里带着明显的病态,后来我从惠那里知 道,他经常吸食迷幻剂,惠的口气很平淡,似乎这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讲是正常而又 正常不过的了。我和惠往往都工作到深夜,一个屋子里的两个女孩是这个深夜城市 里最底层的两只蚂蚁,没有保障的不停爬行。 那天惠说帮我办了一张信用卡,给了我一张章程让我签字,我仔细的看了看条 款,很普通的一些文字,于是就签了,给了惠我的身份证和一个银行账号,到了晚 上,惠就把那张卡拿回来了,我看了一下,是一张星座卡,上面有两只很可爱的鱼, 我一笑,想起来了自己是双鱼座。 惠的出现其实是我这一生最失措的遭遇,我对于男人的失望之后,却一度迷信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但是,我发现仿佛上帝不希望我信任任何东西,我的受骗 是一种命运的注定。 惠和她的男友逃走了,我听健身俱乐部的长舌妇们秘密似的乱传着,没有什么 反应,惠是欠了一点点房租,但是是我在朋友情谊内可以负担的数目。我流了一身 汗,痛快的冲个澡,路过租赁中介所的时候我想我也应该去贴个广告,以便寻找下 一个和我分担房租的人。在家门口的时候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拦住了我,他们自称是 来找惠的,我说惠走了,他们说那就找你吧,然后一左一右的挟持着我进了屋子。 我在半恐吓半气愤的状态下终于弄明白,原来惠用我的名字和签字做担保人, 借了一部分高利贷,现在惠走了,偿还的责任落在了我头上。一纸文书,我看见自 己的签字,还有旁边有好多个零的款项,数了数,连本带利,一共14万。我突然有 点绝望,再一次希望眼前这些人快点杀死我到好。他们给了我5 天期限,否则,他 们没有说后果,可是我曾经听人说过,我很可能会被卖到泰国或者东南亚的什么小 城市里去。我全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鸭子,出了一身虚汗,几乎连咒骂惠的力 气都没有了。 再过去的几天就在我边找惠边找钱的忙碌中飞逝而过。我想过逃跑,但是总是 发觉自己的行动是在某些我不相识的人的监督之中;我也想过报警,但是我也清楚 有些事情是警察控制范围之外的,我笑自己,其实,我还是怕死!举目无亲的城市 里,一个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我还能怎么样? 这个时候我遇到了军,军是惠所在迪厅的老板,一个志得意满的中年人,独自 经营着几间夜总会,自称是当地的娱乐之王。记得他以前就很看中我,曾经力邀我 到他那里工作,可是我都笑笑的婉言谢绝了。这次他帮了我,他给我签了一份合同, 借给我了5 万块钱,条件是要到他那里跳舞,只要在工作就可以无限期的偿还这笔 钱。加上我自己的积蓄,勉强可以搪塞了,临走的时候他从抽屉里扔出两万块现金, 说:“小数目,我给你的,还了债还是得吃饭,对吧?”,我的拮据让我没有资本 耍性格,我拿了钱。 整件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军在背后也暗暗的帮了我一把,那都是后来听一些他 的朋友说的。军把我带离了困境,同时又再次把我带回了那个灯影迷离的世界里! 跳舞就是我的毒品。我爱死跳舞了,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可以放纵我,让我的思 维跳出所有烦恼的置障。有吸毒者说,毒品是他们与神灵沟通的钥匙,只要你去感 受他,就能得到快乐。舞对于我,也是一样的。那是我生活里唯一的快乐。我不再 去那个女子俱乐部,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再也不能对着那面大镜子里的自己跳舞,我 发觉自己的龌龊,使我无法尽情的舒展自己,面对那墙壁一样的镜子,我总是觉得 自己应该用手遮挡点什么似的。 我想过原因,是因为军的意图是一个简单而明显的陷阱,谁都看的出来,我一 直在说服自己装傻。清醒是一种痛,迷糊相反的是幸福。 又到一个草长莺飞的春天,军在他的办公室里占有了我,他的办公室里装了一 面单面镜子,我们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而外面看起来,这却只是一块刻了花的镜 子而已。我安静地看着外面纷乱的灯光和黑暗里无数涌动的人影,却没有人能看到 我。我也该是一块单面的玻璃吧,黑暗里的玻璃。 在每一个这样的夜里,我都疯狂的跳着,呆滞的坐着。 仅此而已。 我很少再走在厦门白天的街道上,那样的阳光下我会感觉自己身上有一块块不 规则的污迹,生锈或者是溃烂的感觉弥漫着我的神经。 我只适合黑衣夜行,在人们偶尔放纵的夜色里,做一个貌似闪光却很虚空的句 点。 军的兴趣在于得到而不在于长久的保护,一个如此有征服欲的男人很容易发现 新欢并且重新的全情投入,他是他,我始终都没有对他报什么幻想。我看着他身边 不断有新鲜的年轻的美丽的的面孔出现。 象是每天橱窗里摆着的芝士蛋糕,明天这个时候,就只剩腐坏的记忆。 我开始学会用自己的方法挣钱,那是女人最原始的资本,我终于学会了利用, 同时我好像也失去了一种叫做尊严的东西。我每次洗澡的时候都不敢看自己的身体, 总觉得那上面有越积越厚的灰尘,如同一片挥之不去的胎记。钱在我看来已经是一 件不重要的东西,当然还有一件比钱更不重要的东西,就是我自己。 厦门依然是我爱的一个城市,那里有很美丽的天和云彩,可惜的是不属于我。 每次走在这样的晴朗里的时候我都有种想惨笑的感觉。 在这样美丽的天空下,有一个女人在行走,身上有一个灰色的十字架。 她笑,嘴角上是撒旦的魔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