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学校的环境污染越来越厉害,周围的砖窑和焦炭窑越来越多,天空中布满了乌黑的 烟云,让人感到窒息。教室的窗台上,学生课桌上,一个晚上就落了厚厚一层黑灰。就 是教师与学生咳出来的痰也是带黑色的。老师们向学校领导提了好多次意见,可校长说, 他们也向学区和乡里反映了情况,可乡里领导说,要发展乡村经济,哪有不影响环境的 呢?这叫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嘛。根据松江的乡情,要发展松江经济,就只有加大家家点 火户户冒烟的力度。所以,乡里的领导们还计划在公路沿线发展烧砖和炼焦窑。松江乡 的经验还被介绍到了区里,受到区里领导的表彰,号召区里各乡镇向他们学习哩。听说 乡里的毛书记就因为这家家点火户户冒烟的政绩,要调到区里去重用了哩。 一次,陈秋红上作文课时给学生们出了一道题:《我们的环境》,要求学生们观察 环境,写一篇千字文。当学生们的作业交上来后,她在批改时发现王燕的作文写得非常 好,便用一个中午时间用粉笔把它抄写在学校的板报上。 文章是这么写的:我们的环境我家住在山清水秀的涟水河旁,屋后是一片茂盛的竹 林,屋前有6 株桃树,以前一个到过我家的城里叔叔曾说过我家是画里人家。过去每天 早晨起床,我呼吸着甜甜的空气,听着鸟儿在门前屋后快乐地唱着歌,看着鱼儿在清澈 的涟水河里自由的游着,我好快活啊!可是,现在我们的环境变了,公路边的田里布满 了砖窑和炼焦窑,充满硫磺味的煤烟没日没夜的在天空里流淌,流进了我们的家,流进 了屋后的竹林和屋前的桃林,也流进了我们的学校。鸟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鱼儿也不 见了,花儿不开了,树叶掉光了。奶奶说,土里种不下菜了,田里种不下粮食了,我们 的日子怎么过呀!我们坐在教室里学习时,突然就窜进一团烟来,呛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我们怎么学习呀!我们的环境怎么变得这么糟糕了呢?我们多么怀念那鸟语花香的环境 呀!它还会来么? 文章一刊出来,在学校引起了很大的共鸣,反响最强烈的是杜小艳,她在上体育课 时,竟然带着一个班的学生到乡政府门口静坐,要求乡领导关心师生健康,采取措施改 变环境。其实这种环境乡里面的干部们自己也受不了,他们大多上班时到乡里转一个圈, 便回城区里的家去了。可是乡里领导们要的是效益,要的是政绩,要的是自己升官的前 途,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们打电话把校长叫来,要他把杜小艳和学生们带回学校去, 并要求学校采取措施不得再让老师和学生来干扰乡政府的工作。杜小艳回到学校,就向 校长请假回城里去了。 这天,陈秋红回到家里,看到父亲同梁佑民正在商量什么。看到她,陈汉章便说: “秋红,我们家屋场丘的两年租期已到了,吕世新还要继续租,你看我们租不租给他?” “不租了!”陈秋红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答,“那田我们必须立即收回。” “为什么?”梁佑民笑着问。 “再这么下去,这样的环境我们还能生存么?我们不能为了眼前利益而失去长远利 益。”陈秋红从教案夹里抽出王燕那篇作文,递给梁佑民,“请你看看这篇学生作文。” 梁佑民把作文看完,还给陈秋红,点点头说:“这篇作文写得好,催人警醒,我们 的观点是一致的,必须制止对环境的破坏了。” “可乡里领导们要的是经济效益,他们不重视环境有什么办法?”陈秋红忧虑地说。 “这样吧,你把这篇学生作文抄一遍给我,我一个同学在省《环境保护报》当记者, 我要他拿到报纸上发表一下,也要他来采访一次,把影响扩大,看能否有作用。”梁佑 民告诉她。 “好吧。”陈秋红点了点头,就要到里面房里去。 “秋红,你等一下!”陈汉章喊住女儿,“你们的意见我都赞成,现在我们公路边 上的几个村环境确实不象个样子了。明天上边屋里新伢子讨堂客做喜事,今天肖长根代 他邀请了我去他家吃酒,明天我要到区水利局去开会,你妈妈同吕三翁妈和长禄嫂又不 讲话,你就代表我们去吃酒,行吗?” “好吧。”陈秋红答应下来。 陈汉章从衣袋里掏出50元钱来,交给秋红:“你就拿了这50元钱去送礼吧。”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陈秋红把王燕的作文抄了一遍,放到衣袋里,准备交给梁佑 民。她刚收拾好,就听到外面响起了鞭炮声,走到门口一看,只见几辆小汽车正从河边 大路上驶来,路上几个人正把鞭炮往小车前放,迎接小车到来。前面第一辆小车上用鲜 花扎着一个巨大的心型,车门两边吊着两束彩色汽球。这几辆车要是在城里的大街上是 不打眼的,可在乡下的泥土路上就显得十分的注目了。望着从眼前缓缓而过的汽车,陈 秋红心里感到一阵酸楚,这个追了她好多年,一直被她拒之于千里之外的男人,也终于 要成家了。而她呢?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的归宿呀!她本想不去参加他的婚礼的, 可想到他曾经救过她的命,还是必须去一趟,礼尚往来,这是人之常情啊! 陈秋红揣着100 元钱红包(她自己添加了50元)走到了吕家的大门口。 吕世新带着新娘于秋月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看到陈秋红来了,连忙笑着说:“秋红 老师来了,里面请坐!” “恭喜你呀,世新!”陈秋红把红包放到吕世新手里,接过新娘递过来的糖和烟, 笑着把新娘打量了一番,“新娘子好漂亮的呀!” “那是,人家是城里坐办公室的小姐哩。”陈喜良在一边接过话来夸赞。 大门口围了好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家都是在看新娘子。 几个年轻伢子在大门口放鞭炮,噼噼啪啪的鞭炮除了震耳朵外,就是那呛人的硫磺 烟子熏人。这时只见新娘子咳嗽了两声,就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新娘子怎么啦?”陈喜良惊呼起来。 于秋月蹲在地上干呕了一阵,吐了两口酸水,就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几粒话梅, 丢两粒到口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站在旁边看的肖长根的娘子午婆婆笑着对吕世新说:“新伢子恭喜你双喜临门呀!” “怎么是双喜临门?还有一喜在哪里?”陈喜良不解地问。 “这你都不晓得,新娘子肚子里有孩子了呀!”子午婆婆眄着眼睛打量着新娘子, 说,“怕有了两三个月了吧。” 刚才还是笑得合不上嘴的吕世新,此刻仿佛象遭了雷击一样,瞪着眼睛呆在那里不 做声了。 于秋月则满脸通红,把眼睛把屋里瞅。 正好吕世国从里面出来,听到子午婆婆的话,便说:“亲家娘你乱说些什么,人家 还是黄花闺女哩。” 子午婆婆不会观颜察色,还一个劲地坚持着说:“我70几岁的人了,这点事还不晓 得看呀,肚子里有了就有了嘛,你要做伯伯了还不好呀!” “娘老子你少说几句好不好。”肖长根从屋里出来,埋怨母亲。 “大家都到里面请坐!”吕世国忙着招呼大伙儿到屋里入席。 大伙儿便嘻嘻哈哈拥进屋去,到酒席桌上入坐去了。 只有吕世新一直铁青着脸,再也没有笑容出现了。 陈秋红终于知道了新娘子是怀着孩子举行婚礼的,只不知这孩子是不是吕世新的? 从吕世新的表情看,好象他心里很不舒服,看样子这里面有蹊跷。 “秋红老师你也来了呀!”就在陈秋红入席时,中学的王立青老师走到她的身旁给 她打招呼。 “王老师你好。”陈秋红赶紧笑着回应。 王立青在她身边坐下,两人就边吃边谈起来。 “秋红老师,昨天学区聂支书从区教育局开会回来,把今年的民办教师转正名单带 回来了。”王立青告诉她。 “真的?我们学区转了哪几个?”陈秋红满怀期待地问。 “只有中学的刘正根老师一个。” “怎么只有一个?”陈秋红紧张地问。 “听说是区教育局一个叫付东山的副局长利用手中的职权奸污多名女民办教师,然 后用考试试题作交易堵她们的嘴,后来被一名女民办教师举报,听说付东山被抓起来了, 凡是从他手里得到试题的教师,一律不录取。”王立青告诉她。 陈秋红的脑子里一团混乱,怎么会是这么个结局呢?付东山自然该死,可是我们却 被无辜的牺牲了,我们是双重牺牲呀!既牺牲了青春,又破灭了希望,我怎么这么倒霉 呀!陈秋红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吕家的,她只知道吃了两口饭菜就呕吐起来,是被王 立青还是被谁扶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