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在吕世新的砖窑开工没几天,在相距不远的公路边上,肖长根的焦炭窑也动工了。 肖长根的开工典礼不像吕世新的那么冷清,办得很火热。一大早,在做窑的那块田里插 了好多彩旗,还有两个硕大的氢气球吊在半空,下面挂着两条长长的用红绸做的标语: 热烈庆祝富强煤矿炼焦基地胜利开工!办好炼焦基地为发展松江经济做贡献!地头上摆 了两张用被单蒙着的写字台,两边各放了几条椅子,作为典礼的主席台。上午九点左右, 乡里的领导和干部们在党委书记毛子力的带领下来了,还送来了两个花篮。村里的领导 和亲朋好友也来了许多。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过后,毛子力代表乡党委和政府讲话, 他在讲话中表扬了肖长根响应乡党委的号召,率先办起了炼焦窑,为全乡发展三产业, 实现家家点火户户冒烟的目标迈出了一大步,希望大家都向他学习。他表示乡党委和政 府对肖长根大力支持,在税收等方面给予优惠政策,勉励他把焦窑办好,为全乡的经济 腾飞做贡献。其后乡长也讲了话,肖长根自己也致了答谢词。然后是小型的文艺演出, 中心小学的陈秋红老师带着她的学生在现场表演了几个歌舞和腰鼓舞。典礼就结束了。 肖长根同他老婆吕秀莲忙着给参加典礼的领导和来宾发红包。当然他们两口子是分了工 的,肖长根负责发领导,吕秀莲负责发来宾。那红包也有厚薄,多的有500 元,少的只 有10元。学生们每人只有一包果冻。 吕世新也来到了典礼现场,他是代表全家送的礼,在现场放了一挂5000响的鞭炮, 送了一个200 元的红包。当他看到陈秋红带着学生们来了的时候,他的心里分外的激动, 多次想走过去与她说说话,可是看到那么多领导和亲朋在场,又胆怯了,只能站得远远 的盯着她看。 “新伢子,你姐夫这里忙,脱不开身,下午强伢子要到中学参加考试,你中午到你 姐夫矿上去帮他打一下招呼,你只要站在井口,给出煤的担子发竹签就行了。”姐姐秀 莲告诉他。 吕世新点了点头答应了。他接过姐姐给他的红包,同母亲长禄婶说了一声,就往鸡 公山上走。鸡公山离这里不过5 里路,从小学校后面转过去就是。他一边走,一边将红 包打开,一看,里面有200 元,他心里不由暗暗感叹,到底是有钱的老板,舍得花钱, 今天这场面至少得花几千元呀!他想起肖长根三年前还是象他一样的穷光蛋,后来他借 钱在鸡公山上开了一个小煤矿,请了几十个力工挖煤,力工挖一担煤挑出来只有3 元, 他纯赚5 元。只三年工夫只怕就赚了几十万了。如今他又要开焦煤窑炼焦,听说一吨焦 煤可卖1000多元哩,拉到城里的青阳钢铁厂人家抢着买。吕世新一路想着,对两个姐夫 倒是从心眼里佩服,大姐夫去年调到本乡任副乡长,好多事情都能给家里打个关照。小 姐夫大小也是个有钱的老板,正在向更大的老板迈进。如今哥哥也是老板,只有我还刚 刚起步呀!吕世新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努力奋斗,也争取当个有钱的老板。 他一路想着,来到了煤矿井口。外甥强伢子看到他来了,连忙喊道:“新舅舅,你 是来替我的吧?” 吕世新走过去,点点头:“你把东西交给我,走吧。” 强伢子把一个装着竹签的木箱子交给他,说:“每个走窑汉都有一个数字代号,他 挑一担煤出井,你就发一根竹签给他放到自己的代号箱里就行了,晚上他就拿了代号箱 里的竹签同我爸爸结账算工钱。” 吕世新把箱子挪到脚跟前,对他说:“好了,你走吧!” “新舅舅再见!”强伢子挥挥手走了。 望着强伢子的背影,吕世新苦笑着摇了摇头,才12岁呀,就到矿井来当二老板了, 在他们的眼里怕只有金钱,哪里还管孩子的前途。 这时,一个窑工挑着一担煤走了出来。见了那模样,吕世新吃了一惊,那哪是个人 样啊!他赶紧把一根竹签递给他。窑工接过竹签,把煤挑到坡下的煤堆倒下,然后走到 一个挂在树梢的木箱前,把竹签从木箱的圆洞里放进去,就往煤井里走。接二连三地有 窑工从煤井里挑煤出来,那模样都是一样的,看着叫人心酸呀!他们都是一律的赤裸着 身体,只用一小块破布遮着下身,浑身被煤染得乌黑,肩上的一条杂木扁担象牛轭一样 短,弯下来钩着两个装满煤的竹篾箩,从煤井里爬上来。吕世新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辛苦 的挖煤人,心里感到酸溜溜的很不舒服。他发了一会儿签,竟然慈悲心大发,看到那体 弱挑得吃力的窑工,就悄悄地把两支签放到他的手里,那窑工装着什么也不知道,抓着 签走了,但可以看出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一直到下午太阳快下山时,肖长根才上山来,他对吕世新说:“新伢子,辛苦你了, 你到自己的砖窑去查看吧。我刚才上山之前到你的窑场去看了一下,看到他们还干得不 错,砖丕子也做得可以,你请的那几个人还是不错的。” 吕世新把东西交给他,说:“长根哥,你这儿的窑工太苦了,他们赚钱不容易啊!” 他很想说,你得给他们把工价提高点,可话到嘴巴边上他还是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肖长 根最恨当面给他讲反话的,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要挨他一顿训。 “要赚钱哪有不辛苦的。”肖长根无所谓的笑笑,便站到井口发竹签子。 吕世新便下山回家去。走到坡下的叉路口,迎面碰到肖炳辉老师背着个挎包走过来。 “小吕,你上了山呀!”肖炳辉热情地招呼他。 吕世新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想不理他,转念一想,何不趁此机会与他谈谈,便做个 笑脸说:“我刚从山上下来,肖老师,有个事情我想与你谈谈,行不?” “行啊!什么事你说。”肖炳辉停住脚步,看着他问。 “走,到那边树下坐一坐。”吕世新说着,走到路边一棵大樟树下,在一块大石头 上坐上下来。 肖炳辉跟着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肖老师,听说你同陈秋红老师的关系蛮好,是不?”吕世新问。 “我和她是同事,关系还可以,你问这个干什么?”肖炳辉不解地问。 “你们没有谈恋爱吧?”吕世新有点气狠狠地样子。 “要是谈恋爱了又怎么样?”肖炳辉被他弄得云里雾里,搞不清头绪。 “我告诉你,不要同她扯在一起,更不要同她谈恋爱,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吕 世新恶狠狠地说。 “你今天是怎么啦?”肖炳辉诧异地盯着他说,“我同她谈恋爱,关你什么事?你 是她家里的什么人?你这不是吃咸萝卜操淡心吗?” “她是我爱的人,我决不允许别人去碰她。”吕世新咬着牙齿说。 肖炳辉不由嚯哧一笑,说:“每个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力,你爱她是一回事,可你 知道她爱你吗?如果她不爱你,就不能算是爱情,只是你的单相思。再说,你可以爱她, 我也可以爱她呀!你如果能赢得她的爱情,把她拉进你的怀抱,那是你的本事。我们两 人可以竞争呀!你怎么能阻止得了别人爱的权力呢?不是太幼稚了么?”说着,肖炳辉 站了起来,准备走了。 “看样子你是不想放弃她,是不?”吕世新鼓着眼睛盯着他。 肖炳辉不做声,他不想就这些无谓的事与他争论,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这狗日的杂种!”吕世新突然大叫一声,扑上前去,猛地一拳朝肖炳辉后背打 去。 肖炳辉没有防备,一个咧趄摔在地上,脑袋碰在一棵树上,碰得满眼金星。脸皮也 破了,血流了出来。 吕世新又在他的腿上踢了两脚,说:“今天是对你的警告,你要是再与她谈恋爱, 小心我抽你的筋,剐你的皮。”说罢,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