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楚山千重 “啪”“啪”“啪”连响声中,两柄腰刀飞上半空,刀的主人骨碌骨碌弹珠滚 下,后面的黄巢和寇彦卿将滚下的两人扶住。 孙麻子赵老二痛苦的呻吟爬起,脸上显出了横七竖八的鲜红鞭痕。孙麻子的鼻 梁骨也被抽歪掉了。 要冲上去强攻的林霸野和刘复之辈骇然止步,仿佛也感到了脸颊上火辣辣的刺 痛。 余下的二十一名衙役中两个脾气暴躁的冲了出来,向李白杀去。 李白居高临下,目射奇光,威武迫人。手腕连抖,鞭影翻飞,历史立马重演。 看着两名官差惨号滚下,林霸野心中泛起寒意。 刘悍戟指李白怒骂:“你这个败类,想害我们多吃苦头吗?”赤手带头逼上。 寇彦卿气得七窍生烟,吼道:“老子们干活干得好好的,你这小子总是给大家 捣乱,爷爷跟你拼了。”不甘示弱的紧随刘悍身后。 林霸野大喜,想不到民工之中也有这等“侠士”,敢情自己平时待这些人不薄, 现在知恩图报来了。只是暂时想不起自己积过什么德。 李白长鞭乱舞,慌乱中都抽歪了,惊呼声中,刘悍已冲了上去,与李白展开徒 手肉搏。寇彦卿也从他身后潜了上来。 林霸野刘复见时机忽至,纷纷挺刀上爬。 好景昙花一现,李白一招黑虎掏心,将刘悍打落石堆,向后飞起一脚,又把寇 彦卿踹落。 长鞭再次闪动,这次鞭鞭中的,林霸野也首次享受到了平时他慷慨赐给别人的 切肤之痛。 三翻四次冲不上去,林霸野,刘复,刘悍,黄巢等站立石堆下,一时形成了对 峙之局。当然,力量悬殊下,匹夫之勇的李白迟早也会落得败亡的下场。 林霸野恨不得立时生剐了这个石堆上的坏蛋,咬牙切齿,哧吭哧吭喘着粗气。 刘悍叹道:“可惜只能活捉这小子,不能宰了他,否则我定能让他血染黄沙。” 寇彦卿点头同意道:“没有顾忌会好办许多。” 林霸野怒火正旺,听了这话,冲着两个见义勇为的良民吼道:“蠢才,谁说要 生擒,老子要你们立即上去把他宰了。”唾沫四溅,忘了安慰安慰这两个蠢才。 刘悍苦着脸道:“林监,这小子手持长鞭,而我们却赤手空拳,哎,叫我们怎 么去宰他呢?刚才若我手中有一把刀,已经可以将他任由林监发落了。” 寇彦卿天真的道:“我去把竹担拿来,咱们哥几个上去揍扁他。”显然脑筋不 怎么灵活。 刘悍冷冷的道:“竹担有鸟用,还不如老子的一对老拳,哼,有把刀才好,非 割下那小子的卵蛋不可。” 寇彦卿颓然点头。 林霸野现在最想的就是割下李白的卵蛋,刘悍的话正好打进了心坎。熊熊无明 之火已将他的脑门烧得稀里糊涂,当下拔出腰刀扔给刘悍道:“去给老子割了他。” 刘悍接过大刀,脸现难色,指着寇彦卿道:“我一个人恐怕不行,他也... ” 寇彦卿想不到被拖下水,连忙道:“可是我没刀啊。” 林霸野没有给他丝毫借口,招手叫来刘复:“老刘,把你的刀子借给这小子用 用。” 刘复不敢违拗。 刘悍哈巴狗似的道:“嘿,人越多越有把握,待会儿不如一拥而上,让我们的 兄弟人人都来立上一份功劳。” 林霸野一抬头,又看到了李白居高临下的灿烂笑容,这一下真是怒从心头起, 恶向胆边生。 恨不得人越多越好,最好是把李白斩成肉酱。手往空中发泄的虚劈一记,狠狠 道:“一起上,一起上。” 黄巢等人纷纷涌上前来,又有人向衙役们借刀,众衙役一来有人代劳,不用犯 险又图个清闲,二来见两个上司都慷慨的出借。均毫不犹豫的拔刀相赠。 石堆下群情激愤,刘悍等人人手持大刀,虚劈挥舞,叫喧着要把“朱二毛”怎 么怎么样。 李白向下面微笑挥手。 林霸野再也按捺不住,喝道:“快上呀!” 身后传来“嚓”“嚓”异响,林霸野刚想回头去看,后颈一凉,丧失了知觉, 心中还是稀里糊涂。 刘悍在林霸野的尸体上拭着刀上的血迹,向李白笑道:“大功告成。” 黄巢看着躺在地上的赵老二,手还在发抖。 这次行动关键的一点就是要将官差监工等人同时全歼,以免有人拉响警报。李 白发威逞勇,也用尽了浑身解数。 寇彦卿对李白更是钦服至极,心想今趟可算是真正的借刀杀人。 李白走下石丘道:“尚未大功告成,刻下立即照计划换... ” 一声凄厉的叫喊响起,在工地滚滚的巨响中仍清晰可闻。众人大惊。 原来被打昏的石唐醒了过来,刚睁开眼,就看到了林霸野的人头在面前半尺处 滚动,怎不骇然而叫。 李白急中生智,用尽全力挥鞭下击,重重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刘悍一刀斩下,石唐身首分离,变本加厉的报了上午的一鞭之仇。 远处有几个监工听到隆隆声中传来一声尖叫,心中奇怪。随即一声熟悉的鞭响, 人人释然。 声音来自西边,他们知道今天新来了壮丁,暗想林监的这个“见面威”耍得厉 害,否则那人怎会叫得如此凄厉。 新来的四十几名壮丁乍到就这么开了眼界,人人张开大嘴,说不出话来。 二十四件衣服剥下,一点人数,多了一人。 刘悍急道:“怎么办?”人数少了好办,现在多了一人,二十五人要逃出去, 却只有二十四个机会。 寇彦卿道:“不如我们装作押解一人走路。” 黄巢忙道:“不妥。现在我们要尽量少引起别人的注意,多一个人,风险大了 很多。” 刘悍反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呢?你留下好吗?”黄巢的胆小早让他不耐烦, 此刻毫不留情的发泄出来。 黄巢不敢吭声,眼睛转到了李白脸上。 李白叹口气道:“我留下吧,这也算是我计划不周所致。” 寇彦卿急忙道:“朱兄,这次全靠了你我们才有了胜算,要留我留下。否则寇 某会一生深以为耻。” 黄巢脸上惭愧,同时不高兴的目视寇彦卿。寇彦卿却不理他。 刘悍握着李白的手诚恳的道:“兄弟,我留下,你还要去找秀儿姑娘,刘悍烂 命一条,死不足惜。何况今天刘悍恶气出尽,又有你这样的一个兄弟,死又何憾。” 周围众人深受感染,都道:“朱大哥,刘大哥,让我留下,让我留下。” 黄巢默然。 李白深为感动,自信的笑道:“如果我留下,我会抓住任何机会逃出生天,还 有一线生机,如果你们中谁留下来,恐怕生还机会不大。” 众人已经知道他足智多谋,胆大心细。刚刚又亲眼目睹了他大发神威,明白就 能力而论,李白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留下,但他这种锐身赴难的做法却让这些平 时好勇斗狠的人感动得难以自已。 李白将众人情绪扯回现实,道:“我们现在立即按计划进行下步行动,迟则不 及。” 李白对着新来的众壮丁露齿一笑,这些纯朴的民丁连忙微笑回应,不敢触怒这 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现在刘悍等已离开了两个时辰,一切平静如常。 李白换上了林霸野的衣服,跃上马匹,向西边缓辔而行。刘悍他们向东遁走, 他则向西而行。 这样一旦被发觉,也可起到声东击西的掩护作用。 路上碰到了好几拨人,民工们专心工作,不敢看他,生怕引来皮肉之苦。有一 个监工隔远看到他朦朦胧胧的身影,还问了一声好。李白将皮鞭一挥,算是回应。 那监工见他似乎不高兴,心中一跳,暗想:“刚才我偷懒去屋里睡了一觉,被林监 知道了么?” 来到东边的边缘,黄雾渐淡,已可以看到百丈之遥,李白深知不可久留的道理, 渐渐加快马速。忽然近处射来一道骇然欲绝的目光,李白抬起头来,看到秦昆如见 鬼魅般看着自己。嘴巴大张,合不拢来。 李白岂会让他喊出声来,重重一鞭击在秦昆头上,将他抽昏撂倒,沙哑的声音 扔下一句话,“给我狠狠的揍这小子。”拨马绝尘而去。 余下民工心下暗叹:“秦昆前段时间推伤不来上工,已让监工不满,现在竟敢 如此无礼的直视号称‘鬼见愁’的林副监,岂不自取死路。” 爬上山坡,遥见一队十人的巡逻骑兵,带头的队长喝问:“谁?干什么的?” 李白头微下侧,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鞭稍指向远处,喉咙里叽咕了几句自己 也听不清楚的话。 队长这才看清来人的马匹衣服,不是林霸野是谁?知道此人凶蛮无礼,犯不着 惹他,也就不再过问。 李白抹抹额上冷汗,催马疾驰而去,健马四蹄翻飞,扬起满天尘土。现在速度 决定一切。秦昆,新来的民伕,四处巡行的监工,这些都是不稳定因素,随时会将 他暴露出来。 冲下小山坡时,长长的哨子声音响遍工地,李白知道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 了。 最早发现他的小队长留下五人原地巡逻,亲自带了余下的四人向他追来,喊道: “林监请停步,工地立即戒严,外出必须报告总监大人。”声音虽大,语气不失恭 敬。因为他知道总监最宠信的就是眼前的林副监。 风中传来林霸野沙哑的声音,“我正是奉了大人命令出去解决问题的。” 模仿声音惟妙惟肖,正是归藏之术的妙用之一。 小队长一愣停步。微微感到不妥,拨出一人回去报信,带着余下三人衔尾追来。 小队长心中还在想:“平时姓林的不是狐假虎威的叫总监大人姐夫吗?这次怎 么改了口,这可不正常。”同时边追边叫停步。 李白见后面追兵紧跟不放,暗呼倒霉。他又怎知死鬼林的姐姐是工地张总监的 老婆呢? 五匹健马一前四后拨喇喇的在大平原上展开了疯狂的追逐。身后扬起的尘土形 成了五条黄龙。 五马疾驰了大半个时辰,骑兵小队长更是肯定前面的林霸野有所不妥。否则怎 会如此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当下也不说话,弯弓搭箭,一箭向李白 射去。 李白听到后面弓弦响动,知道不妙,回头一鞭,将利箭抽落下来。 那小队长这一箭纯属探试,李白一回头,真面目立时曝光,后面三名骑兵剧震 道:“他不是林监。” 四名追兵再无丝毫顾忌,纷纷擎出角弓,搭上羽箭,毫不留情的射出。李白处 境更是狼狈,为了躲开箭雨,不得不驱马左闪右避,和后面四骑的距离迅速拉近十 几丈,相距不到六十丈,正是箭矢攻击的最佳范围。 李白急中生智,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当下故意放缓速度,要近距离想办法 结果几人。虽然开始时怕被耽搁而不想与这几个小兵纠缠,但现在看来不得不先将 后患料理掉。四个骑兵极为狡猾,也相应放慢了马速,存心要先将李白射个残废, 再出手轻松擒人。 李白又恼又恨,更是妒忌对方手上的弯弓劲箭,愤怒林霸野怎么没有这样一张 破弓,否则眼下就不会陷于这挨打还不了手的窝囊境地。他手上的青莲虽然可发铁 莲针,却不能如弓矢般及远。手中皮鞭狂舞挥击射来的劲箭,忙了个不亦乐乎,心 中却涌起了“金鞭拂云挥鸣鞘,弓弯满月不虚发”的句子,不由责怪自己太多情浪 漫,这个时候竟然会百无聊奈的做诗做词,当真该死。假如敌人真的“不虚发”, 岂非自己死期至。摇头苦笑。 五人或追或逃,都是全力以赴。浑没看到一队四十余人的马队迎面而来。 两边人马均是高速前进,瞬时靠拢。迎面驰来的马队衣着光鲜,显得身份不俗。 队伍最前面有四名开道的骑士,四人见李白冲来,拍马冲前,挥鞭大喝:“让道!” 极是跋扈。 李白应声斜奔一旁。毫无征兆下,三枝利箭向其中的两人当胸射到。四人大惊, 总算两人身手敏捷,侧身险险躲过胸前要害,其中一人肩头中了一枝,惨号一声, 还好箭势已竭,入肉不深,没伤到筋骨。 这三箭正是四名追兵的杰作。本是要让李白消受的,哪知冒了四个耍威风的人 出来,李白箭到身后,一个金蝉脱壳,倒让四位威风凛凛,本事窝囊的开道大哥享 用了。 四名追兵见误伤旁人,本来依他们作风也无所谓。但这批人马人人鞍辔鲜明, 满脸傲气,极具派头,知道不是普通人家,不敢怠慢。骑兵队长拍马上前待要说明 情况,对方马队骤然浮出二十骑全装贯带,彪悍轻捷的武士,雕弓满张,不等追兵 小队长说出话来,二十枝利箭流星飞出,四个目标顿时齐声惨叫,变成刺猬。人人 身上被了五箭,状如插花。 李白一旁暗惊,这队弓骑手进退合度,五箭一人,丝毫不爽,配合极其娴熟, 是训练有素的劲旅。而且出手杀人,绝不留情,展露出绝对的目中无人。这批人肯 定大有来头。 追兵队长一时还未死透,栽倒地上,口中吐出血泡,断断续续道:“你们,你 们敢杀官兵,不怕王法么?” 弓骑手中一人纵马上前道:“拦路者死,这就是王法。我们依法将你处死。” 马蹄踏在地上未死之人身上,将箭簇踩进其体内。手段残忍,脸上表情却十分严肃。 追兵队长一阵痉挛,双脚一撑,立时了帐。 李白大感震惊。 马蹄声响,一匹白马越众而出,马上的骑士嗔怒道:“魏然,我不是说过不许 随便杀人吗?你敢不听我的话?”声音愠怒,却极为甜糯。 李白定睛看去,发现马上端坐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女,手持缠金马鞭,腰悬 白玉短剑,鬟饰碧翠,裾缀明珠,华容婀娜,配上跨下银鞍白马,衬出高雅华贵的 气象。 弓骑手头子魏然惶恐道:“小人奉大人之令保护小姐,这些胆大妄为之徒不知 避道,冲撞车驾,已是死罪,竟然还出手伤人,小人将他们处死,算不上随便杀人, 请小姐恕罪。”态度恭顺害怕,极是惧怕这个小姐,难以让人联想到他刚才的雷霆 手段。 一名红衣少女骑了红鬃马上前劝道:“姐姐,算了,不要怪魏然。这几个刁民 刚才都把路小二射伤了。”少女年约十五六,相貌与白衣女子有七分相似,双目活 泼,透出灵动之气。 一个射手指着李白向魏然道:“魏大人,如何处置那小子?” 李白下马作揖傻笑道:“嘻,刚才小弟并非有意冒犯,实是给逼得走投无路。” 一脸无辜。他心中虽不喜这些人的妄自尊大和手段残忍,对他们帮自己除去附骨之 锥还是大为感激喜慰。 魏然喝道:“闭嘴,谁跟你称兄道弟。”言下李白毫无资格。 李白不以为忤,正担心着接下来会否又有追兵。 红衣少女问道:“这些护卫营的人为什么追你?看你的衣服,应是安庆管事级 的人物吧。” 李白见这些人对“自己”的了解比自己还清楚,不敢怠慢。正容道:“小弟新 望台副监事林霸野,刚刚跟这几个护卫营的兄弟赌钱,他们使诈骗我,被我看穿, 恼羞成怒就想要我的命。 幸好我跑得快,嘿嘿,也幸好各位搭救,救命之恩就此谢过。“ 红衣少女见李白相貌英伟,偏偏衣衫破碎,沾满血渍,脸上扑满尘土,以为他 逃命弄得这么狼狈。怎知其中的奥妙曲折。点头道:“早听说护卫营的人横行霸道, 哼,想不到连管事都敢杀,简直无法无天。唔,让我告诉爹爹,把青溪滨好好的管 教管教。” 李白隐隐估到了这些人的身份,却无法定论。 魏然道:“小姐,怎么处置他才好?” 白衣少女道:“饶了他罢。”不再多说。拍马回到队中。几名护卫连忙跟上。 魏然向李白道:“小子好运气,小姐饶了你一命。过来磕个头再自断右手谢罪, 就可以走了。” 李白愣住。眼下危机四伏,追兵转瞬将至。磕头的条件可以从权考虑,因为根 本没有充英雄认好汉的资格。但断手绝对不容商量。。 红衣少女放马过来嗔道:“我姐饶了你性命,你还傻站着干嘛。莫非定要我们 把你这颗蠢脑袋砍下来不成吗?” 李白苦笑道:“能否不要砍手呢?嗯,让我多磕几个头也不妨。” 此言一出,人人色变。 二十名弓骑手箭头立即对准李白。 红衣少女马鞭鞭梢横扫李白肩头,斥道:“大胆!” 李白肩上一不小心吃了一记,忍住疼痛,皱起眉头,苦思对策。 后方尘烟滚滚,李白一惊。 追兵已至。 李白陷入了绝境当中。 无奈之下,李白拔出腰刀,抚了抚右腕,刀光一闪,猛斩下去。 健马狂嘶,红衣少女的红鬃马向前一窜,挡住了二十枝上弦的利箭。 娇呼声中,李白右手疾探,扯住红衣少女的大腿,将她拖下马来。 手中温软滑腻。 李白知道现在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要为自己的右手和小命奋斗。左手刀光再 闪,大刀已架在了少女雪白的玉颈上。 这几下兔起鹘落,迅疾如电,使出了李白当前状况下吃奶的劲。先刀斩马股, 挡住箭路,再出手拿人制人,过程看似简单,其实凶险万状,对形势的判断和时机 的掌握都必须相当精准。 要不是李白对归藏之术的障眼法颇有心得,加上临场机变的加以应用,保证已 是插满箭簇的一具死尸。 众箭手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少女俏脸涨红,不知是羞是急。她眼睛落在爱马股上,看到血淋淋的刀伤不由 恨李白恨到了极点。却忘了刚才他们叫李白斩下自己的手。 魏然最先从惊愕中恢复常态,怒喝道:“小子,你干什么,不想要命了吗?” 李白暗道正是想要命爷爷才会这样干。 马队一阵骚动,白衣女子纵马而出,惊呼道:“红颊,你不要紧吧?”一时方 寸大乱。 一声马嘶,马队中又一骑越众而出,马上的人冷冷的道:“姓林的管事,你可 知道现在你手上的小姐是谁吗?” 李白一抬头,看到一个二十三四岁,肩宽腰细,容貌俊美的冷傲青年,头戴紫 金冠,身披百花袍,腰系勒蟒带,人剽马骏,大有不可一世的威风。李白初次得睹 这种人物,不由暗暗称羡。听他叫自己“姓林的管事”,低头看看身上衣衫褴褛, 生出相形见绌之感。 白衣少女和红衣少女均深深凝视着马上威风八面的骑士,两双美目中射出了不 能掩饰的倾慕之情。 李白见这人傲气非常,但眼中神光充足,与碎叶湖上曾与自己交过手的两人的 光华潜蕴,气度沉严相比虽大有不如,但无疑也是一个高手。心中警惕,语气故作 轻松道:“哈哈,不知她有什么来头呢?” 魏然急道:“她就是... ” 马上青年一扬马鞭打断道:“这位小姐就是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大将军的爱女, 你这个小小的管事,竟敢如此大逆不道,不怕被诛九族么?” 李白大喜笑道:“老子还担心小姑娘分量不足,哈哈,现在可放了心。” 目射奇光,涌出强大的气势,抱住少女蛮腰的右手一紧,左手大刀微摆,喝道: “现在照我说的做,否则一拍两散。嘿,你们也不想如此身娇肉贵的小姐给俺老林 陪葬吧。” 马上青年本想报出少女家底,将李白镇住,哪想到这个姓林的小小管事如此悍 不畏死,这下弄巧成拙,无法表演英雄救美的好戏,脸色气得发青。 人人面面相觑。 红衣少女在李白耳边轻轻的说道:“我爹会杀了你的。”充满恨意。 李白也是有苦自己知。按照他的性格,又如何能够辣手杀掉这样一个如花少女 呢?所以不得不摆出地痞流氓的泼样,以免被对方洞悉到他的弱点。此刻如果有人 不顾出手,他怎也不会伤害怀中少女,只好被迫应战。甚至如果魏然下令放箭,他 不但不会将少女当成挡箭牌,反而会挺身护在少女身前。 白衣女子以女性特有的敏感,从李白眼神中隐隐捕捉到李白复杂的心情,向他 投去深深的一眼。她感到眼前的男子虽然一身狼籍,却自然而然透出一股正义感和 英雄气概。这个人会伤害她妹妹吗? 她垂下了头,不敢知道答案。 僵持当中,工地的护卫营骑兵追到。 六十余骑扇形散开,马上的骑兵大声呐喊,同时挚出兵器。 骑兵头目看到地上的四具同伴的尸体,心中惊疑不定。 魏然手下的二十名弓骑手纷纷调转马头,一字排开,弯弓搭箭,严阵以待。 李白默不作声站立原地,暗中祈祷双方在不明情由下接上火。 他知道护卫营的追兵人数虽占上风,但必败无疑。不过一旦双方混战起来,他 将变成最为得利的渔翁。 事与愿违。 追兵头目一见魏然,大吃一惊。拱手敬问道:“小将护卫营二等校尉钟术,敢 问对面可是骑射营统领魏然魏大人么?” 魏然冷哼一声道:“你们的青统领没教过你们拜见上官的礼节么?”仰望天空, 态度踞傲。 骑兵头目一声令下,六十四名骑兵一齐下马,跪伏地上,同称恕罪。 李白心头大骂。无可奈何。 魏然指指四具护卫营兵丁的死尸道:“这四人刚才冲冒了封小姐车驾,被奉命 处死。” 钟术等心下栗栗。 死去的追兵小队长级别太低,所以并不认识魏然。钟术级别梢高,见过魏然几 次,知道对方是惹不起的大人物,虽然心疼手下枉死,也只有哑巴吃黄连了。 见魏然居然策马在车驾前开道,钟术知道当中必有重要人物。 魏然上前问道:“你们气势汹汹,是要干什么呢?” 钟术躬身行礼后,怒指李白道:“我们是要捉拿这小子的。” 魏然一谔,就为了赌钱作弊,用得着出这种阵仗吗?一转念间,他知道事情并 不寻常。 李白知道夜长梦多,久拖无益,一声长笑道:“爷爷忍不住要杀人了。”大步 跨出,手上的刀光映得怀中的红衣少女俏脸雪白。 李白将红衣少女扛在肩头,跃上了白色骏马。 他把少女横放鞍上,腾出一手,牵住了旁边枣红马的缰绳。 回头一看,钟术还附在魏然耳边低语,魏然的脸色已经白里透青,而且青色越 来越浓。 李白心中偷笑,要不是钟术将他十恶不赦的事迹告诉这些人,让他们知道了自 己是个亡命之徒,恐怕这威胁的方法还不会这么见效。 坐下的白马正是白衣女子的坐骑,而备用的枣红马则是那个自负十足的锦衣青 年的爱物。 李白厉叱一声,一抖缰绳,两人两马,绝尘而去。 白衣少女呆呆的站在地上,脸色茫然。 锦衣青年双拳紧握,眼中透出深深的恨意。 李白实在欺人太甚。 天上一泓新月。 李白已经策马狂奔了近两个时辰。 两旁的浅草丛里飘出草蜢的奏鸣。李白听到这让人舒缓的天籁之音,心弦松弛 下来,放缓了马辔。此时距安庆已远,距离也增加了他安全的感觉。 夜风吹来,荡起红衣少女柔软乌黑的秀发,发梢随风摆动,拂到了李白的脸上, 带起痒痒的感觉。 一丝淡淡的少女幽香包裹在李白四周的空气当中,这让他泛起了黯然神伤的似 曾相识的感觉。 碎叶湖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位伊人,在水一方。 李白强忍酸楚,深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翻滚的情绪。 怀中美丽的人质背臀柔软滑嫩的感觉丝毫不爽的从与之紧贴的胸腹传来,单薄 的衣衫根本无法抵挡李白旷绝古今的想象力。眼下生死存亡的危险感觉稍减,李白 另一种危险的感觉升了起来。他知道这样不妥。 李白拍了拍少女的香肩,轻呼道:“喂。” 红衣少女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双眼。眼光带有不屑,脸颊却已酡 红。 李白道:“我把你扶到那匹马上去,你可要坐稳了。”托住少女纤腰,将她放 到了红马上。 少女想不到得到这样的优待,惊疑不定的看着李白,一脸迷惘。被擒之后,这 还是她首次正眼打量这个恶人。 月光之下,李白满面风尘,衣衫褴褛,但依旧不失丰神飘洒,气宇轩昂之态。 少女一不小心,眼光与李白接上,连忙垂下螓首,闭上美目。 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李白笑问道:“姑娘,我叫李白,嘿,不知你的芳名呢?” 少女哼了一声,不去理他。 李白笑道:“其实你的名字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少女脸带鄙夷,明显知道李白诈语诓她。 李白道:“嗯,你叫封红颊,是不是?” 少女“啊”的一声,眼中充满疑惑,吃惊的看着他,无疑表示他说对了。 李白嬉笑道:“我就叫你红颊好不好?” 封红颊怒道:“不行。”还茫然不知对方是如何知道的。怎知她姐姐曾在李白 面前叫过她“红颊”,加上锦衣青年卖弄她老爹封常清,以李白的智慧,怎会不知 她叫封红颊呢? 李白自言自语道:“红颊,红颊,朱颜酡红,颊若朝霞,真是好名字。” 封红颊更是吃惊了。这人不是一个成天乱叫“爷爷”“老子”的泼皮流氓吗? 怎么忽然吐出这样的“雅句”来? 李白看到封红颊杏腮光润,秀目清灵,不由又勾起愁绪:唉,现在是秀儿在我 身边多好,天上的月亮,你知道她在那里么? 封红颊望向李白,看到他正忧伤的注视着嵌在夜空中的一弯月牙,月光溶溶侵 人。 她无来由的感到一阵心碎,芳心不由自主的慌乱跳起。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