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打工 我, 苟小亚, 年方弱冠,运交桃花, 难逃一劫。 暮春三月,杂花生树, 群莺乱飞。我一切皆好,不知远在英国的罗妹啊,玉容 安否? 英国,一年是三个学期,罗妹已读了两期, 便从语言学院结业,正式进入了她 的医学专业。那医学用语, 乍听起来不知所云;那专业书籍,乍看起来如同天书… …跟平日所学的生活用语,完全是两回事。于是,勤恳的罗妹,只得把课堂上老师 讲的课录下来,拿回寝室,一句句重放。不懂之处,就向同学求教。 遇到热心的,就多讲几句;遇到不耐烦的,道声sorry ,就走开了。糟糕的是, 遇到那种比罗妹水平更低,又满腔热忱的同窗,一阵胡吹乱讲。罗妹睁大疑惑的双 眼,感到:你不讲,我还有点清楚;你一讲,我就更犯糊涂。但出于礼貌,还得装 出很感兴趣的模样……有一次,她听了一个巴基斯坦同学的指教,在课堂上回答老 师的提问,竟答道:“这时的症状是,脚肚子发晕,脑髓痉挛,眼珠移位……” 后果可想而知。那是哄堂大笑啊!罗妹在我门师大是多么要强的人物?学生会 主席,绝对尖子!无须我描述,诸君可以想见,她那时的窘境,难堪,尴尬……为 此,她偷偷哭过几次……此后,有的英国佬竟叫她“亲爱的脑髓痉挛姑娘”。 令人心疼的罗妹啊!我要是在英国,哼!这些小兔崽子……叫谁都叫亲爱的, “亲爱的”是你们可以随便叫的么? 遥想可怜的,美丽的罗妹,啃着那破英国的干面包,吃着那一英镑十个的小冰 激凌,手拿一本厚厚的英语医学教材,坐在冷冷清清的图书馆里。“买不起呀,这 里书贵极了,一本《内科学》,百多镑。只能在图书馆去看。”她如是说。……都 怪他那个狠心的老爸!中国这么多医学院,就培养不出一个医生? “我们这里书很便宜,地摊上有些大部头才几块一本。处理的《易中天评三国 》才八块, 处理的茅盾巴金才三块,郭沫若五毛。我们买了给你寄来。你开书名吧。” 我和金秋在电脑视频上拍了胸口。 由于忙,我们网聊的时间,从每周两次,降为一次;再降为每月一次,再降为 没事不聊。有事就发振动频。 越是不聊,她在我们心目中,形象就越是崇高,越是完美。闪着光辉,喷发芬 芳。 啊……耶利亚,圣女耶利亚!耶利……耶利亚,我一定要保护她! 我和金秋到外文书店看了,哇! 光一本精装牛津版英语《内科学》就要几百块, 把她开列的十本书买完,要几千块呢! 真是小看了这外语医学书!天,怎么办?金秋说:“打工,周六周日,出去打 工。我听凭小亚哥驱遣,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我疑惑的伸出大拇指,说 :“牛!有魄力!说得轻松,你我都还有三个专业的学分要挣啦!看眼下我这身子 骨……行吗?” “一个男子汉,总不能在红颜知己面前露熊样吧。” 我一忧,加之略感风寒,那扁桃体真的不争气,竟发起炎来,住进了附属医院, 打点滴。 熊和几个铁哥们来到床前,笑兮兮的说:“看来,你不行了,有啥话,给哥们 交代吧……未竟的事情,譬如罗妹,我们几个就代你负责了。”那阵势,像叫我留 遗言了。我苦笑了一下,老老实实的躺在那里,像一根翻二眠的大白蚕子。没力气 反击他们。 然后,这群家伙七手八脚地往我嘴里塞水果,倒牛奶。最后,向遗体告别似的 围着我转圈。口中念念有词: 愿所有的有情人皆成眷属, 愿你给你的一大群儿女取上优美的名字 愿你事业有成, 愿你在尘市中过着幸福的生活, 阿门! ……终于,走了,阿弥陀佛,安静了,偌大一个输液室,就剩下身边的金秋。 他苦笑着摇摇头:“上帝可爱的儿子们!” 我闭上眼睛,静静的体会那头胞曲松钠慢慢流入血管之中,体会它怎样和病菌 作斗争并战而胜之。周围渐渐变得模糊……突然听到一个陌生女孩的叫声:“小亚 哥——” 那“哥”字,读成了三声。与众不同。我一惊,醒了:叫我“小亚哥”的女孩, 共有四枚。毛子是用四川话,叫我“小压锅”,短洁明快,显得质朴亲切。小眯总 爱把“亚”拉长,喊成“小亚——哥”,那“哥”字略带下滑音,显得很甜很粘。 罗妹的喊法更叫人消魂,那“亚”念成“丫”,“哥”字余音带得很长,“e ”音 很到位,生再大的气,一听这喊声,就浑身酥软。一切……消解了。 一看,校花周莹来了。她提着一包东西,说是代表学生会慰问文学社长的。 金秋一见到这位故人,浑身不自在。想溜。周莹道:“往那里逃?有事要说呢!” 那语气,就是纯粹的恐龙语气。跟罗妹“看我怎么收拾你”的龙性没两样。 金秋手脚无处,只好坐下。 “这两个月为啥不接电话?哪根筋出毛病了?”周莹瞪着金秋,目不转睛。 “你不是钻进一个房地产商的宝马了吗?我亲自看到的。” “那是我亲哥,你这个醋坛子!小心眼!哪天见了他,好好认认?” 我一听,完了,又要重新洗牌了,他俩旧情复发,毛叶紫怎么办啊?金秋一听, 瓜了。这个答应当别人上门女婿的家伙,傻呼呼的坐着,一言不发,搭拉着脑袋。 “听说你们要去打工,我是罗妹的铁姐妹,能袖手旁观吗?而且,我带个来好 消息,我哥要在通县搞个欧陆风情小镇,我们去宣传表演,挣个万把块,不成问题!” 金秋和我都兴奋起来,金秋跳起来,打了一个响指,说:“敬爱的一姐,你快 去联系呀!” 周莹也高兴起来,对我说:“你也快点好啊,别像一个变了形的大青虫,老躺 在这里没意思!周末就去。我的意思,组成一个狗熊组合。你的钢琴,不方便,电 子琴也可。加我的萨克斯风,加金秋的小提琴,加熊的架子鼓,加恐二的长笛,加 贾眯的……” 她看了我一眼,不说了。金秋说:“她入宫当了翼王妃,就别惊动她的大驾了。” “冤枉人,我听说人家贾眯压根不理那个什么石大凯,连电话也不回。把她妈 气得要死。我说小亚哥,你真幸福也,这女孩们怎么就这么死心踏地的爱着你?” “爱?爱太平天国吧?我可没体会到啊。我们之间……电话都没一个。你看, 我打点滴了,铁哥们都来给遗体告别了,如此凄凉,她来看过一眼吗?不屑一顾啊! 还是一姐有良心。兄弟媳妇到底关系不同。” “你……你这狗熊的狗!狗嘴吐不出象牙!吊着盐水嘴巴还这样讨厌,所以你 那咽喉要化脓呢!” 正说着,病房门口传来一声很娇很甜很粘的喊声:“小亚——哥”我一听:啊, 小眯!!她来了?她真个来了? 小眯像一只小白鸽一样飞到我身边,拉着我输液的手问;“你……怎么病…… 了?我不在,就不注意冷热……”说罢,眼泪就滴了下来。 我有几个月没看见她了,真还有点想她。她还是那样忽哭忽笑的,小S 似的脸 和身段,嘴还是那么甜:“小亚哥要打工,为啥不带上小眯?小眯愿随小亚哥走遍 天涯海角!我会三种乐器呢。”这和她过去说“将来我会替你洗脚”有异曲同工之 妙,一样让我感动得,幸福得死去活来。然后,她从小包里掏出水果刀,一声不响 的,很用心的削苹果,切成小片,喂我。说实话,我的胃已经被铁哥们灌得满满当 当的,但在小眯面前,我无法拒绝这种特殊的表情达意的方式,还是乖乖地张开了 红口白牙齿…… “打工仔都穷……跟着我受苦,不如……” “你要是当了叫花子,我就当叫花婆!” 太动人了!也许,正如一姐所言,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 周莹道:“唉呀呀呀呀,拜托,这些肉麻的话,回家去说好不好?” 金秋道;“小眯,你太伟大了,怪不得小亚哥要给你庄严承诺呢!换成我,也 醉了……” “你敢!你这个花花……”一姐拉住金秋,一阵乱捶。金秋老实极了,像一只 哈吧狗,依偎在周莹身边,不敢乱说乱动。 周莹道:“好!有了小眯加盟,就凭我们三个美女,别说小小的通州,整个北 京全摆平了!”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