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初冬的一天上午,太阳懒洋洋地从东方的天际爬过来,那温暖的阳光却无法穿透厚 厚的烟云,人们只能看到天穹顶上一层黄黑的亮色。站在田边地头的人们,仍然感觉到 一阵阵的阴冷和剌鼻的硫磺气味。 两辆小车缓缓地驶到了涟水河边。车门打开,几个人走下车来,有的拿着照相机, 有的背着摄像机。他们一下车,就围着那些砖窑和炼焦窑四处照相和摄起像来。他们一 路走来,进入了小学校。当时正逢下课,陈秋红刚走出教室,就被一个拿话筒的人拦住, 那人说:“请问你是这学校的老师吗?” 陈秋红点点头,看着那摄像机的镜头正对着她,心里有点紧张,不知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焦点报道’的记者,请问你们在这浓烟滚滚中教学和生活有什么感受?” 拿话筒的记者问她。 陈秋红终于知道了这是记者们就环境问题来对她们进行采访了,她想了想,说: “这样的环境你们都看到了,空气污染厉害,那些窑旁的树木都被熏死了,河里的水也 开始变黄变绿了,河里没有了鱼,庄稼大幅减产,我们经常感到呼吸困难,头晕无力。 说实在话我一天也不愿在这种环境中呆下去了。更可怜的是孩子们,他们在这种环境中 学习和生活了两年,长期这样下去,他们的身体会怎么样?还有这附近的农民,他们的 生活和生产受到了最直接的影响。因此我们希望上级领导能够采取措施改变这种状况, 关心农民和孩子们的身体健康。” “记者们,你们看到了吧,这样恶劣的环境简直是在慢性杀人呀!”杜小艳不知从 哪里钻了出来,大声地说,“孩子是祖国的未来,救救孩子们啊!” 记者们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又询问了一些老师和学生们,便返回公路边,到几个砖 窑和炼焦窑走了一圈,拍了好些照片和影像,便上车走了。 陈秋红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办,不等放学,便匆匆收拾了一下,同班主任说一声,走 出了学校。她径直来到吕世新的砖窑,看到吕世新正准备同装红砖的车一块走,便喊住 他说:“吕世新,请你下来,我有话同你说。” 吕世新见陈秋红喊他,便马上下来,问:“你有什么事吗?秋红老师。” “是这样的,”陈秋红说,“我们这屋场丘的租期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这田我们必 须收回,不能再租给你们了。” “什么?”吕世新有点吃惊地说,“租期到了,我们再继续延长不就行了吗?你要 是认为租谷少了,给你增加一点就是了。” “不是租谷的问题,这田我们必须收回。”陈秋红不容置疑地说。 “看到我挣了几个钱,你们眼红了是不是?告诉你,要收回田也得由乡政府和村委 会说了算,我是按乡政府和村委会的政策办事,不是你说要收回就收回的。”吕世新说 着,一步跨到车上,跟着车子走了。 “秋红,你要收回田干什么?新伢子挣了这么多钱,你们尽量把租谷定高些,赚他 一笔不就行了。”陈喜良对她说。 “我们不是要租谷,主要是不让他办砖窑了,再让这些砖窑和炼焦窑办下去,这里 的人还能生存下去么?”陈秋红说。 “话是这么说,可靠你一个人的力量是制止不了的。那些当官的只要有了钱,什么 事都可以干。”牛卵子笑着说,“还有我们这些人,要是不办窑了,到哪里去挣钱呢?” “秋红老师,你到这里来了啊!”梁佑民从山坡上下来,手里拿着一张报纸,高兴 地喊她。 “梁秘书,看你这么高兴的,有什么好消息?”陈秋红问。 “你看,你们那个王燕同学的文章报纸上登出来了。”梁佑民把报纸给她看。 陈秋红接过报纸一看,果然在报纸的群众来信一栏里,登着王燕的那篇文章,还加 了一个编者按。 “走,到你家里去,还有事同你说。”梁佑民说着就走。 陈秋红便跟在他的身后走着。 “我前不久到了市里,找了我那在环保局工作的同学,把情况同他说了,我那同学 是管宣传的,马上就与电视台焦点报道栏目的记者联系,还邀请了省报的记者一同下来 实地采访。说是要搞一组大型的连续报道,才有轰动效应。”梁佑民告诉她。 陈秋红这才明白上午来那么多记者,原来是梁佑民起的作用。 “只要媒体出面就好办了,把目前的状况一公布,不由他上面不重视。”梁佑民兴 奋地说。 “梁秘书,我们想把租给吕世新的屋场丘收回来,行不行?”陈秋红问。 “租期到了没有?” “已经过期两个月了。” “只要到了期,你就可以收回来。” “可吕世新他要不交田怎么办?” “他如果硬要是不交,我们乡村可以先给他做工作,要是做工作无效,你们可以到 法院起诉,由法院判决他交田。” 一路说着,他们来到了陈秋红家里。周玉春正在门口砍猪菜,见到他们回来十分高 兴,连忙起身泡茶,笑嘻嘻地说:“梁秘书你坐,今天到我家吃饭呀!” “婶婶你别客气,我坐一会儿就走。”梁佑民笑着说,然后同陈秋红走到里面房里, 对她说,“秋红老师,我问你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陈秋红惊愕地问。 “你的对象谈好了没有?”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要是没谈好,我就给你做个媒呀!”梁佑民嘻嘻笑着说。 “谢谢你的关心,我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陈秋红摇了摇头。 梁佑民见她不高兴,就打住了话头,转过来说自己:“我很想在你们学校找个对象, 民办教师也行,你帮我物色物色好吗?有合适的人选就帮我说说。” “你还没结婚?”陈秋红吃惊地问。 “婚是结过,”梁佑民伤感地说,“前年老婆嫌我没钱,同我分开与一个个体老板 走了。” “有没有孩子?” “还没来得及生。” “好吧,我帮你问问看,如果有合适的对象,我一定同你说。”陈秋红一口答应下 来。 “那就谢谢你了。”梁佑民说着,就转过身去,“我到支书家里去一趟,同他扯扯 冬种冬播的事儿。” “那你好走啊!”陈秋红在背后招呼他。 看到梁佑民走了,周玉春走了进来,悄声地说:“秋红,你看梁秘书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嘛,怎么,您说他干什么?”陈秋红不解地问。 “他托乡里的李乡长同你爸爸说了,想同你谈对象,你爸爸说要征求你的意见。” 周玉春笑了笑说,“他这个人还是很实在的,各方面条件都同你很配般,年纪只比你大 得3 岁,家庭条件也好,本人又有文化,人也长得不错,只是结过一次婚,也没什么了 不起的事,依我看你不妨同他谈谈试一下,谈好了也就解决了一桩大事。”周玉春劝导 女儿。 “妈,您是怕我在家里多吃了你的饭,急急的要把我赶出去是吗?”陈秋红翘着嘴 巴说,“女儿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您千万别给我在外面瞎咋呼,我现在也不急着要嫁 给谁,到时候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我也不是要你就嫁给他,只是把情况给你说说,主意你自己拿。”周玉春说。 “好啦,我知道了。”陈秋红不耐烦地说。 “那好,我到外面去了。”周玉春苦笑着往外走了。 陈秋红心里不平静了,她想,自己的命运怎么就这么苦呢?本想要是能转正,就想 办法调到城里去工作,不就一切都好办了。这几年花了那么大的精力,送了那么多东西, 甚至付出了青春的代价,最后还是功亏一篑,真叫人伤心呀!转眼就是30岁的人了,已 经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还有什么条件去选择人家?梁佑民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要 是嫁给他,说不定今后在民办教师转正方面还能助我一臂之力呢?再说人家好歹是个乡 干部,人还年轻,今后说不定还能当上乡长书记什么的。这么一想,陈秋红就觉得同梁 佑民谈恋爱还是很划算的。于是她就在心里打定主意,同梁佑民接触接触看,如果谈得 来,就同他发展下去。这么一想,她就想起刚才梁佑民对她说,要她帮他物色民办教师 做对象的事,原来他是在试探我。陈秋红自顾自笑了,心里竟然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她 觉得全身轻松了许多,便走出门外,准备到菜地里去帮妈妈挖土,却看到爸爸兴冲冲地 回来了。 “爸爸你回来啦!”陈秋红招呼父亲。 “嗯,”陈汉章笑着点点头,“秋红,有好消息啦。” “什么好消息?”秋红疑惑地问。 “区里已经作了决定,要把涟水河拦腰截断,扩建双江水库。稻田灌溉面积将成倍 增加。我们水电站也要扩编啦。这不是好消息吗?”陈汉章兴奋地告诉女儿。 当然是好消息,不过陈秋红没有父亲那么高兴,因为这消息与她本身的利益没有多 少关联,她无法像父亲一样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