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蒹葭苍苍 两天后李道尹安然辞世,村人纷纷前来吊唁,表达了大家对老人的尊敬。渔村 老族长王移山与李道尹相交莫逆,更是哭倒在地。渔村众人劝李白节哀顺便,以后 大家都会照顾他。王诚的老妈,热心纯朴的朱二婶劝李白住到他们家去,和他们一 起生活,王诚和王均更是大敲边鼓,王均父母早亡,是朱二婶与王诚的爹王伯抚养 大的。李白过去后,三人可以名副其实的共捞共煲了。李白想起李道尹的托付,婉 拒了各类热心的帮助。 这天李白将李道尹遗体火化后,依照遗言撒入碎叶湖中。回到陋室,看看人去 房空,四壁萧然,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寂寞难过,众人之前他忍住了眼泪,此刻却只 想喝个大醉,然后痛哭一场,来到书房,想起几天前老人在这儿的敦敦之言,心下 郁结,在房中随手翻弄,又发现了一束手札,上面都是一些未写完的诗词,有些只 有一句半句,想是老人心中或有所感而写的,但提笔后又想起了李白的“才华”而 对自己没了信心写不下去。李白将手札叶放入木盒中藏好,暗想以后定要将其完成, 以慰爷爷的在天之灵。 李白想着如何安排一下去长安的事,心下又不忍立即离开这个世外桃源般的村 子,想得头痛,便褪下上衣,准备到湖里去畅游一趟。打开房门,大步跨出,只听 “啊”的一声,同门外的人撞了个满怀。一看之下,喜呼道:“秀儿,是你。” 王秀儿俏脸发红,三天前和老爹前来祭吊了李道尹后,她就想来安慰一下李白, 刚才悄悄的从家里溜了出来,来到李白门前,却不知如何难以迈步进去,平时她与 李白,王家兄弟等年轻的渔人很是相的,玩闹惯了,但此刻想到里面可能只有李白 一人时,心下不由怦怦撞鹿,脑子一片胡涂,不知见面该说什么,在门外徘徊犹豫, 谁知门却忽然开了,王秀儿一惊之下,条件反射的将手护在胸前,向来人身上推去。 李白握住王秀儿双臂,笑道:“秀儿,你是来找我的吗?”不知不觉下,所有 的寂寞愁苦不翼而飞,又变回了一名渔村的蛊惑青年。李白并没有发现自己心情的 变化。 王秀儿忽然发现自己的玉手正放在李白闪闪发亮的两块结实胸肌上,正是混乱 相撞下的后果,吓的连忙抽手,低下头去,不然让看到自己愈加滚烫的双颊,低声 道:“你好好保重,不要太伤心了。”说完,挣脱李白,拧身就要逃脱。 李白仍沉浸在温馨的意外之中,想到这个一向心仪的美女竟上门来找自己,又 回味恰才亲密的肌肤之触,看见王秀儿就要逃走,禁不住冲过去搂着她的纤腰道: “不要走!陪陪我好不好,我真的好难过。”动作狂放,声音却极尽哀求。 王秀儿本就是准备来好好安慰李白一番的,听到他忧伤的声音,心中不由软了, 感到被他粗壮的手臂搂着,浑体发软,说不出话来,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两人都默默的忍受亲密的接触,心中又是慌乱,又是甜蜜。 李白本不是一个轻薄之徒,他虽识字,但一生的大部分时间在这“蛮荒”的西 北边陲的乡下度过,根本不知礼教为何物,又性情率真,一切顺其自然,率性而行。 只觉得爱极了怀中的玉人,又正值心中失落彷徨之时,失去亲人的空虚正需要填补, 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便干出了平时想干却总是无能为力的事。 和王秀儿的呼吸都转急促时,李白却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了,可见他确是一名 纯朴的渔村青年。 半晌,李白道:“我们去湖里赏月好吗?” 此时已过傍晚,天际月影隐现,王秀儿自从被他搂住后,心中就泛起了一种依 赖的甜蜜,“嗯” 了一声,没有半点不情愿,忘了身边的一切。 李白找来一艘小舟,载着两个年轻的情侣向湖东的芦苇荡划去。李白与王秀儿 从小青梅竹马,自从他迁来此处后,便一起玩耍,相互间早已暗暗心许,只是两人 都从不把自己的心事透漏半点,李白爷爷的死去,让他深深体会到了人生的短暂, 美好事物过不留痕,于是打破缄默,用行动表达了爱慕之情,可见他们的爱情并非 朝夕而就,而是厚积薄发之果。 李白默默的搂着王秀儿双肩,感受着从心上人身上传来的阵阵处子幽香,不禁 颠倒迷醉,缓缓道:“秀儿,我就要到长安去了。” 王秀儿身体倏硬,道:“你就是要告诉我你要走吗?”眼睛禁不住湿了,暗恨 李白无情。 李白此刻和她心意相通,岂会不知道玉人的心思,连忙道:“只是老爷子有事 让我做,”指着大湖发誓道:“此去长安,或三个月,或半年,总之,为了我的秀 儿,我一定尽快回来,从此,嘿,与她谐首终老。”看到王秀儿回嗔作喜,禁不住 在她额上深深一吻。 王秀儿心中一阵甜蜜,从玉颈上取下一条碧绿玉坠,轻轻戴在李白项上,害羞 道:“凤儿陪了我十六年,现在我让她陪你,她会给你带来好运的,唉,你可要快 点回来才好。” 李白心知这凤形玉坠是她最心爱之物,心中感动,暗想:“我送她什么好呢?” 确是伤透脑筋,因为实在一无所有。 忽然想到一事,站起来道:“秀儿,我这就下去取些贝壳上来,为你做个好看 的贝壳项链,你等着。”想起王秀儿很喜欢色彩斑斓的贝壳,计上心头。 在王秀儿意乱情迷的注视下,李白“扑通”跳进湖里不见,只剩湖面一圈圈散 开的涟漪。 三艘桅船在夜色的掩护下成一直线驶入了芦苇荡,两人在情浓之际均未发觉。 刘骆谷肃立尹子奇身后。他平时长期蛰伏京城,刺探情报,少有同眼前这位战 功彪炳的猛将在一起,只知道他能征善战,武艺高强,而且心狠手辣,对敌向来妇 孺不恕,一柄五十三斤重的大砍刀不知砍下了多少人头,更重要的是,他比自己更 受大老板宠信。 在这烛光昏暗的斗室之中,除了他和尹子奇外,还有另外四人。 这时对面的达赫延说道:“敝上行前嘱我对诸位推心置腹,我们的合作也必须 相互充分信任始有胜算,但不知安将军到底何时才会以行动来回报我等毫无保留的 帮助呢?” 刘骆谷心下冷笑,若大家真正推心置腹的话,也不会到这儿来互掂筹码了。不 过大家同在一条船上,充分的合作大有必要,否则都是动辄抄家灭族的下场。当然 脸上不露半点神色,也想看看尹子奇如何回答这个带刺的问题。前两次会谈他都是 己方的头面,而此次却做了尹子奇的副手,虽然心下不敢对主子有丝毫不满,但对 眼前高自己半级的人却颇为怨恨。 尹子奇看了一下周围的反应,达赫延固是咄咄逼人,坐在对面的木可行周亦是 目光炯炯,显是十分关注自己的回答。暗暗一凛,笑道:“兵者,诡之道也,从来 举大事者,均需战战兢兢,谋定而后动,观天时,察地利,聚人和,稍加疏忽,就 会肝脑涂地,此次举事,不仅关系到我们三方的切身利益,更是悬系天下百姓的命 运,敝上安公悲天悯人,夙夜谋虑,岂敢辜负各位的好意。”这话虚虚实实,似乎 并没有正面回答达赫延的问题,但却暗中指出事不可急,谨慎为上。刘骆谷心下称 许,知道尹子奇并非如外貌般的一介莽夫。 从第一次会谈开始,他就对坐在尹子奇对面的两人做过详细的调查,知道他们 绝不好对付。 达赫延,四十四岁,身高七尺五寸,擅铁椎,好女色,性暴烈,塞外皆称之为 “公狮”,曾被人行刺二十七次,统领铁勒狼军亲卫团,是仆固怀恩的头号心腹。 木可行周,三十一岁,面白无须,貌似文弱,实则手底极硬,自创兵器牛角柁,诡 变异常,爱说粗话,似乎敝陋无文,但刘骆谷知道他实乃吐蕃土鲁干布的智囊。事 实上,这十尺方圆的船舱中没有谁是好欺易惹的,站在木可行周背后的禽孟,轻功 过人,而站在达赫延身后的的曲岩纶曾当他的面斩杀过三个皇宫密探。刘骆谷身高 八尺二寸,如玉树临风,但在站着的三人中却是最矮的。 木可行周嘻嘻一笑,用不纯的汉语道:“尹将军真他妈能说会道,但我土蕃日 夜厉兵秣马,花花使去银子粮草而出兵却遥遥无期,土鲁干布已把老子骂了个狗血 淋头,依我看是不是安公眷恋浩荡龙恩,嘿嘿,已经对我们当初的提议毫无诚意了 呢?”此人装疯卖傻,偏又言辞锐利,让尹子奇难以应对。 尹子奇目视刘骆谷,后者踏前一步,行礼道:“木可先生说笑了,敝上此次派 尹将军前来,就足可说明敝上的诚挚之意,因为我方的备战筹略,是由尹将军一手 安排负责,他可向贵方详解以释疑,”微微一笑,又道:“土鲁干布正对先生器重 有嘉,又怎会责骂先生呢?先生不是刚刚被贵上提拔为西域枢密史,总管参议政事 吗?”这是点出己方对彼情形了如指掌,要木可行周不可不尽不实。刘骆谷负责情 报,自然比尹子奇更通时事。 木可行周哈哈一笑,也不辩驳。 实际上,三方虽然不得不同舟共济,但也无处不勾心斗角。就看这次谈判地点 选在碎叶湖上,就可见一斑,因为此处地处偏僻,是各方势力未达的所在。刘骆谷 暗想,如果此次会面在土蕃,小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的,当然,如果在范阳,这 几位老兄也必不会来了。 尹子奇接着道:“安公去年拨银十万两更换兵器战甲,今年又拨二十万两让小 弟筹集战马辄重,此等机密军事,也不妨让土鲁干布和仆固怀恩大汗知道,以免说 小弟不竭躬尽力,让安公怪罪。不过,如何瞒得过狗皇帝却是一件伤透脑筋的事… …” 话音未落,尹子奇陡然挺身而起,抓住坐凳向上猛摔,达赫延,木可行周,刘 骆谷,禽孟,曲岩纶闪电般的退向四周,大喝一声,拔出兵刃。 “喀喇”一声,舱顶碎裂,一条人影随着碎屑飞灰扑落,还未到地上,就翻身 变成头下脚上,一拳向尹子奇头上击去,动如猱猿,拳风刚烈。 尹子奇早有准备,一手格挡,一手撮成刀形,向来人的咽喉猛斩。 刘骆谷脱手甩剑,一道青芒,骤刺来人腰部,眼见要将他脚下头上的斩为两段。 达赫延,木可行周,禽孟,曲岩纶肃立未动,但均功行漫周,力达全身,务要 将此人斩除灭口。 来人悍勇绝伦,拳劲十足,拳风散开,将尹子奇须发吹的四散飘荡,似乎不顾 自己的生死,只求要来个同归于尽,尹子奇身体微微一侧闪过,手刀改劈来人肩头, “砰”的一声,气劲相接,尹子奇坐倒地上,向后翻滚拔刀而起,他已知道这一击 让来人受了不轻的内伤。 气劲交接声中,来人被震得斜下滚落,“喀”的压裂桌面,重重掉在地上,又 立即爬起,“夺” 的一声,青锋剑擦过其腰间,重重的钉在了舱板上,晃动不已,也因此躲过了 被腰斩的命运。 此人全身黑衣,面罩黑巾,只露出精光灿然的眸子,虽败陷重围而不惊。 舱中各人均是不可一世的雄佐之才,手段既高,信心亦强,四面一站,宛如六 面大墙,将黑衣人紧紧锁在当中。 木可行周怒骂道:“格老子的,你是什么人?房顶上的西北风好喝么?” 黑衣人毫不理会。 达赫延微笑道:“朋友好身手,不过你一个人是走不了啦,叫你的同伴一起上 吧。”此言纯为试探,看他有无同伙,好定下对策。足见达赫延颇有急智。 事实上黑衣人武功虽高,但众人都暗忖合舱内任意两人之力定可将其收拾,可 虑的是不知他有没有接应的同党,如果事泄,天下必将天翻地覆,在这筹备未妥之 际十分不利,那即使剁碎了此人也无济于事了。 尹子奇打个眼色,刘骆谷会意,向后连退数步,脊背靠在船舱壁板上,潜运阴 劲,无声无息将舱壁撞出一个大洞,闪身舱外。 在刘骆谷后退之际,尹子奇横移一步,双手举前,大砍刀微微颤动,生出阵阵 刀气,紧紧锁住黑衣人眉心处,要他不得在己方阵脚变化时有丝毫异动,甚至是想 突围而出的眼神,否则破山刀将以万均之势兜头劈下。他一刀在手,气势信心又见 不同。 达赫延等都心中称许尹刘二人了得,尹子奇的手刀,滚拔大刀的姿势,刘骆谷 闪身舱外所用的阴柔气劲,无不显出两人为少有的一流高手,两人进退之间所显示 出的默契,更尽显二人老到的经验。在这气劲纵横的斗室之中,就是要把手抬高一 寸而不牵惹起旁人相应的举动岂是易与?众人都隐隐感到刘骆谷似乎功力更胜尹子 奇一筹,想到此人平时表现颇为平庸,到这生死关头才尽展实力,不由佩服他的隐 忍功夫和攻于心计。而此人对安禄山忠心耿耿,任由尹子奇骑在头上,对安禄山的 御人之术更暗暗心惊。 刚才舱内众人几乎是同时感应到这黑衣探子的存在。估计是他早先潜伏在船舱 顶上,以高深的内功摒住了呼吸,减缓了心跳,敛绝生机,而让舱内六个高手毫无 察觉。但当尹子奇说到“皇帝”二字时,触动此人心中敏感之处,让他更想听清楚 舱内谈话,将耳朵紧贴壁板,以致心跳声泄了行踪。各人心中均闪过一个念头: “莫非此人是狗皇帝派来的?” 尹子奇道:“阁下武功卓绝,胆色过人,必不是无名小辈,可否赐教大名?” 黑衣人毫无反应,似乎准备束手待毙。 舱外传来一声低啸,尹子奇紧绷的方脸一缓,道:“此人没有同伙。”啸声正 是刘骆谷亲自率人巡查三船后打出的信号。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人多容易暴露行 藏,而且要潜上船不被发觉也不是一般高手能做到的。 黑衣人底牌被揭,顿成过街老鼠。“公狮”达赫延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哪会客 气,铁椎骤然向那人膝盖扫去,幻出了一片黑影,要打碎其双腿,捉活的问话。铁 椎径击直进,似乎毫无花巧,但方圆之内人人觉得劲风压体,难以透气,偏偏不闻 半点风声,正是达赫延的拿手绝技“亡风椎”,将内力鼓上椎梢,抵去空气的阻力, 使铁椎速度奇快,如彗星般划过五尺的空间。 这椎法是他当年在塞外牧羊,长年与狼群搏斗悟出,挟此技横行回纥多年,屡 立奇功,现在加上他多年的功力,更是威势骇人。 木可行周弓步移前半尺,一对牛角柁斜指黑衣人腰腹,牛角状的气劲已向那人 汹涌撞去。 尹子奇大刀忽然从笨重变得轻虚,如蝴蝶飘飞般削向来人肩头。 禽孟双手化为鹰抓,随时准备临空下击,封杀其空中的退路。 曲岩纶手捏三枚虎齿,静待出手机会。 按五人的身份地位,实不宜联手对付一人。但五人均是枭霸之辈,做事只求目 的,不择手段,岂会在此时摆出迂儒架子又或依照武林规矩。 黑衣人衣衫咧咧,全身内外如同赤裸惊涛骇浪之中,肌肤欲裂,五内翻滚,心 中叫苦。谁知平时难得一见的高手在这毫不起眼的船中竟有六个之多。就要送命之 际,暗恨自己过于托大,咎由自取。 一咬牙,抖出短剑,俯身向木可行周天灵骨削去,隐隐觉得在出手对付他的三 人中,以此人功力居冠。 一个够本,两个有赚。 一时舱内龙虎争啖,杀气滔天。 木可行周等本是要将他生擒活捉,岂会帮他打一杀一赔的算盘,闪身避开。双 柁似攻似守,黏住短剑。 达赫延巨椎轰至,一声暴响,此人左腿已折,要不是他功力深厚又连施巧劲, 保证双腿已齐膝而断,从此矮人一等。 此人应椎倒地,变作滚地葫芦,虽然躲过尹子奇大刀,却深知自己再无反抗之 力,唯有束手就擒。刚才腿椎相交之际,一股奇怪的气劲已沿他的膝渊穴自椎而入, 化为数十道寒流,将其下肢瘫痪。 尹子奇挺刀又上,暗忖再斩他一臂,就可将他随意泡制了。木可行周等眼力高 明,知道此人已暂无反抗的能力,笑嘻嘻的收手退后。 一声低啸,又从舱外传来。众人愕然色变。 黑衣人见五人心神略分,生死关头,反应迅捷无比,弹手射出五枚鸽蛋状暗器, 分袭五人。 尹子奇暗笑雕虫小技,挥刀将鸽蛋拍落。“啪”的一声,暗器爆开,炸出黄色 烟雾,迅速在狭小的船舱中扩散开来。尹子奇微微感到头晕,知道黄烟有毒,连忙 屏息。 达赫延等一见不妙,或闪或接。不敢以刚劲与暗器相接而蹈覆辙。木可行周听 到前方风声响动,知道黑衣人要借烟遁逃,狠狠一掌向身前三尺处拍落,“砰”的 一声,烟雾里正中黑衣人背脊。 黑衣人“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借力滚出了刘骆谷撞出的大洞,闪身不见。 黄烟散尽,尹子奇等面面相觑。 达赫延骇然到:“此人是谁?武功机智均是卓绝,这样也让他跑了,留下一个 大祸患。” 木可行周道:“此人已不再是祸患了,中了老子的羊跗掌,半个时辰之内保管 他变成硬梆梆的死尸一具。只是不知道他是谁罢了。”吐口唾沫道:“他妈的,倒 成了无名英雄,让老子们牵肠挂肚。” 刘骆谷闪进舱内道:“木可先生不必牵挂,我知此人叫铁如意,是个纵横淮南 的独行大盗。铁砂掌和黄霓弹正是此人的不二招牌。”他所知极广,看到此人的出 手和暗器后,推出了来人身份。 达赫延道:“就是那个号称淮南无敌的铁如意吗?” 刘骆谷暗忖原来你也知道,肃容道:“正是。不过拜木可先生所赐,以后他只 是碎叶湖中的一具浮尸。” 木可行周心中得意。 达赫延道:“不知是谁派他来的。” 刘骆谷笑道:“该是张九龄那个老家伙。铁如意此人独来独往,不买任何人的 帐,却与张老儿颇有交情。” 众人顿时放心,哈哈大笑。刘骆谷道:“张老儿素来不受宠信,这次惹到我们 头上,赔了夫人又折兵,只好哑巴吃黄莲了。” 木可行周点头道:“只要不是狗皇帝或李林甫的人,该奈何我们不得,何况人 死无证。” 尹子奇想起刘骆谷发出的第二下啸声,问道:“刚才你发现了此人同党?” 刘骆谷拱手道:“西边离我们百尺处有一只小舟,可能是对方接应的船。” 尹子奇道:“船上可有人?” 刘骆谷道:“有一女子,下官已派人擒来。”举手一拍,四名劲装结束的护卫 扛了一名青衣女子进来,女孩身材苗条,容色清丽,神色虽然惊慌,眼中却透着倔 强,嘴里被塞了麻核,无法说话。 尹子奇等人一齐叹息,此女一看就知道不会武功,怎会是铁如意的同党。 刘骆谷道:“我也觉得此女不太像我们要找的人,但始终小心为上,而且她见 到我们的船在此碰头,也不能让她就此……” 尹子奇暗赞刘骆谷办事小心,难怪安禄山让他负责情报,还可代其上奏章,地 位超然。 达赫延好色如命,惊叹此女艳容,心叫可惜。若在回纥,他必不放过此等可餐 的秀色。 尹子奇下令道:“此地不宜久留,立即回航。”又对护卫道:“给她松绑,让 我问她几句。” 麻核摘下,女孩大叫道:“小白,快救我。”声音悲怯,杏目中已珠泪盈盈。 木可行周道:“看来此女在怀春之际,与情人来湖中幽会。”尽显其经验的老 到。 众人纷纷心下赞同。 尹子奇还死心不改,喝问道:“你认识铁如意吗?小白又是谁?” 少女只是不停的叫道:“小白,快来救我。小白…..” 尹子奇重重一掌打在少女脸上,喝道:“回答我!” 少女昏死过去。 达赫延吞口唾沫道:“怎么办?” 曲岩纶甚是不忍,道:“不如放了她算了。” 尹子奇冷笑道:“妇人之仁。” 曲岩纶色变,他在仆固怀恩府上是客卿身份,连达赫延的帐也可不买,怎能受 此冷语。但他城府极深,又立即恒定如常。 尹子奇打个眼色,刘骆谷挥刀便向少女的玉颈斩下。 李白潜到湖底的中心。他知道这里贝壳最光滑,最美丽。他细心的挑着,准备 拣三十六个,那正好代表他和秀儿的年龄总和。三十六个不同颜色的贝壳串成一串, 定然十分好看。 “秀儿最喜欢紫色,我再找一个紫色的。”李白默默的想。这时他的心中忽然 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似乎什么珍贵之极的东西正离他而去,耳边隐约感到有人 在呼唤自己。 没有任何逻辑思考,李白向小船的方向迅速潜游过去,心情焦灼无比。三艘船 的影子在头上掠过。 李白头伸出水面,叫道:“秀儿……” 人去船空。 手一松,一把贝壳纷纷掉落水中。 李白强压心中的焦虑,细看水面,见小舟旁有一条细细的水纹。他长年泛舟湖 上,知道是有船接近小舟后留下的波痕,而且此船应该离开不久。想起刚才在水下 好像看到三艘船影,连忙极目四眺,攫到西方帆影晃动。 李白没有丝毫迟疑,翻身跃入水中,海鱼般飞速向桅船潜去。 尹子奇和刘骆谷默默静坐舱中。木可行周,达赫延等人已各回本船,三艘船准 备出湖之后就分道扬镳。 这次被铁如意一搅,三方的人都表面镇定,心下实如惊弓之鸟,匆匆返程。此 次会谈,可谓一塌糊涂。而铁如意藏身于他们的船中,更让尹刘二人极没面子,木 可行周达赫延等走时虽没说什么,但眼中均含责怪的意思,似乎在怪探子是他们引 来的。刘骆谷抬头看着舱顶的大洞,仿佛是个嘲弄的嘴巴,心想如果真的可以骂死 一个人的话,这次回去他们定被骂死了。 尹子奇脸色阴沉,似乎转着同一个念头。这时后舵忽然传来异响。两人循声而 出。 月光下一人湿漉漉的站在船尾,双目似在喷火,八个巡船的护卫出刀亮枪,如 临大敌的指向来人。 刘骆谷喝问道:“怎么回事?” 一名护卫道:“大人,这家伙从湖里爬到我们船上来。” 正是李白。 李白怒目盯向两人,冷冷的问道:“是不是你们摞走了我的秀儿?”声音平静 中带有让人凛然的寒意,显然已怒到极点。 尹子奇看到李白渔人打扮,已猜到是怎么回事,虽然见他气宇轩昂,也不以为 意,冷冷的道:“小子,你姓白吗?”心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偏偏要来送死。 刘骆谷眼力高明,已隐隐感到此人不妥,但也未放在心上。 李白脑中“轰”的一声,心想:“果然是他们劫走了秀儿,果然是他们劫走了 秀儿。”心中恼怒悲愤。 他听尹子奇问他是否姓白,心中一楞,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此一问,灵光一现想 到一定是秀儿叫过自己“小白”,估计还是叫自己救命一类的,而让这些人误会到 自己姓白。那么秀儿一定是被这些人劫走的。 推论的过程虽长,但李白一转念就得出了结论。 李白踏前一步,喝道:“把秀儿还给我。” 尹子奇狞笑道:“这就送你去见她”。手一挥,大喝:“上!” 八名护卫训练有素,呈半圆状围逼上来,四把长刀,四柄尖矛气势汹汹的向他 落下。 李白又急又怒,运起青莲气劲,眼中四刀四矛的速度倏然变得无比缓慢,循着 笨拙的椭圆路线爬虫般向他爬来。 尹子奇看到年轻的渔夫眼中闪出一芒青色,顿觉不妙。战事已瞬间结束。 惨号声中,一名护卫喉头中拳,越过船舷,抛跌入水,一命呜呼;一名护卫肋 下吃肘,正伏在船板上咳血,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一名护卫小腹中膝,蜷成一团, 不知是死是活;剩下五人脸色惨白,跌跌撞撞的倒跌丈外,不住喘气,显是又惊又 怕,还可能吃了暗亏。兵刃哗啦啦撒了一地。 李白爱侣下落不明,出手岂会留情。 尹子奇顿时大惊失色,怒喝道:“好小子,不用藏头露尾,是张九龄派你来的 吧?”普通渔夫岂会有如此功夫,此人定是张老儿派来的高手,而且颇有演技,看 起来除了身体特别健壮外,十足渔夫一个。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