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知不觉中,我已跟他并驾而行,当初的猜忌与防备,在他那一番“慷慨激昂” 的“奇谈怪论”中早已烟消云散。他嘴角边的那支燃着的烟卷,随着他滔滔不绝的话 语而上下抖动,那张瘦削的脸在烟头微弱的红光中凝重着,取代了冷漠、不屑的神情, 犹如岩石斧凿而成。 我知道,他的观点未免失于偏颇,可又似乎难以辩驳。我不知该说什么,便默默 地听默默地行。 就这样,他一路走一路说,我一路走一路听,不知不觉我们已穿过黑暗的市郊, 学校高高的教学楼也隐约可见了。他突然停止了“演讲”,脸上又露出那种坏坏的笑 容,“喂,沉默的小羊羔,口齿不是挺伶俐的吗?不会被人点了‘哑穴’吧?用不用 本大侠再救你一次,反正我的恩情你已经还不起了。” “呸!”我白了他一眼,“听过‘小羊喝水’的故事吗?小羊在河的下游喝水, 狼在上游说小羊弄脏了它的水,无论小羊怎么解释,还是被狼吃了,所以,面对无耻 的敌人,最好的对策就是保持沉默。” “呵呵,难道憋了一路,只想出这么两句老掉牙的词儿?”叶朗不屑地摇摇头。 “哼!”我气得把头一扭,懒的理他。 “喂,小羊羔,时候不早了,我帮了你这么多,你是不是……是不是该……嘿嘿, 报答报答,嗯?”他嬉皮笑脸地说。 “你……你……大色狼!你是不是人!”我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喂!喂!你想哪去了!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叶朗好赖也是一大学生,你这 样说是恩将仇报,是对我人格的侮辱你知不知道!”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板起脸教训 起我来。 “就你这种人还有人格?对不起,我说错了,我忘记你不是人,是狼,色狼,色 狼是没有人格的!” “呵呵,嗯,这两句总算有点意思了,有进步,值得表扬!”这家伙一点也不生 气,涎着脸色迷迷地朝我冷冷地笑。 “你……你……真不要脸!”我咬牙切齿道。 “哼哼,恭喜你即将物种变异,你开始由小羊羔向小灰狼进化了!” “什么……你……你……你才是……”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难道不是吗?东郭先生救了狼,狼反过来却要吃掉东郭先生。你这种恩将仇报 的行径跟狼有什么区别!” “哼!我承认,你是帮了我一点小忙,可……可……可你是居心不良!” “老天!我怎么居心不良了!我不就是说:时候不早了,你该报答报答我了吗… …”这家伙装作一脸的无辜和受伤,如果做演员,兴许能弄个金鸡金熊奥斯卡什么的。 “你……你想占人家便宜!”让淑女说出这样的话,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 “什么呀!这哪跟哪啊。”他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不就是让你请我吃碗拉面 吗?这个便宜我占得未免小点吧!”他狡黠地朝我眨了一下左眼。 我的脸腾地烧到了脖子根,“是这样啊,干嘛不早说,死人!”我小声嘟囔着, 眼睛羞得不知朝哪看好。 “喂,小姐,你好像并没有给我讲话的机会吧?得了,为了补偿我的精神损失, 拉面升级为牛肉饺子了!”他幸灾乐祸地说。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真是傻得可爱。就那么一句略显模糊暧昧的话,竟然使我的 反应如此激烈。其实我满可以用“报答?我不是已经报答你了吗?本小姐陪你走了这 么长的路,你已经很荣幸啦!”这类的话一笑而过。不过这也难怪,那时,我刚刚从 一个相对封闭保守的小县城进入到大城市,严格地说,我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大 学生”,思想和见识并没有与自己的身份同步,还停留在县城高中女书呆子的层面上。 后来据叶朗讲,他也没有料到我会敏感得像喝了芥末水。“幸好当时你还不值得我非 礼,不然,我的后半生什么样还真难说。”他“心有余悸”地说。 不过,本小姐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情理之中的要求绝不含糊。但牛肉饺子的要求 似乎有点过分,拉面倒还说的过去。于是,在我的坚持下,这头野狼只得低下高傲的 头,又降回到了拉面档次。 “喂!还吃呀!待会儿‘里带’爆了可别求我送你去医院!”当他吃净第三碗牛 肉拉面最后一根面条,又招手向店伙计要面时,我简直心如刀割。天哪,这天杀的瘦 狼怎么长着一个肥猪的胃!吃了三碗还要吃,一碗两块,两碗四块,三碗六块,再要 就是八块,算上我这一碗,天哪,一顿饭差不多吃掉了我家教半节课的酬劳!我后悔 得想找哆啦A 梦的时光机器回到半小时前,那时我一定会说:“本小姐是个恩怨分明 的人,按说是可以请你一请的,不过鉴于你故意误导本小姐,使我这个冰清玉洁的淑 女蒙羞,其险恶居心天地可昭!这样算来,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得了,本小姐生 性慈悲,网开一面,就让你请我吃一顿牛肉饺子算啦!” 可事实是,这头“狼猪”或者说“猪狼”已经吃掉了我半节课的酬劳。我痛心疾 首地算计着自己口袋中还幸存几个钱。 当他喝干第四碗拉面最后一口汤时,他终于打了一个美妙的饱嗝,放下了筷子。 我紧绷的心这才稍稍放松。 “呵呵,吃得太饱了,我去方便一下。”他恬不知耻地说。 “要不要给你叫辆120?”我不失时机地讽刺道,似乎这样可以减轻自己心中的疼 痛感。 等他回来,我们起身离座。我向老板结账,老板头也不抬地说:“结过了!”我 有些诧异,却见他嬉皮笑脸地说:“几碗拉面就想打发恩公呀,嘿嘿,可没那么容易, 下次好好请我吧!小羊羔!” 看来我又以“羊羔之心”度他的“野狼之腹”了。 -------- 流行小说