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 多么危险的事情啊!这是我和父亲从河里洗澡回来看到家里的情景时心里想的。 那时,母亲已把弄好的饭菜摆到桌子上,原先湿漉漉的小狗已用毛巾擦干,我 那小妹妹正抱着小狗往睡在摇床上的小弟弟的脸上凑。心想,如果小狗一不留神, 或发起恨来,那不把小弟弟的鼻子整个咬下来!想到此我害怕了,假设那样我不是 害我小弟的罪人?为阻挡危险的事情发生,我一个箭步中到妹妹面前要将她怀中的 小狗抢夺过来。可令我奇怪的是,当我冲到摇床跟前一看,却发现那小狗不是用锋 利的牙齿去咬小弟的鼻子,而是伸出舌头去舔小弟的鼻子,不但没有恶意,好像还 充满了爱惜。不过,我的心还是不踏实,恐怕小狗的情绪不定,到那时节后悔就晚 了,因小狗和我们初次相识,它的性子还不十分了解。小心使得成年船,这是母亲 说的。 于是我伸手插入妹妹怀中,想把小狗强行抢过来才放心。不想我那妹妹比我横, 死活抱紧怀中的小狗不放手,但她的小手抱紧小狗的力量不够我的大,小狗即离她 怀中而去时,竟哇哇的大哭起来。妹妹这一哭令我为难,很怕父母说我欺负她,真 有点抢也不是,不抢也不是的难堪。我无奈之下,只好将眼望向母亲,因我觉得母 平时母亲很是宠我的,求她帮我一下。然而,母亲的注意力全不在我和妹妹弟弟这 边,她的眼睛正和父亲的眼睛对视着,定定的对视着。从他们的眼神看,仿佛有相 互责怪的意思,但后来还是父亲占了上方。母亲跺跺脚,不再和父亲对视,将面别 到我这边,一脸的娇怨,撅着嘴对我喝道:“过来吃饭,不然就凉了。”她要把心 里的怨气发出到我身上。然母亲的话我不能不听,只好不情愿的一边去饭桌捧饭碗, 一边一步一回头的看着小妹怀中的小狗,惟恐它飞了似的。不过,母亲还是宠我多 些,她用筷子捏了一条我这日在田垌抓的被太阳晒得半死不活的大又长的煎泥鳅给 我,催我快些吃,小妹妹的饭碗上就没有母亲捏的煎泥鳅。可我想,小妹妹怀中的 小狗可能是走了很多路,游了不知多少条河才来到我们身边,也不知多少天,或多 顿没有吃东西了,它一定比我还饿,干脆把碗里的这条煎泥鳅分一半给它吃好了。 我注意打定,走到小妹妹抱着的小狗面前将碗上的那条煎泥鳅一口咬去半截,留半 截用筷子捏紧送到小狗的嘴边,给它吃。可这小狗没有立即张嘴就吃,而是望着那 半截泥鳅一会,又伸出舌头舔了舔,用鼻子嗅了嗅,然后才张嘴一口将那半截煎泥 鳅咬进嘴里,慢慢的吃起来。母亲煎的泥鳅有几香,味道有几好我知道,有趣的是 我小妹妹对母亲煎的泥鳅吃起来和我有同感,但这刻她怀抱小狗却看不到小狗的嘴 巴是怎样吃那半截煎泥鳅的,便把小手掌放到小狗的喉咙下将狗头掀起来看,那出 神的样子惹得父亲和母亲你眼望我眼,我眼望你眼,后来还是母亲开声:“这些小 家伙,得只狗儿玩就不知肚子饿。够牛的!……以后不知会弄出些什么名堂来。” 母亲的确有些先见之明,我刚吃完饭,就关心起小狗睡的地方来,问父亲晚上 小狗睡那里。父亲看了我一眼,然后转望母亲,那意思很明白,是要我去问母亲。 我担忧小狗怕冷,没办法,只好上前拉着母的手说:“妈,晚上小狗睡那里?” 母亲笑了笑,眼睛望了一眼父亲才说:“你爸说晚上,唔……你爸说晚上最好 同你睡,明天再弄个狗窝给它。……怎么样?狗儿你又洗得干干净净,没有臊味, 可以吗?” “这……”我答不上话来,不是我不愿意和狗儿睡,而是怕自已晚上睡觉连人 带被滚到地下把小狗压扁了。因为我晚上睡觉不知头不知尾,或者身在什么地方, 常常是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已是睡在地下的,父母也经常拿来这个来刮我的脸皮呢。 母亲见我答不上话来,心里有些不忍,但面上却是一点不放松:“小狗是你捉 回来的,一时半会也弄不出个狗窝来,不和你睡和谁睡,唔!” 脸憋得通红,又久久不说话,这是我当时的样子。 “小家伙,多事。……先放到厨房堆茅草的角落睡一晚吧。真是。”父亲发话 了。 耶!小狗这晚有地方睡了。我心里欢呼。 咻,我抱起小狗冲向厨房,那速度快过扎水的清翠鸟,似箭般嗖声就到。厨房 的灶膛前不远的角落堆放柴棍、竹枝和茅草等物,乱糟糟的。不过,好在小狗只是 丁点儿那么大,占用的地方不多。我用手拔开柴棍、竹枝,简简单单的弄一下茅草, 就整成一个小狗窝。狗窝弄好后,我抱起小狗,嘴对嘴亲了一下说:“我的狗仔, 今天晚上暂时委屈你喽。”说罢,将小狗放进刚整理好的狗窝。而这小狗也得意, 好像能听懂我的话似的乖乖地卷伏在临时的狗窝里一动不动,一双眼睛还眨下眨下 的望着我,鼻子也呼呼的喷着气,乖极了。也许是它奔波劳累需要休息,又或许是 它认为找到了一户好人家可以安心睡觉吧,总之我走出厨房离开它,也不见它吭一 声。不过,这晚我却睡得不十分自在。 人有房子住,而狗经常在屋边转来转去的,累了起码也要有个像样的窝休息才 成,这个问题是我这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的。平时,我看到我的叔伯他们家的狗窝 相当简单,大都是在檐前屋后不显眼的地方放几抓干禾杆,或在屋旁竹根等处胡乱 放些茅草便算数,简直不将狗当回事。现在,我捉回的小狗,父亲和母亲会不会象 叔伯他们一样把小狗不当回事呢。假设如此,那我就觉得有点对不住不知从那里划 水来到我身边的小狗了。啊!父亲,母亲,你们可不可以给小狗搭一间飘亮的木屋? 或者……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那时为何时,我想着想着,竟迷迷糊糊的睡着 了。 我敢说,这晚我一定说了很多关于狗仔的梦话。 噌噌,唔唔,不知什么时候两种怪声将我从迷迷糊糊的睡觉中吵醒。我觉得相 当奇怪,在这静静的山村夜里,为何有这等的声音出现,不由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牙齿也有些打震,暗自害怕起来。不过,那奇怪的声音没有因我的害怕而停止,相 反越来越响。没办法,我拉被子捂住头,希望那声音被捂于被子外。这一招用被子 捂耳的方法有些作用,那噌噌唔唔的声音果然少了很多,只是细听时还是能听到一 些,而且好像响声就在门外。啊!当时我想会不会是有贼人来敲门,完全没有想到 是昨晚捉回来的狗仔作的怪,竟就不顾一切地大声喊:“妈!……”那声音好像受 尽惊吓一般。 崩!好像山倒,这是母亲听到我惊吓的叫喊声时从床上翻身就跳下床的情景。 父亲和母亲他们就睡在正厅左侧的房子,距离我睡的正厅右侧的房子不远,那 时天已微微亮,父亲和母亲早醒了。母亲来到我的床前时,是鞋也不穿的,光着脚 丫的,一副紧张的样子,而且还喘着气。她发觉我用被子盖住头,相信我是被什么 吓着了,就急急地说:“你作恶梦了吗?乖仔。”说时拉开我头上的被子,伸手摸 我的前额,那关心的样子令我感动。 “妈!”我喊她时弯腰坐起手抓她的手,一双手还是震震的,“刚才我听到门 噌噌响和唔唔的叫声,是不是有贼?”说时一双眼睛偷偷的向门外望去。 荒唐!母亲心说。她刚刚进来,那里有贼?可以说鬼影都没有一只。不过,她 还是向门口望去,她要作进一步的证实,然而,门口周围的确什么也没有,有的只 是看到我昨晚放到厨房睡的小狗这时却摇头摆尾的走进房来,这样母亲就一切都明 白了。 母亲笑了,不过母亲的笑只是在心里,她面上却是一脸的爱嗔,用手指摁着我 的额头说:“胆小鬼。又说要养狗,却怕狗的划门声和叫声。” 是吗?一脸的不相信是我当时的样子。因为我昨晚将狗仔放进厨房的临时狗窝 出门时已把厨房门掩上的,难道狗仔会开门不成! 知子莫如母,我的母亲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说:“狗的模仿能力很强,如它 看过人用手开门的话,若它要出门的话它也会如发炮制,用前脚将虚掩的门打开。” “如门已上了门闩呢?”我迫不待的问。 “那它就用爪子划呀,就像你听到的噌噌响声,那就是你昨晚捉回来的狗仔的 杰作。” “啊!……那唔唔的叫声呢?”我问。 笨!母亲又用手指摁了摁我的额头:“我以为你聪明呢,连这都不懂!我问你 :妈在家里,而你被关在门外进不来,那你怎么办?” 啊!我伸手拍自已的头,想不到自已是这么的笨。但还是有些疑问,说:“妈, 那小狗为什么知道我睡在房里呢?它可是初次到我们家的呀。” “这个嘛……问你爸去,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母亲说时就拖我下床,不答我 的问题。 不过,母亲的提议正合我的意,我要请父亲帮我建狗窝呢,但对于母亲说父亲 是狗这方面的专家我一点不在意。但,我下床抱起狗仔的时候也学母亲用手摁我额 头一样摁小狗的额头,我要报复,虽叫它来划门也不早知会我一声,使我在母亲面 前出洋相。然狗仔不恼,任我摁它的额头,还伸个舌头出来舔我的手,弄得我手痒 痒的,恨不起心来整治它。 父有爱子之心,母亲急冲冲起床过去看我时,他也慢慢的起床了。父亲有个习 惯,就是起床后什么事也不管,天塌当瓦掉,先卷起烟筒抽上他几口再说,等我跟 着母亲过来时,他正巴达巴达地抽着烟呢。父亲望了我一眼,又望一眼母亲,他悬 起的心落地了,整个人立即投入到抽烟的状态。他嘴上的烟卷一闪一闪的发着火光, 一口口的浓烟从他嘴中喷出,在房里到处飘,有些还飘向窗户外。我有求于他,要 在平时我早上前偷走他的烟包了,可这刻不但不偷他的烟包,还小心翼翼地为他卷 烟,母亲在旁看见都嘻嘻笑。 “爸,我到厨房为你挤牙膏。”我讨好地说。 “哈哈……”母亲在一旁笑,笑时还向父亲挤眉弄眼。 父亲没有为我的讨好和母亲的笑感动,只是冷冷地说:“小家伙,你想干什么?” 我将小狗抱起来举得高高,然后才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爸,这 是你教我的;爸,你昨晚答应我今天帮我给狗仔弄个窝的,可不准反悔。” 嘘!父亲长长地喷出一团烟雾,不说搭狗窝也不说不搭狗窝,一副目无表情的 样子。 咚。母亲狠命地跺了一脚地下,看也不看父亲一眼,气休休的出门去了。 “唉!……好好好,小家伙,你是太上皇。”父亲说时用眼睛剜了我一眼。 胸有成竹,我看父亲肩扛铁铲,手拿锤子、劈柴刀一直来到正厅左侧外屋檐下 时的感想。这很容易理解,肯定是昨晚父亲和母亲已商量过狗窝建在那里,不然, 他不会一直朝左侧睡房屋檐下的地方走来。父亲来到建狗窝的地方,来回的看了几 眼,然后令我回厨房用碗舀一碗清水,在清水里放入些许盐巴给他。我不知他要盐 水作什么用,但他为小狗建窝他叫我干什么都干。父亲捧一碗盐水在手,抬高送到 嘴边,撅嘴猛吸一口盐水,呼的喷到建狗窝的地方,这可能就是乡下人说的在屋宅 周围动土时搞的驱邪压煞,永保安宁吧。父亲喷完盐水,又令我到屋宅边捡些烂砖 碎石给他,我也照做了。不久,父亲用铁铲弄出一块小小的长方形的地基,依墙砌 了一个一米多高的无泥桨的弯曲墙。父亲望着墙内有一平米的狗窝,点点头,尔后 又令我找些几尺长的小木棍给他,我又照做了。父亲将横的木棍的一头打进墙缝小 许,然后在横木棍上架上些直木棍,随便在木棍交接的地方绑上麻绳,最后就是在 木架上铺放干茅草,为狗仔遮风挡雨,这个我懂。于是,我不等父亲吩咐就去抱一 些干茅草过来。父亲看了我一眼,不说什么,就将我怀中的干茅草铺到木棍架上, 还在上面压了几块烂砖预防风把茅草吹跑,这样,一间简易的狗房建造完成。 父亲搭的狗窝太难看了,那些烂砖墙有凹有凸,墙面有黑有黄,我用手去摇晃 还有些松动,没有我设想的木板屋和篾笼结实。父亲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竟吹起 牛来,说:“小家伙,别不知足,也别不知好歹。呀。这狗窝虽不甚中看,但比起 那些木板屋之类的狗屋实用。另外,呀,这狗窝和我们家的屋宅朝向相同,都是坐 北向南,暖和着哪。” 人有自知之明,此时此刻我能说什么呢。 唔唔,正在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狗仔的叫声在我们身边响起。我 顺着声望去,竟不知什么时候它来到了我们身边,而且,它的鼻子正不停的嗅着新 建成的狗窝。它来得这么巧,当时我正想狗窝建好就去捉它过来,放进去试试,这 刻不用我去了,它自己来了,我真有点开心。心想:这狗仔难道知道我们为它建窝, 并于完成的时候过来表示谢意,我猜不透!不过,它既然来了我就不客气,蹲低身 抱起它放到狗窝里,还说了一句:“进宅大吉。”的话语。逗得父亲说:“这小家 伙……” 怪!这狗仔我放它进窝里却不安份。我一松手它就走出来了,我再次放它进去 也是如此,连连放了几次都是这样。后来,我有些发火了,强摁着它在狗窝里面不 让它出来。心说:我看你倔到什么情度。那知我的动作激恼了父亲,他喝道:“你 这是干什么?呀?你以为狗和人一样么!狗是专职看门的;它的祖宗传给它的就是 看门的这个职业。可以说在一般情况下它不轻易进窝,不是它不想进,而是怕有失 职守,你知道么。去。向你母亲要个狗钵来放到狗窝前面,每天放些剩菜剩饭到里 面去,这样慢慢地小狗就知道这是它吃住的地方了,不然……” “啊!”我应后去了。心说:原来养狗有这么多的讲究。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