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代价 因为有位朋友要借大学时的教科书,所以特地打开尘封的书箱子,忽然从书中 掉出张信纸,双折着,打开来看,却是首短诗: 我不说 我不想 那段往事 就让它沉入心底 永远地埋葬 只是 爱情啊 你为何攻破不设防的少女的心 让她才尝到甜蜜 就滚下痛苦的眼泪 没有署名,没有日期,但很显然是个女孩子写的,而且是失恋的女孩子写的, 而那个女孩----就是我。 我上中学时既不美也不活泼,坐在我后面的男生,既高大又健谈,无论课上课 下都是滔滔不绝的,和老师、同学的关系也极好。 和他之间,也没什么特别的,高中三年一直是挺一般的朋友。只记得有一次, 他来我家,当时是夏天,我光脚坐在椅子上,他用一只手托起我的脚,笑道:“这 么小”。我低头看,也笑,我的脚竟不及他的手大。对他的举动,我也并不以为怪, 他本来就是个极随意、亲切的人。只是那天,他很少说话,冰激凌也不吃,融化成 奶油,汪在桌子上。后他跟我说,那天他非常紧张。 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展的。大一的寒假,他常来我家看我。他送我礼物,在我面 前局促不安、举动失常,甚至于打翻水杯,我仍浑浑噩噩,茫然不知。直到有一天, 他喝了点酒,送我回家,在楼梯上,他握住我的手,在那一霎,我突然醒悟,低下 头,止不住一阵阵心悸,像站在一个美丽的深潭的边缘。原来,他早已埋藏在我的 潜意识中,藏在一切思想的背后。 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变得这么傻。只管喜孜孜地朝他看,只管静静地听他 谈讲,仿佛矮到尘埃里去,脆弱地不堪一击。 要回T 城的前一天晚上(我在T 城上大学),他来找我,要我和他出去,我不 肯,也不说为什么(因为父母刚才剧烈地争吵了一翻,我不想出去惹父母生气), 我们站在门口(我没让他进屋里)僵持着。他求我,说有好多话要和我当面说,我 只是摇头。后来,他坐到楼梯上,说:“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坐会。”我进屋,坐 在客厅近门的沙发上,和他只一门之隔,心里非常乱。许久,我打开门,看见他还 坐在那儿。我对自己说,再过一分种,若是他还不走,就和他出去。看着石英钟的 钞钟到四十五分的时候,我站起来,这时突然听见噔噔噔下楼的声音,我疑心是我 的心跳,打开门,真个是“人去楼空”,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掉在扶着门的手上。 到T 城后,我像《廊桥遗梦》里的弗郎西斯卡一样,专门买了个日记本,记下 我和他的点点滴滴。不久,接到他的来信,满纸缠绵的语句,还附首短诗(亦或是 歌词?): 除了真情 我还能给你什么 除了善良 我还能爱你什么 除了勇气 我还能留住什么 除了伤痛 我还能忘记什么 因为亲戚中有好几个谈恋爱耽误学业的例子,于是我家就有了“上学期间决不 许谈恋爱”的规定,即使是上了大学也不准。所以家里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后,极力 劝阻。我想不如冷一冷吧,我倒无所谓,他要是耽误了,就“罪孽深重”了(他在 复读,准备重考)。所以在他来电话时,我只叮嘱他努力学习,注意身体,还露出 这边也有人追我,不过是想用激将法激他上进,因为他说过要考到我这个城市的A 大学,和我在一起。不过,这样做,也许是错了吧。 几个月后,在海棠花盛开的时候意外接到一个友人的电话,说看见他和另一个 女孩一起逛街,样子好像亲密。 我想感情不会变得这么快吧,爱,这么经不住考验吗?难道爱情真是镜中花, 水中月?他不是说过永远爱我吗?可是我压下所有疑问,想等他高考完再说。 暑假,我真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家的,火车越接近家,越接近真相,越 是感到害怕。 可是非常不巧,他找了我几次,我都不在家,其实我可以打个电话过去的,但 出于一种奇异的自尊心,一直没有打。最后一次,终于碰到了,只不过,他不是一 个人来的,还跟着几个男同学。当时天很热,我上身穿了一件T 恤,里面是“真空” 的,可已来不及穿上内衣,只好一直用双臂抱胸而立,那样子一定很不友善吧。此 后,他没再找过我。而我想他欠我一个解释。 据说他真的考上T 城的A 大学,只不过他在分校,而分校不在T 城。 四年后的秋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发现他随人潮迎面走来,我赶紧跑 进旁边一家商店,看到他夹着公文包和一位女士钻进出租车,才感觉到嘭嘭剧跳的 心脏,其实碰见,可有什么害怕的呢?总可以说些“现在还好吗”之类的话吧,况 且已经过去好几年了。然而对于女人来说,感情就是这样:纵使似水流年,往事如 风,也不能够完全忘记,像《爱的代价》里唱的“也许偶尔,我还是会想他,偶尔 难免会惦记着他,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啊,也让我心疼,让我牵挂......”。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