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一年前,芷茵和于鹏分手了,八年的感情毁于一旦,那是她最青春亮丽的八年, 人生能有几个这样的八年,芷茵的心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创伤。 你都知道,有一种“地域歧视”一直根深蒂固地植在一些上海人的心里。上海 人是自我感觉良好的,他们几乎看不起所有的外地人,惟独北京人是个例外,他们 不敢小看北京人。北京人则恰恰相反,他们并不特别看不起外地人,却偏偏看不起 上海人。但于鹏是上海人不是北京人,而芷茵不是上海人也不是北京人。当然,这 对芷茵和于鹏来说纯粹是无稽之谈,他们从不当回事。于鹏的父母可有不同的看法, 他们没有嫌弃芷茵是外地人,如果芷茵能嫁到上海他们是求之不得、欢迎至之的。 但世事无常,出乎预料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大学毕业时,芷茵本来可以留在上海。妈妈突然心脏病复发,她回到了爸爸身 边帮他一起照顾妈妈,就这样她留了下来,应聘进一家集团公司。 三年后,该谈婚论嫁了,于鹏不愿放弃理想的事业,他父母也不可能让儿子离 开上海。而芷茵又不愿抛下年老多病的爸爸妈妈。分手成了无可奈何的选择,芷茵 不怪于鹏,于鹏在事业上的成功是她最大的希望,也不怪他爸爸妈妈,天下那有不 爱自己儿女,不为他们的幸福着想的父母。也难怪也许他们对上海有着得天独厚的 深情,七八十年代,上海上山下乡插队的知青,致力的奋斗目标就是返回上海。 秦扬是芷茵的中学同学,从中学时起,他就爱上了芷茵。但那时,中学生都还 较为单纯,即便有这种想法也不会轻意言爱。大学时,他们通过信,偶尔打打电话, 节日也没忘给对方寄张贺卡。很快,从芷茵的来信中获悉,她已心有所属。爱意难 表,他只好放飞情感归属。大学毕业后,刚巧,他也进了那家集团公司,工作之余, 他们经常一起聊天。她与于鹏的事,他大概知道一些。知道他们分手后,经常开解、 安慰她,在生活上照顾她。他已明白,稍不留意爱情就会在你脚下悄悄地溜走,他 不能再坐以待毙。 有一天,秦扬告诉芷茵,他要走了,调动手续已办好,明天,就可以启程到新 单位所在的M 市。 晚上,他们一起吃饭,酒店是他们常去的那间。秦扬的心情好象不太好,喝了 一杯酒后说:“芷茵,走后,我会好想你。” 秦扬悠悠的语气感染了芷茵,离别的愁绪顿时弥漫在空气中。她突然觉得好孤 单、好寂寞,连秦扬这个惟一可以谈谈心里话的人都要走了,以后的日子她将更加 孤寂。她心事重重地说:“秦扬,走后,别忘了打电话给我,我也会想你的。为你 的事业和前程,为我们的友谊,干杯!”不胜酒力的她喝了两杯就觉头晕晕的。 秦扬坐到芷茵身边说:“芷茵,其实我爱你,我比谁都爱你,这么多年啦!你 感觉不到吗?……” 芷茵朦朦胧胧地知道,秦扬扶她回到了家,扶她上了床,他轻轻地叫她醒醒, 喷着酒气把嘴凑到她脸上、唇间吻着,慢慢地解开她的衣服……她拼命地摇头,想 喊却感到口干舌燥,手脚硬是不听使唤……。 翌日清晨,阳光已从窗户透进来温柔地布置着她那间窄小的卧室。她睁开眼睛, 觉得下身隐隐作痛,揭开被子一看,床罩上凌乱地留下斑斑点点的血迹。想想才明 白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伤心地哭喊着:“秦扬你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一直 把你当好同学好朋友,我恨你!”她狠狠地把床罩拉下扔进了垃圾桶。 秦扬已不知去向,梳妆台上放着他留下的纸条写着:芷茵,我走啦!好好珍惜 自己,我会好好爱你,你很快就会成为我的新娘的,等我的电话,吻你,爱你的秦 扬。 芷茵只觉一阵揪心的痛,立即把那张纸撕得粉碎。 一个多月过去了,她发觉该来的月经迟迟不来。早上起床,想吐、想吃酸东西, 而且,非吃到不可。 妈妈刚好来探她,见她的情形关切地问她是否病了。她说没有。妈妈不相信, 她说她脸色这么差,一个多月,瘦了这么多,一定是病了。 在妈妈的追问下,芷茵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妈妈没有责怪她,只是说:“芷茵,妈妈就你这么个女儿啦!我希望你的一生 能幸福、快乐!我和你爸爸都老啦!很多事情都只能靠你自己了。女人都要经过第 一次,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太往心里去。今后,要好好珍惜自己。不管你的 决定如何妈妈都支持你,但你今晚一定要打电话给秦扬,告诉他你的情况,他应该 知道的,或许他是真心爱你。有言:嫁一个你爱的人,不如嫁一个爱你的人。一个 女人嫁的,不一定是她所爱的,但只要心中有爱,那么,她的一生也会幸福快乐!” 在爸爸妈妈这一代人,幸福的定义都比较简单:子女平安幸福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 他们没有轰轰烈烈、死去活来地爱恋过,他们的感情都是在生活的琐碎中培养起来 的。 芷茵的遭遇,勾起了妈妈的伤感,姐姐的死对妈妈来说是一生的痛。尽管使姐 姐丧失年轻生命的歹徒最终落入法网,得到了应有下场。她给妈妈擦去脸上的泪, 默默地点点头说:“妈妈,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已经不小啦!我知道该 怎样处理自己的事。” 是夜芷茵靠着床头,心情难眠。凭直觉,芷茵知道秦扬一直对她有种特殊的情 愫,女人的感觉都特别灵敏。但她没有思想准备,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友情和爱 情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她不想混淆过去。寂寞中找个人倾诉心中的苦闷是人之常情, 秦扬是同学又不惜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除此之外,别无它意,或许是曾经沧海的 缘故,她更不愿多想。 夜深了,窗外半边的月亮害羞地躲进云层里,久不出来,朦胧的树影在风中摇 曳。蓦地,姐姐白色的身影,分花拂柳从窗外飘然而至。芷茵一点不觉害怕,每次 伤心时,想到姐姐,她都会不期而至。她轻轻地唤着:“姐姐,我想你。” 姐姐的声音很轻:“妹妹,别难过,坚强点,我已不孝,爸爸妈妈都老啦!他 们需要你照。”说完,向窗外走去。 芷茵忙把手伸向离去的姐姐“姐姐,别走,我好累!”望着姐姐缓缓而去的背 影,消失在黑暗中,眼泪夺眶而出。 深夜2 时多,芷茵对秦扬的所作所为尽管仍难于释怀,但还是打通了他的电话。 良久,秦扬低沉的声音传来:“喂,谁呀?” 芷茵沉默了好一阵。心想是否该告诉他?正想收线,秦扬烦躁的声音响起来: “喂,谁呀?莫明其妙。” 芷茵打了个激凌:“哦!是我,芷茵。” “喂,是芷茵呀!我以为谁呢?这么晚了,发生什么事啦?” “我,我怀孕啦。” “呀?真的,那太好啦!我希望有个我们的孩子,芷茵我们结婚吧!我发誓会 一生一世好好爱你和孩子。”秦扬显得很高兴。 “不,我暂时还不想要这个孩子,结婚的事暂时不要说。就算我们结婚两地分 居对孩子的成长会有很多不利。” 秦扬想了想:“好吧!听你的,孩子就先打掉吧!不过,芷茵,嫁给我好吗? 调动的事和伯父讲讲,以你的资历,相信不会太难。” 手术那天,秦扬赶回来陪芷茵去医院。一路上,秦扬仍叫她考虑把孩子生下来。 但芷茵已决定了,她还不能肯定自己是否可以接受秦扬,她不想委曲求全。如果任 由孩子出世,一个私生儿,他有可能会受到歧视,当他长大了会说话时,他会问他 的爸爸呢?在哪里?为什么个个同学都有爸爸他没有?……太多的问题她会不知该 如何回答,她不能残忍地说他是个私生子,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手术中,那又硬又冷的仪器伸进了芷茵的体内,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使她不禁 叫了声:“好痛!” 手术医生板着不太温和的脸说:“知道痛,为什么不生下来呢?” 芷茵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含糊地说:“我还年轻,工作又忙,我想等事业有 一定基础再要。”她也在问自己,是否太狠心了,孩子是无辜的。手术这么痛,那 还没长成的胎儿也会痛吗?毕竟是自己身上长的肉。 最终,一块血淋淋的血肉从芷茵的子宫里吸了出来,掉进了吸引机的容器里。 那一刻,一种对那还没来得及出生的胎儿深深的歉意和内疚感向芷茵袭击而来,她 在心默默地祈祷着:“对不起!孩子。希望你在另一个天国里快快乐乐地成长!” 当晚,秦扬留在芷茵家里照她。谁知妈妈心脏病又患了,芷茵由于行动不便只 好愁肠百结眼睁睁地看着。秦扬急忙打电话叫医院的急救车。然后,帮爸爸把妈妈 送进了医院,经过急救妈妈脱离了危险。但仍需留院观察,由于爸爸身体不好,他 主动留了下来看护,第二天早上,才从医院回来。芷茵望着双眼通红一夜未睡的秦 扬,心里泛起了丝丝柔情,她有点心疼地说:“秦扬,辛苦你啦!” 秦扬看见了芷茵眼里的那抹柔情,心情异常激动,拉着她的手说:“芷茵,我 们结婚吧!让我照顾你,照顾这个家,好吗?” 芷茵扭开头说:“给点时间我,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秦扬叹了口气说:“好!只要能给机会我就成。” 不久,秦扬拉着芷茵的手走进了结婚礼堂。婚礼上,新郎拉着新娘的手带着少 许泪光在众亲友面前说:“芷茵,我爱您,愿意照顾你,保护你,一生一世。” 芷茵不知是否被感动了,眼里轻盈着一层薄薄的泪花,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她微笑着点点头,这就是缘份,逃也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