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歌唱 我家屋后的竹林中,有一种鸟的叫声特别的婉转动听。这种鸟个头不大,行动 敏捷,羽毛光亮而好看。大人们叫它小溜雀子,我觉得这称呼不是它真正的学名。 难道它就是人们说的歌唱仙子百灵鸟吗?但当我查阅了有关资料后,我否定了自己 的猜想。因为百灵鸟是草原的代表性鸟类。我们这里不是草原,又怎么会有百灵鸟 出没呢?但我还是把它当成了百灵鸟,在江淮地区生活的百灵鸟。虽然它不是生活 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但这里一样有蓝天白云下,一样有绿草如茵,一样可以让 百灵鸟儿们高唱动听的歌曲。我的家乡不光有百灵鸟,还有像百灵鸟一样会唱歌的 女匣子(女孩子)。这个女匣子,是我小学的同班同学,人长得水灵,歌也唱得婉 转动听,大家都说她天生有一副百灵鸟般的好嗓子,以后肯定可以靠唱歌演戏吃饭。 在我小学的生活中,她的名字是最响亮,像号兵手中的小号发出的声音频率。 而她的名字的响亮一小部分来自她清秀的模样、活跃的性格,但绝大部分来自她甜 美而脆亮的嗓音。有人说,她是森林里百灵鸟的化身,因为她的歌声犹如百灵鸟的 鸣叫一般婉转动听。有人说,她的声音是高山上流淌的清泉,因为她的歌声纯净天 然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和世俗的陈腐气息。我自己心里对她的评价是,她是美丽 的妖姬转世,因为她的歌声仿佛来自天堂,或者地狱,有摄人心魄的魔力,让人听 后不光浮想联翩,还不饥不寒不孤单。但我不敢将我的评价说出口,我害怕她众多 拥护者愤怒的眼睛,我害怕被这样的眼睛灼伤。我更害怕她众多铁杆歌迷膨胀的拳 头,我害怕被这样的力量打垮、粉碎。所以,我一直将这个评价埋藏在心地,闲来 无事的时候,自己琢磨,自己陶醉。其实,那些威胁和担心,只是来自善良的同学。 他们的欢喜和厌恶,写在单纯而透亮的两旁,暴露在灿烂的阳光里,无遮无挡。像 一株株向日葵迎着东方的朝阳尽情地开放。 她像家乡土地上自然生长,自然开放的野花,凭着天性开放着。在老师的赞美 声里,在同学的赞美声里,在各种奖状和荣誉的光环下,她幸福而快乐地生长着。 假如说我们是小草的话,那她就是开在小草中间的一朵美丽的小花;假如说我们是 一群土头土脑的土小鸡的话,她就是一只站在鸡群里的一只迟早要高飞远走的仙鹤。 反正她是优秀的,我们因为她的优秀而自豪,但没有自卑,也没有嫉妒。我们被她 美妙的歌声浸泡、包围、滋润,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我们是无比幸福而安慰的。 我们是七十年代出生的孩子,在小学时代没有繁重的学习任务,也没有远大的理想, 务农的父母更没有给我们制定具体的学习远景目标。那时的我们,学习相比较于玩 耍倒成了副业。 小学距离我的家有三里路左右,没有大人接送。大人搬张板凳,送个学费到学 校就行了。下面的事情,就是我们自己解决了。也不知道什么缘故,我的年龄与小 伙伴们差不多,但辈分却差了一档。男生,我只得毕恭毕敬地称呼他们为二爷,四 爷,五爷,六爷;女生,我只得毕恭毕敬地请教她们为大娘娘、三娘娘、七大姑、 八大姨。他们,包括她们竟然也答应的理直气壮。我奶奶总喜欢跟他们打着同样的 招呼:“你们都是他的长辈,凡事让着他点,别跟他多计较。”你还别说,这样的 一路叫下来,我也没见吃什么亏,像反的倒成了护身符。外姓的孩子即使想欺负我, 也要先看看我这些长辈们的脸色再下手,否则肯定是找苦吃。 上学,我们要穿过两条大路,过三个塘埂和一个水库埂,还要翻过一个窑场。 我们通常是呼三等四的结伴而行,一吃过饭,我就到到二爷家等二爷,之后跟二爷 一块到六爷家等六爷。六爷的年龄比我们大,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六爷是班长,掌 管着班级大门的钥匙,他不去,别人去的再早也是白搭。再之后,六爷带领着二爷 和我行进在一边是沟渠,一边是农田的乡村田埂上。六爷家的大黑狗是六爷忠实的 仆人,总要送六爷老远的路程,直到六爷从地上捡起大块的土疙瘩使劲地朝它砸去, 它才摇摇尾巴,不情愿地回去。走到湾塘门口的时候,六爷一声响亮的口哨,附近 的四爷、五爷就从茂密的竹园里走出来了。四爷、五爷是亲弟兄。四爷老实而腼腆, 笑起来像个害羞的姑娘一样。五爷活泼而调皮,长大后在看《燕子李三》电视剧的 时候,看李三说话和动作的样子突然使我想到了五爷。这样,我们的队伍就扩大到 了五个人。后面的王老巴子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想加入我们的队伍没有门,他 只能算编外,不能加入我们的正规军,必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听别人背后议论说, 某某某暗中喜欢她。我就及时地向班长六爷汇报。还没有听完我的话。六爷就发火 说:“放屁,我倒看看谁有这个胆子!老子砸断他的狗腿喂猪!”我看六爷的样子 很吓人,也就找个借口开溜了。确实,她是仙女,是我们班级的宝贝和骄傲,是不 容许某个人说三道四,眼斜心不正的。 小学毕业,二爷、四爷、六爷都相继辍学了。她和我,还有极少的同学赶到十 里之外的乡中学,继续读初中。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到初中不久,她的歌唱天 赋就被老师发现了。于是,班级的元旦联欢会推荐她唱歌,班级的文艺委员让她担 任,有什么比赛让她参加,学校还请来了外校的音乐老师给她单独辅导。应该说, 她在初中三年期间,是快乐而幸福的。许多人都说她天生就是唱歌的料子,有好事 者甚至还到她老家去专门探究她的金嗓子是否跟她出生地的环境和气候有关。假如 说我们是星星的话,那么她就是月亮。我们围拢在她的周围,捧着她,护着她,赞 美着她,支持着她。我也以有这样优秀的同村同学而骄傲。当别人讨论起她老家的 时候,我总会插上一句:跟我同村,我家与她家只隔一道河湾,很近的。算起来, 我们还是老表关系呢!其实,我一次也没有到她家去过,只知道她家的大致方位罢 了。至于这个老表关系,那是绕来绕去的,我也理不清,她也从来没有叫我过表弟, 我自然也没有喊过她表姐。但是,我真的有一个表妹也在班上,也能将歌曲唱得很 好。但被她巨大的光环罩住了,因而没有引起大家太多的注意。 但到初三的时候,她的这种优越感就不存在了,因为学校要分班了。虽然学校 没有说哪个班是好班,哪个班是差班。但是教学的内容就不同了,另外一个班级专 门请来了园艺土专家教大家如何栽种、嫁接果树,我们这个班也删去了不重要的课 程,专门针对中考冲刺了。她的忧郁写在脸上,也很少唱歌了,有时竟然也来而不 来的了。此时,老师和学生之间达成了空前的默契。只要不出大的乱子,大家都好 说。当时,跟她一样忧郁和悲观的人还有不少。按说,此时他们(她们)可以尽情 地玩耍嬉闹了,甚至还可以谈恋爱。但是巨大的失落和自卑,笼罩着他们年少的心 灵。我几次感觉到他们朝我们班级看的时候,眼中有羡慕、嫉妒,但更多的是苦楚。 中国的应试教育是残酷的,而初三分班无疑是在残酷地折磨着他们年轻而稚嫩的心 灵,包括对自我的认识和自信的伤害在内。 对此,善良的老师无奈,单纯的学生也表示了极大的理解和忍耐。虽然他们 (她们)还同我们一样参加中考预选,但是包括他们自己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好心的老师、惜才的老师纷纷建议她继续走音乐的路子,甚至向歌舞团等机构推荐 她。但继续求学的道路却对她关闭了。而这对她以后的歌唱道路必将产生重大影响。 导致她至今只能在音乐的边缘和散杂的小团体活动,也许她的心中一直都想走向正 规的音乐学府深造,进神圣的音乐殿堂一展歌喉。但那该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呀! 听人说,她现在在省城,也在几个歌舞团呆过。至于是不是还在唱歌跳舞,那 就不得而知了,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也很少再在朋友当中提到她了。在歌厅里, 听别人唱起《外婆的澎湖湾》、《妈妈的吻》、《小锣号》《让我们荡起双桨》等 老歌时,我才不由自主地想到她的甜美的声音和活泼开朗的形象。忘了跟大家说了, 她的名字跟她的歌声一样的好听,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到春天的美丽。她在家排行老 七。她的母亲生了十朵金花,且大多有唱歌跳舞的文艺天赋。后来,她的姊妹中有 人考上了音乐学院。这应该对她的一种安慰吧!也许她这辈子成不了中央音乐学院 的百灵鸟,登不上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但她永远是我们这批同学心目中的百灵鸟,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