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一切都已平息,秦扬的解释是:那天中午,公司请客户吃饭喝多了酒,他叫小 保姆送杯水进来,醉意中错把她当成了她。常说“酒后吐真言”“醉极还有三分醒”。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吗?芷茵对他的解释表现得很冷漠,她无意再追究秦扬的出轨是 出于何种原因。 日子过得很平静,他们都尽量不去触及那件事,只是他们之间少了很多话题。 不久,秦扬由于工作出色,在调去才一年多的时间就为公司联系了几宗大生意,公 司分了一套三室两厅的套房给他,并获得了一笔可观的提成。他们拥有了属于自己 的家,拥有了常人眼中必不可少的物质财富,很多人向他们投来了羡慕的目光。然 而,只有芷茵知道物质上的充裕并不能弥补她心灵的空虚与失落,她变得沉默寡言。 芷茵的沉默和不屑使秦扬觉得无地自容,在她冷漠的眼神里他甚至抬不头来, 不知如何面对她。他曾热烈地追求过她,而现在他与小保姆难堪的一幕暴露在她的 眼前,这是一种多么大的讽刺。越是这样想他越觉得芷茵高贵,心里就越自卑越觉 难受。这种难受慢慢地变成了一种暴躁,一种对芷茵的暴躁。他开始经常光顾酒巴, 酒成了他的好朋友。当局者迷,他怎会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呢?有时,他夜深 人静才回来,有时干脆通宵达旦,乐不思蜀。开始,芷茵还边在床上看书边看墙上 的钟等他回来,而且他不回来她会担心,她会通宵难眠。久而久之,她已习惯了他 的乐不知返,听之任之,她不再等他回来,她往往在看着书,或听着音乐的时候就 睡着了。有一次,三更半夜他才醉醺醺地摸着回来。芷茵说了他两句,借着醉意他 狠狠地打了她一记耳光。芷茵哭了,哭着跑出卧室。无论如何她也很难把婚前的秦 扬与现在的秦扬联系来,就在那晚她睡进了客房,辗转难眠,心里的失望在越想越 重。 一天晚上,她正在冲凉,秦扬浑身酒气推门进来。她急忙拿浴巾披在身上扭转 身子厉声说:“秦扬,你给我出去!” 秦扬好象没听见似的猛地从背后抱住她强行吻她,气壮如牛地扯开她的浴巾。 芷茵用尽力气推他,他使劲抱住她说:“你是我老婆,我干么不能要你,我要你, 现在就要,你不能拒绝。” 情急中芷茵用力咬了一口秦扬的手,他痛得“呀”一声放开她。她捡起掉在浴 缸的浴巾披好说:“秦扬,你卑鄙下流,你肮脏,你不是人,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她哭着跑出了浴室,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服。 秦扬醉眼惺松走出来,酒气也醒了,他悠悠地看着她颓然地说:“原来你一直 都没有忘记那件事。” 芷茵并不想否定:“我能忘吗?半年,短短的半年,难道男人的誓言,就像春 天的雪花,一落地就没啦!” 秦扬一扫往日的理直气壮说:“芷茵,我爱的是你。那次是喝醉了,一时昏了 头。” 芷茵不想给他找藉口:“那更惨,那就是说,任何一个女人你都可以和她上床 的,是吗?我真怀疑是否我也是只供你上床的女人!” 秦扬不知该如何辩护气急败坏地说:“不是,我……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你连 这点都不相信吗?” 芷茵轻蔑地扫了秦扬一眼,她不想再呆下去,一刻也不想,顺手拿了手提包走 出了门。她茫然失措地打了一辆的士,叫司机随便开,司机为难地不知如何是好, 开了十多分钟,她看见一块镶有霓虹灯的招牌上写着“伊人咖啡厅”。她叫司机停 车,付了钱直接走进咖啡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思绪纷乱地托着下巴毫无滋味地喝着咖啡。这时响着凯丽。金的浪漫萨克斯 《为你等待》,接着是一支舞曲。看着一对对情侣步入舞池踏着优雅的舞步,头里 一片空白的她不禁默默地流下心酸的泪水,正想偷偷擦去,不知谁把一块纸巾递到 她面前。抬起头一看,一位高大英俊的男人正用一双关注的眼光注视着她。他微笑 着说:“我叫韩枫,可以请你跳个舞吗?” 芷茵强挤出点笑容:“对不起,我很累。” “我可以坐这里吗?”韩枫竟不请自便地走到她对面的位子坐下来。 芷茵点点头算是回答,心里却想:真不识趣,素不相识,何必呢?自讨没趣。 “你看起来很不开心。”韩枫一股蛮不在乎的样子。 芷茵扯开话题说:“我们还是跳舞吧!”踩着有点凌乱的舞步,芷茵隐隐地觉 得这个轻拥着自己的男人正用无限怜惜的眼光望着她的脸,那对能洞察一切的双眸 使她浑身不自在,心慌意乱地不小心踩了他几脚。 韩枫松开了手说:“别跳啦!我们出去走走。”芷茵没在反对,她想放纵自己 一次,就一次也好,心里那口气都快把她憋死了。韩枫付了钱,拉着她的手钻进了 车,一直将车驶到市区外的一条小河边。 靠着小河边的一棵大树,他们并肩而坐,涓涓的流水声触动了芷茵脆弱的心, 禁不住泪水涟涟。 望着芷茵满脸的泪痕,一种“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的感觉在韩枫心里 油然而生,他不禁轻轻托起她的脸说:“你让我心痛,心里不痛快就大声地哭出来, 好吗?这样会好受些。” 听了韩枫的话,芷茵的眼泪就象决堤的洪水凶涌而出。韩枫把她的头揽进他那 宽阔的怀里,任由她尽情发泄。芷茵突然发觉空旷的四周只回荡着她那清晰而伤感 的哭声,一想:不对,他是谁,我怎么可以在一个陌生的大男人面前哭喊掉泪。顿 时,止住了哭泣说:“不好意思,失礼啦!” 韩枫笑说:“知道不好意思啦!晚啦!” 芷茵纵纵肩,难堪地自嘲着说:“是的,我已经哭完啦!” “哪怎么办?” “那就走吧!”芷茵一股蛮不在乎的样子。 “打完斋就不要和尚啦?太不够意思啦!”韩枫并无走之意。 “我明天还要上班呢!”芷茵坚持着。 “这么快就没事,大有女子汉有泪不轻弹的英雄气慨哦?”韩枫不依不饶的。 “你嘲笑我,要哭的已经哭完啦!你不会再有机会的。”芷茵给逗乐了。 韩枫笑笑说:“我得留个电话给你,机会可遇不可求,机不可失,需要时打电 话给我。” 芷茵嚷着:“你好坏!”接着一阵乱拳雨点般地落在韩枫怀里。 韩枫抓住芷茵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说:“芷茵,可以吻你吗?” 芷茵忙推开韩枫机紧地问:“唔?你怎么知道我叫芷茵?” 韩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知道。” “你知道?怎么知道?”芷茵给搞糊涂了。 韩枫若有所思地解释:“我看过你的文章。” 芷茵平时也写一些东西,偶尔也会往杂志社、报社投投稿。在“丽人物语” “女性天空”等以女性为话题的栏目中都有过她的文章。虽然写得不少,发表的不 多,但那美丽的豆腐块始终不渝地激励着她乐此不疲。可是他又怎么知道书上的作 者就是她,而她就是书上的作者呢?她当时真没想到这一点,于是就没有再追根溯 源。初次见面的陌生与尴尬在两人不经意的几句闲聊中荡然无存。她觉得很轻松又 很累,初秋的风清爽得使她很快就昏昏欲睡,她依靠在韩枫的肩上看着朦胧的月亮 悄悄地向西移动,慢慢地合上了眼帘,享受着这刻的宁静。 韩枫把她的头轻轻地移到他的腿上,让她平躺着,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不知 过了多久,他轻轻地叫:“芷茵,醒醒,别着凉啦?我们走吧!”他送她回到楼下, 顺手抽了张名片放进她的口袋:“芷茵,别难为自己,不开心时打电话给我,好吗?” 芷茵轻快地拍拍口袋:“收到!”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秦扬出差去了。芷茵想利用这个星期好好地理理纷乱的思 绪,她不禁对自己的婚姻打了个问号。她不得不承认她对秦扬没有激情,她有点不 明白自己了,是否自己在为失身负责而背起了婚姻的枷锁?她到底是否爱秦扬?爱 得有多深?无论如何从心底里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和人格受到了极大伤害,而且伤 害她的人竟是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丈夫,她想既然此事对他们的婚姻造成了极大的威 胁,干脆还是离婚吧! 秦扬回来的前一天,芷茵心情轻松地去逛逛商场。刚想走进人来人往的步行街, 一辆皇冠轿车突然“刹”地停在她身旁,韩枫从车里探出头来说:“快上车,这里 是步行街我不想被罚款。” 芷茵看看周围的人正眼睁睁地盯着他们,只好赶快钻进他的车,她诧异地问: “你怎么会看见我的这里人山人海?” 韩枫扭头含情脉脉地说:“你是那种在茫茫人海中也能让我一眼就辨识出来, 并且看一眼就终身难以忘怀的女人!” 不知是韩枫富有磁性的男音感动了她还是他那意味深长的话使她感动,她迅速 低下了头,心里鹿撞般蹦蹦乱跳。她故作镇定地说:“你不是打算拦路劫持我吧!” 韩枫幽默地一笑:“如果你愿意的话,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这是个好办法。” 芷茵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纵纵肩摇摇头表示不解。 韩枫把车刹时停了下来,把她拉出车走到大桥边大声说:“芷茵,我爱上你啦! 你知道吗?这一个星期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我天天晚上在伊人咖啡厅坐到打烊, 等待你的出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芷茵给他的激情惊呆了,摇着头喃喃地说:“这不可能,我们只不过是一面之 交,而且我已结婚。” “你已结婚?”韩枫疯狂了,顿了一下,意无反顾地说:“我不理,你并不快 乐,幸福的妻子不会一个人跑到咖啡厅偷偷流泪。” “韩枫,不要再说,我不想开玩笑。” “芷茵,我是认真的!为什么不相信我?” “不,不可能。”芷茵摇着头。 韩枫突然走上桥栏冲动地说:“芷茵,我爱你!真的爱你,不信,我可以从这 跳下去,证明给你看。” 芷茵赶紧用力拉住韩枫:“韩枫,你疯啦!再这样我不会再理你。”说完丢下 韩枫扭头快步向前走去。韩枫傻了似的钻进车,缓慢地开车去追她,见她拐进了步 行街消失在人群里,他只好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开车走了。 也许是韩枫的表白使芷茵找回了自信,这时她反而打消了离婚的念头。总不能 因为别人随便说句“我爱你”,就以为自己真的有多可爱吧!一个未婚男人与一个 已婚女人到底会有多少真爱情?就算有又有多少是可靠的?能持续多久?婚外恋是 她没想过的。她不想因为韩枫的出现无意中促使她与秦扬决裂,果真如此她会后悔 一辈子的。 这天是芷茵和秦扬的第一个结婚周年纪念日。早上上班不久,芷茵就打了秦扬 的手机:“秦扬,今晚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好呀!你喜欢去哪里?”秦扬很高兴,芷茵很久没主动打过他的电话了。 新市区有间比较清静装修古朴典雅的斋菜馆,专门经营各式野生素菜。芷茵喜 欢清淡,喜欢那里古典的民乐和环境就说:“我们去‘古坊斋菜馆’,好吗?” “好吧!你喜欢就成,几点见?”秦扬很爽快。 “七点半吧!今天我们有客户来签约,要迟一点。” “没关系,就七点半,不见不散。” 晚上,芷茵坐在餐馆里不时地看着手表,七时半早已过去,仍不见秦扬出现, 打他的手机,可能是手机没电说用户已关机。很快八时过去了,九时也来了,服务 员问了几次要不要点菜,她只好先点菜,服务员又问了几次什么时候上菜,她推了 几次说客人有事要迟点来。十点钟过去了,服务员有点不耐烦了,秦扬终没露面。 她只好叫上菜,只吃了几口就停筷了,她没有心情再吃下去。她结了帐,付了钱, 站起身,神情落寞地踱出了餐馆。 出了餐馆大门,才见秦扬刚从轿车走下来,他匆匆地跑过来说:“芷茵,对不 起,接完你的电话,刚好有客户来了,谈成了一单楼盘生意。晚上就一起吃饭,就 把这件事给忘啦!从酒店出来才想起就赶来啦!” 芷茵没好气地说:“秦扬,现在几点啦?十一点多啦!你还来干什么?” 秦扬也气呼呼地说:“不就一顿饭吗?用得着发这么大火吗?不是事出有因嘛!” 秦扬的话等于火上浇油,芷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不就一顿饭,秦扬,你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事出有因就不能打个电话给我吗?” 秦扬有点犯急了,想了想说:“你的生日没到,我的生日过啦!哦!我真他妈 的怎么给忘啦?今天是我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芷茵,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再 出现这个问题。” “你保证过的事多着呢!为什么你不干脆把我也给忘掉!”芷茵没再理会秦扬, 气匆匆地打了辆的士自己回家去了。结果秦扬又跑进了酒巴,一夜未归。 往后的日子,他们很少过问彼此间的事,可那横亘在中间的阴影终无法消除。 芷茵通常早出晚归,秦扬开始迷恋麻将,出差次数也多了。家就像酒店,随进随出, 难得见上一面,见了面又四目相对无话可说。这种同床异梦的煎熬使他们深深地感 到疲惫,但他们都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他们都不知道这场苍白的婚姻能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